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8时整,船上宴会厅的舞会正式开始了,乐队奏响了震耳欲聋的爵士乐,四周墙上挂满迷离闪烁的彩灯,千人大厅已人满为患,舞台前面摆着几十张餐台,坐满了观众,乐队坐在左方,几十个大鼻子美国军官正搂着各自的女舞伴跳着欢快的华尔兹舞。
杨锦帆和林闻涛兴致勃勃地挤了进来,在一张台子旁坐下。
一曲终了,各自归座,一个佩少校军衔的司仪走上台来,微笑着向大家宣布:“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晚上为了感谢我们尊贵的美国客人,我们特地准备了一个精彩的节目送给大家。表演者,白若璃小姐。”
人群响起一阵掌声和嗡嗡的议论声,美国客人期待地望向舞台。只见白天游泳的女郎此时却一身戎装,风姿绰约地走上台来,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
司仪继续介绍:“白若璃小姐是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的高才生,她演奏的曲目是贝多芬的F大调钢琴和小提琴奏鸣曲。”
“噢!”台下观众有人高叫着,有人热情地鼓起掌来。
一位美国少校军官对身边一位富商轻声道:“这可是一首世界名曲呀。”
白若璃微启樱唇,嫣然一笑,“自己演奏单调一些,请问有谁会弹钢琴吗?”
杨锦帆一愣,一道电光石火从脑际闪过,这位女军官仿佛在哪儿见过,那脸蛋儿,那气质,活脱脱一个歌丽娅的翻版。
司仪应和道:“是啊,谁会弹钢琴?请自告奋勇上台来,为白小姐伴奏。”此话一出,顿时冷场了,人们互相望着,场地里一片“嗡嗡”声。杨锦帆四下望了望,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司仪发现了他,高喊道:“那位先生,那位先生举手啦,好,请上台来。”杨锦帆迈开大步走上台来,司仪问道:“请问先生尊姓大名?”杨锦帆笑答:“小姓杨,名锦帆,毕业于德国慕尼黑音乐学院。”司仪兴奋莫名,高声宣布道:“诸位,请安静,现在就请杨锦帆先生为白若璃小姐伴奏,表演正式开始。”
杨锦帆大方地坐到钢琴前,向白若璃挤了挤眼,做了幽默的表情,示意她可以开始吗?
白若璃一时回不过神来,他不是那个藏起了自己军装的“流氓”吗?此刻却摆出一副钢琴家的派头,是不是来戏弄自己的?但台下的观众们正望着自己,她只好神情尴尬地点点头,架起了小提琴。一串琶音从钢琴中流泻出来,杨锦帆的双手自如地翻飞,身体做左右摇摆状。
白若璃恢复了淡定从容,右臂挥动弓弦,奏出音色明亮高亢的优美旋律,她时而昂扬激越,时而低回婉转,一张弓灵巧地上下挥舞,手指灵巧跳动,钢琴和小提琴的完美合奏把观众带入了如情似梦的艺术意境中。
台下美军军官们、绅士富豪们、中国军官们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一张张如痴如醉的脸庞上露出充满惊异、敬佩和感动的表情。
杨锦帆弹奏着,不时与白若璃作着情绪的交流,二人的合奏丝丝入扣,乐曲声在大厅的上空自由飞翔,久久不散。
第二天中午,美利坚号到达了重庆朝天门码头。
朝天门位于重庆城东北,是长江、嘉陵江的交汇处,襟带两江,江面广阔,百舸争流;壁垒三面,地势中高,两侧渐次向下倾斜,人行石阶沿山而上,气势极为雄伟。
邮轮已经泊岸,舰桥上挤满了下船的人们。杨锦帆和林闻涛提着箱子,随着拥挤的人流走下舰桥。二人来到一辆军用卡车前,林闻涛对不时回身张望的杨锦帆道:“哎,老杨,路上只顾瞎聊了,忘了问你,你去哪儿?”
杨锦帆半天没回过神来,“噢,我去……我去报考军统开办的特工训练学校。”“哦,巧啦,我也是去那儿。”“那好啊,哥们儿,咱们是同学啦。”林闻涛亲热地拍拍杨锦帆的肩膀:“是啊,是啊,走吧。”说着,二人一同上了军校的卡车。
不久,二人乘坐的卡车进入了重庆市区。市内一派商业楼宇,都是用深色的青砖或者石头建造的,没有一幢超过4层。人行道挤满了中国人,大多身穿破布短衣或掉了色的长衫,中间掺杂着身着制服的国军军官,身穿黑色、蓝色新衣的有钱人,跟在后面的姨太太一身的绫罗绸缎。马路上有些小轿车在行驶,还有出租汽车和黄包车来往穿梭。
重庆街头,虽然人来人往,但所有行人都步履匆匆,行色里透出一种紧张和焦灼,甚至还有人不时地把手挡在额头上,抬头去望天空,可能是担心鬼子的飞机吧。
杨锦帆注意到卡车上坐着十几个尉级军官,大都缄默无语。卡车穿过市区,进入市郊山区。
重庆是座山城,环城丘陵起伏,四周林深树密,汽车在峡谷中穿行,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在铺满石子的路上颠簸行驶,又开了大约40分钟,来到一座僻静山坳里,驶进一座大院里停下。
院门上没有门牌,但里面很大,有各种训练设施,有数十幢3层红砖楼房整齐地排列成兵营式布局。前面一个大操场,院墙是土坯做的。杨锦帆和林闻涛后来才知道,这里就是重庆缙云山的一支余脉,属于军统的地盘,也是军统的秘密学校第三期“渝训班”的所在地,而山背面,就是抗战时期的白公馆和渣滓洞监狱。
第二天,在学校礼堂内举行了隆重的入学仪式。
上午9时整,大礼堂内肃立着500名学员,一律着深蓝色中山装,排列着整齐的队伍。礼堂正前方有一个舞台,舞台正上方悬挂着巨大的横幅:重庆第三期特工训练学校开学典礼。舞台正中高悬着孙中山先生遗像和委员长戎装肖像。
学生们高唱着军统局局歌:
革命的青年快准备,智仁勇都健全。
握着现阶段的动脉,站在大时代的前面。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维护着我们领袖的安全,保卫着国家领土和主权。
要负起复兴民族的责任,要贯彻三民主义的实现。
歌声雄壮嘹亮,学员们一张张年轻的充满朝气的面孔上,飞扬着刚毅果敢的神情。歌声刚停,9位穿着国民党军服的教师走上台来,一个中年军人身装黄呢子军装,佩着上校军衔,走到台前,高声宣布:“同学们,今天重庆第三期特工训练学校正式开学啦。”台下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道:“我叫魏达铭,是你们的校长。”魏达铭指着身边的老师介绍道:“这8位,今后都是你们的教官,你们要无条件地服从他们的教育和训导。他们都是党国特工训练方面的精英和专家,特地从全国各地抽调而来。这位女士叫姜玉英,是学校教务主任,同时也是负责女生管理与授课的老师。”
姜玉英向前一步,向着鼓掌的学员敬了个礼,又后退回原地站立。
魏校长:“这位教官叫钱国梁,负责军事课与技术课的教学。”钱国梁向前一步,向着鼓掌的学员敬了个礼,又后退回原地站立。
魏校长指着一位外籍老师道:“这一位,想必大家都听说过了,他是我们尊贵的美国贵宾,也是我们军统局的顾问德莱恩先生。他是当今世界举世公认的、首屈一指的破译大师,专门破译日本海、陆、空军的密电码。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领导的美国军情六处曾破译了5万多条外国密电码。能够请到这样的教授来给你们上课,是你们的福气,下面,请德莱恩先生讲几句话。”
学生们报以热烈的掌声。杨锦帆和林闻涛交换了一下会意的眼神,期待地望着台上。
德莱恩跨前一步,还是那副平心静气的表情,用熟练的汉语说道:“同学们,你们好。我叫卡梅尔•德莱恩。我从遥远的太平洋的另一边来。有人问我为什么到中国来。中国那么穷,那么苦,那么危险,日本人正用飞机大炮蹂躏着这片土地。
“脚下踩的是地雷,头上顶的是炸弹,为什么?因为我是一个经历过一次大战战火锤炼的军人,也是一个极端热爱和珍视和平的人,但我看到一个学生在欺侮他的老师,一个孙子在侵略他的爷爷,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中国有句老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来了,我要贡献出我的智慧和力量,帮助你们破译日军的密电码!我坚信,我们中美携手,一定会打败小日本的!”德莱恩激动地挥了挥拳头。
全场顿时报以热烈的掌声。魏校长上前一步道:“还有这几位都是你们的教官。你们在校期间将向他们学习特工工作需要的全部本领,包括游击、情报、行动、爆破、警政、缉私及密电码破译等十几门课程。你们这500名学员,是从全国9大战区的2000余名军官当中经过五轮淘汰优选出来的精英分子,你们要珍惜这次难得的学习和晋升机遇,认真刻苦地学好各门功课,不负党国的厚望。下面,我宣布几条校规和纪律:从现在起,全体学员在受训结束之前,不经特殊许可不得离开这个院子,不得与外界通信联系,不许写家信,中途不得无故辍学。最后,我要你们大声回答我4个问题。”
魏校长:“同学们,你们做好了不成功则成仁,随时为党国牺牲的准备了吗?”
同学们声色雄壮地回答:“时刻准备着!”
魏校长:“你们做好了破译日军密码,以一人之智当敌十万之师的准备了吗?
同学们声色雄壮地回答:“时刻准备着!”
魏校长:“你们做好了发奋学习,刻苦训练,成为军统合格成员的准备了吗?”
同学们声色雄壮地回答:“时刻准备着!”
魏校长:“你们做好了永不泄密、永不背叛、永不降敌的准备了吗?”
同学们声色雄壮地回答:“时刻准备着!”
魏校长露出赞许的目光,“好,很好。你们听着,进了这个学校,要有精神准备,不脱10层皮,瘦20斤肉,流10吨汗水,甚至是受几次伤,就别想走出这个门。下面,请军统局戴局长训话。”
戴局长一身戎装,40来岁,中等个头,长着狮子鼻、虎眼、马脸。他笑容可掬地走上前台,扫了一眼全场学员,兴奋地说:“我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是我们国家最优秀的干部。今天,你们很荣幸地被选入第三期特工训练班学习。明天,你们将是革命的先锋、事业的保障。现在许多人不了解特种工作的性质和它的重要。特种工作是我们革命工作不可或缺的一环,一定要对党国和领袖绝对的忠诚。
“特工是国家民族的灵魂、领袖的耳目,要有坚忍不拔的精神,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方可完成所负之使命。尤其现在,国难当头,抗战进入最关键的时刻,责任更为繁重。第一应有高尚之道德,革命革心,养成纯洁人格,而为社会所敬服。第二应有勇敢之精神,明死生,履艰险,命令所在,虽赴汤蹈火,皆锐利向前,毫不犹豫,以牺牲报国为光荣,足以达成其任务而立伟大之事功。”全体学员报以热烈的掌声。
开学典礼结束后,教务处门前顿时挤满了学员。学员们正在围观墙上的一张告示,标题是“口试注意事项”,下面开列着详细的条文。
许多学生在围观,指指点点,杨锦帆和林闻涛挤进人群,驻足观看。一个漂亮的女学生挤了进来,杨锦帆立刻眼前一亮,失声叫道:“你?!白若璃,你怎么也来军校啦?”
白若璃早注意到他了,调皮一笑道:“怎么,只准你来,就不许我来吗?杨锦帆先生。”杨锦帆高兴得有些失语,一边拉住她往人堆外挤,一边急切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我差点儿把你当成我过去的一个同学啦。”
林闻涛在一边打趣道:“他的意思是看见你很高兴,大美女,大家以后是同学了,你们俩还可以再度合作嘛,钢琴和小提琴,还有……”林用手肘捅了他肋骨一下,边向杨锦帆挤挤眼。
杨锦帆推了林闻涛一把,“去去去,少掺和,话到林闻涛嘴里都变味了,我是说能和你成为同学,是我杨锦帆的荣幸。”
“扑哧”一声,白若璃乐了,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说:“能认识你我也很高兴,那天在船上闹误会了,原来你们不是流氓啊,真对不起。哎,杨锦帆,你钢琴为什么弹得那么好?”
“噢,我原来就是学钢琴的呀。”
“你是慕尼黑音乐学院毕业的?”
“不是,还没毕业我就转了学,进了德国慕尼黑情报局间谍学校,学谍报。”
白若璃更惊讶了,扑闪着大眼问:“哦,学谍报?怪不得你会来军校。”
杨锦帆笑着说:“你这个学音乐的高才生,为什么也会来军校?”
白若璃刚要回答,突然一个声音从前面传来,一名校董站在礼堂门口大声宣布:“学员们注意啦,口试马上开始,请立即到礼堂前门排好队,每人只回答两个问题。点到名的请进来。”学员们纷纷排入了队列,大礼堂前秩序井然。
几百个学员们排好队,焦急地等待着入学口试。一个学员对身后的学员小声道:“喂,伙计,听说口试完就分班了,明天就开课了。”
校董在大门口高声唱名:“林闻涛!林闻涛口试进场。”
“到!”林闻涛高声回应,回身对杨锦帆挤了挤眼睛,“哥们儿,看我的。”说罢迅速跑步进场。
大礼堂内即是口试现场,一排桌子摆在大厅正中,桌子后面坐着8个老师。主考官是魏校长。
林闻涛在距桌子对面约8米远的椅子上落座,定了定神,双目注视着主考官。
主考官:“请报上姓名和毕业学校。”
林闻涛:“我叫林闻涛,两年前毕业于南京中央大学机电工程系。”
主考官:“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参加特工训练?”
林闻涛:“1937年11月,我父亲关掉无锡的工厂回到家乡躲避战火。日本人打到我的老家,把村子里的男女老少统统活埋了,我的母亲和两个妹妹被日本鬼子强奸了,又浇上汽油把她们烧死,我家9口人被杀死7口,包括我的父母。从那天起,我的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炸药。我是为了报这血海深仇才来的。”
主考官问:“那,你为什么不端着机关枪上战场?这样杀鬼子不是更痛快、更直接?”
林闻涛答:“一个优秀的密码破译人员顶得上战场上的十万雄师。所以我决定要献身密电码破译事业,为抗日作更大的贡献。”
主考官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可以下去了,宣下一个。”
门口校董高声唱名:“下一个,郑艳芳。郑艳芳口试进场。”
队列里一个女声应道:“郑艳芳到!”她急步走进大厅。郑艳芳在椅子上坐下,她长得白皙文静,眉清目秀,身材高挑,一头波浪形卷发自如地舒展在肩上,气质高贵而端庄。
主考官:“请报上姓名和毕业学校。”
郑艳芳:“我叫郑艳芳,毕业于上海国立音乐学校。”
主考官边翻动着名册,边问道:“哦,那你认识一个叫……叫白若璃的学员吗?”
郑艳芳不屑地说:“认识,她是我中学和大学的同学,不过她学的是提琴,我学的是声乐。”
主考官:“嗯,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两个美人计的实施者是谁?
郑艳芳:“西施与貂蝉。”
主考官:“中国第一个色情女间谍是谁?”
郑艳芳:“是东周末年成就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褒国美女褒姒。”
主考官:“现在请你转过身去,坐好,请你说出你刚才看到的一切。”
郑艳芳背转身,略作沉吟,缓缓道:“我看见八位教官,第三位是女教官,每人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本子上放着钢笔,但那女教官的钢笔别在上衣的口袋上。桌子左边放着一台电话机,旁边是一台英文打字机;右边第二个人面前放着一个蓝白相间的瓷茶杯,右边第一人面前放着一包香烟;右边数第四个人是德莱恩先生,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但没系领带。”
“嗯,左边第二位戴的帽子是黑色的还是蓝色的?”
“他根本就没戴帽子,而且梳的是分头。”
她都答对了,几个考官交换了一下赞许的目光。
主考官最后又问道:“那包香烟的牌子是什么?”
郑艳芳不慌不忙地答道:“是大重九牌香烟。”
主考官:“很好,你有着非常出色的记忆力,你得了满分,你可以下去了。宣下一个。”
门口教官高声唱名:“下一个,杨锦帆。”
“到!”杨锦帆应声进场,在椅子上坐定。
主考官:“请报上姓名和毕业学校。”
杨锦帆:“我叫杨锦帆,毕业于德国慕尼黑情报局间谍学校。”
主考官:“我的第一问题是,世界上最早的间谍是谁?”
杨锦帆:“古希腊智慧的奥德修斯策划了一个‘木马计’,成为人类战争史上最经典的间谍行动,那批潜伏在木马腹中的希腊精兵,就是世界上最早的间谍。”
“很好,第二个问题,你留学德国学钢琴,后来为什么又改学谍报了?”
“我原先是想当一名钢琴家的,后来偶然间看了一本书,叫《世界大间谍》,被书中间谍大师们的坚毅、勇敢、机智、神勇深深吸引了,从此我就梦想自己也成为一个智勇双全的超级间谍。有一次,一个朋友打电话,我只在旁边听了一下,就知道他拨的是什么号码,结果次次都让我猜中,同学们都说我天生就是干间谍的料,后来就转学进了德国情报局办的间谍学校。”
主考官迟疑地问:“噢,是吗,仅仅听一下就知道别人拨的电话号码?”
“学生不敢说瞎话。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那,好吧。这我倒是头一回遇到。”说着,主考官在手边的电话上开始拨出一串号码,“我拨的是什么号码?噢,不,先等等,”他把号码写下来,给在座的几个考试官传看了一遍,“现在你可以说了,我拨的是什么号码?”
杨锦帆不慌不忙地说:“您拨的是6498701。”
“完了?”
杨锦帆略一思忖,补充道:“您在最后一个号码前面还增加了点儿什么……你拨了8下为什么会是7个号?噢,对了,第七个号是半个号。”
考试官一下站起身惊呼道:“完全对。那个号码根本就不存在,我只是在‘1’前面用手指硬按住号码盘轻带了一下,没想到还是没逃过你的耳朵。”
众考试官全体起立,鼓起掌来。考试官们露出惊疑和激动的神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没见过这样的学生,真是天才。”有一个考官的眼镜跌了下来,“太神了,简直是……呃,是音乐大师的耳朵啊。”
德莱恩插话说:“这就叫听觉录音功能,每50万个人里面有一个这样的奇才。”
主考官带着赞许的神情激动地说:“杨锦帆,你是个特工奇才,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中国特工界的王牌,你可以下去了。宣下一个。”
德莱恩的住处位于重庆枇杷山神仙洞94号,是一座位于半山腰的三层花园洋房,以前是一家富商的私家别墅,有一个响亮的名字:豁庐。
这天德莱恩起了个大早,这是他到重庆以来第一次早起,平时他都要工作到半夜两三点钟:监听和截收密电码、研究频率和流量、写破译笔记、研究破译方法,但今天他有两个重要的会见,一个是和军统局局长戴局长的正式见面,另一个是晋见中国最高领袖委员长。
德莱恩伸了个懒腰,张开双臂,做了个深呼吸,从二楼的阳台朝四面望去,下面的小院内环境优美,绿树成荫,曲径通幽。小楼为新式钢筋水泥结构,有20余间住房。他一个人住在二楼,洗手间还带座便器和电淋浴,这种装置在百万人口的重庆只有6个。一楼住着七八个保镖,还有林翻译、赵司机、厨师、门卫等五六个服务人员,一辆纯黑色的雪佛兰小轿车停在院子里,是他的专车,足见军统对他的礼遇和尊重。
他抵达重庆已经一周了,最让他感慨的就是这里山多、雾多和臭气多。
重庆是座山城,城在山上,山在城中。重庆的地貌就像一层层波浪,一条山脉,一道凹谷。仔细看,那凹谷里还有小的山脉、小的凹谷,就像大浪中的层层小浪。除了南面的四面山、黑山之外,那浪峰似的山脉大多呈东北—西南走向,形成一条条平行线。
从东往西,主要有巫山、七曜山、武陵山、黄草山、明月山、铜锣山、歌乐山、缙云山、巴岳山等。而他所在的主城区有锣铜山、歌乐山、缙云山,都是华蓥山的余脉,是所谓的背斜构造,也就是山梁山脉。他是喜欢山的人,他的家乡亚利桑那州也有许多大山,没事时他总要和几个朋友一起进山打猎和烧烤猎物。
重庆又叫雾都,雾是重庆的魂灵,在这个多雾的季节,每天凌晨三四点钟,铺天盖地的茫茫白雾从天而降,把整个城市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雾锁江面,滚滚的江水衔着晨雾融成白茫茫一片,江天一色,横无际涯。偶尔能听见因大雾封航停留在江中轮船的汽笛声。那悠长的汽笛声穿过江面翻滚的雾气,久久回荡在上空,显得既缥缈又悠远。
这里的雾和伦敦的雾不同,伦敦也是著名的雾都,但那雾是工业的废气带来的,而这里的雾却是自然生成的。你早晨一推开窗户,雾就像帘子似的挂在窗前,眼前一片朦胧。晨雾把什么都遮没了,楼房、街道、树木、行人都浸在缓慢飘荡的白雾中,有种非人间的飘飘欲仙的感觉。德莱恩非常喜欢这种感觉,他就是雾,雾就是他,也许他的职业就能高度抽象成这个“雾”字,朦朦胧胧,虚虚幻幻,真真假假,让人看不清你的真实面目。
但最让他受不了的是重庆的臭,重庆的空气中充满了一种死亡、腐烂、恐怖、恶心的酸腐恶臭。这种臭味不仅仅来自郊区菜农浇地的粪便,更来自公路边随地堆放的垃圾和随处可见的尸体和残肢断臂。日本人的轰炸几乎毁了半个重庆城,那些木结构的房屋燃烧后发出一种焦糊味,十分刺鼻难闻,那些死于空袭的人陈尸街头,无人清理,已经爬满了蛆虫,断腿、断臂和光屁股的小孩尸体被扔得到处都是。这种臭味让他头晕脑胀,几乎丧失了食欲,他想今天一定要找机会给有关当局提个意见。
9点刚过,德莱恩坐上专车前往军统局局总部拜见戴将军。自他到达重庆之后,只在两次宴会上和开学典礼上与戴将军礼节性地见过几面,未及深谈,他想今天与他深入交换一下意见。
他一直在琢磨,这个花了血本将自己千里迢迢请来当军事顾问的戴将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起和中国驻美大使肖勃的那次见面,那时他还住在华盛顿的皇后区,对投机房地产的生活已经深感厌倦,只能偶尔写写小说和剧本,聊以打发时光。他的脑袋怀念着密码的挑战,他的双手渴望着破解密码的答案。
当肖勃传达了戴局长的仰慕之情和盛情之约时,德莱恩兴奋不已,但装做对此不感兴趣,提出年薪12000美元高价。凭他多年的间谍经历和人生阅历,他有把握对方绝不会拒绝的,只是会进行一番讨价还价。果然,肖勃苦笑着说:“尊敬的德莱恩先生,您要知道,抗战时间国统区流通的货币叫法币,俗称中国钱。法币对美金的兑换率为7∶1,而现在一个普通职员的月收入为30法币,即4美金多一点儿。一个政府的处长月薪为120法币,科长才80法币,一个国军的少将师长,月薪为200法币,还不到30美金,年薪约为350美元,您一个人就要拿到34个少将师长的薪金,嘿嘿,似乎高了点,我不好向戴局长交代,您看,能不能降点儿?”
德莱恩缄默不语,想了想说道:“你应从这个角度想一想,我的朋友,我一个人的作用可以顶5个美军整编陆军师,或者顶10个日军师团。有时候,一份密电码的破译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你认为是贵还是便宜?那就年薪1万吧,不能再少,再少的话,就另请高明吧。”肖勃想想最后还是答应了。
德莱恩承认,他这个人不是特别喜欢钱,他最喜欢的是动荡的生活,喜欢刺激、挑战、枪战、火线、逃逸魔术、女人、美酒、扑克,再就是破译日军的密电码。现在,他手中有一份美国中情局的资料,简略介绍了军统局(MSB)和戴局长,上面是这样写的:
这个组织并未列在民国政府机构的名单上,然而它却是民国最强大、最重要的组织之一。戴局长作为军统局副局长,却手握实权,比其他军委会成员具有更大的权威。实际上这个局是中国的特务机构。戴局长是委员长当校长时的黄埔军校的军官之一,他通常被称为“将军”,但据说他并没有正式的军衔。除委员长以外,他比任何人都要有权力。他被认为是唯一一个能与委员长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见面的人物。
戴局长作为中国最强大的秘密警察之一的头子,其所具有的个人影响力与他和委员长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有人干脆说他是委员长的“佩剑”。而在中国百姓的眼中则是刽子手。事实上,戴局长可能享有的独立性来自于他本人所具有的特殊权力、威慑力,再加上他那些众所周知、无所不在的耳目与爪牙。委员长在打天下和坐天下的每一个重要时刻,戴局长都是起了关键性作用的。
用人有个非常重要的标准,即既要是人才又要是奴才,两者缺一不可,而戴局长则堪可成为这种人物的典型。戴局长所领导的军统局,不同于国民党的任何一个政治派别,它以秘密活动作为自己的主要生存方式,特别是经过抗战,由于戴局长的才智和努力,使军统组织的神经延伸到了国民党的每一个角落,虽然这种无形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却是大到无边无际,小到无孔不入。他的局,人员已达十万之众,其私人武装有“忠义救国军”和“别动军”,因此他被人称为“中国秘密警察首脑”、“中国的希姆莱”、“老牌特务头子”。他不是行刑的刽子手,但是死在他手下的人却不计其数。不管对手如何精明,最终都难逃他一手布下的天罗地网。在他的心目中,死亡不过是玩转于股掌之中的游戏。阴、毒、狠、色,这是戴局长一生最浓缩的写照。
一个原本只是负责收集情报、负责领袖安全的特工人员,何以令人谈之色变?就因为他的手不仅仅限于军界,而是全方位扩展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仅拥有治安权和秘密监狱,还拥有一个国家的水陆空交通检查权、海关缉私权,这就使全体公民无隐私而言,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怖的阴影下而人人自危。暗杀、秘密逮捕、酷刑严讯的厄运随时都有可能光顾每一个人。特务政治带来的恶劣影响可谓臭名昭著。
……
德莱恩合上那份简介,轿车到了“漱庐”,车子驶入院中停下,有两个便衣特工上来为他打开车门,德莱恩走下轿车。
迎面院墙门楣上有一块大匾,上面由彩色玻璃镶嵌成“漱庐”二字。这就是军统局总部所在地,位于重庆枣子岚垭。院子很大,如果加上相连的罗家湾19号至中二路的一片房屋,总共占地200多亩,总部周围,军警密布,一片壁垒森严。正中一座三层大楼,建筑风格简朴,以中式造型为主,略带些微西洋风格。
走上三楼就是戴局长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室内装饰得金碧辉煌,华丽而又典雅。房顶上挂一盏水晶吊灯,地上铺着一张整块的波斯地毯,墙上并排高悬着孙中山的遗像和委员长的肖像,下面挂着12个大字:秉承校长意旨,体念领袖苦心。
戴局长正伏案办公,助理贾金南推门禀报:“报告局长,顾问先生到了。”
戴局长起身相迎,上前紧紧握住德莱恩的手,“尊敬的顾问先生,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
德莱恩非常有礼貌地一欠身:“我很高兴来到中国在您的英明领导下工作。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为中国服务。”
戴局长指着沙发让座:“德莱恩先生,您的中文可比我的英文好得多呀。”
“哪里,我在大学里学过汉语和日语,这恰巧也是破译日文密码与中文密码所需要的嘛。”德莱恩笑着说。
“难怪呢。德莱恩先生,您在里斯本、加尔各答和越南海防的历险记我都听说了,宾馆枪战、悬崖逐车、高空惊魂、蛇口脱险,简直是一部惊险电影啊,不过,现在可以说那句话了:死亡之旅结束了。”
德莱恩耸耸肩笑笑说:“日本人给我来了个‘没下马,先敬酒’,也许大餐还在后面等着我呢。”
戴局长的脸色凝重起来,慎重提醒道:“所以说,顾问先生,您的安全才是最最重要的。您千万不要单独外出,也不要和任何外国人接触,要知道重庆是出了名的间谍之都,这里的每一位外国人都有间谍的嫌疑,所以您要处处小心提防。还有,顾问先生,您来以后,首要任务是迅速破译当下几个重要的密电码,我估计这些密电码都和那个‘大空袭’有关,张科长和您说过关于‘大空袭’的情况了吧?”
德莱恩点点头,“说过了,我正在研究资料。日文密码报底素材还是太少,你要想办法多弄点给我。”
“放心,我正在办。只是有点老虎吃天的感觉。”戴局长以征询的目光望着他。
“你们要把各大使馆、领事馆、邮局的所有日文的‘报底’都给我,没有足够的报底,破译就是一句空话,你懂吗?”德莱恩盯着他的眼睛道:“还有,我听说你们军队里有一种规矩,每击毙一名日军士兵赏50元,每击毙一名日军军官赏80元,每击毙一名日军佐官赏100元,有这样的事吗?”
戴局长不知他所问何由,有些支吾地说:“部队好像有类似不成文的规定,各战区部队执行标准也不统一,也属于论功行赏吧。怎么,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德莱恩板起面孔,“恕我直言,这个规矩得改改,要增加一条,每活捉一个日本军官或日军报务人员,赏大洋200元,甚至更多,为什么?不光是从他们的嘴里可以‘掏出’更多有价值的军事情报,还可以缴获密码本,最为关键的是,我可以从中找到破译密电码的线索或路径,这对我们破译日军广泛使用的紫密码,可是一条捷径啊。”
戴局长恳切地点头道:“您的建议很重要,我会直接给委员长汇报的。”
“还有,从军统的资料显示,自1937年抗战开始以来,已经有七八十万日军被歼灭了,但是中国政府手里的日本战俘只有20人?有这种事吗?”德莱恩严厉地盯着戴局长。
“有……有这种事。”
德莱恩脸色更难看了,“为什么不留活口?以后不要再干这种傻事了,我建议把各地的战俘集中到重庆来,对他们进行审讯,获取相关的技术信息。也许,我眼下的破译会从他们身上打开第一道缺口。”
戴局长不好意思地说:“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的,并尽快建议军委会对政策作出相应调整。”戴局长换了种语气道:“好啦,顾问先生,我们说点轻松的话题吧,您在这里的生活还算习惯吧?”
德莱恩笑了笑说:“很好,吃住都很好,翻译、司机和保镖都很称职,但我最不习惯的就是这里缺乏像样的夜生活,离开女人、扑克和美酒,生活就太枯燥乏味啦。还有,我的保卫人员一天到晚紧盯着我,好像我是一个犯人。”
戴局长会心地一笑,“听说您4次把保镖给甩了?”
“没错,我得承认,我不喜欢保镖,我喜欢自由,但是我保证以后会更加小心的。我可不想被另一个间谍喂上一颗定心丸。这样,我一世英名就毁了。”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戴局长接着说道:“顾问先生,请您来中国,首要任务当然是破译日军的海陆空军的密电码,特别是紫密码,但同时我希望你为我们军统军技室培训一批密码人员,总共500人,要尽快教会他们破译密码的诀窍和方法。还有渝训班的那批学员,也有500来人,您也要好好训练他们。”
“局长先生,职责所在,相信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不过,我有言在先,密码破译是人世间最高级的智力搏杀,是天才对天才的角斗,是把天才逼成疯子、傻子的最为残酷的事业。在人类历史上,葬送于破译界的天才和智者是最多的。用我们的行话说:一人藏,千人找;天才藏,傻瓜找。
“为什么?因为藏这玩意儿的人都是绝世的天才、人中的极品。想破解他们的玄机妙想,无异于上天揽月。我原来是干什么的?卧底、策反、暗杀、偷窃情报,后来为什么会成为破译家,都是命,我自己都不知道,这要去问上帝。
“换句话说,破译师都是天生的,是万里挑一的天才、鬼才,是生而知之的,那种才能不能靠培养,是天赋异禀,我的工作只是发现天才,启发他,塑造他,把他引上一万条道路中唯一一条正确的道路而已,其他就要靠自己的努力和造化。所以说,你刚才说军技室有500名业务骨干要学习破译,我要告诉你,学习不是不可以,但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破译师,只有1%的成才率,而淘汰率却高达99%,这就是干密码破译这行的残酷现实。至于渝训班的学员,指望不着,最多出一至两名天才,还要运气好才能发现,其他的人,我想把他们培养成全能型的间谍、智能型的特工。这就是我的打算,我想听听局长大人的意见。”
戴局长用钦佩和赞赏的目光望着他,“您是举世公认的破译大师,您的每一句话都是至理名言、金玉良言,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全盘照办就是了。你就放开手干吧,我所能提供的就是一个舞台,舞怎么跳那是您的事儿。”
德莱恩拿出一叠资料交到戴局长手里,“这是我以前破译的19种日本军事密码,可以先交给军技室,让他们分析研究吧。另外,我还给您带来一件礼物。这是美国新发明的一种药物,对审讯非常有帮助。它叫‘阿美托钠’,这种药能使人的推论能力和抑制力瘫痪,被注射的人就会真实地回答问题。问话后让他睡几小时,他清醒后只能模糊记得曾经被审问过,而想不起自己的回答。”
“有这么神奇?!”戴局长欣喜地接过小药瓶,“太好了,这会大大提高我们的审讯效率。我们军统这次就要有一次质的飞跃了。顾问先生,希望今晚您可以赏光吃晚饭。明天上午,我会带您去见委员长。”
“好吧。”
戴局长起身道:“我带您参观一下我的军统总部。”德莱恩跟着他来到二楼和一楼,戴局长边走边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介绍:“我们内部组织有书记室、情报科、行动科、电讯科、总务科等。在内部通讯方面,军统各省站均有无线电台,所有文件往来,均用化名,你要发电给我,就找重庆的‘杨柳青’,我身边的工作班子叫做甲室,也称为机要室,我们这里,位置不高,权力很大,有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味道。嘿嘿,我们军统挂的军事招牌,委员长在抗战期间的口号是‘军事第一,胜利第一’,因此我们始终以军事情报为主。”
……
抗战时期,委员长在重庆主要有4个官邸,即曾家岩官邸、上清寺范庄花园、老鹰洞和黄山官邸。黄山官邸位于南岸,前临凉风垭,旁依老鹰岩,幽静清雅,既是避暑胜地,又是防空佳处。战前黄山官邸原为白礼洋行买办黄云阶的私产。抗战初期,委员长侍从室花重金购买了此山,1938年到1946年间,黄山成为国民政府的军事指挥中心和政府要员官邸。
在官邸中,云岫楼为委员长住宅,三层楼房雄踞秀峰,楼上有大阳台,山城景色尽收眼底。
当戴局长的轿车载着德莱恩上山的时候,沿山简易公路旁突然闪出一队宪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汽车在官邸前停下,二人下了车。
客厅内,委员长正坐在沙发上品茶、看报,侍卫官进来通报:“委员长,客人到了。”
随即戴局长和德莱恩在礼宾官陪同下走了进来,委员长上前与二人亲切握手。
戴局长礼貌地鞠了一躬,“委员长好。这位就是顾问德莱恩先生。”
“委员长,您好啊。”德莱恩上前与委员长亲切握手。
委员长穿一身蓝布长衫,头发两边剪得很短,头顶上的头发不到半英寸,灰白的唇髭修得很短。委员长彬彬有礼地说:“您好,德莱恩先生。请坐吧。”几人同时落座。
“顾问,您是否第一次来中国?”委员长说话时,直视德莱恩的双眼。
德莱恩恭敬答道:“是的,总司令,但是我阅读了大量中国的书。”
委员长露出亲切的笑容,“我知道你已经很多年了,还读过你写的《美国密室》那本书。”
德莱恩摆了摆手,“那不算什么,在美国,连学生都知道委员长和夫人。”
委员长乐滋滋地笑了,“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适应,或对我们有意见,一定要来跟我说。”
“一切都很好,这要多谢戴局长的周密安排。”
委员长露出一脸的凝重神色,“德莱恩先生,您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间谍大师,也是一流的破译名家,我希望您把最先进的破译技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们的密码人员。现在大敌当前,驱除倭寇,方能建设中国。作为军人,我当然知道密码在战争年代的重要作用。掌握密码者,必操战争之胜券。”
德莱恩道:“委员长如此重视,密码研究必将很快取得突破性进展。”
委员长顿了顿,略作沉吟道:“您可能不知道,在上个世纪末的中日甲午战争期间,大清军机处一名官员被日本情报机关收买了。日本人获悉了中国北洋舰队将派出4艘军舰,护送高升号运送中国陆军去朝鲜的仁川。他们立即把这份情报报告了日本海军部,日本海军舰队于仁川港外半岛海域将高升号击沉,广乙号触礁,操江号被俘,只有济远号逃回旅顺口。这就是情报的作用,惨痛的教训啊,前车之鉴,不可不予重视啊。”
委员长缓了一下语气,沉声道:“如今,中日之间仗打到这个份儿上,是越来越仰仗技术和情报了,我们迫切需要更好、更多、更准的情报。我们迫切需要和美国人合作,不光有史迪威、陈纳德,还要有您这样的顶级专家。说句老实话,德莱恩先生,我得承认,我们国力太弱,没有你们美国和其他友邦、国际友人的支持和帮助,是很难打败日本人的。”
德莱恩:“为您效劳,为中国服务,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委员长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还有,最近有几个重要的密码可能跟日本人的‘大空袭’有关,希望你能尽快协助我们破译。”
德莱恩:“这个我已经开始着手了,请委员长放心,突破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但不会太久。”
这时,一个侍卫官走到委员长身边,小声耳语几句。委员长点点头,站起身来。
德莱恩起身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并向委员长深深鞠了一躬,委员长欠了欠身,淡淡地一笑,算是告别。
戴局长和德莱恩走出门口,门口的哨兵向二人敬礼。二人上了汽车,驶出黄山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