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的发质很好，又黑又亮，发量多，发丝光滑如丝绸一般。不长，披散下来也就到肩头下面一些的位置。
即便是很早就开始就帮妈妈打下手学着剪头发的微生淮，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头发。
“只要最基础的洗剪吹套餐是吗？”
温度适中的水流冲在双玉头发上，微生淮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条不紊将她头发润湿。
“是。”
最基础的洗剪吹套餐三十元，用的洗发水和护发素也是最平价的，所以一般洗头的时候，都会问一下客人需不需要加十元用好点的洗护。
看着小姑娘微阖着的双眸和乖巧的脸庞，微生淮停在平价洗发水上方的手一顿，而后不动声色换用了更好的施华蔻。
可能是职业病，这么好的头发，总觉得用平价洗发水可惜了。
其实双玉并不喜欢在理发店洗头。
不管再高档的店，洗头师傅总免不了将水溅到她耳朵里，而且水温太高或太低她也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洗头的过程总是煎熬。
可这次好像没这些问题。
水温正好，泡沫没有润湿眼角，手法也适中，不会痛，而且速度很快，也就几分钟时间，微生淮就用干燥的毛巾包好了双玉的头发提醒她可以了。
“谢谢。”
双玉手按着毛巾站起来，心想看来刚才另一位理发师说的是真的，微生淮技术果然过硬。
“只剪刘海的话，有什么要求吗？”微生淮麻利地帮双玉吹好头，又用气垫梳帮她梳头发。
少年身上散发着柠檬的清香，也许是店里香氛的味道，他动作总归带着点慵懒，但又让人觉得专业。
看着镜子里面微生淮被绷带包的严严实实的脸，双玉才想起来，这个男生是她未来的同桌。
那就基本上是同龄人啊。
同龄男生帮她洗头、梳头，接下来还要帮她剪头发......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或许她一开始就应该拒绝的。
“要求？”他提醒。
双玉抬头，注意到微生淮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正盯着她看，忙应：“哦，就是那种稍微短一点的刘海，简单清爽就好。”
她报完要求，微生淮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而后拿起架子上的夹子将她的头发夹起几缕。
“微生淮，既然你人没事了明天就去上学，”韩云花帮花臂客人调好加热帽，走到一旁洗手，语气不善，“脸上的绷带又不影响你学习。”
双玉正微阖着眼睛，依稀有碎发从脸前落下，听到这话，心里莫名一紧，偷偷去看微生淮。
他没说话。
“我跟你说话呢，装什么死！”
“不去。”他淡声应，手中的剪刀利落剪下一缕头发。
所以，微生淮并不是在这家店打工，那店里另一位理发师，应该是他的家人，双玉心想。
是妈妈吗？可母亲怎么会用这样的语气对待自己的孩子。
母亲也不会让孩子在受伤的时候继续给客人剪头发吧。
不对，母亲根本就不会让孩子在高中的时候做除了学习之外的其他事。
“随便你！”韩云花将用过的毛巾丢进洗衣机里，啪的一声合上洗衣机门，“反正你学习也不是给我学。”
店里播放着轻缓的钢琴曲，金色的斜阳漫到房间的洁白大理石地砖上，可里面的气氛却瞬间压抑起来。
撞见同桌被家里骂，双玉怎样想都觉得尴尬。
而且，微生淮不愿意去学校就是因为不想被大家看到他现在这样缠着绷带的模样吧，那如果到时候他发现她是他的同桌，会不会讨厌她。
双玉苦着小脸，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全程，双玉几乎是屏住呼吸，只希望微生淮不要再被骂，也默默祈祷剪发赶快结束。
“好了。”微生淮放下剪刀，拿起吹风机把双玉的头发吹直，“你看看效果，不满意我再给你修。”
说完，他又补了句：“不过初中部六点上课，再晚可能来不及。”
“初中部？”双玉困惑睁开眼，皱眉去看镜子。
双玉是小巧的圆脸，眼睛大，下巴稍短，微生淮便帮她剪了减龄可爱的“狗啃刘海”，末端参差俏皮，短刘海也将她的五官映衬的更为立体。
这个日系发型如今在女生中很火，基本上每个来剪刘海的女生都指名韩云花剪这个发型，可她们中却很少有能真正驾驭这发型的。
微生淮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本来就生的可爱，这个刘海则放大了她的优点，原本过分的乖巧气质被削弱，看起来清新又随性。
有种古灵精怪的美感。
毫无疑问，她很适合这个发型。
“这附近的学校就晴海中学允许女生剪刘海，”微生淮将吹风机放回原处，没再看她，“你不是初中部的吗？”
“......”
双玉现在的心情很难描述，仿佛被一块海绵堵住了胸口，呼吸都很沉重。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为被当成初中生难过还是为这.....过分跳脱的刘海郁闷。
难道是因为她太矮吗？
可她净身高有一米五九，穿上鞋也一米六出头了，很矮吗？
不过之前也的确被问过是初几。
“我不是初中部的。”双玉愁眉苦脸地解释，“我是高中部的，高二。”
“哦。”微生淮反应很平常，但双玉并非没有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疑问。
仿佛是在明晃晃地问她：高中生还能这么矮？
“刘海剪得还满意吗？”微生淮再次问。
一边问一边已经开始准备整理架子上的东西，看样子是对自己的成果很自信。
“......”
——不满意。
双玉在心里回答。
虽说她要求的是稍微短一些，可长度到额头中间算是怎么回事。
而且还参差不齐，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样子。
她想要的，是那种长度适中厚薄适中的最基本款的齐刘海，剪完看起来乖巧温和。
而不是现在这样......
可是这个长度也没有再修剪的必要了吧，再剪下去恐怕要没了。双玉忽然想起来电视剧上那种长约一寸的超短厚刘海丫鬟头，心里猛地一跳。
“满意。”她咬了咬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下颌线紧绷重重点头。
可心里委屈，眼睛也忍不住酸涩。
最关键的是，她现在已经不信任理发师了，更不想把自己的头发交给他。
“嗯。”微生淮帮双玉解开围布，又用海绵砖帮她扫了几下碎发，“好了。”
看着双玉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微生淮心头闪过一丝不解，这姑娘真奇怪，满意就满意，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不过她刚才说自己是晴海中学高中部的，怎么之前他从没见过她。
可能是高一的吧，微生淮心想。
“一共三十对吗？”双玉说着，拿出手机准备扫码离开。
“嗯。”
店里安安静静，双玉输入密码的时候，肚子不受控制地叫了一声。很明显的一声，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确认没人注意到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手机提示收款到账，双玉拎起桌上的小包，最后看了一眼镜中自己的发型。
她没扎头发，刚过肩的黑发披散着，因为刚洗过，还有些蓬松。
“......”总之就是怎么看怎么一言难尽。
“那边有免费饼干。”
微生淮说着，指了指沙发前的桌子上的零食筐。
里面装着橘子糖和香葱饼干。
“谢谢，不用了。”双玉匆匆背上书包踏出店门。
街巷里风很大，双玉的长裙轻轻飘动，短刘海也被风掀起。
因为还不习惯刘海的存在，她抬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
微生淮斜靠在椅子上，看着那一抹淡绿色的裙摆消失在视线里，片刻后转身走进里间。
离开理发店之后，大颗的眼泪从双玉眼眶中溢出。
她站在一扇关着的卷帘门前偷偷抹了眼泪，又从书包里翻出小镜子照了照刘海，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本是抱着期待的，可没想到第一次换发型就遇到了这种事。
这下还怎么面对新同学。
接下来一段时间先戴帽子吧，等头发再长长一些应该就好了，双玉心想。
回去的路上，双玉在一家精品店买了一顶淡黄色渔夫帽，帽子边缘还有一只俏皮的小鸭子。
刚好可以遮住刘海。
还好晴海中学不限制着装，在学校戴帽子是很司空见惯的事情。
离开精品店的时候，店员小姐姐多看了双玉两眼，双玉紧张地后背冒汗，出门就立刻拆掉吊牌将帽子戴上。
“刚才那个小妹妹的刘海好漂亮哎，”双玉离开后，店员跟同事说，“是现在很火的日系‘狗啃刘海’吧，我也纠结好久了，好想去剪同款！”
“这刘海很挑人的好吧，前面丽丽不是剪了，剪完就后悔了，超显脸大。”同事一边理货一边说：“面对现实吧，那小姑娘长得粉团儿似的，就算剃光头也好看。”
“是啊。”店员叹了口气，“今晚晚饭不吃了，先减肥。”
因为买帽子绕路，双玉进学校的时候走的正门。
平静了许久，她也渐渐想通了。
无论如何，微生淮一定不是故意把她头发剪成这样的，毕竟人与人的审美不同。
而且再怎么说，他作为一个高中生，就能够熟练帮客人剪发，即便受伤也没有推辞，至少说明他是一个勤劳的人。
所以，她不想再怪他了。
而且，以后她还要跟同桌学习，提高自己的成绩呢。这才是值得在意的正事。
傍晚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橘色的光淡淡洒在校园里，给校门口洁净恢弘的大理石雕像镀上了一层光晕。
双玉站在晴海高中第一任校长的雕像前，暗暗下定决心——
这次【恋爱】一定要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