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太令人恐怖了,”漂亮的埃弗斯利太太说道,并把她那双美丽的、但有点无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们总认为女人具有第六感觉,你觉得这是真的吗,艾林顿爵士?”
那位著名的精神学家只是嘲讽地笑着。对于这种漂亮但却愚蠢的人,他总是无限轻视的,就像他现在的这位客人。艾林顿·韦斯特是精神疾病方面的最高权威,而且非常关注自己的地位和重要性。他是一位在各方面都有点自负的人。
“我只知道,你们说了一大堆废话,埃弗斯利太太。第六感觉——这个术语是什么意思?”
“你们这些搞科学的人总是那么认真。它事实上就是指一种非凡的方式,即有的人在某些时候,似乎都可以明确地知道事物——但是,仅仅是知道它们,感觉到它们,我的意思是说——非常不可思议——事实上它就是那样。克莱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是吧,克莱尔?”
她噘起了嘴,并斜着肩膀向女主人求助。
克莱尔·特伦特并没有马上作出回答。这是一个小宴会,出席宴会的有克莱尔和她的丈夫、维奥莱特·埃弗斯利、艾林顿·韦斯特爵士,以及艾林顿爵士的外甥德莫特·韦斯特。德莫特是杰克·特伦特的一位老友。杰克是一位脸色红润、身体有点臃肿的男人,此时,他正在心情愉快地微笑着,笑容开朗而且情懒。他接过了话题。
“真是胡说八道,维奥莱特!你最好的朋友在一次铁路事故中遇害了。毫不犹豫,你就想起,上个星期二你非常不可思议地——梦到了一只黑猫,所以,你就觉得肯定会发生些什么不祥的事情!”
“噢,不,杰克,你把预感和直觉混淆起来了。喂,现在,艾林顿爵士,你总得同意预感是真的吧?”
“或许,在一定程度上是这样,”这位医生小心翼翼地说道,“但是,巧合解释了大部分的故事,而且接着,差不多所有的故事都有着相同的发展趋势一你不得不把这些也考虑进去。”
“我认为,那些所谓预感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克莱尔·特伦特非常突兀地说道:“还有什么直觉、什么第六感觉,以及什么其他那些被我们油腔滑调地谈论的东西。我们生命的进程,就像是一辆火车在穿过黑暗奔向未知的远方。”
“这很难说是一种好的比喻,特伦特太太,”德莫特·韦斯特说道,他第一次抬起了头,加入到这场论战中。他灰色而清澈的眼睛里有一种特别的光芒,在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庞上非常奇怪地闪烁着。“你难道已经忘记那些信号了吗?你是知道的。”
“哪些信号?”
“是的,绿色代表安全,红色——代表危险!”
“红色——代表危险——多么令人恐怖!”维奥莱特·埃弗斯利喘着气说道。
德莫特非常不耐烦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当然,那只是一种描述它的方式。前面有危险!红色信号!小心!”
特伦特好奇地盯着他。
“德莫特,你似乎在说着一场亲身经历,老伙计。”
“确是这样——我的意思是,这曾经发生过。”
“告诉我们这段经历吧。”
“我可以给你们举一个例子。在美索不达米亚那边——在休战纪念日之后,一天晚上,当我走进帐篷的时候,我马上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危险!小心!这个想法就像是幽灵一样游动着。我忐忑不安地围绕营地检查了一圈,接着,为了防止那些深怀敌意的阿拉伯人的侵袭,我还尽可能地采取了一切预防措施。然后,我转回帐篷。但是,一走进去,那种感觉又出现了,甚至比原来还强烈。危险!最后,我抱着一条毛毯走了出去,就在外面,我用毛毯把自己裹起来睡了一夜。”
“后来呢?”
“第二天早上,我走进帐篷,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一道巨大的刀痕——大约有半尺那么长——就是我躺下睡觉的那个地方,直劈下来,并穿透了我的床铺。不久,我查明了事情的真相——那是一个阿拉伯仆人干的。他的儿子因为当间谍而被枪决了。艾林顿舅舅,你怎么看待被我称作红色信号的这个例子呢?”
那位专家毫无表情地微笑着。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我亲爱的德莫特。”
“但是,它不属于你无条件接受的那种故事?”
“是的,是的,我毫不怀疑,你确实具有对危险的直觉,就像你所讲述的那样。但是,我要否认的是这种直觉的根源。就你而言,它来自外界,是由于你的精神受到了外界的某些刺激,所以,你才获得了那样的印象。但是现在,我们发现几乎一切事物都来自内心——来自我们的自我潜意识。”
“好一个古老的潜意识,”杰克·特伦特大声叫道,“现在,它无所不能了。”
艾林顿爵士不理会他的插话,继续说道:
“我觉得可能是,在偶尔晃一眼或者看到那位阿拉伯人背叛你自己时,你的自我意识并没有注意到或者把这些记忆住,但是,你的自我潜意识则不然。潜意识永远不会忘记的。同时,我们相信,它可以在相当的程度上,独立于高层的意识或者意志而进行提示和推断。那么,你的潜意识,意识到了有人可能企图要暗杀你,并且,它成功地把它的恐惧强加给你的意识领悟。”
“我同意,这听起来确实很令人信服,”德莫特微笑地说道。
“但是一点也不令人兴奋,”埃弗斯利太太撅着嘴说道。
“同样,也有可能,是你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仇视你的人对你产生的厌恶。过去被称作‘精神感应’的那种东西肯定是存在的,尽管对于控制它的条件我们还不太了解。”
“还有别的事例吗?”克莱尔向德莫特问道。
“噢!还有的,但是都不那么有趣了——而且,我想它们都可以用‘巧合’这个词儿来解释。有一次,我拒绝了一个到乡村别墅的邀请,没有别的理由,就是因为感觉到了‘红色信号’。不到一个礼拜,那个地方就遭到了火灾。顺便问一下,艾林顿舅舅,就这一点来说,潜意识又是如何产生的呢?”
“恐怕它没有理由产生。”艾林顿微笑着说道。
“但是,你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好的解释了。喂,好了。别那么圆滑了,对待近亲戚应该和对待别人不一样。”
“那好,那么外甥,我就冒昧地设想,你是因为一个平常的理由,即你不是很想去而拒绝了邀请,但是火灾之后,你自然地在心里回忆,你是在火灾之前就已经得到了一个危险的警告,而且现在,对于这种解释你是毫无怀疑地相信了。”
“没治了,”德莫特笑道,“开头就是你赢了,结尾还是我输。”
“没关系,韦斯特先生,”维奥莱特·埃弗斯利叫道,“我完全相信你的红色信号。在美索不达米亚时,是你最后一次感觉到这种信号吗?”
“是的——直到——”
“直到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没什么。”
德莫特静静地坐着。差点儿从他嘴唇中吐出的话是:“是的,直到今天晚上。”这些话非常自然地就冲到了他的嘴边,它里面隐含着一个、至今还不能很清楚感觉到的想法,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它们肯定是真的。红色信号在黑暗中已经隐约可见了。危险!即将来临的危险!
但是为什么?在这里还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就在这里,在他的朋友的房子里?至少——嗯,是的,有一种危险。他看着克莱尔·特伦特——看着她那雪白的肌肤,苗条的身体,和优雅地晃动着满头灿灿金发的脑袋。但是好一会儿,危险的感觉都停留在她那儿——似乎一直不怎么强烈。因为杰克·特伦特是他的好朋友,而且是比最好的朋友还要好的朋友,杰克曾经在法兰德斯救过他一命,并且还因此被推荐担任了VC(副议长)。杰克,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最出色的人。但是不幸的是,他爱上了杰克的妻子。有一段日子,他以为自己从那儿解脱出来了。再也不能任由那样的事情继续伤害自己了。人是可以硬生生地把它切断的——就那样,切断它,让它饥饿,让它枯萎。而她似乎一直都没有猜到——如果她猜得到的话,她的介意也没什么危险的。一个雕像,一个漂亮的雕像,一个用黄金和象牙做成的、略带粉红和珊瑚色的精品……一个国王的宠物,一个不真实的女人克莱尔……每次想起她,每次无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时,都会不断地伤害着他……他必须解脱出来。以前,他也爱过女人……“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样的!”他常常说,“从来没有像这样的。”那好,它就在那里了。那里没有危险——只有心疼,是的,没有危险。那不是红色信号表示的危险。那是别的东西。
他看了看桌子四周,头一次他吃惊地发现,那张桌子竟是一个很不平常的小收藏品。例如他的舅舅,就很少使用这种窄小的、不正式的桌子进餐。看起来,特伦特夫妇似乎也不是他的什么老朋友了,直到今天晚上德莫特才意识到,他对他们一点儿也不了解。
但是可以肯定,这是有理由的。晚饭后,一位非常有名的灵媒婆将要来这里进行一场降灵会。而艾林顿爵士曾宣称,他对降灵术有一点儿兴趣。当然,是的,这就是理由。
这个词儿闯进了他的脑海中。一个理由。难道降灵会就是促使这位专家自然地出席这个宴会的理由?如果不是这样,他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一大堆细节迅速地塞满了德莫特的脑袋,包括当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或者,按照他舅舅的说法,就是没被意识注意到的细节。
那位杰出的医生也不止一次奇怪地、非常奇怪地盯着克莱尔。他似乎是在审视着她。在这种仔细的查看下,她也很不舒服。她轻轻地绞动着双手。她紧张,非常的紧张,并且可以说是,一种恐惧吗?她为什么要恐惧呢?
猛地,他的意识突然回到了桌子旁边的谈话上。埃弗斯利太太正要那位杰出的先生给大家谈论一下他的专业。
“我亲爱的女士,”他说道,“什么是疯狂?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发现,对这个课题研究得越深,就越难以对它作出定义。我们所有人在一定程度上都具有自我欺骗性,当这些自我欺骗性离谱到相信自己是俄国沙皇时,我们就会把那些欺骗秘密地关闭或者控制起来。但是,要达到那一点我们还差得很远。我们应该在什么一个特殊的地方树起一根标志似的木桩,并且宣称:‘在木桩的这一边是心智健全的,那一边是疯狂的。,你们都知道,这是办不到的。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们,碰巧有一个人产生幻觉了,但是,他对此保持了缄默,那么,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没办法把他和正常人区分开。疯子的极端正常现象是最有意思的研究课题。”
艾林顿爵士饶有深意地呷了口酒,接着对他的同伴们笑了一下。
“我总是听说,他们是非常狡猾的。”埃弗斯利太大发言道。“疯子,我的意思是。”
“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如果经常对自我欺骗进行压抑的话,就会招致悲惨的结果。如同精神分析法教导我们的那样,所有的压抑都是带有危险的。如果一个人的古怪行为没有什么危害,并且,他可以用那种古怪行为的方式来放纵自己,这种人很少会越界。但是,有的男人”——他停了一会儿——“或者是女人,外表看来非常正常,但是在实际上,却可能是给民众带来极度危险的根源。”
他的视线轻轻扫过桌子,瞄了克莱尔一眼,接着收了回来。他又呷了口酒。
一阵恐惧的感觉袭上德莫特的心头。这就是他的暗示吗?他说了这一番话,难道就是为了引导出这个?难道这就是他打算说的吗?不可能,但是——
“一切都缘于自我压抑,”埃弗斯利太太叹了口气,“我很明白,一个人总是会很小心地——表达自己的性格。给别人带来危险,真令人恐惧。”
“我亲爱的埃弗斯利大大,”医生告诫道,“你对我的误解已经很深了。造成这种危害的原因,从医学来看在于大脑——有的时候,是通过外界的媒介,例如精神上的打击等等而产生;唉,有的时候,则是先天的。”
“遗传是多么的令人可悲,”这位太大漠然地叹息着,“肺病以及其他什么的就是这样。”
“肺结核不遗传。”艾林顿爵士冷冷地讽刺道。
“不是吗?我一直以为它是。但是精神病属于遗传。多么令人恐怖。还有别的什么吗?”
“痛风,”艾林顿爵士微笑着说道,“还有色盲——色盲非常有意思。它直接遗传给男性,但是却潜伏在女性身上。所以,既然很多色盲都是男性,当一个女性是色盲时,她的母亲身上肯定潜伏着色盲,而她的父亲肯定是色盲——这就是事物不同于一般的表现状态。也就是所谓的受性别限制的遗传。”
“真有意思。但是,疯狂不这样,是吧?”
“疯狂可以同样的遗传给男人或者女人。”医生严肃地说道。
克莱尔突然站了起来,非常粗鲁地把椅子往后一推,椅子撞翻倒到地上。她的脸色极为苍白,而她的手指非常明显在紧张地绞动着。
“你——你不会再往下说了,是吧?”她乞求着,“汤普森太太马上就来了。”
“再来一杯波尔多酒,我会和你一起的,为了同一个目的,”艾林顿爵士声明道,“可以目睹那位奇特的汤普森太太的表演,就是我来这儿的目的,不是吗?哈哈,哈哈!我不需要任何诱导。”他鞠了一躬。
克莱尔微弱地笑了一下作为还礼,她把手放到埃弗斯利太太的肩上,穿过房间走了出去。
“恐怕我已经成为话匣子了。”医生坐回椅子上,继续说道:“原谅我,亲爱的同伴们。”
“没关系。”特伦特敷衍地说道。
他看起来既紧张又忧虑。德莫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这场友谊的局外人。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存在了一个、甚至是老朋友也不能分享的秘密。但是,整件事看起来既充满幻想又难以置信。他有什么根据呢?这里除了坐在那里看几眼,以及女人的紧张心理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继续喝着酒,但只是一小会儿,就在通报说汤普森太太已经到达时,他们也来到了客厅。
灵媒婆是一个身材丰满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身吓人的紫红色的天鹅绒礼服,嗓门响亮得非同一般。
“希望我来的不太晚,特伦特太太,”她快活地说道,“你是说了九点来的,不是吗?”
“你非常准时,汤普森太太,”克莱尔用她那甜美的、但略微有点干哑的声音说道,“这是我们的小沙龙。”
没有什么明显的礼节性的进一步介绍了。灵媒婆用伶俐而敏锐的眼光把他们扫视了一遍。
“希望我们的招灵会可以取得完满的成功,”她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实在无法向你门描述,我是多么地憎恶我的灵魂飘离了躯体却没能使别人得到满足。可以这么说,它只能令我疯狂。但是,我想今天晚上希罗马科(你们知道吗?它是我的日本灵魂)将会很顺利地穿透我的躯体。我从来没有感觉过那么灵验,尽管我喜欢烤奶酪,但是,我拒绝涂有奶酪的吐司。”
德莫特在听着,觉得既有趣又厌烦。整件事看起来是多么的无聊!但是,他的判断不也是很愚蠢吗?所有的事情,毕竟,都是自然的——灵媒婆召唤来的力量也是自然的力量,只不过还没有被人们了解而已。出色的外科医生在进行一个精密手术之前,很容易就患上消化不良。所以,汤普森太太为什么不可以也这样呢?
椅子都摆成了一个圆圈,灯也一样,以便于很容易就升高或者降低。德莫特注意到,几乎没有人要对此进行验证,难道艾林顿爵士自己也对降灵会这样的环境表示了满意吗。不,汤普森太太来这里进行表演,不过是个借口。艾林顿爵士来这里,是为了别的目的。德莫特想起来了,克莱尔的母亲,是在外国去世的。关于她肯定有些什么秘密……遗传……
他猛地用力把自己的恩绪拉回到当前的环境中。
大家都坐好了,灯也熄灭了,只有远处的桌子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被罩起来的小物体。
好一会儿,除了灵媒婆低平的呼吸声之外,什么也听不到。渐渐地,出现了越来越大的打鼾声。然后,从房间远远的一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拍打声,吓得德莫特跳了起来。拍打声又在房间的另一边响了几下。然后,拍打声变得越来越完整、越来越响亮。慢慢地,它们却消失了。突然,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嘲笑声。接着,又是寂静,但是突然,被一个和汤普森太太完全不同的声音打破了,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尖锐而且充满了扭曲的声音。
“先生们,我在这里呢,”它说道,“是的,我在这里。你们要问我什么事情吗?”
“你是谁?是希罗马科吗?”
“是的,我是希罗马科。我已经死去很久了。我在工作。我过得非常快活。”
接着希罗马科开始讲它的生活细节。叙述得非常平坦而且没什么意思,这些德莫特在以前就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每个人都过得很快活,非常快活。模模糊糊地,还透露了一些描述亲人们的消息,但是,那些描述都非常松散,以致于它可以适合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一位年老的女士,即一位现在还活着的人的母亲,一直不停他说了很长一段时间,引用古书上的各种格言,并且重新给它们进行诠释,然而,她所诠释的新内容和她叙述的东西几乎全都风马牛不相及。
“现在又有别的灵魂要进来了,”希罗马科宣称,“它要带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给在座的一位先生。”
然后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开始说话,它一张嘴就发出那种恶魔般的邪恶的咯咯笑声。
“哈,哈!哈,哈,哈!最好不要回家。最好不要回家,要听我的忠告。”
“你这是对谁而言的?”特伦特问道。
“你们三个人中的一个。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不回家。危险!血!不太多的血——但是已经足够了。不要,不要回家。”声音越来越微弱了:“不要回家!”
声音终于完全都消失了。德莫特觉得自己的血直往上涌。他确信,这个警告是针对他的。不管怎样,今天晚上这里弥漫了危险。
灵媒婆叹了口气,接着,又呻吟了一下。她清醒过来了。灯打开了,很快,她站了起来,并且眨了眨眼。
“亲爱的,事情进行得顺利吗?我希望这样。”
“确实非常顺利,谢谢你,汤普森太太。”
“我想,是希罗马科吧?”
“是的,还有一位。”
汤普森太太打了个呵欠。
“我痛得要命。翻江倒海、撕心裂肺似的。鬼魂把消息都带给你们了。那好,我很高兴,事情进行得如此成功。刚才,我还有点担心它不那样呢——担心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会发生,今天晚上,我对这个房间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她依次看了每个人一眼,然后,耸了耸肩膀。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说道,“最近,你们当中有一个人突然死亡了?”
“你指的是谁——我们当中有一个人?”
“或者,是近亲——或者是亲密的朋友?没有?那好,如果我说得更富有戏剧性一点,我会说,就今天晚上,这里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死亡的味道。瞧,这都是我的一派胡言。再见,特伦特太太。我很高兴你能觉得满意。”
汤普森太太穿着她那紫红色的天鹅绒礼服走了出去。
“我希望你觉得这有意思,艾林顿爵士。”克莱尔喃喃道。
“非常有趣的一个晚上,亲爱的女士。非常感谢,你能给我这样的机会。祝你晚安。你们都要去参加舞会,对吗?你不去吗?”
“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不。我的规律是十一点半就上床睡觉。晚安。晚安,埃弗斯利太太。啊!德莫特,我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现在,你可以和我一起走走吗?你可以在格拉夫顿游廊再和他们汇合。”
“当然可以,舅舅。那么,在那里我再和你们会面,特伦特。”
在坐车去哈利街的短短路程上,舅舅和外甥两个人几乎没交换过什么话语。艾林顿爵士对把德莫特拖走表示了一下歉意,并向他保证,他只要占用他几分钟的时间。
“需要我留车子给你吗,我的孩子?”当他们下车时,他问道。
“噢,不要那么麻烦了,舅舅。我可以搭出租车。”
“很好。我也不想在我需要的时间外再劳烦查尔森那么晚。晚安,查尔森。嗯,我把那该死的钥匙放在哪儿了?”
车驶远了,而艾林顿爵士还站在台阶上,徒劳地翻弄着他的口袋。
“我肯定把它放在我的另一件大衣里了,”最后,他说道,“摁门铃吧,好吗?我敢说,约翰逊还没睡呢。”
冷静的约翰逊果然在一分钟之内打开了门。
“我的钥匙丢了,约翰逊。”艾林顿爵士解释道。“拿两杯威士忌和苏打到书房来给我,好吗?”
“好的,艾林顿爵士。”
医生迈步走进了书房,打开了灯。他示意德莫特进来后,把他身后的门关上。
“我不会留你很久的,德莫特,但是,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那可能只是我的猜想,或者你是否真的有点——tendresse(法语:爱。),我们可不可以这样说,你爱上了杰克·特伦特太太?”
德莫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杰克是我最好的朋友。”
“原谅我,但是要你回答我的问题,确实很勉强。我敢说,对于我提出的这个问题,你曾很严肃地考虑过离婚之类的事,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你是我唯一的亲戚,而且还是我的继承人。”
“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什么离婚。”德莫特生气地说道。
“当然是没有,但是,我有一个或许比你更有理的原因。这个特殊的原因,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真的希望可以警告你一下:克莱尔·特伦特不适合你。”
这位年轻人坚定地面对着他舅舅的凝视。
“我理解——请允许我也说一下,或许比你所想的更有理。我知道今天晚上你出席这个宴会的原因。”
“呃?”医生显然是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就叫它猜想吧,先生。当我说,你是以你的——专业身份来出席时,我想我是对的,不是吗?”
艾林顿爵士在踱来踱去。
“你很正确,德莫特。当然,我不能就那么自私地告诉了你,尽管,恐怕它很快就会成为公共财产了。”
德莫特的心脏缩了起来。
“你是说,你已经——打定主意了?”
“是的,那个家族有精神病遗传——在母亲那一方。一个令人悲伤的病例——非常地令人悲伤。”
“我不能相信,爵士。”
“但是,确实是这样。对于外行人,即使所有的迹象都很明显,他们也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对于内行人呢?”
“证据是确切无疑的。在那样的病例中,病人必须要尽可能快地受到管束。”
“我的天!”德莫特吸了口气,“但是,你不能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为理由,来让所有的人闭嘴。”
“我亲爱的德莫特!病人必须受到管束,一旦她自由了,结果只能是她对公众构成了危险,而且是非常严重的危险。很可能会造成一种特殊的杀人形式。病因在母亲那一方的就是这样。”
德莫特呻吟一声,转过身去,把脸埋到了手里。克莱尔——肌肤胜雪、金发灿灿的克莱尔!
“在这种情况下,”医生继续悠闲地说道,“我感觉到我有义务警告你。”
“克莱尔,”德莫特喃喃道,“我可怜的克莱尔。”
“是的,事实上,我们都应该同情她。”
德莫特突然抬起头来。
“我不相信这件事。”
“什么?”
“我说,我不相信这件事。医生也会出错。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而且,他们总是那么热切地迷醉于自己的专业之中。”
“我亲爱的德莫特,”艾林顿爵士生气地喊道。
“我告诉你,我不相信这件事——而且不管怎样,甚至即使是那样,我也不在乎。我爱克莱尔。如果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把她带走——走得远远的——走到那些爱管闲事的医生们管不到的地方去。我会保护她,照顾她,用我的爱去呵护她。”
“对于这种事情,你什么也不能做。难道你疯了吗?”
德莫特轻蔑地大笑起来。
“你肯定会这样说的,我敢说。”
“你要理解我,德莫特。”由于克制感情,艾林顿爵士的脸涨红了。“如果你做了这种事情——这种让人丢脸的事情——那就是结局。我要收回现在我给了你的所有权利,而且,我会重新立一个新的遗嘱,把我的所有财产都留给几家医院。”
“你爱怎么样处置你那该死的钱,就怎么样处置吧。”德莫特低着声音说道,“我要拥有我爱的女人。”
“那个女人她——”
“再说一句对她不利的话,对上帝发誓,我就杀了你1”德莫特喊道。
一声轻微的玻璃破碎声使得他们俩都停了下来。刚才,在他们争吵的热烈关头,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约翰逊已经用托盘捧着玻璃杯走了进来。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仆人,他的脸还保持着冷静,但是德莫特怀疑,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可以了,约翰逊,”艾林顿爵士简短地吩咐道,“你可以睡觉了。”
“谢谢,爵士。晚安,爵士。”
约翰逊退了下去。
两个人相互对视着。约翰逊的出现,打断了这场风暴。
“舅舅,”德莫特说道,“我不应该用刚才那样的态度对你说话。我非常明白,从你的角度出发,你所做的一切都非常正确。但是,很久以来我一直深深地爱着克莱尔。杰克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个事实阻止了我向克莱尔表达自己的爱意。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事实不再重要了。任何用金钱条件来妨碍我的想法都是荒谬的。我想,我们两个人都已经把想要说的话说完了。晚安。”
“德莫特——”
“再争吵下去真的没什么好处。晚安,艾林顿舅舅。我很抱歉,但是,就那样了。”
他很快地走了出去,用力关上身后的门。大厅里一片漆黑。他穿过大厅,打开了大门走到街上,并“砰”地把身后的大门关上。
一辆出租车正好在街边不远处的一栋房子前放下它的客人,德莫特大声叫住它,并乘着它驶向格拉夫顿游廊。
站在舞厅的门口,他犹豫了一会儿,他的脑袋很涨、发晕。里面是嘈杂的爵士乐声,微笑的女人们——他要走进去的真像是另一个世界。
难道一切都是做梦吗?和舅舅之间那场可怕的争吵不可能真的发生了。那是克莱尔,她飘了过去,雪自的丝绸礼服衬托着她那优雅的动作,就像一朵百合花那样美丽。她朝他微笑了一下,她的笑容既冷静又沉着。真的,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舞曲停止了。很快,她来到了他身边,微笑浮上了他的脸庞。就像在梦中一样,他邀请了她跳舞。现在,她正在他的臂弯里,嘈杂的乐声旋律再次飘起。
他感觉到她有点疲劳。
“累了?你需要停下来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谈谈?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
这不是在做梦。他猛地掉回到地面上。他真的认为她的脸又冷静又沉着吗?而现在,他正被焦虑和恐惧烦扰着。她知道了多少?
他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他们肩并肩坐了下来。
“那好,”他说道,话里带着一种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兴奋。“你说,你有事情要告诉我?”
“是的,”她的眼帘垂了下来。她紧张地玩弄着衣服的饰带。“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真的。”
“告诉我吧,克莱尔。”
“是这样:我希望你可以——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他吃了一惊。他希望听到的答案,无论什么也不是这个。
“你希望我离开这里?为什么?”
“最好开门见山他说明白点儿,对吧?我——我知道你是——是一位绅士,而且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是因为我——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你了。”
“克莱尔。”
她的话让他呆住了——舌头打结。
“请不要认为我有足够的信心也想象你——想象你也可能会爱上我。这只是——我过得很不快活——而且——噢!我希望你离开这里。”
“克莱尔,难道你不知道我爱你吗?——我不可救药地爱着你——自从我遇见你以后。”
她抬起眼睛,惊奇地瞪着他。
“你爱我?很久以来,你都在爱着我?”
“从一开始就这样了。”
“噢!”她喊道,“为什么你不早点儿告诉我?为什么?那个时候,我还可以和你在一起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已经太晚了。不,我快疯了——我不知道我刚才说了些什么。我永远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克莱尔,你说‘现在已经太晚了’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的舅舅?他知道了什么?他是怎么想的?”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泪珠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
“听着,克莱尔,你不要相信这一切,你也不要考虑这些,相反,你要和我一起走。我们可以一起去南海,到那绿色珠宝似的海岛上去。在那里你会过得快活的,而且我会照顾你——让你永远安全。”
他的手臂伸向了她,把她拉入怀中,他感觉到她在不停地颤抖。然后,突然,她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噢,不,请不要这样。你没看到吗?现在我已经不能了。这会很恶心的——恶心——恶心。一开始,我都希望自己能做得好点儿——而且现在——它仍然令我恶心。”
他犹豫了一下,被她的话阻止了。她哀求地望着他。
“请别,”她说道,“我希望能做得好点儿……”
什么也不说,德莫特站起来,离开了她。此刻,他已经被她的话强烈地感动和震撼住了,他不想和她再谈论下去。他朝着他放帽子和大衣的地方走去,走到一半时撞到了特伦特。
“喂,德莫特,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是的,今天晚上我没心情跳舞。”
“这是一个无聊的晚上,”特伦特沮丧地说道,“但是,你还没有我忧虑啊。”
似乎特伦特也有事情要告诉他,这令德莫特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不是那件事——任何事情都可以,但不要那一件!
“好了,再见吧,”他迅速地说道,“我要回家了。”
“回家,呃?灵媒婆警告我们什么来着?”
“我要冒这个险了。晚安,杰克。”
德莫特的公寓离这里不远。他觉得有必要让晚上的冷空气使自己发热的脑袋冷静一下,所以,他步行回家。
他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然后,打开卧室的灯。
马上,他又一次意识到了他面临着红色信号的危险,这是今天晚上的第二次了。这一次,感觉更为强烈,尖锐地震撼着他的头脑,使得他甚至把克莱尔也忘记了。
危险!他四周都是危险。就在这个时间,在这个房间里,他的四周弥漫着危险。
他徒然地嘲弄自己,试图让自己从恐惧的感觉中解脱出来。或许他的努力是秘密的、很大程度上发自内心的。至今为止,那种红色信号已经给予了他准时的警告,这些警告使他能够避免了多次灾难。他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迷信,然后对公寓进行了仔细的巡视,因为,很有可能罪犯已经闯了进来并藏在房子里面。但是在巡视中,他什么也没发现。他的仆人米尔森已经走了,公寓正沉浸在无比的空旷之中。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慢慢地脱着衣服,他的眉毛紧锁着。危险的感觉还是像刚才那样紧扰着他。他拉开抽屉,正要拿出一块手绢儿,突然,他像木头似的呆住了。抽屉的中间隆起了一块奇怪而陌生的东西——似乎还很坚硬。
他双手紧张而迅速揭开了手绢,把藏在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把左轮手枪。
带着极度的惊讶,德莫特小心地检查了这把手枪。它的形状有点古怪,不久前,从它的枪膛里还发出过一发子弹。除此以外,他检查不出什么了。肯定是在今天晚上,它才被人放入到这个抽屉里的。在他穿好衣服出去参加晚宴时,手枪还没出现在那里——他可以肯定。
正当他准备把手枪再放回抽屉里时,一阵门铃声把他吓了一跳。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在这寂静而空旷的公寓里显得更加刺耳。
都这个点钟了,还会有谁来敲门呢?这只有一个答案——一个充满直觉而别无选择的答案。
“危险——危险——危险……”
在一种无法描述的直觉的引导下,德莫特关上了灯,匆匆穿上放在椅子上的外衣,然后打开了前厅的大门。
两个男人站在外面。在他们的后面,德莫特看到了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人。是警察!
“是韦斯特先生吗?”站在前面的那个人间道。
在德莫特自己的感觉中,好像是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反应过来。实际上只过去了几秒钟,他就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他仆人的说话口吻回答道。
“韦斯特先生还没有回来。已经夜里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还没有回来,呃,很好,那么,我们最好是进去等他一会儿。”
“不,你们不能。”
“看看这里,小子,我是苏格兰场的维拉尔警督,而且,我还有逮捕你主人的逮捕证。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看一下。”
对于这一类示意性的文件,德莫特再熟悉不过了,但是,他还是假装着阅读了一会儿,接着,他用疑惑的口吻问道:
“为什么?他做什么了?”
“杀人。杀了住在哈利街的艾林顿·韦斯特爵士。”
德莫特的脑袋“轰”地乱成了一团,在这些可怕的客人面前,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他走进起居室,打开了灯。警督跟在他的后面。
“把周围都检查一下。”他吩咐着其他的人。然后他转向德莫特。
“小子,你留在这里,不要偷偷溜去通告你的主人。顺便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米尔森,先生。”
“你估计你主人会在什么时候回来,米尔森?”
“我不知道,先生,我相信,他是去参加舞会了。在格拉夫顿游廊那儿。”
“一小时前他已经离开那里了。你可以肯定,他没有回过这里吗?”
“我想可能不一定,先生,我猜想,我听到他进来了。”
就在这时,第二个人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左轮手枪。他有点儿兴奋地把手枪递给了警督。一个满意的表情掠过了警督的脸。
“这就好办了,”他断定,“他肯定没让你听见,偷偷溜进了房间又溜了出去。现在,他肯定要设法逃跑了。我最好马上就走。考利,你留在这里,以防万一他会再回来,你顺便留意一下这个家伙。他知道他主人的事情,肯定比他现在假装的样子要多。”
警督慌慌张张地走了。德莫特不断地努力,希望可以从考利那里获取关于这个案件的更多细节,而且考利也很愿意对此发表意见。
“这是一个非常明晰的案件,”他滔滔不绝地说道,“凶杀几乎是马上就发现了。约翰逊,就是那位男仆人,他刚刚上床睡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声枪响,因此他又走了下来。于是就发现艾林顿爵士已经死了,子弹射中了他的心脏。约翰逊马上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到达以后,他给我们讲了以上的故事。”
“是什么使得这个案件这么明晰的?”德莫特试探地问直。
“不容置疑,是小韦斯特和他舅舅一起回来的。当约翰逊拿着饮料进去的时候,他们两人正进行着一场争吵。老家伙威胁着说要重新立一个新遗嘱,而你主人就说要杀死他。不到五分钟,枪声就响了。噢!是的,非常明晰。那个愚蠢的小傻瓜。”
确实是足够明晰的了。当意识到一切证据的本质都对他完全不利时,德莫特的心直沉了下去。确实危险——可怕的危险!真是插翅难飞了。他要运用他的聪明才智。很快,他就建议应该去弄杯茶来喝。考利很乐意地答应了。他已经把整个公寓都检查遍了,他知道这里是没有后门的。
于是,德莫特得到了允许,可以离开起居室到厨房去。进了厨房,他先把水壶放上,接着,尽量把杯子碟子弄得叮当作响。然后,他偷偷地走到窗户前,抬起了窗框。公寓在第三层,它的窗户外面竖着一根细细的铁线,那是给技工用来当钢索爬上爬下的。
像一阵闪电似的,德莫特迅速地爬到了窗户外面,摇摇摆摆顺着电线的钢索往下爬。电线勒人了他手中,手都出血了,但是,他继续坚决地往下爬。
几分钟以后,他小心地出现在街区的里面。转过拐角的时候,他撞到了站在街边的一个家伙的身上。那个家伙惊呼了一声,德莫特听出了那是杰克·特伦特的声音。特伦特非常敏感地意识到了他正面临着危险。
“我的天!德莫特!快点儿,不要再在这里游荡了。”
特伦特用手臂拉着他,带着他沿街往下走,井来到了另一条街上。他们看到一辆孤零零的出租车,把它叫住,他们跳了上去,特伦特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司机。
“这时,我家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到那里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好让那些傻瓜摸不着边际。我到这里来,希望可以在警察到来之前给你通告,但是,我来晚了。”
“我还不知道,你也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杰克,你不会相信的吧——”
“当然不会,老伙计,我永远也不会的。我非常了解你。不管怎样,这对于你来说简直就是肮脏的行为。他们来问了我们好多问题——你什么时候到达格拉夫顿游廊的,什么时候离开的,诸如此类。德莫特,会是谁把那个老家伙干掉呢?”
“我想不出来。我想,肯定就是那个把左轮手枪放到我抽屉里的人。而且,他一定非常密切地观察过我们。”
“那个招灵会上讲的话非常有趣。‘不要回家。’看来讲的就是可怜的老韦斯特了。他确实回了家,因此就中了枪。”
“它也适合用到我的身上,”德莫特说道,“我也回家了,得到的就是早已预谋好了的左轮手枪和一位警督。”
“嗯,我希望它不要也发生在我的身上。”特伦特说道。“我们到了。”
他付了出租车的钱,用钥匙打开了大门,在黑暗中带着德莫特上了楼梯,走进他的密室,那是第二层的一个小房间。
他匆忙地打开门,德莫特走了进去,特伦特把灯打开后,也跟着走了进来。
“目前,这里非常安全,”他说道,“现在,我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并决定一下,最好是做什么。”
“我已经做一次傻瓜了,”德莫特突然说道,“我应该坚持到最后。现在我明白了,整件事就是一个阴谋。该死的,你笑什么?”
特伦特斜靠在椅子上,毫不抑制地快活地摇动着。他的声音里弥漫着一些非常令人恐怖的东西——甚至他整个人的身上,也弥漫着一些令人非常恐怖的东西。他眼睛在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一个无比聪明的阴谋,”他喘着气说道,“德莫特,我的孩子,你这是活该的。”
他把电话拉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德莫特问道。
“给苏格兰场打电话,告诉他们,他们寻找的小鸟正在这里呢——安全地呆在门锁和钥匙的后面。是的,进来的时候,我把门锁上了,钥匙正在我的口袋里呢。别看我身后的门,那毫无意义。它通向克莱尔的房间,而她一直把它那一边反锁起来。你知道,她害怕我。一直都非常害怕我,她很明白,当我想起那把刀时——那把长长的刀时。不不,你不要——”
德莫特正要向他扑去,但是,他突然拿出了一把形状丑陋的左轮手枪。
“这是第二把,”特伦特“咯咯”地笑道,“第一把,我把它放到了你的抽屉里——在用它射死老韦斯特后——你为什么盯着我的头上看?看那个门?这是没有用的,甚至,即使克莱尔把它打开了——即使她偏向着你——我也会在你到达那扇门之前,一枪把你打中。我不会朝你心脏开枪——我不要杀死你,我只要稍稍弄伤你的手脚,好让你无法逃走。我是一个出色的射手,这你是知道的。我还曾经救过你的命。我真是无比的愚蠢。不,不。我希望你被捉起来——是的,被捉进监狱里。对于你,我不打算用我的刀。那是用在克莱尔身上的——迷人的克莱尔,那么的雪白和柔软。这一切老韦斯特都知道。那就是今天晚上,他来这里的原因,他要来看看,我是否真的发疯了。他希望可以阻止我——希望这样一来,我再也不要用刀来对待克莱尔。但是,我非常聪明。我拿走了他的大门钥匙,而且,也拿走了你的。我一到达舞会,就马上偷偷从那儿溜了出来。我看见你从他的房子里出来,我进去了。把他杀死后,我迅速离开。然后,我去了你的公寓,把那把左轮手枪留在你的抽屉里。我差不多是在你来到的那个时候回到格拉夫顿游廊的,在我向你说晚安的时候,我又把大门钥匙偷偷放回你大衣的口袋里。我不介意把这些真相都告诉你。这里没有别的人会听见了,而且,你很快就要被捉起来了,我希望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天啊,这该让我如何大笑才行呢!你在想什么?你在看着什么该死的东西?”
“我在想你刚才引用的一些字眼。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特伦特,不要回家。”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看你的后面!”特伦特转过身去。就在通往克莱尔房间的门口,正站着克莱尔——还有警督维拉尔……
特伦特的动作非常迅速。左轮手枪只响了一下——就命中了它的目标。他朝前摔倒了,穿过桌子倒了下去,警督扑到了他旁边,而德莫特像做梦似的盯着克莱尔。回忆一片片地飞掠过他的大脑。他舅舅——他们的争吵——天大的误会——英国的离婚法律永远不会允许克莱尔离开这个疯狂的丈夫——“我们必须都同情她”——她和艾林顿爵士之间的计划已经被狡猾的特伦特觉察了——她向他哭诉,“真令人恶心——恶心——恶心!”是的,但是现在——
警督站了起来。
“已经死了,”他气急败坏地说道。
“是的,”德莫特听到自己在说着,“他一直是一位出色的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