第八章 命悬一线

重庆市中心渝中路有一间临街的小诊所,门面约有二三十平方米,门上匾额写着“仁济诊所”4个大字。

李察一掀门帘,跨步进来,见里面有几个平民百姓正在看病,一个男大夫对他说道:“哦,李先生,是打针吧,请到里间。”

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女护士领着他进了里间,穿过里间的门,来到后间。李察见四下无人,迅速挪开一个立柜,露出一扇暗门,他一闪身进了暗门,女护士在身后把柜门关得严严实实。

里间是一间和室,满屋子都是日式摆设,李察刚坐下,一个中年男子向他鞠了一躬,恭敬道:“宫崎君,几天不见,我们都在为您的安全担心呢。”

李察摆摆手道:“森村君,放心吧,我拿的是美国护照。况且,我在政府和军队里还安插了几个重量级的内线,一有风吹草动,我就会第一时间得到情报。”

“宫崎君,你好啊。”随着一声娇甜的嗓音,一个美女降临在李察面前。“哦,你是……你是……”李察觉得女人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来。

“我叫美慧子,怎么,宫崎君不认识我了?”说着那女人深深鞠了一躬。只见美慧子体态修长丰满,面庞秀丽姣好,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出万种风情。

“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东京警官学校的校花美慧子小姐?”美慧子掩口笑道:“这样说起来,您还是我的教官呢,老师好。”

李察道:“嗯,好好,坐吧,坐吧。是昨天晚上到的吗?”美慧子做了个飞机的手势,“是的,这个是星野课长让我亲手交给您的。”说着,把一封密信交给李察。

李察接过信,迅速浏览一遍,然后用打火机把信件烧毁,抬头道:“很好,美慧子小姐,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这里情况很不好,前几天北岛被军统抓走了,紧接着有3个联络点被军统端掉了,估计北岛已经叛变,我们在重庆的实力受到了严重的削弱。这两天军统还在四处搜查,我让组员都到郊县去避避风,你来以后行动一定要谨慎。”

美慧子自信地说:“我会的,宫崎君,噢,不,组长先生。”

“噢,这个是给你的。”李察把一个红色本子交给美慧子,“这是我托卫生部的朋友开具的西医执业证明书,你的公开身份是一名医生。回头把照片贴上就能用了。”

美慧子低头接过执照,“我的化名叫吴雪梅?”李察点点头。此时,森村端着茶盘进来,李察小声道:“来吧,森村君,我们开个会。”森村在二人对面落座。又有4个穿着白大褂的日本特工走进来,在一旁落座。

宫崎扫一眼众特工,压低声音道:“汉口方面已经批准了我的‘斩首行动’计划,这几天会陆续空投5个人前来助战,加上美慧子,再把去郊县的人马全调回来,一共15人,我们的实力就会大大增强。美慧子小姐,你的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尽快勾引那个美国人德莱恩,并设法拿到他破译我军密码的计划和笔记本,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干掉他,他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说着,李察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交给美慧子,“这是他住的公寓的平面图,你先熟悉一下,回头我会带你去重庆宾馆,在那里,你自然会见到他。”

美慧子瞪起一双美目问道:“是你介绍我见他吗?”

“噢,不不不,我们以前从不相识,这不能露半点破绽。”李察的目光像刀锋一样寒冷,“你要装做一个前来散心的单身女医生,不要打扮得太招摇。要知道,这个德莱恩是个间谍老油条,国际一流的大骗子,他在为中国军方做高级情报顾问。他有两个致命的毛病,就是又好酒又好色。此君可以像读明码电报一样读取我们外务省和空军的密电码,陆军和海军的密码也快要被他破解了,所以我们必须尽快铲除他。不过,你千万不要小看他,他可是只老狐狸。上个月在里斯本、加尔各答和越南海防的行动就出师不利,那次行动有你吗?”

美慧子悲伤地说道:“没有,那是我的师哥们还有黑龙会的几个超级杀手,他们因为没有完成任务都剖腹谢罪了。哼,如果我去他肯定活不到今天。要知道我可是条美女蛇啊,美女蛇还能斗不过老狐狸?没人能逃得出我的手心,特别是这种打饥荒打得要发疯的美国佬,来一个灭一个,从不落空。”

“嗯,我们一言为定。”李察转身对森村道:“森村君,作为副组长,你的任务是继续执行‘斩首‘计划,要把‘中国一号’每天的行动路线和行动规律摸清楚,并画出路线图,三天后交给我,不得有误。”

“哈依。”与会几人都站起来,毕恭毕敬地目送宫崎离开。

军校大课堂能容纳上千人,这一天德莱恩要在这里讲一堂别开生面的手枪课。

几百个学员都沿墙坐成3排,中间留出一块像篮球场那么大的空地来。魏校长向大家宣布:“今天的课目是手枪的使用和危机处理。这一课由德莱恩先生为大家亲自教授。”

钱教官和姜教官也背着手,一脸威严地站在队列前面。

德莱恩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他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显得更加年轻、潇洒。

林闻涛端着一个盘子上来,里面放着6支美式左轮手枪。德莱恩拿起其中一把手枪,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嗯,手枪,美丽而又危险的东西。手枪很像女人,美丽,娇贵,爱耍小性子,所以我常常给它们起一些女神的名字,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只有把它们当做美女来爱,它才不会在关键时刻背叛你。但手枪也很危险,在所有武器中准头是最差的,知道为什么吗?”

学生们没有一个人敢于回答。

德莱恩笑了笑道:“我来告诉你们吧。第一,手枪的枪膛过短,子弹一出膛就容易发生细小的弹道偏离。第二,当两个人面对面对峙的时候,人的心脏剧烈跳动直接反射到手臂上,使你无法准确射击。第三,手枪没有依托,子弹出膛的后坐力相当大,所以弹着点总是偏高。第四,手枪只适合于直线出枪,这就是为什么美国人总是双手握枪的原因。如果你左右大幅度摆动,你根本就打不中目标。”

德莱恩回头问道:“鼷鼠,你仔细检查弹头了吗?我可不想现在就和这个世界说拜拜。”

林闻涛立正道:“报告老师,全部严格检查过了,真弹头已经拔掉,用的是红色彩弹,可以看见弹着点。”

德莱恩边走边说:“很好。当你和敌人正面遭遇的时候,你怎么办呢?按道理说,谁先开枪谁占便宜,错,应该改一个字,谁会开枪谁占便宜。也就是说必须一枪毙命,像这样。”说着,德莱恩对着挂在对面墙上的一个全身靶,“当、当、当”连开3枪。瞬间,三颗红色的枪弹在靶子上炸开3个红色的弹着点,分别在额部正中的眉心处、咽喉正中和心脏部位。

同学们惊讶地看着靶身上3个弹着点,露出佩服的神情,有人还鼓起了掌。

德莱恩得意地说:“看见了吧,要一枪毙命!一枪不中,你就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了,你一定会被对手击中那个为爱情而狂热跳动的地方。”德莱恩踱了两步,突然一停,半蹲着扭过头,煞有介事地说:“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诀,‘高手玩脑不玩枪’,要牢牢记住,手枪训练,训练的不是技巧而是头脑。”德莱恩好像不经意地把手枪揣进上衣前胸的口袋里,指着杨锦帆道:“现在你来搜我的枪。”

“是叫我来搜吗?”杨锦帆问道。

“对,就是你。”

杨锦帆走上来,靠近德莱恩,杨锦帆先用手隔着衣服摸了一下,觉得有些蹊跷,急忙拉开西装的前襟,用手去掏,但是发现口袋里是空的。此时,那支左轮手枪从袖管里滑落入德莱恩的手中,他用左手顶住杨锦帆的下腹部,“不许动!”

杨锦帆吃惊地举起了双手,不解地望着德莱恩,眼里带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德莱恩调侃道:“我可爱的蛤蟆,到这时候你已经回天乏术了,一颗罪恶的子弹将穿过你的下腹部,然后斜穿过心脏,从左肺上部打开一个天窗。”学员们笑了起来,杨锦帆一脸尴尬,做了个滑稽的鬼脸。

德莱恩挥了下手,“好了,下面我们来点难度更高的,你们出来5个人,每人拿1支枪。”

杨锦帆、林闻涛和另外3个学员站了出来,林闻涛问:“老师,你是说我们5∶1?”

“对,5∶1。不过,先得给我补一发子弹。”钱教官帮助德莱恩加装了一发子弹。

德莱恩对5个学员道:“别急,先定规矩。谁的要害部位中弹了,就要倒下。”

学员们都点头了,然后等距离拉开,面对面站在德莱恩对面,每人都举着枪,瞄准了德莱恩。德莱恩掂了掂手里的枪,扭头问钱教官:“钱教官,学校的神枪手都来了吗?”

钱教官答道:“都来了,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

德莱恩沉稳地说道:“好,5∶1,生存几率是0。当5支枪同时对着我,这时候我该怎么做?”他扭头问学员们。

有个同学说:“先开枪啊。”

另一学员道:“先下手为强嘛。”

德莱恩露出嘲讽的表情,“No!为什么?因为我最多只能先干掉对面的家伙,但还有4个在边上,随时准备把弹丸喂进我的身体。我只要一开枪,我的身上就会到处都是出气的窟窿。这个时候,我必须用另外的战术,好了,可以开始了。”

5个学员端着枪,对着德莱恩转开了圈子,人人瞪着眼瞄准,随时准备击发……

德莱恩故做委屈状,“这不公平嘛,你们5个对1个。我可不想像老鼠一样被猫玩死,你们当中有谁是男子汉吗?喂,你。”德莱恩冲其中一个学员勾了勾手指头,“我想和你单挑,来场决斗怎么样?”

那学员道:“哦?我?好吧,我的西部牛仔,我倒要看看你出枪的速度会不会改写西部片的纪录。”

德莱恩装模作样地说:“这个距离太近了,我们都退后10步吧。然后像好汉一样同时开枪怎么样?”

“行啊。”那个学员持着枪向后退着,但他并没有转过身去,他可不想上当。

德莱恩转过身,边走边向学员们说:“我本来100%没有生还机会了,但现在上帝终于出来帮忙了。4个人准备看一场不花钱的杀人游戏了。男人都有一种天性,就是爱看别人决斗。现在我可以想想怎么打,先打哪个,后打哪个,怎样才能扭转劣势,反败为胜。”

当德莱恩走到第7步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把枪放入腋下,向相反的方向开了一枪,“当……”紧按着,他右脚向前一步,左脚做轴,闪电般地向左扭转身,“当!”又是一枪,这一枪击中了那个学员的额部,学员按“规定”倒下了。

旁边4个正在看热闹的学员顿时慌了神,连忙举枪射击:“当、当、当、当……”

只见德莱恩向左一个翻滚,刚跃起身,就向左面的二人连连击发:“当、当……”刚打完这两枪,他又一个右翻滚,向右面的两个人连连击发:“当、当……”

就在德莱恩翻滚的时候,4个人连连击发,但是一发也没打中他。反而是4个人里面,有的额部中弹,有的左胸中弹,全部都中弹了。德莱恩耸了耸肩,幽默地说道:“他们都去见上帝了。”

“哗……”学员们发出了像潮水一般的掌声,4个人从地上狼狈地慢慢爬起来。

德莱恩对大家说:“刚才你们注意了吗?”他又表演了一回腋下开枪,迅速扭身打出第二枪的动作,“第一枪只是把对方打蒙,使他的大脑瞬间处于崩溃状态,第二枪才是致命的。请注意我的步伐和出枪的轨迹。”他又做了一遍,让学员们看得更清楚。

一学员问道:“老师,您为什么要在翻滚中开枪呢?”

德莱恩笑了笑道:“当我在地上翻滚的时候,就迫使他们的枪做左右运动,而左右运动会使准确率下降到不足20%,而我,做的是直线出枪,可以提高我的命中率。”

另一学员问道:“老师,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一开始就挑中张汉军,而不是杨锦帆?”

德莱恩诡秘地笑了,“很简单,直觉,一瞬间的直觉判断,它告诉我,这个张同学是5个人里面准头最差的,这样我才有生还的机会呀,我要是选了杨锦帆那个神枪手,不是等于找死吗?是不是这样的啊,钱教官?”

钱教官翻了翻成绩纪录单,惊奇地抬头道:“完全对,张汉军的射击考核成绩是89分,是5人当中最差的。”

同学们发出阵阵感叹声和议论声:“太神了。”

又一个同学问道:“老师,您刚才击发的时候,为什么身体斜了还能击中目标呢?”

德莱恩道:“基础训练讲究的是正规,但到了高境界,动作就要不正规或非正规。真正实战当中,有几个动作是正规的呢?一切都是临场发挥呀。”

林闻涛问:“老师,为什么刚才我一看见你就非常紧张,一点也控制不了自己呢?”

德莱恩答道:“我刚才说了,间谍训练,归根到底是头脑的训练。当5支枪同时指住你,留给你的时间只有用秒来计算了,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在一瞬间就要想好逃身之计,动作要有突然性,不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在这时候,你一紧张,大脑就处于空白状,输的一定是你,你就要和你心爱的女人永远告别了。”

这时,魏校长万分激动地走上前,紧紧握住德莱恩的手道:“顾问先生,我算开了眼了,我当兵十几年,又干了10年特工训练,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间谍。全体同学注意了,起立,立正,向德莱恩老师表示中国特工的最高敬意,敬礼!”

全体同学向他敬礼,齐声道:“谢谢老师。”

德莱恩郑重强调道:“我这堂课的要点是两条,第一,真正的高手,玩脑不玩枪。第二,当你身陷绝境的时候,要坚信自己的直觉判断。”

校长问:“记住了吗?”

学员齐声答道:“记住了。”全体热烈鼓掌。

下课了,军校门口一大群学员簇拥着德莱恩,德莱恩兴奋地比划着、讲解着,引来阵阵笑声。杨锦帆紧跟在德莱恩身边,“老师,我终于悟到了,万法归一,存乎一心。”

德莱恩亲热地拍拍林闻涛和杨锦帆的肩膀道:“蛤蟆,我没看错你,我真想把女儿嫁给你,但十分遗憾,这个哈佛毕业的高才生有句名言,就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会嫁给一个中国人的。”德莱恩耸耸肩,做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又遇上了一个认为中国人人种不好的人,杨锦帆苦笑着直摇头。众人哄笑着,簇拥着德莱恩向汽车走去。

晚8时,重庆宾馆又到了醉生梦死的时刻。大厅里灯火辉煌,挤满了红男绿女、绅士淑女,舞会已经开场,人们随着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

一辆美式吉普车开来,姜教官先从车上跳下,她穿一袭旗袍,后面紧跟着几个女学员,今晚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十分迷人。她们跟着姜教官走进舞场。

化名成吴雪梅的美慧子终于出现了,她穿一身真丝旗袍,发髻高高地挽在脑后,像一个十足的淑女,她在一个角落静静地坐了下来。

李察和德莱恩同时看见了吴雪梅,吴雪梅也向他们这边看着。德莱恩边喝酒边踱了过来,“喂,李察,今天晚上真是美女如云啊,你看那边那个女人,真是美艳的尤物啊。”

李察呷了口酒,“哦,你也看见她了?我正想过去邀她跳支舞呢。”

德莱恩当仁不让地说:“是我先看见的,李察,你要是跟我抢就太不够朋友啦,我正准备征服这个寂寞的女人呢。”

李察嘿嘿一笑,“哪里,我哪会夺人之美呢,虽然你是个玩女人的老手,但我想这个女人不会那么轻易跟你上床的。”

德莱恩轻蔑地哼了一声,“嘁,征服不了女人,还怎么征服这个疯狂的世界?看我的。”他走过去,“小姐,可以请您跳支舞吗?”德莱恩伸出手,略弯腰,毕恭毕敬地邀请吴雪梅。吴雪梅显得有些神情慌乱,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来。德莱恩拉着她的手,下了舞池。二人随着舞曲旋转着,交谈起来,李察远远望着这对舞伴,眼中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奸笑。

德莱恩一边跳一边赞叹:“小姐,您舞跳得太好了,人也长得这么美,我看今天晚上,你是艳压群芳啊。”吴雪梅故做羞涩状,露出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您过奖了,先生,您是美国人还是英国人,或是其他国家的人?怎么称呼您?”

“叫我德莱恩好了,”德莱恩露出迷人的笑容,“我是美国商人,专做茶叶生意,您呢?”吴雪梅瞪大了美丽的眼睛,“我叫吴雪梅,是医生,原来在成都的大医院里工作,后来医院被日本人的飞机给炸毁了,我就失业了,刚好一个朋友在重庆开了间诊所,叫我过来帮忙,我就到重庆来了。”

德莱恩耸耸肩,“哦,又是一个天涯沦落人,吴小姐,我们是同病相怜哪。都是这场罪恶的战争,还有罪恶的炸弹,不过,也得感谢这场战争,如果没有它,就没有我们今天的相逢。”

吴雪梅露出甜美的笑容,“你这人说话可真幽默,感谢战争?你难道不怕炸弹吗?”

“怕炸弹?炸弹有什么可怕,我如果怕炸弹,为什么还千里迢迢跑到战时的中国来做生意。脚下踩着死尸,头上顶着炸弹,呼吸着遍地大粪和尸体散发出的恶臭,偶尔还吸一吸鸦片烟,忍受最文明国度的最不文明的行为,我的天哪,这一切我真的受够了。”

吴雪梅“咯咯”地笑了起来,“德莱恩先生,你们美国人都比较坦白,有什么就说什么,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而且我发现,您也挺会逗女孩子开心的。”

“人活着太不容易了,谁知道哪天晚上一颗炸弹下来,你就魂归天国了,所以活一天就要快乐一天嘛,你说是不是吴小姐?”

“是的。嗯,你这个美国佬嘛,还不赖。”

“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风光太美了,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去爬山郊游怎么样?”德莱恩征询地望着她。吴雪梅故做为难状,“可是我要上班哪,还有……”

“哦,好啦,好啦,我美丽的吴小姐,让那些忧愁啊烦恼啊见鬼去吧,忘掉那可恶的战争,来个彻彻底底的释放吧?”

“你说,爬山?什么山?可我的鞋……”

德莱恩笑道:“爬武陵山,哪用你走路啊,我们要像中国的地主老财一样,坐滑竿上去。”

武陵山山势险峻,林深树密,坡多路陡,山路上,几个脚夫扛着滑竿在吃力地向上迈进。德莱恩坐在前面一个滑竿上,手里拿着扇子摇着,吴雪梅坐在后面一个滑竿上用手遮着刺目的阳光。

一行滑竿翻过一道山梁,放下滑竿,二人步行上山。后面两个便衣保镖要跟上山,但德莱恩厌恶地向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不敢再跟了,只好停在原地。

德莱恩打着伞,快步追上了吴雪梅,二人有说有笑向山头进发。过了两道深涧,他们手牵手从独木桥上通过,穿过一片树林,前面有一条湍急的溪流,河中间有十几块大石。德莱恩迈着大步,踩着石头一步一步向前跳着。吴雪梅回身向四周瞄了瞄,身后一个人影也没有,四下荒无人烟,她迅速拔出一支小巧的掌心雷手枪,德莱恩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准星上,她瞄准德莱恩的后心,瞄准,再瞄准……

她的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但刚要按下扳机时,突然脚下一滑,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她“呀”地叫了一声,手枪飞出老远,掉到水里,她“哗”一跤滑倒在水里。

德莱恩闻声回头,见吴雪梅满身是水的狼狈样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现在真成了美人鱼了。”德莱恩急迈两步跃过来,把吴雪梅从水里抱了起来。吴雪梅紧张地偷瞄了一眼水里的手枪,还好,手枪掉在一块石头后面,德莱恩并没有发现。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攀上山顶。德莱恩快攀几步,先她站在山顶上一块平台上,脚下就是悬崖峭壁,他极目远眺,伸开双臂,做了个深呼吸,山风吹来,他满头黑白相间的头发飘了起来。

吴雪梅也来到平台上,她机警地四下扫了一眼,悄悄接近他身后,一步、两步、三步,她伸出手来,准备做最后的发力。她知道,两秒钟后,他就要在一声号叫声中摔得粉身碎骨了。

突然,德莱恩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吴雪梅,“哈哈,你这个小调皮,想偷袭我,是不是,啊?”吴雪梅挣扎道:“哎呀,不要闹了,嘻嘻,人家怕痒嘛。”

德莱恩紧紧抱着吴雪梅,调侃道:“你往下看,死神已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我们幸福地光临……我们一起跳吧,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不过,在和这个世界告别之前,请允许我吻一下,就一下,你不会拒绝一个临死前的永别之吻吧?”

吴雪梅害怕得闭上了眼睛,德莱恩趁机吻了她一下,“嗯,我想亲吻这门艺术已经失去生命力了……不过,我灵感忽然来造访了,这也许是我下一部小说的名称,就叫做《悬崖上的吻》吧,嗯,这个好,多么富有悬念和诗意呀。”

“好了,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冷了。”吴雪梅小鸟依人般地缩在德莱恩的怀里说。

“好吧,让我们和死神吻别吧。”他又吻了一下吴雪梅。

他们是坐着轿子下山的,吴雪梅暗中恼恨自己,这么好的下手机会自己竟然错失了,看来那些内部资料上说的是对的,这个糟老头子看起来傻乎乎的,又蠢又笨,其实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精。不过没关系,她已经布下了又一个温柔陷阱,一道屡试不爽的肉体大餐,女人的撒手锏。

豁庐卧室里,一场灵肉交融的暴风雨,一顿激情四溢的喷射之后,德莱恩斜靠在床上,穿着睡衣,手里端着半杯红酒,色迷迷地盯着身穿薄纱睡衣的吴雪梅,“我的上帝呀,简直就是一尊活的维纳斯雕像,只不过多了一双手臂……”

吴雪梅用舌头轻抿了一下猩红的嘴唇,嫣然一笑妖嗲道:“今日纵情风流,明日天各一方,只留下一段纵饮爱泉的美妙回忆……来,为了爱,干杯。”两人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德莱恩仰头一饮而尽,并把酒杯倒了过来。“我的美人,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吴雪梅狡黠一笑,“你喜欢……不知道。你是个色情狂酒徒,或者说酒徒色情狂。”

“你少说了一样,我是个色情狂酒徒,加……”

“加什么?”

德莱恩神秘地说:“加……密……电……”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晃了起来,吴雪梅的脸变形了。德莱恩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浮了起来,缥缥缈缈,虚虚幻幻,模糊不清,他一头向黑暗的深渊栽了下去。

等德莱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捆在椅子上,吴雪梅端着一柄小巧的手枪狞笑着站在他的面前。“你醒啦,我的大情人,可惜呀,你就要去地狱跟魔鬼做伴了。”

德莱恩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绳子,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嘲讽道:“你没听人说吗,魔鬼的引诱胜过上帝的召唤嘛,你这是干什么?我可不爱玩这种性虐待狂的游戏。好啦,松开绳子吧,吴小姐,你勒得太紧了。”

吴雪梅哂笑一声:“游戏?性虐待狂的游戏?你真有幽默感,德莱恩先生,你都死到临头了,还以为我在跟你玩游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德莱恩恐怖地瞪大了眼,“你你你,什么死到临头,你究竟要干什么?”

吴雪梅轻蔑地一撇嘴,“干什么?别指望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颗子弹太便宜你了,我也许会选择刀。看样子,卧室不是一个适合你施展艺术天才的地方,你勾引女人的本事远不如你破译密电码那么高明。”

德莱恩惊讶道:“破什么译?什么密电码?你在胡说什么?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吴雪梅摆出一副罗刹面孔,“哼,现在告诉你也无所谓了,我是日本东京军方大本营情报中心的少校情报官美慧子。”

“啊,美慧子,你原来是个日本人的奸细呀,是个间谍,那,你的任务呢?”

“任务很明确,就是干掉你,不惜一切代价取你性命,阻止你和你的团队继续破译我军的密电码,彻底捣毁中国军方的破译力量,确保皇军通讯联络的顺畅和安全。”

“哦,干掉我?”德莱恩发现情况不妙,索性大骂道,“呸,做梦吧你!下地狱去吧你这浑蛋狗间谍。”

吴雪梅狞笑道:“伟大的德莱恩先生,你的时代结束了。一代密码界天王、美国情报界的顶级破译大师,能够开枪为你送行,这让我感到无比的自豪和骄傲。从此以后,我们大日本皇军再也不会有可恶的绊脚石了,我们的密电码再也没人可以破译了。你死了,就意味着有无数的日本军人可以活下来,他们会感谢你的,但可惜呀,你一世的英名,就要化做荒郊野地里一堆烂掉的白骨,我真替你感到惋惜呀。”

德莱恩低下高傲的头颅,懊丧地叹了一口气,“唉,都怨我自己,多少人都劝过我,说我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女人的床上,结果,让他们不幸而言中了。”

吴雪梅得意万分地奸笑道:“中国有句名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能够死在女人手里,这就是你的宿命,德莱恩先生。”

德莱恩哭丧着脸,懊悔地说:“我得承认,我是个失败者,一个伟大而又失败的人,我不想再作无谓的挣扎了,请你开枪吧。”

“不想让我用刀吗?”吴雪梅狡诈地说,“好了,亲爱的,在说永别之前,让我们再亲吻一下吧,我的大情人,我要让你带着我的爱去天堂。”她把一个消音器安装在枪头上,然后装模作样地吻了一下德莱恩的秃脑门,瞄准了他:“祈祷吧,亲爱的,愿上帝保佑你。”

德莱恩突然睁开了眼睛,“慢,先别开枪,美慧子,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求?你有什么请求我都满足你,你说吧。”

“我想……想……想再抽支烟,可以吗?”说着,他扭头望了望放在桌上的一盒烟和打火机。

“一个人临死前的最后要求,总是难以拒绝的。好吧。”吴雪梅抽出一根烟,放在德莱恩的嘴上,然后拿起打火机,“咔嚓、咔嚓”打了两下,没打出火。

“你再用点力啊。”

吴雪梅又使劲打了一下,突然,“噗”的一声,从打火机里喷出一股浓雾状的东西,刹那间笼罩住她的脸庞,她来不及闪开,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头晕脑胀,呼吸窒息,前后晃了两下,就瘫倒在地上不动了。

德莱恩咧开大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哼,想跟我斗,你还太嫩了点。来人啊,快来人啊!”

豁庐大门口,两个正在站岗的保镖忽听楼上传出德莱恩先生的呼喊:“救命啊,快来人啊!”两个保镖一把拔出枪来,先后冲上楼梯,来到卧室门前。

卧室的门紧紧从里面反锁着,保镖急了,抬脚踹开了门,只见德莱恩先生被捆在椅子上,地上倒卧着一个女人。德莱恩大叫:“快快快,快打电话告诉戴局长,这个日本女间谍叫我给弄晕了。”一个保镖冲上前来,急忙解开了德莱恩的绳子,德莱恩狼狈万状地爬起来。另一个保镖扶起了地上的女人,只见吴雪梅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德莱恩揉了揉手腕,一把抓起了电话机……

局长办公室里,戴局长、毛主任和德莱恩正在密谋,一个参谋推门而入,向戴局长禀报:“报告局长,这个女间谍是个死硬分子,电刑、鞭刑、辣椒水、老虎凳都用了,她都挺过来了,什么也不交代,看样子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戴局长紧皱双眉,沉吟半晌道:“嗯,继续审问,一定要撬开她的嘴。”他转头对德莱恩埋怨道:“顾问先生,我不得不说你几句了,我多次跟你说过,在重庆,不要接近任何外国人,也不要让你的保镖离开你的视线,你就是不听,这下可好,差一点就成了死神的座上宾。”

德莱恩有些歉意地说:“是的,局长先生,我下次会注意的。不过,对付这些菜鸟,你大可不必太在意,想要我命的人还没生下来呢。”

戴局长感到哭笑不得,“你呀,叫我说什么好,反正也不听,我也不征求你的意见了,从今天起,我让张科长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不然你的脑袋掉了,不但毁了中国的密码破译事业,而且把我也送下了地狱,你明白吗?”

德莱恩摆摆手道:“好了,好了,都听你的就是了。对这个女人,我有办法让她招,她被派来重庆,决不单纯是为了杀我而来,她一定还有更重要的目的或企图,但要对付她,不能来硬的,让我审她。如果她还是死不张口,就给她用药。”

戴局长略作思忖,点头同意了。“好吧,那就看你的了。”

审讯室里,美慧子披头散发地被捆在木桩上,手和脚被铁链子拴着,脸上到处都是伤口。德莱恩和另一个军官走了进来,美慧子慢慢抬起头来,看见德莱恩,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德莱恩坐下,缓缓说道:“你还是不打算说实话吗,美慧子小姐?”

美慧子动了动嘴唇,眼睛向上翻动了一下,但还是缄默不语。

德莱恩道:“我知道你是被派来杀我的。我还知道,你还有另外的目的,告诉我真相吧!美慧子,这样我就会救你,不再让他们给你动刑,也不会有人再弄破你美丽的脸蛋儿。脸蛋儿对一个女人是多么重要啊。你是个明智而又聪明的女人,如果你供出你的动机和目的,你就会被减刑,如果有立功的表现,还可以考虑交换,人质交换,你懂吗?”

美慧子气哼哼地说:“我的目的就是杀死你,怪我运气不好,别的就不用问了。反正早死晚死难免一死,废什么话呀。”

德莱恩并不着急和恼怒,缓声道:“无论你如何否认,我都会知道真相。我会给你吃一种让你坦白的药。你不相信吗,那就走着瞧。如果你一开始就坦白,我会救你的命……”

美慧子狠狠地说:“没能亲手杀死你,是我最大的遗憾,你不用再问了,你有本事就杀掉我。”德莱恩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用,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走出门去。

刚走出门,德莱恩对陪同的军官说:“给她用药,注意剂量。”

这时,一名上校军官走上前向他敬了个礼道:“顾问先生,大使馆武官沃尔克先生刚才来电话,叫您去一趟大使馆,说有急事找您。”

“我知道了。”德莱恩面无表情地说。

美国大使馆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高大建筑,矗立在城东区一排浓绿的梧桐林中,毗邻美国新闻处。其建筑坐西向东,临江,砖木结构,两层楼,有房屋28间,建筑造型风格典雅。每天早晨,当重庆这座西南腹地的大都市从黑夜中醒来时,第一缕阳光总是首先洒在它米黄色的墙体和洁净明亮的玻璃窗上。

大使馆武官的办公室,墙上挂着美国国旗。沃尔克正伏案办公,德莱恩推门而入。

沃尔克站起身,劈头盖脸地说:“德莱恩,我们需要你立即回华盛顿。”

“什么事,这么急?”德莱恩热情地握着沃尔克的手问道。

“你已经暴露了,”武官一脸紧张的神色,“另外,我国就要对日本开战了。日本准备全面封锁中国,包括越南和缅甸的路线。他们随时都会入侵香港,英国人已经在紧锣密鼓地撤离了。日本人在九龙边界布了三个师。你作为一个帮助中国情报部门工作的美国人,如果被日本人抓到,一定会被处决。你从中越或中缅边界肯定走不了,但如果乘远程客机飞越日本封锁线到香港,还有可能在一切变得太迟之前成功离开。”

德莱恩耸耸肩道:“我当然愿意走,不过……我会违约的,我有合同在身。”

“现在还管什么合同?”沃尔克急切地说,“我来解决吧,你的经济损失我们会补给你,现在最关键的是飞机不可能有位子了。急着逃出中国的富豪们把中航到香港的未来几个月的机位都订满了。但是我会安排你的机位,当然我会先安排你的离职手续。”

德莱恩一脸的忧愁和哭相,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火急火燎的,就像美洲上空的龙卷风一样,让他来不及思考和准备。他到中国本来是准备大干一番的,刚刚破了两条不太重要的密电码,只抓了几十个汉奸和两个日本特务,“大空袭”的密码刚有点眉目,最高级的紫密码还摸不着头绪。中国军方可是把全部赌注都压在他身上了,他这一走,后果很严重,重庆不下地狱才怪。

德莱恩像一个游魂一样出了大使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前路茫茫,他又一次失了业。他历来和美国军方合不来,这帮嫉贤妒能的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放过他?!

德莱恩要回国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传到了国民党的高层军官们的耳中。这一天,戴局长和几个挂少将军衔的军官同乘一辆轿车,从一个大院开出。大家议论纷纷,一名胖少将说道:“这个德莱恩确实是个人物,听说他经常被女人抓住,又总能奇迹般地逃脱。”

一位黑黑瘦瘦的少将道:“一个谜一般的人物。他的故事可多了,可我发现还是美国人最不喜欢他。”

胖少将有些愤愤不平道:“美国人妒忌他,怕他风头太盛,所以干脆把他调回去了事。”

坐在前排的戴局长叹了口气道:“唉,这下子我们又抓瞎啦,对日本人的密电码刚摸到点门,这下子都泡汤了。”

瘦少将道:“老戴呀,我看他也不过如此嘛,我给他总结了一下啊。他是一个绅士型的骗子,一个失了业的间谍大师,一个最业余的好莱坞编剧,一个不怕炸弹的胆小鬼,一个经常光着屁股被女间谍生擒活捉,而又在最后一秒钟实行生死大逆转的情种。”几人顿时哈哈大笑。

胖少将不满地说:“张将军,别这样说别人,留点口德啊。”戴局长扭头道:“人家牛有牛的本钱,不相信你破一个日本密电码我看看。如果谁能破,我照样把他当爷敬,当神供。”

戴局长刚回到办公室,毛主任就走了进来,戴局长道:“人凤啊,德莱恩要回国听说了吧,人家踩着满地弹坑,顶着日本人的炸弹,渡过世界上最大的海洋来帮助我们,全天下有几个人啊?一定要把欢送场面安排好。”

毛主任点头道:“局座,你放心,就按惯例,颁发一枚勋章,发表一篇专论,安排一个隆重的欢送仪式。戴局长点点头补充道:“外加委员长的特别奖金。”

重庆白石驿机场寒风凛冽,入夜后,一架美式军用飞机静静地停在跑道上。

戴局长、毛主任、鲁处长和几个随从陪着德莱恩从轿车上下来,向飞机走来,保镖们提着箱子跟在后面。

飞机前,戴局长握住德莱恩的手,深情说道:“老朋友,我知道,形势变化有些突如其来。我也没有办法,想留也留不住你。也好,就当您是回国度假,想休息多久就多久。何时想回来就回来,我们的大门永远向您敞开着。”

德莱恩用手帕擦着眼角,有些哽咽地说:“对不起,我的朋友,就要发起冲锋号了,可我却退出了火线,这也许是我一生所犯的最大的错误。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不过,紫密码的资料我都带上了,一有好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他回身看了眼飞机,恋恋不舍地说,“戴将军……我……我会怀念你的。”说完,二人流着泪来了个熊抱。

戴局长转身对侍卫吩咐道:“把特别奖金和礼品拿过来。”然后对德莱恩说:“希望你会喜欢它。”

德莱恩接过奖金和礼品,惊喜地说道:“礼品太精美了,我会永远把它放在我家的客厅里面。噢,有一件事我必须在走之前告诉你,”德莱恩把戴局长叫到一旁,小声说道,“那个李察你还记得吧?”

“李察?”

“就是上次倒卖汽油叫你的人抓住的那个汽油商啊!”

“噢,我想起来了,怎么,他有问题?”

“他不但有问题,还有大问题。”德莱恩把一个微型窃听器放进他的掌心里,“这个就是他给我安在卧室里的,我怀疑他是日本间谍,而且很可能就是吴雪梅的上级。”

戴局长接过窃听器,沉吟道:“很好,我会派人对他严加监视的。放心,凡是日本间谍,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此时,杨锦帆、林闻涛、白若璃和郑艳芳围了上来。德莱恩破涕为笑:“啊,朋友们,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蛤蟆、狐狸、天鹅、鼹鼠。”他边说4人代号,边与4人紧紧拥抱。

德莱恩赞许地说:“你们都是中国特工界的奇才,但是要知道,干我们这一行不要认为自己什么都能破。破译界有句行话,八成是神仙。记住喽,即使你自认为是个神仙,也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听懂了吗?”

杨锦帆点头:“明白了,谢先生指教。”

白若璃热泪盈眶地说:“老师,您还会来中国吗?”德莱恩强颜欢笑道:“噢,当然,中国还是一个蛮可爱的国家嘛。等打垮了日本人,你们也可以来美国呀,可以到我家里来做客嘛。”

林闻涛上前握住德莱恩的大手,“老师,真舍不得你走啊,你回美国还会写书吗?”

“会的,也许这一次是个剧本,因为好莱坞已经向我约稿了。”

“老师,您写什么都行,但别把我们几个写成主角,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哈哈哈哈。”德莱恩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

白若璃和郑艳芳开始抽搭起来。

德莱恩轻抚着她们的背,掏出手帕为她俩擦泪,痛惜地说:“哦,好了,好了,女孩们,别哭了,军人流血不流泪。朋友们,不要记我这个老家伙的仇啊,有时候我是有点过分,要求太高,不讲情面,不过,我会在大洋彼岸为你们祈祷的。”

郑艳芳把一条羊毛围巾围到德莱恩的脖子上,仍旧泪眼婆娑。

一个军官走来催促道:“顾问,请上飞机。”

德莱恩遗憾地说:“嗳,要是有酒就好了,最后为我们的罪行再干一杯吧。”

4人一起道:“对,为我们的罪行,干杯!”5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德莱恩大步向机舱门走去,但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叮嘱道:“记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说完,他跃上了登机扶梯,迈着轻快的脚步登了上去,在机舱门口,德莱恩转身挥手向送行的人们告别,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舱门的后面。

引擎声变得尖锐起来,夜风卷起了4个学生的衣襟。戴局长和几个官员向飞机行了个庄重的军礼。军机呼啸着滑出跑道,像一柄利剑一样扎进了乌云滚滚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