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鹰问道:『有个谱儿了』吗?
向任天双目闪闪生辉,凝望龙鹰好一阵子,满足的叹道:『老天爷开眼』!
这句话,道尽向任天的感触、仇恨和对即将到来的战事的憧憬。
『小鬍』公孙逸长、『亡命』胡安、『浪子』度正寒和『三浪』凌丹四大竹花帮新一代出类拔萃的年轻高手,聚拢在两人身旁,好掌握敌况。
本茫不可测的未来,在龙鹰的铺陈描述下,胜利的康庄坦途,倏地出现前方。
本要亲上江龙号的帮主桂有为,被向任天成功劝退。向任天向桂有为表明,他将大有顾忌,难保持一贯视死如归的气概。且因桂有为的安危缚手缚脚,岂能放手大干。
桂有为是明白人,不再坚持。
在向任天心里,此行九死一生,是要在绝境里杀出一条生路,怎想到龙鹰依约定驾临,还带来令船上众兄弟人人喜出望外的好消息。连最不明白的,亦晓得龙鹰一方成功扭转了整个形势。
现时江龙号的部署,就是当日在扬楚河段迎战敌舰的部署。
消耗掉的神火箭,给补充了。由向任天设计,江南出色的火器大家炮制出来的『霹雳火球』,仍储存在密封的舱内,候命待用。
论人手,仍为当日的原班人马,就是向任天本身的班底,加上向任天亲挑的公孙逸长等二十个年轻高手。
掌舵的是小戈,在船技上,他尽得向任天真传。此刻立在船舵前,默默聆听龙鹰等在船首商量大计,双目不时亮起异芒。他该和练元有倾尽三江五河之水,仍洗不掉的深仇。
事实上,竹花帮的二十个年轻高手,均有至亲命丧北帮之手,此也为向任天选他们的原因之一。
向任天问龙鹰道:『我们该於何时经过河口』?
江龙号过河口的一刻,就是向练元放灵鸽之时,最为关键。
龙鹰答道:『於天亮前的一刻』。
向任天仰观夜空,然后下达半个时辰后起航的命令。
龙鹰道:『说到水战,向大哥乃大行家,天下无人能及,如何猎杀练元,依靠你出主意了』。
向任天问道:『天亮前过河口,是谁的主意』?
龙鹰答道:『由天师决定』。
向任天道:『他才是水战的高手,看似简单的一著,为我营造了杀练元的最佳形势。练元是入了彀,光天化日下,练元逃走无路。问题在我们能令他败得有多快、多惨』。
龙鹰道:『最怕不仅是练元号来,而是整个船队』。
向任天胸有成竹的道:『若然如此,那个人就不是练元』。
甲板上活动频繁,为起航做好了准备,有人跃往岸边,解开将江龙号系在树竿处的牛筋索。
江龙号藏处,是个小湖泊,有隐秘的河道与一道通往汴河的河流相连,除非刻意搜寻,一般巡逻,肯定错过,确别有洞天。龙鹰并不明白,向任天怎可能晓得只有当地渔民方清楚的地方。
向任天闻掀开甲板的声音,朝后方瞥一眼,见手下正准备将下藏暗舱内的投石机升上甲板来。喝道:两台投石机,一门弩箭机,全留在下面。
包括龙鹰在内,众皆愕然。
现在不是去和练元决一生死吗?为何不将江龙号武装起来?若见到『练元号』才动手,肯定来不及。
向任天道:『也不用神火箭或霹雳火球』。
记起某事般,道:『小戈为鹰爷制造了过百副霹雳火球的投掷装置,且捆绑在火球上,方便鹰爷使用』。
龙鹰这才记起自己有过这种构想,后来忙着其他更迫切的事,忘个一干二净,刚才亦没记起。
欣然向小戈道:『小戈有心哩』!
小戈道:『能为鹰爷办事,是小戈的荣幸』。
胡安道:『小戈的手工相当不错』。
公孙逸长忍不住问向任天道:『用不着投石机和弩箭机吗』?
向任天沉著的道:『我们非是去打一场仗,而是硬仗连场,故有不同战略和手段。对练元的一仗,我们占尽优势,并要利用此战的胜利果实,达至另一场大胜仗』。
人人听得一头雾水,只有小戈双目闪亮,似掌握向任天脑袋内的玄机。
向任天转向龙鹰,接着先前未竟的话题,道:『过河口后的水域,直至汴州,乃汴河最宽阔的水段,此亦为我挑此做切入点的原因』。
龙鹰明白过来,难怪席遥持相同看法,自己终为外行人。
向任天续道:『水战一个决定性的因素,乃顺流,逆流之别,顺必胜逆 。当年李靖奉太宗皇帝之,命征伐大梁,遂於巴蜀集结船队,顺流大破萧锐的水师,灭梁,此为著名的例子』。
龙鹰点头道:『明白!可是,今次我们没占到顺流的优势』。
向任天道:『鹰爷忘了扬楚河段之战,顺可变逆,逆可变顺。如我们过河口后逆流北上,见敌舰数以十计的顺流攻来,硬迎上去等于送死,智者不为』。
龙鹰叹道:『今趟才真不明白。如我们见势不妙,来个急拐弯掉头走,便是重演扬楚河段的情况』。
公孙逸长道:『还可顺道将从后赶来的飞轮战船,撞个粉身碎骨,因占顺流之利也』。
向任天总结道:『故此,练元因有飞轮战船的妙招,只会以练元号对我们的江龙号,诱我们决一死战』。
环视众人一遍,喝道:『起航』。
江龙号在河口停下来。
席遥登上江龙号,与向任天商讨双方的配合和协调。
离天明尚有小半个时辰,没乖离席遥指定过河口的天明前一刻,是向任天预留给两方磨合战术的时间。
趁席遥和向任天密斟的一刻。龙鹰跃到岸上,找着桑槐吸两口烟,好好舒缓绷紧的脑袋。
战场就是这样子,『好花堪折直须折』,有得睡眠休息时,绝不错过,因不知何时再有这个机会。
来此途上,龙鹰在甲板上靠着挡箭墙睡了一阵子,精神、体力回复过来,可是面对能否杀练元的庞大压力,不到他不患得患失,在这个时候,抽两口烟,有提神醒脑的妙效。
河口的封闭伪装被移走,现出大串的飞轮战船,一列二十艘,至于其余的二十五艘,在视野之外。
龙鹰讶道:『其他的收起来了吗』?
博真和符太来到他右旁,前者道:『我们不够人手操作,更何况天师他老人家认为,这批战船在首仗负上的只是运兵的任务,用不着这么多艘』。
龙鹰道:『每艘战船负重不同,为何这样子的』?
另一边的桑槐接回卷烟,好整以暇的道:『最重的两艘飞轮战船,载了全部的一百二十枝鱼枪,每船六十枝。被命名为『打鱼一号』和『打鱼二号』,专用来招呼最大的那尾鱼。哈哈!』
博真又道:『除弩箭外,其他火油、箭矢、长弓全被移到三艘飞轮战船去,成为货运船,以保持其他战船轻便灵活,故此轻重不一』。
符太道『负起攻敌之责的,除打大鱼的一号、二号外,就是剩下来的十五艘战船,足够有余』。
龙鹰叹道:『天师的战术,与向大哥不谋而合,确『英雄所见略同』。』
法明左手托着装灵鸽的鸽笼,来到众人身前。
其他一众兄弟聚集在支流南岸休息,随身的弩箭机、拿手武器放置一旁,随时可登上飞轮战船。
在黎明前的暗黑里,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张力,杀气腾腾。
法明用神审视江龙号,赞道:『以战船轮,江龙号确为了不起的杰作,我从未见过线条比它优美合度,或比它更坚固的船』。
又道:『练元也是了得,想出破江龙号之法,就是以小对大,以灵活的飞轮战船,如蚁附膻的攻陷江龙号,采得是登船埋身搏斗的战术,如若成功,江龙号将落入练元手上,那时不用击垮竹花帮或黄河帮的船队,已可令敌人心胆俱丧』。
符太笑道:『小练差些儿成功,精彩的是北帮在关外最精锐的高手,全集中到飞轮战船和练元号上,予我们聚而歼之的千载良机』。
博真欣然道:『现在起码给我们宰掉一半』。
异响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两张桅帆徐徐下降。船腹位置两边各探出八桨。
本已凝重的气氛,拉个绷紧。
法明道:『老席来了』。
话未毕,席遥降在法明身旁。
博真道:『如何』?
席遥先开腔赞向任天,道:『不愧南方水道第一人,对各方面的掌握均达到无有遗漏之境。为着打大鱼的终极目标,我对如何付诸实行,有自己一套构想。向任天令我佩服之处,是不由于一时一地之战,着眼全局,却又能将我想好的,天衣无缝的嵌进去,相得益彰。现时作战的细节经反复推敲后,逐一厘定,行动的时间到哩』!
龙鹰欣然道:『请天师下令』。
席遥道:『我们将最强的战斗力,布置在江龙号上,设下陷阱。向任天将营造出特殊的形势,让敌人自投罗网』。
博真拍马屁道:『最强的人,当然是天师和法王』。
众人个个心里认同,如席遥、法明隐伏船上,在敌人没任何预备下,骤起发难,任对方如何人强马壮,也要吃不完兜着走。
席遥微笑道:『刚好没我们两人的份。因本人和法王另有重任,就是拦截见势不妙借水遁的练元,保证他除鬼门关外,无路可走』。
符太叹道:『痛快』!
席遥道:『他们原本的实力,练元号加上飞轮战船队,确有足够力量击溃有鹰爷和太少坐镇的江龙号,现今当然变得不自量力。巧妙在练元懵然不觉,不晓得时移世易下,形势完全逆转。向任天要炮制的,就是在练元错脚难返后,方警觉大势已去,噬臍莫及』。
法明哂道:『贼性难改,他肯定立即弃手下不顾,借水遁逃,以为凭其水底功夫,又有能在水下发挥威力的『血手』,必可执回小命』。
转向席遥道:『我俩的任务,正是令他发觉水底下的仍是死路一条。对吧』!
席遥欣然道:正是如此!
此时君怀檏、虎义等领袖级人物围拢过来,听席遥的最新指示。
席遥接下去道:『十五艘飞轮战船由怀檏指挥,负责攫取练元号,理该易似探囊取物。真正的硬仗,将在江龙号上进行,所以我们必须以最强阵容应付之。由于江龙号甲板地方有限,故贵精不贵多』。
整个计划已是呼之欲出,具体成形。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正因识破了练元的作战计划,彻底知敌,故能反过来设陷阱,诱练元这尾大鱼上钩。兵法有云:多算者胜。
席遥和法明两大水战巨擘携手合作,更有算无遗策。
众人虽久经战阵,却从未试过如今趟般,有着十足把握。
席遥道:『鹰爷、太少、老博、老虎、老管、老桑、小杰和左田,全登上江龙号,等练元和他的人来送死。万勿轻敌,练元的随员里,肯定有多个像叶大、马均般的高手』。
符太叹道:『练元是老子的』。
法明笑道;『没人会和你争』。
众皆莞尔。
席遥低喝道:『是时候哩』!
众人目光落在法明手托着的笼里灵鸽。
法明道:『过早、太迟、俱为不美。江龙号起行的一刻,才是放鸽之时』。
江龙号驶离河口,纯凭划桨之力,逆水而行。
操桨的十六个向任天手下,训练有素,向任天可凭鼓声传意,如臂使指的向他们发令。
天色渐明。
以公孙逸长、胡安、度正寒和凌丹为首的二十个年轻高手,集中在船尾的位置,此时全体坐在甲板上休息,枕戈以待。随时可组成强大战阵,不容敌人攻陷船尾,形成遍船混战的局面。
掌舵的仍是小戈。
龙鹰、符太一众人等,与向任天立在船首,等待可在任何时间进入眼廉的练元号。
符太问向任天道:『练元若见不到我们的弩箭机,会否起疑』?
荣杰待答道:『该喜出望外才对,以为我们没想过会在这段河道中伏』。
向任天淡淡的道:『不论他喜或疑,在这样的形势下,他可以掉头走吗』?
众皆称是。
如向任天先前的判断,练元已然入彀,就看是否输个精光。
向任天道:『现在刮得什么风』?
人人愕然,向任天本该是最清楚风势的人,哪有由他来问的?
小戈答道:『以西北风为主,间有几阵东北风』。
众人恍然,晓得向任天在训练小戈,著他勿忽略风向。
向任天道:『太好了』!
龙鹰轻呼道:『我的娘!练元号来了,真的只是一艘船,却没风帆拂动的情况』。
众人亲声欢呼。
向任天问道:『有多远』?
龙鹰道:『在五里外驶来,像我们般凭人力催舟』。
向任天叹道:我盼这一刻,盼了十多年。
符太喝道:『看』!
一艘有江龙号三分之二大小的双桅风帆,在河道远处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