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龙鹰、符太、小敏儿和席遥,随荆蒙的水师船队离开洛阳,一进一出,不留丝毫痕迹。洛阳乃北帮地盘,不容疏忽。
黄昏前,龙鹰、符太、席遥在武涉附近离船,小敏儿则随船到扬州去,交给桂有为好好安置。一个传讯,立可把小敏儿送饭符太身旁。
对于「丑神医」未来的行止,尚未决定。
眼前当务之急,就是「擒贼先擒王」杀死在水战上与向任天齐名的高手,击垮北帮在关外的主力船队,残局可留竹花帮和黄河帮联军收拾。
法明和鹰旅一众兄弟见他们回来,又知掌握线索,士气登上顶峰,人人磨拳擦掌,只看如何进行「屠练大计」。
众领袖聚在一起商议。
听完从宗晋卿处挖得的情报,博真嚷道:「这么近!。」
法明道:「练元即以神出鬼没横行一时,自有一套潜踪匿迹的方法,一般的搜索未必有效,何况汴州乃水道聚集之处,湖泽众多,隐蔽点数之不尽,范围又大,想在短时间内找到练元,并不容易。」
君怀朴提议道:「我们可舍难取易,寻得北帮在汴州附近船队隐藏处狂攻之,若能烧掉大部分的船,对北帮的打击效果相同。」
法明摇头道:「那就要看作为统帅的练元是否懂水战,会否让我们有火烧连环船的机会。」
荣杰道:「对!虽说在汴州附近,却可分散在不同的隐藏点,有必要时空巢而出,会合成师。」
虎义头痛的道:「如此岂非所得的重要情报,不起作用?」
桑槐开始卷烟,手势娴熟。
龙鹰用灵鼻一嗅,喜道:「烟料很香。」
桑槐笑道:「中土货,格外不同。来!点一根,包保灵思泉涌。」
龙鹰接过,叼在嘴角,桑槐打火点燃后,深吸一口,叹道:「果然立即灵思泉涌,找到技术在哪里。」
接着把烟递给身旁的符太,后者接过不吸,转让予权石左田,道:「技术是否在我们的天师身上?」
众人聚在庙堂一角,围油灯团团坐着,虽一时未有答案,可是人人好整以暇,皆因如此情况,曾屡屡经历,最后仍可从没办法里,寻得解决的办法。
何况今趟有僧王、天师助阵,两人均为老而成精、宗师级不可一世的超卓大家,论谋略、手段,不在龙鹰之下。
他们不知道的,是席遥的上世轮回,乃数百年前天师道的二把手人物,曾转战天下,对水道了如指掌。其水战、陆战的经验,不知该如何计算。
所有人的目光,因符太的话,全落在席遥身上。
席遥欣然道:「我要先弄清楚一件事,就是北帮通讯的方法。」
不论官府和江湖大帮大会,不外快马驿传,又或飞鸽传书。前者有人有马便成,后者则须花时间训练信鸽,非是一朝一夕可建立。两者均为定点传递消息。
鸟妖的飞鹰传书,更为稳妥快捷,不大受天气、距离影响,然此不世之技,该已随鸟妖的逝世失传。
风过庭的神鹰,也可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偶一为之,却非神鹰之所长。
龙鹰深吸一口气,说出向任天对这方面的看法。
席遥恍然道:「原来用的是『百里灵鸽』之术,这个鸟妖,奇人也。」
众人大喜。
法明笑道:「天师懂此异术吗?。」
席遥道:「我才没闲情花这个功夫,因自有手下人去做,花的不只是时间、心血,还要有极大的耐性。」
管轶夫不解道:「天师现有手下精通此术?」
符太道:「你最好不要问。」
除龙鹰、法明外,人人不明所以。
席遥道:「先说此法的几个特点。」
众人洗耳恭听,感觉像在听江湖秘辛,皆因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席遥续下去道:「练此术者,本身须为在这方面有特别禀赋的人,能和鸽子有奇异交感,不是可以练回来的。」
法明道:「听说在云贵一带,有人可籍神术驱鸟兽,是否确有其事?。」
席遥道:「天下无奇不有,几乎没甚么我未听过,不过尽为旁门左道的小技小术,不能登大雅之堂。可是『百里灵鸽』,确为用于水战的传讯奇术,运用得宜,可决定成败。」
博真又抛汉学,道:「望文生义,『百里』两字,指的是否距离的限制?。」
席遥答道:「百里、千里、只是好听的形容。据我所知,灵鸽传讯的距离,离百里有很大差距,且须有河可依,还须是灵鸽熟悉的,或清楚分明的主河道,方办得到。」
法明叹道:「明白哩!」
席遥不厌其详的解说道:「接着是选鸽,勿以为容易,有时在数千头的鸽子里,拣不到一头,且必须在鸽子出生时立即收养,长成的鸽子,训练起来事倍功半,若如练武,幼时开始,远优于半途出家。」
博真昨舌道:「刚出生的雏儿,只只羽翼未丰,如何可分辨优劣?」
符太没好气的道:「禀赋第一,明白吗?。」
君怀朴道:「这样的情况下,训练成材的『百里灵鸽』绝不多,对吗?。」
席遥道:「北帮能有三四只,已非常了不起。。」
荣杰道:「汴州的北帮船队,必有一只。」
君怀朴头痛的道:「可是如他们分多处隐藏,我们如何晓得灵鸽在哪艘船上?」
席遥微笑道:「怀朴的烦恼,是以为我们须跟踪灵鸽,从而寻出练元藏处,然此法似是可行,实际上绝行不通,除非灵鸽在陆上以直线飞行。」
众人听得似明非明。
席遥接着道:「现在我们来到关键之处,就是一般信鸽和『百里灵鸽』的分别,前者乃定点飞行,来回于两个地方,灵鸽属于非定点飞行,是搜寻式的飞行,让灵鸽有个大致的方向,牠会朝那方向飞去,搜寻数十里内的河道、湖泽。」
桑槐抽一口烟,叹道:「难怪天师说难以追蹑,牠忽然飞过湖泽,我们只能徒呼奈何,坐看其振翼远去。」
席遥道:「灵鸽为搜寻目标,将飞至其高度的极限,更添追踪的困难。。」
符太抓头道:「岂非得物无所用?。」
博真纠正道:「是『入宝山,空手回』。哈!」
符太骂道:「你奶奶的!」
法明微笑道:「天师之计,岂是你们几个毛头小子猜得到的。」
龙鹰向席遥道:「练元今次死定了,对吗?」
席遥微笑道:「确然如此,杀练元后,我们来个兵分多路,一路由我们『两大老妖』负责,神出鬼没的攻击北帮水陆两路的目标,表面上是报复田上渊在关中对我们的盛情款待,实则为北征的联军开路,弄得他们应接不暇,伤亡惨重。」
君怀朴赞道:「北帮群龙无首下,定经不起冲击。可是,如何杀练元?。」
法明代席遥道:「鸟儿最大的本领为何?」
博真道:「是会飞!」
符太道:「此为基本功,僧王问的显然非这个。」
法明道:「是鸟眼,可同时看两边,视野广阔,俯瞰远近,只须训练牠认懂某种特别颜色的旗帜,可找到传讯的目标,也就是练元的座驾舟。」
众人叫绝。
就是这么的简单。
席遥道:「此旗帜高高竖起,方便鸟儿,晚间则亮着特别的色光,须搜寻的范围,离汴州附近的北帮舰队该不过五十里的距离,如此只要寻到北帮舰队的位置,可大概推测练元座驾舟所在,大大缩小须搜索的范围。」
法明道:「若练元藏身河湾、湖滨的密林区内,我们从陆上望去,未必看得到,只有从高处看下去才能发现旗号、灯号。我们总不可能逐里逐亩的搜寻,动辄惊动敌人。」
龙鹰鼓掌道:「技术就在这里!」
龙鹰睡醒,精满神足。
吃过早饭,与一众兄弟说话,道:「我想到最后的方法,就是向鸟妖偷师,复制出他制造的鸟衣,我曾亲眼瞧着穿上鸟衣的鸟妖,在我面前飞的轻松写意,灵活自如,令人羡慕。」
君怀朴动容道:「确没有更好的选择,鸟衣乃鸟妖经无数次实验,千锤百炼下精制而成的独门绝活。」
权石左田道:「鹰爷将鸟衣对的图样画出来,并列出所需材料,我们可到武涉购买,回来后立即动工。」
荣杰取来纸、笔,让龙鹰画出图样。完成后,人人啧啧称奇,细致准确。
符太来了,道:「小鹰,头子着你去。」
众人错愕,好一阵子方会过意来,起哄嚷闹。
龙鹰虽符太走出庙堂,到离庙百多步远处,见席遥和法明各拿着一根树枝,在泥地上比画着。
龙鹰驱前俯头一看,原来他们在泥沙地上画出山川形式的简图,并讨论其准确度。
法明以树枝在一条较粗深的河道加上一道浅浅的支流,欣然道:「终完成汴州的大小河道、湖泊、山林,大致是这个样子,虽不中,不远矣。」
龙鹰蹲下来,用神观看。
席遥道:「此战绝不可操之过急,机会只得一个,必须一矢中的。」
法明道:「不但须谋定后动,还要做好知敌的所有准备工夫,关键在掌握整个敌人的形势后,敌人仍给蒙在鼓里,我们方能以奇兵袭之,令敌人永无翻身之望。」
席遥道:「我们现时的战略,是基于练元的河盗特性和过往作风设计,等若将所有筹码全投在他身上,一旦猜错,我们将进退失据,至或走入歧途。」
龙鹰点头道:「对!」
席遥道:「从宗晋卿处,我们窃得北帮最重大的情报,就是练元在汴州,所有情报均以信鸽送往汴州,由此而推测,北帮的主力战船队分布在汴州以南的多个秘密基地,而练元则藏在附近某处,我们这个估算,该错不到哪里去。然而,不怕一万,怕万一,故我们须有应变的计策。」
符太靠着龙鹰蹲下来,向龙鹰道:「听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与你凭直觉的战法不同。」
法明道:「仍要倚仗他的魔种,至今仍所向无敌,天下没人能与之争锋。不过,今趟要求的,是一仗定胜负,彻底击垮北帮在关外的战力,故不可鲁莽出手,可以这么说,是我们要营造出最有利的形势,让龙鹰可将他的魔种发挥得淋漓尽致。」
席遥接下去道:「不得不防者,宗晋卿大有可能派出洛阳水师,直接参与这场大水战。」
龙鹰动容。
席遥说得对。
理由于李显昏庸,皇权几被架空,韦宗集团已成只手遮天之势。夺位之计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际此非常时期,韦宗集团将不惜一切,保持其独大之局。
「范轻舟」的忽然南下,敲响他们的警号,又在大运河扬楚河段北帮惨败的前车之鉴下,韦宗集团岂容类似情况再一次发生,干涉乃必然的事,问题只在如何干涉,是暗助还是明帮。
法明道:「洛阳水师乃天下三大水师之一,实力不在扬州和洞庭湖水师之下,战力则在数倍北帮之上,且训练有素,舰种众多,支持处处。」
稍顿,续道:「如在正常情况下,遇上洛阳水师,竹花帮和黄河帮的联军肯定吃不完兜着走。在现今形势里,宗楚客只须随便找个借口,例如指我们的联军为大江联,可将责任推个一乾二净,故而洛阳水师的参与,我们必须计算在内。」
席遥接下去道:「即使北帮水道力量的分布,我们晓得的,惟有汴州,且尚待派人实地掌握,至于其他地方,一无所知,此为水战的大忌,一旦船队从四通八达的水道网开来,将彻底颠覆我们的计划。」
符太站起来,点头道:「对!光杀掉练元仍未足够,至少须歼灭北帮在关外过半的战船,始能起作用。」
龙鹰长身而起,佩服道:「天师和僧王想到小子没想过的事。」
法明笑道:「我只是附在天师骥尾,天师才真的是算无遗策。」
席遥感触甚深的叹道:「以前和我周旋的,是南朝的水师船队,我惯了全局设想,这个习性怎改得掉?」
符太笑道:「幸好天师改不掉。」
龙鹰虚心讨教,道:「我们该怎么办?」
席遥微笑道:「第一步是知会我们的联军,着他们大举北上,此为引蛇出洞之计,我们则在旁默默监察,从而掌握北帮和官府水师的战力布局。」
符太嚷道:「好计!对方定以为我们的老范抵楚州后,立即率联军大举北上,却没想过我们暗伺一旁。」
龙鹰问道:「该采何路线?」
席遥道:「就是大运河的路线,因河道宽阔,有利船多的一方。凭着北帮在扬楚河段一战损失大批战船,实力被严重削弱,故而联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北上,理所当然,为的是逼北帮来个水战大对决。」
大运河的路线,是从楚州循泗水西行,至泗州后转入汴河,朝西北行直抵汴州。于茫不知北帮得到大批战船补充,又不晓得洛阳水师将插手干涉下,如此战术合情合理。
席遥道:「当联军驶入汴河,将在敌人心里形成有去无回的错觉,势全面调动,布置杀局,此时我们的机会来了。采最灵活的战法,避重而就轻,针对敌人之短,发挥我们之所长。」
又道:「然而万变不离其宗,最初的想法,仍然是最佳的策略,就是擒贼先擒王,先干掉对方最擅长水战的练元,时机最关键,过迟、太早均为不及。」
符太磨拳擦掌的道:「该来到实际行动的细节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