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星期三夜里11点20分,消防厅灾害急救情报中心的一个报警灯突然亮了,急救情报中心共有319个报警警灯,分别连接着319条线路,都是“119”的专用线。来自东京都内的23个区。
工作人员一拿起听筒,马上听到对方喘着粗气的声音。
“喂,这里是消防厅。”
“……”对方一语不发。
“是火灾还是急救?”
“……”
“喂,怎么啦?”
“……”
“出什么事了?”
……
工作人员呼叫了几次后,对方终于传出了声音——像是一边忍受极度的痛苦,一边竭尽全身力气发出声音。这是一个异样嘶哑的声音,听上去时断时有。于是这名工作人员,集中全部精力倾听着。
“ci-cile……”
“什么?……被刺了!……”
“cile……”
“是被刺了?!……在哪儿?”
“ci-cile……”
“什么区,什么街?!……”接警员认真的询问。
“mu……mub……”
“啊……目黑?目黑区什么地方?!……”
“……”
“你叫什么?”
“lang……lang men……”
“lang men?……”
“……”
“请说一下你的地址!”
“mu……mub……mubei……b……”
好像是目黑区的什么地方,但听不清楚了。后来无论怎么呼叫,对方也再不应答,最后连喘息声也听不到了。
消防厅灾害急救情报中心,立刻进行了探测。他们与都内多个电话局联系,调査这个电话的所有人和住址。虽然打来电话的人,可以挂断电话,但由于迂回线路多,还是可以查到的,并且这会儿,这个人并没有挂断电话。
3分钟后便査到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原来是目黑区八云四丁目,龙门寺繁春的电话。
于是,离那里最近的大冈山消防派出所,立即派出了急救队。
八云一带是娴静的高级住宅区,昏暗的道路两旁,都是通向深处的别墅。龙门寺的家也围了一圈石墙,石墙上嵌着一块姓名牌。
急救车停在了门口,这时已经11点30分了。
石阶上边,是一栋西式的两层小楼。小楼的房门口亮着灯,窗户拉上了窗帘,所以,看不出室内是否开着灯。
急救队队长按了一下别墅的对讲门铃,他身后还跟了一名队员和司机。
对讲门铃无人回答,门上着锁,防范十分严密。
于是急救队队长和队员,一边在别墅周围査看,一边要转到后面。但走到半截路,他们就上了石阶,石阶上有一条小道。
围墙上开了一扇小门。这个小门旁边没有姓名牌,但从这儿可以看到,小楼内的房间的窗帘缝中露出的灯光。
他们开始以为这是另一户人家,只是由于龙门寺的家,也在里面,他们便想进去打听一下,于是便朝小楼的门走了过去。
这扇门上没有对讲门铃,于是队长便拧了一下门把手,门开了!
“对不起。”队长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回答。
这个住户也那么安静,可是一一急救队长却感到了异常,灯亮着却没有人,这情形的确令人奇怪。
在狭小的房门内侧,还关着一扇门。门是磨砂玻璃的,可以看到里面也亮着灯。
“失礼了!……”急救队长再次大声说了一句,同时推开了房门,但中途他的手停了下来。
里面是一间有20张榻榻米大小的西式房间,在米黄色的厚厚的地毯上,摆放着沙发、多宝橱柜和一架手推车。但是,有一架落地灯,却倒在了地上,一把椅子也奇怪地歪倒在地上,到处还可以看到血痕样的污点。
正对面的装饰架上,有一架已经摘下话筒的绿色电话机。在那下边,躺着一个身穿宽松的休闲服的大个子男子,他的身上到处是血,尤其是靠近胸口处血色更浓。他的头向着架子,左手伸展着,在他的手的前方。正扔着电话听筒。
队长连忙跑过来,但他已经没有了脉搏,瞳孔也已经散大了。那名队员马上回到车上,向消防厅中心,报告了这儿的情形。接下来中心又和警视厅进行了联系,警视厅马上向辖区的碑文谷警察署下达了命令。
于是,半夜12点多钟,碑文谷警察署派出了搜査、法医等10余名人员,警车一路鸣笛,到达了事发现场。接着从警视厅,也派来了由搜査一课、法医课和机动搜查队一干人马,顿时这一带充满了紧张气氛。
“我认为刺中左胸,引起大量出血,是其主要死亡原因。其余左颈部、右手、左手以及从右肋腹部,至后背四处,也是匕首刺伤,但这些伤口深度,仅为1厘米,不足以致命;左胸的刺伤,几乎伤及肺脏,加上拔出匕首时带出血液,因此,导致大量失血,休克而死亡。”
法医课的平井警部补,用平静的口吻说道。搜查一课的海老泽警部,一边点着头,一边静静地听着。他今晚在总厅值班,因此是这个现场的总指挥。
“大概被害人在凶手逃走之后,拼尽全力,爬到电话机旁,拨通了119电话求救;但是,中途却力气耗尽,因为死者的衣服,和地毯上都留有血迹。”
听完平井的诉说,海老泽又大声反问了一句:“有没有自杀的可能性?因为也有人在自杀后,又突然后悔打电话求救的。”
“呃……我不认为这是一起自杀案。因为肋腹和后背的伤的角度,自己无法达到,而且他手上的伤,像是防御时被刺伤的。”
“嗯。死亡时间?……”
“从现场检査来看,是死后1~2小时之间。”法医平井迅速判断。
“119是11点20分左右接到的……”
“对,这样说来,并且从出血状态来看,我认为在这之前,他已经受到了致命伤。”
在他们两个人待的,会客厅的一张茶几上,放着一把采过指纹的匕首。匕首就掉在了死者的脚边,警方认为这是凶器,刀刃大约长10厘米,白木刀柄上没有任何标记。因此,不好说是凶手的凶器,还是死者的物品。
这时,在房间内进行调査的、搜査一课的人员回来了,向海老泽报告道:“这栋别墅外面,还接着一间屋子,但各个房间都没有人。”
海老泽点了点头。在他们到达现场、法医在进行检査取证时,他已经把所有房间看了一遍,包括死者的房间,和与小楼连着的一间房屋。那间屋子很新,看上去是后盖的,并让人觉得与别的别墅连着。
“窗户都关着,电灯也都没有开,看不出凶手出入现场的形迹。”
开着灯、门开着的,只有死者的这间会客厅,但这间还是属于“龙门寺繁春”,因此,他打给“119”时才会说“lang men”,并且年龄也相似,看上去死者十有八九是繁春。
但不能断定,家中再没有别人,只能等到他的妻子,和“龙宝商会”的员工到后,才可以判定。
海老泽及其他刑警,在这间会客厅相邻的,书房一样的房间里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个名片盒,里面有许多是“龙门寺繁春”的,上面写的职务是“‘龙宝商会’专务董事”,并标有公司地址、电话。
他们给公司打了电话,一名警卫接的电话。然后海老泽请他告诉一下副经理的电话。
接着,他们就又与舞坂永介副经理进行了联系,从他的话中得知,繁春的家中,还应当有妻子和两、三岁的孩子。因为这儿没有,因此估计可能是回娘家了,她的娘家在横滨,但不知道电话号码,便回答说秘书室主任久野慎也知道。
舞坂的住所离这儿很近,是目黑区青叶台。海老泽要他马上来现场。接着又问了一下久野慎。久野慎住在世田谷区代田桥,从他那里知道了繁春的妻子——弘美的娘家地点和电话号码。即横滨市的日吉。
海老泽马上又往日吉打了电话,正好弘美在家。她是三天前即4月6日前,带着3岁和1岁的孩子回去的,当她听说家中发生了这件事,顿时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半天听不到她的声音。于是机动队决定,派车去她家把她接来。
在等着舞坂、久野和弘美到来的这段时间里,现场仍在慎重地进行取证。
在有尸体的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盒外国烟、与宝石有关的专业杂志、报纸和红葡萄酒、一个杯子,给人的感觉是,死者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杂志,而且没有客人来访的迹象。
那么,会不会是流窜作案呢?……从室内的情形来看,没有一点图财害命的痕迹。书房办公桌旁,就放着一只小型的保险柜,还锁得牢牢的。书房里也不乱,房间里的抽屉都关得好好的。
在会客室的沙发旁边,有一只橱柜,从玻璃外面可以看到,在十分显眼的地方,放了两只皮革的宝石盒。打开一看,里面各放有一只硕大的红宝石和蓝宝石戒指。死者手上还戴着一枚嵌有小的钻石的结婚戒指、手腕上戴了一只瑞士产的高级手表,看来不是图财害命,而是仇杀或情杀了?
是不是一名十分熟悉的凶手,趁其不备行凶?……海老泽十分为难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但是,死者看来,和凶手进行了相当程度的反抗。米黄色的地毯上和沙发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以及死者身上共有五处刀伤,就说明了这一点。看着这些,警方的脑海中,浮现出凶手与死者在这个房间里,浴血争斗的凄惨场景。
死者猛一看,不过三十二、三岁,身高1米67、体重70公斤左右,体形稍稍肥胖。也许死者有欠机敏,但看上去,繁春不乏争斗的体力。因此,凶手在体力上,至少与他相同,甚至更强壮。
凌晨一点半钟,“龙宝”商社的副经理舞坂永介,自己开车赶到了这里,头发像是刚刚洗完一样蓬乱,端庄的面容,表情十分僵硬。
海老泽一直把舞坂带到,躺在会客厅墙边的尸体边,一名法医拉下床单,露出了死者的脸。
“没错,是专务繁春先生。”他用压抑的声音说道,“……今天,他比平时要早一点——大概是5点左右吧,让司机来接,他离开了公司,噢,以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舞坂永介确认了尸体之后,像是强打精神地讲述着,并回答着海老泽的提问。
“专务自己从不开车,他说自己干的工作,是精力必须集中的事情……”舞坂永介小心回答着,“所以,连上下班都是车接车送。如果是司机,也许会知道今天晚上,他的行动吧……”
又过了15分钟,秘书室的主任久野慎也赶到了,他也看了一下繁春的遗体,但他却不如舞坂那样掩饰的好,脸色一会儿苍白,一会儿铁青。
海老泽警部向两个人,共同讯问了一下有关的事情,大概随后还要对他们,分别进行谈话吧。
“今天他说,下午6点要见荣光公司的经理。”久野慎答道。
“荣光公司?”海老泽问了一句。
“对,就是位于大森的通信器材公司……由于他们开发合成宝石,所以,繁春专务这段时间常去他们那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就必须问司机了,久野和舞坂的回答是一样的。而且,在关于繁春他杀的动机上,两个人一点线索也没能提供。
“只是有一件事,不知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我们公司的经理龙门寺先生,于3月22日夜里失踪了……”舞坂用不悦的口气说道,“已经向涩谷警察署,提出了搜査请求,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
繁春的妻子弘美,在机动搜査队员的陪伴下,于凌晨3点多赶到了家中。
她伏在丈夫的尸体上哭泣了之后,情绪多少有了恢复,于是,海老泽抓住这个机会问她。
弘美28岁,比繁春小了3岁。她的父亲在横滨,是一名轻金厲公司的董事。她是六年前经人介绍,和繁春结婚的。
弘美和海老泽警部是头一次谈话,她讲得很慢,口气也十分稳重。也许是由于丈夫突然死亡,变得有些呆然了吧,这使人们感到,一位专门在家里,养育儿女们的女性们,所有共通的特征。
“我是因为有事,回了一趟娘家。我丈夫偶尔也愿意,一个人在家里清静几天,所以,我带着孩子回娘家是常事。孩子们不上幼儿园,在家里特别闹……”
“夫人不在家的期间,繁春先生主要在这间屋里吗?”海老泽问道。
“是的。只是睡觉才回到卧室的。我们在家的时候是这样的。”
外侧的房间,是在一年半以前,龙门寺繁春连别墅一块买下来的,后来修了条走廊连在了一起。他非常喜欢这间屋子,便把贵重物品和书籍、文件什么的也搬了过来,同时还不许孩子出入这里。
在合成宝石的研制阶段,他常常一个人,关在这间屋子里,半天不出来。就连弘美送来饭菜,也只到门口,很少进过那间屋子。
后来连弘美都觉得,繁春似乎与家隔绝了。
有关合成宝石的事情,龙门寺繁春几乎从未对妻子弘美讲过,但她记得,繁春曾因龙门寺经理反对,而讲过“父亲顽固的像块石头”的话。
“我再稍稍打听一下,为了抓住凶手,有些事必须要问一下!……”海老泽警部也用十分沉稳的口气说过之后,才继续问下去,“您丈夫有没有关系特别的女人?就算是您不能特别肯定的也可以,反正是您看来关系比较亲近的……有线索吗?”
弘美听到这话,呆呆地怔了一会儿,不时地用手帕擦着眼角,终于低声说道:“我不太清楚,我丈夫有这方面的女人。他因为工作关系,常常外出旅行,像这几天我回到娘家后,夜里打来电话没人接。但是……”
“但是?……”海老泽警部的眼睛一亮。
“龙门寺经理的未婚妻岸川万梨子小姐,好像和他特别好。她也来过我家好多次。两个人还常常关在我丈夫的那间小屋里谈些事……但我认为,她要是和父亲结了婚,我们就成了亲子关系了,所以我觉得,来往多一些也没有什么……”
弘美的口气中,明显地流露出了不满,而且话中也带有“醋意”,也许从一个妻子的第六感中,她感到繁春和万梨子之间,已经有了“危险”的迹象。
接着,海老泽警部又让弘美去繁春死了的房间,和旁边的书房里检査了一番。除了地毯上的血迹外,房间里有了什么异样,和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我只是偶尔来打扫一下,不常进来,所以……”弘美用缺乏自信的口气说道,并用胆怯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室内。
当她的目光看到橱柜时,一下子停了下来,她紧紧地盯了一下,那两个宝石盒子。
“那是您丈夫的吗?”警方问道。
“是,我记得是的……”
弘美说了一句,便伸过手,把两个小盒子拿了出来:这是两只巧克力样的、褐色皮革的盒子,一只里面放的是蓝宝石戒指,一只里面是红宝石戒指。
“这两枚戒指,是您丈夫给您买的吗?”
“噢,不是的。也许是他自己喜欢买的,他只是让我看过,就放进了柜子里。”
这两枚宝石,不是一般的大,而且,钻石台像是白金制成的,放射着耀眼的光泽。虽然海老泽警部对于宝石方面的知识甚少,但他可以想像得到:一名宝石专家,会选择一些精品,作为自己的财产放在身边的。
“您丈夫还有别的宝石吗?”
“噢,他还有几枚钻石,蓝星宝石和猫眼石的……”弘美低声说道,“不过,平时都锁在书房的保险柜里……”
“弘美那惊讶的目光,也许是因为这两枚价格高昂的宝石,竟无所谓地放在毫无保险条件的柜子里吧?”矮老泽警部如此推测道。
4月10日下午,龙门寺繁春的遗体,在当地大学的附属医院,进行了司法解剖。其结果,立刻由等候在那里的刑警,送到了碑文谷警察署设立的搜査总部。
死因被判定还是左胸那个刺伤,引起大量失血。另外四处为浅表刺伤,不足以造成生命危险。同时体内有酒精成分,未査出毒药和催眠药类的物质。
死亡时已经过了饭后三个小时,法医学的死亡推断时间,是在4月9日夜间10点至12点。据现场的法医当时推断,死亡时间是夜间10点半至11点半,比这个结果相差了半个小时左右。
另一方面,作为现场唯一留下来的有关物品,就是那把匕首,经过警视厅法医课,对匕首进行了严密地检査后,未査出一个指纹。看来凶手在行凶后,谨慎地擦拭掉了指纹;至于这把匕首是繁春的还是凶手的,他的妻子弘美认真思考后说,自己并不记得有这把匕首,但也不敢肯定没有。
这些报告送达后,搜査总部便全力对有关人员,进行了仔细询问。繁春的司机名叫吉村正次。他证明4月9日傍晚,他开车送繁春,去位于大田区大森的荣光公司。5点15分由原宿的“龙宝商会”出发,到达荣光公司的时间是5点40分。
繁春让司机等着,自己单独去了荣光公司;大约30分钟后,荣光公司的经理陪着他走出来。接着,繁春又要求司机,把车开到了品川车站附近的饭店。到达饭店时是6点半。繁春的司机说,两个人在那儿吃饭便下了车,8点多钟两个人回来的。
荣光公司经理的家位于高轮。到达高轮后他下了车,然后要司机把繁春,送回了位于八云的家。是9点前到达的,于是,吉村再次开车,回到了位于旗之台自己的家中。他陈述说,9点前回到家中的繁春,在那之后又要见到什么人,或要有什么客人来访,他没听繁春讲过。
荣光公司经理三苫成利的话,也和吉村的证言保持一致:三苫今年45岁,是继去世的父亲,成为第二任经理的,作为经理,他算是比较年轻的,而且与繁春私人之间,也很投缘。
4月9日下午6点前,繁春到公司来的事情,是同日下午打过了电话的,但并不是有什么很急的事情。目前荣光公司的合成宝石,正在试制阶段,他想来看一看。荣光公司正在试制蓝宝石和红宝石,但要制作出一枚,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3月份已制作成功一次,繁春对此十分高兴,他非常希望能再次制作成功。因此,他常常来到荣光公司。9日这天,他也是想来公司,就关于合成宝石的商品化问题,进行具体的磋商,三苫也期望得到龙宝公司的业务提携。因此看到繁春的突然死亡,他也感到不安。
“……我们在品川饭店,一块儿吃过晚饭后,我劝他去平时常去的,六本木俱乐部里玩一会儿,但他说,要马上回家,这有点意外,但我没有再问,是不是有什么客人在等他……”
于是从三苫的证言中,警方得到提示,繁春在案发那天夜里,一定有事先预定的来访者。
综合现场检査验证结果,也排除了流窜作案的可能,而更多倾向于熟人犯罪。弘美对繁春死亡的房间旁边的书房,都未发现任何异样。外面的房间,也和她4月6日在的时候一样。
书房办公桌的旁的小型保险柜,关得十分严实,而弘美却不知道转盘号码,但钥匙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旁边还有一个笔记本,本中记着转盘号码,警察试了一下,果然打开了。
保险柜中存放了大约50万日元的现金、证书,还有弘美说的钻石、蓝宝石、猫眼石等共计8枚。据弘美所知,没有丢失任何物品。
如果说有一点可疑的话,平时放在保险柜中的蓝宝石和红宝石,不知为什么取了出来,放在了橱柜里,而且不好解释的是,他似乎不打算再放回去。
如果是熟人行凶,会不会是他身边的人,存在有某种动机。一方面,围绕着合成宝石的利益之争,产生了此案的纠葛。近年来,由于电机和石油公司这样的大公司,都在插手合成宝石的研制,荣光公司与龙宝公司合作的消息,不会不引起“同行”们的眼红的。
4月10日下午3点钟,碑文谷警察署召开了搜査总部的第一次会议,根据解剖和现场检査、验证,署里的刑事课长,召集了大约40多名刑警。
会议室内,呈现出一派紧张的气氛。梅老泽警部首先站起来说道:“关于本案的调査报告,在我宣读之前,我认为有必要先通报一下,‘龙宝商会’的经理、本案死者户籍名义的父亲——龙门寺拓野的失踪事件……”
海老泽昨天在现场待了一夜,对现场进行指挥,但自从搜査总部设立之后,便改由警视厅搜査一课,派遗特别搜査组组长担任。
4月10日早上,海老泽返回了涩谷警察署,去详细地了解有关龙门寺拓野搜索的经过,并将所査到的要点,按顺序进行了说明。
3月24日一早,龙门寺的女佣人须藤柴江,和司机北山恒男,发现了龙门寺拓野失踪。
3月25日早上,龙门寺繁春向涩谷警察署提出,对其义父的搜索请求。警方对周边警察署照会之后,从富士吉田警察署来了消息,说有人看到,在3月23日上午10点半左右,一名白发白须,类似龙门寺拓野模样的人,出现在富士急河口湖车站,从那儿乘出租汽车,到达了青木原林海人口处后,便失去了身影。
从3月26日早上开始,警方对林海展开搜索,以毫无结果告终……
“今天早上,我去了涩谷警察署,打听到的情况,大体上就是这些。而且,今天下午,琦玉县的大学法医学教授、前年退休的柴田十吾,与副经理舞坂永介一块儿来到署里,又报告了一件新的情况。根据他们两个人的报告,26日夜里,繁春和岸川万梨子,在整理龙门寺的家中,于佛堂里找出了三只白骨。繁春与舞坂商量的结果,决定先委托柴田氏进行鉴定,数日后得出了结果:其骨为人骨,并为中年以上男性。是15年至20年以前的白骨,并认为不是烧骨。柴田氏于4月1日,首先给繁春打去电话,劝他既为人骨,便应向警方报告。关于身高、体重、血型等数据调查,还需要等几天才能出来。如果他们不报,自己将单独向警方报告。而且加上又发生了这次事件,柴田氏今天,再次与‘龙宝商会’的舞坂副经理商量,于是,两个人便共同来涩谷警察署,报告了这些事情。”
柴田向繁春通报了最初的鉴定结果后,又继续下一步的鉴定,但他讲,除了又查明这块骨头,属于B型血液之外,再不可能通过这块白骨,査出死者生前的体格和身高等数据了。
涩谷警察署听说白骨是人骨,但不是火葬时剩下的之后,也向舞坂追问,对于龙门寺放在身边这些白骨,出于什么原因而有无线索。
“于是,副经理说出了一件意外的事情。虽然迄今为止,为了经理的名誉,他一直未曾公开,但由于专务被害的严峻局面,他也不得不向警察交代了。”
龙门寺拓野过去和他的战友古山纮,曾经一同生活过一段时间,但古山纮于16年前进入青木原林海,就一直没有下落。在公司内传说是病故了。而且,龙门寺每年的这一天,都要在公司内,举行隆重的法事纪念他。
3月17日忠谷辽子来到公司,而且自称是龙门寺的女儿。
“一综合上述情况,我们推测,是他秘密杀死了古山纮,保存了他的白骨。由于受到了良心的谴责,自己也步入了林海,以自杀谢罪于古山纮。但是,涩谷警察署由防犯课和刑事课,对此事共同研究后,竟也得出了龙门寺是否是他杀的看法。之所以这样认为,源于这个假设:3月23日上午10点半钟,出现于河口湖车站的人,如果就是龙门寺拓野的话,他应于8点左右离开东京的家。耶么,既没有被乘电车的人看到,也没有出租汽车司机的报案。白发白胡子的特征,是十分引人注目的。由此而产生了一个疑问:出现于河口湖的龙门寺,难道是别人冒名顶替的?那时他已经被人杀害了,只是在那时他死于何处,尸体又在哪里,如何处理的是问题所在……”
说到这儿,海老泽顿了一下,于是,搜查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私下议论了起来。看样子,大多数人都倾向于,由于龙门寺繁春之死,使案情向更复杂的方向转化了。
“对忠谷辽子进行调查了吗?”有人问道。
“噢,那个小女孩因为一直住在‘龙宝商会’的招待所,所以,涩谷警察署也立即对她进行了听证。一会儿请碑文谷警察署的藤井,和总厅的铃木先生介绍一下。”
于是会议的主持人海老泽,便向刚才提到的两个人催促了一下。年龄稍稍大一些的藤井站了起来,他很瘦弱,一副知识分子的样子。他看着自己的笔记本。
“忠谷辽子26岁,现住址为佐贺县唐津市。是一家私立保育园的保姆……”
她的母亲于1个月前病故,因受其遗言之嘱,来东京寻找龙门寺。具体的过程,藤井向会议进行了通报。
“我先说明,第一条我认为,与龙门寺失踪有重大关系的线索。她于3月22日夜里,准确地讲是10点15分左右,来到了龙门寺的家,她从院子的树丛中,看到了龙门寺的背影……”
藤井一把从辽子口中,知道的情景向大家说出,会场上再次一片哗然。
“可是,尽管如此,龙门寺拓野也一直没有明确承认或反对,他是不是辽子的亲生父亲。至少忠谷辽子是这样说的。户口本上当然什么都反映不出来。如果龙门寺死亡,繁春又被人害死,她是不会得到任何好处的……”
“噢,就是从今后长远来看,警方也不好下什么结论。当然也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她从她母亲过去的历史中,产生了对龙门寺家族的仇恨,产生了报复心理而接近他们,这倒可以构成她有杀死两个人的动机。”
署里的海老泽警部插了一句。
“啊,这倒是,不过,除了龙门寺失踪外,繁春遇害时她有‘不在场证明’。”
藤井的脸有些涨红,他继续说下去。
“如我刚才所说的,她自3月17日以来,几乎一直住在‘葵庄’公寓,而且,‘葵庄’的服务员证明了,4月19日夜里,辽子没有外出。她于7点左右吃过的晚饭,10点多钟洗了澡,11点左右,服务员还在洗手间看见了她,所以不可能是她。”
由于关于辽子,再没什么特别的意见,所以,海老泽主张会议,继续下一个议题。
龙门寺的失踪和繁春被害事件,目前还无法判断是否有什么关联。但是现实是经理失踪、专务死亡,那么既得益者,就是副经理舞坂永介了,他在“龙宝商会”中,持有30%的的股份,龙门寺持有50%以上,而繁春一死,实际上这50%的股份就成空的了,这样一来,实际上的股东大权,就落到了舞坂永介一个人手中,足以彩响公司的经营了。
“可是,无论从哪一点上来看,他都是属于纯知识分子型的人,而且,几乎就没有独揽经营的野心。这不是他自已说的,而是其他董事管理阶层的人员,都有这样的同感啊。”一名刑警说道。
海老泽警部在问过舞坂永介后,这名刑警在事发现场,又和署里的刑事课长,重新进行了听证,并且调査了他的“不在场证明”。
“在经营问题上,副经理是个大松心的人,所以,至今从未与一贯独断专行的经理,发生过什么冲突,他的为人十分大度,因此两个人的相互配合上,至少表面上是十分正常和有效的。对于她的外甥女岸川万梨子,与龙门寺结婚的问题上,似乎他也持赞同的意见。还有,龙门寺失踪,万一一直没有下落,公司的经营方面,也是完全由繁春替代,他自己正好可以好好地,投入到合成宝石的研制中去。这也是其他董事向我们透露的信息。”
“这么说,副经理舞坂永介也是不反对,‘龙宝商会’将合成宝石商业化了?”接受合成宝石调査的总厅刑警,适时地问了一句。
“噢,他不是像龙门寺那样坚决反对,好像是中立的吧。也许他认为合成宝石的生产技术,迟早要走向市场,这一点,任何人都难以阻挡住它的发展吧。只是他反对将合成宝石,伪装成天然宝石出售,必须在公司内,确保不被不法之徒利用牟取暴利。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主张与合成宝石的生产技术并行,也要不断提髙对合成宝石的鉴别技术……这是舞坂永介自己讲的。”
“尽管这样,也看不出他对于龙门寺的公司,有什么个人的野心吗?从表面上看问题,是十分有害的!……”
总厅来的一名年轻刑警,提出了不同意见。
“能不能这样假设:其实他在内心中,早就不满足了、并企图一旦有机会,就独揽‘龙宝商会’的大权?也许他正是这样,才参与了龙门寺的失踪,或是利用他的去向不明,进一步杀死了繁春。”
“不过,在繁春死时,舞坂永介可是拥有‘不在场证明’啊?”刚才发言的刑警也反驳道。
“他住在青叶台的家中,虽然是一个人生活,但在4月9日夜里有来客。据说舞坂永介所在的‘新宝石学协会’,每年都要定期到各地召开研讨会,在以前的一次会议上,认识的福冈一所大学副教授,乘坐9日夜里10点零8分的新干线,10点40分到达了舞坂的家。他叫杉森,是矿山学系的副教授,在大阪开完学会,便乘车来到了东京,也正好顺路办点事。平时他要来东京,总是会住在舞坂家,9日晚上他也是这样打算的。”那位刑警看着笔记说道,“杉森于10点40分左右,乘出租汽车到达舞坂永介的家时,舞坂永介当时正好在家。4月9日……不,是4月10日凌晨1点多点儿,警方打去电话、舞坂赶赴现场的这段时间里,他证明他们一直在喝着白兰地聊天呢。”
繁春的法医学死亡判断时间,是在4月9日夜里10点至12点之间。而繁春的家与舞坂的家,夜间乘车要15分钟的路程,因此,10点40分舞坂在家这一点,便具备了坚固的“不在场证明”。而繁春是11点20分,向“119”拨打求助号码的,那么他便可被认为,是那个时间之前被刺伤的。
“在‘龙宝商会’内部,一般认为,和繁春关系最为密切的,是秘书室主任久野慎。他今年31岁,与繁春同岁。听说在合成宝石的研制上,他们两个人的意见是一致的。”
那名刑警继续说道:“今天,久野慎也来到了署里,我们对他进行了详细的讯问。公司内对他的传闻,我们也都有所了解,但目前还没有哪些证据,证明他有犯罪动机。但是,我们可以认为,围绕着合成宝石的利益,有非常复杂的背景和矛盾,加上他的‘不在场证明’不太可靠,我们认为对他暂时不能完全排除。”
接着,他又介绍说那天晚上,久野慎说,他和他的母亲在一起,没有更令人信服的第三者证明。
关于繁春周围的人际关系,目前就是这些了,对了,还有一个人。当海老泽想到这时,碑文谷警察署的一名年轻的刑警,突然说道:“会不会是失踪的龙门寺,又悄悄地返回来,杀死了繁春?也就是说……两个人并不是亲缘关系的父子,而且最近传说,他们俩的意见,对立得十分尖锐。并且繁春有可能掌握了,什么重要的证据——比方说是龙门寺杀害古山的把柄,并对他进行要挟,将龙门寺拓野逼入了死路中。龙门寺万般无奈,只好采取失踪的办法,暂避一时;然后于9日晚上突然出现,将繁春杀死?”
的确,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顿时,会场上有几个人,随声附和了起来。
“目前的情况是:没有目击者报告说,在案发的现场,出现过白发的人,但我们也可以认为,他进行了伪装。如果这一点可以成立,我认为有必要査清这条线索。”海老泽总结性地说道。
与此同时,总厅搜查一课的有坂刑警,和碑文谷警察署的富田刑警两个人,到位于东大久保的公寓,拜访了岸川万梨子。万梨子于今天早上,听到了久野慎的报告,8点左右就去了繁春的家,搜査人员在现场,只是简单地向她询问了几个事情。但万梨子自己制作的一尊雕像,今天要在杉并区公园里,进行安放仪式,她必须出席,所以,她提出如果有详细的问题,最好下午以后再找一个时间。
雕像的安放仪式,于下午两点多钟结束,万梨子从那儿回到家后,刑警还在等着她。
万梨子住的是七层楼的一层,东侧有寺院和初级法院,周围和东京任何一处一样,充满了绿色的生机。
有坂他们两个警察,被带进了足足有20张榻榻米大小的起居室。屋里的地上,铺着厚实松软的波斯地毯。墙壁和书架上,到处都是雕刻艺术品、茶壶、和看不出是什么造型的物体。里边一点的室内,使刑警们感到的过分奢华,充满了异国情调的氛围。
万梨子请他们俩坐在了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了一张背冲着庭院的椅子上。紫葡萄色的和服包裹着的身材,显示着女性线条十分优美。皮肤白皙、细腻,轮廊清晰,给人一种“冷美人”的感觉。她也和这个房间一样,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有坂心中暗暗思忖着。而年轻的富田刑警,则想起了一位著名的外国女演员。
“从这儿乘车去我的雕刻室,大约需要10分钟。”
当富田问万梨子的工作室,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她这样回答道。
“死了的繁春先生,和您很熟悉呀!……”大约三十多岁的有坂刑警,用他那合乎年龄的温和口气,进一步说道。“当然了,如果您和龙门寺经理结婚以后,繁春先生当然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您的义子,对这一点,我们还是可以理解的……”
“是啊,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也这么认为。”万梨子低垂着头,用十分冷静的口吻答道。
“您经常去那儿吗?”
“我记得我去过他家三次吧。偶尔我们也发生争论,我们也算是心直口快的朋友吧,但双方对一些有争论的问题,还是可以理解的,一句两句是说不清楚的。”
“关于这次事件,您有什么线索吗?”有坂又问道。
“这次事件吗?……”万梨子莫名其妙。
“就是一些细小的问题,也可以有参考作用,所以,请您尽可能详细地说明一下。”
万梨子的目光,盯在地毯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有坂听到这话,仿佛看到了万梨子,关上了一扇沉重的大门。
“那么……我们稍稍问一下,关于您昨天的事情。很失礼了,您昨天晚上10点到12点,人在什么地方?”
一般说来,问及“不在场证明”的话题,是会伤害被问者的感情,因此,有坂尽可能用比较平静的口吻问道。
“当时我在六本木,9点半左右到近12点钟,我和四、五个人的小组一块儿活动,先去了三家酒吧。12点半左右回到家的。”
“有四、五个人?那都是雕刻家了?”
“不,只有一位是,其他的还有画家、爵士乐钢琴演奏家,一位在家没事儿干的演员,还有一位是贸易商的夫人……”
“昨天晚上为什么聚会?”
“噢,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我们几个人,每个星期都要有两、三次聚会,都去六本木。”
于是有坂的脑子里,便大致描绘出万梨子,在没有雕刻工作时,和几名朋友,每每到六本木聚会,一边喝着酒、一边闲聊的情形来,只是有坂觉得,她在说这些事情时毫无表情。
“那么……您刚才说的聚会……”富田性急地插了一句,“是龙门寺经理失踪后的第一次吗?”
“这……”万梨子犹豫了片刻,“是的!……”她说道。
“也就是说,作为未婚妻,对于未婚夫下落不明,心情郁抑,要去排遗―下?”
“是的,我已经记不起来,是从多久以前,这种聚会就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了。”
“那么,龙门寺先生默认了吗?”
“啊,他大概知道吧?……”万梨子点了点头,“也许多少知道一点吧,不过我们从来不涉及到这个话题。”
“那么,他不过问这种聚会吗?”富田一时也不知道问什么好,他紧咬嘴唇,语言含混地问道。
看上去他对龙门寺和万梨子,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些不明白。而万梨子却把双眼抬上半空,有坂感到她那双眼睛里,放射着说不清楚的一种朦胧的光泽。
会不会她是为了逃避什么苦恼,才热衷于参加这种毫无目的的聚会?……作为年轻时也是个“文学青年”的有坂,突然在心头掠过这个念头。
有坂继续用平静的口吻,一一询问并记录下了那天晚上,聚会的万梨子的朋友们的姓名和联系地点,以及位于六本木的那酒吧的名宇,在那儿待了多长时间等等问题。富田将这些问题,也都一一记在了笔记本上。万梨子的“不在场证明”能否成立,要做大量的调査才能下结论。
“关于繁春先生竭力希望,把合成宝石商业化的事情,您一定也知道了?”
“嗯。”万梨子点了点头。
“听说由于龙门寺经理的反对,公司内外产生了复杂的竞争。关于这一点,您有什么线索吗?”
“的确,繁春先生不止一次对我讲过,他如何想把合成宝石搞出来。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也考虑过与外界合作……”
“那么后来呢?……”有坂继续问道。
万梨子稍稍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他希望研制出一眼分辨不出来,是天然还是人工合成的、那样的高质量的宝石来……”
“后来成功了吗?”有坂望着万梨子问道。
“他说,如果他手里,有一块天然宝石,他就会成功的。”
“可是合成宝石,不是在商店可以买得到吗?”富冈问道。
“在加工店里加工戒指什么的,可以使用人工合成的宝石。”
“要是用天然宝石呢?”
“这些我也不过从,繁春那儿知道一点,如果想要天然宝石,或者从从事进口者的手中买,要么从国内加工生产的公司购买,大体上就是这样子了。”
万梨子一副不大愿意回答问题的样子说道,但她看出这两名警察,全神贯注地听着,便又继续说了下去,“听说平时的合成宝石,都是镶好在戒指上,一块儿进口的。但像繁春这样的专营公司,如果和进口产地讲好,也可以专门进口人工合成的宝石,国内的制品,也是这两种情况,荣光公司也应是这样的吧。”
“原来这样。也就是说,繁春先生买入了和天然宝石相近的人工合成宝石,加工成仿天然宝石的成品?”
“对!……正是如此!……”万梨子肯定地回答道。
“是不是这些挑选工作,由荣光公司完成,将选出的近似天然宝石,镶嵌到戒指上去?”有坂和富田连珠炮似的问道。
“……”万梨子摇着头。
“是有这个打算,还是已经完成了?”警察继续问着。
“噢,这个嘛,繁春先生倒是对我说过,那是今年二月份的时候。我还问过一次,那个计划怎么样了?……我还想亲手做一个呢。其实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亲手尝试一下。”
“那么,您最后看到了没有?”有坂又追问了一句。
“还没有……”万梨子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繁春先生毕竟有过这个打算?”
“我也问过他,但他没有说清楚,也许他对所有人都抱有怀疑,都对他的这个计划,抱有偏见吧……但他对我讲过,他一定要制造和天然宝石,具有一样的美丽,当然用肉眼、甚至大街上的宝石商店,用仪器也无法鉴别出真假的人工宝石作品,要让人们认识自己的价值。”
“他所说的对合成宝石持偏见的人们,就是指龙门寺拓野经理吧?”
“我想经理是其中的一个人。”万梨子点了点头,“可是,这么多‘真假’宝石混在一起,不会起到相反的效果吗?”
“关于‘龙宝商会’将合成宝石商品化的情况,繁春先生讲过:将采取一种独特的方案。反正不会假冒天然宝石去出卖,总之是希望,市民人人都能买得起的,那么一个目的……”万梨子笑着说道,“当时他在说这个话的时候,我觉得他仿佛产生了,一个少年才独有的热情。”
说到这儿,万梨子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
“在案发现场,房间的玻璃橱柜里,在十分显眼的地方,放着宝石盒,里面放了一块蓝宝石和红宝石……”富田刑警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有坂刑警也有所同感地看了一眼富田。他的妻子弘美,认定那是繁春以前就有的。这一点便成为警方认为,案情不是以宝石为目的理由了。但是……
“如果那个红宝石和蓝宝石,是人工合成的‘假’宝石,那又会怎么样呢?……也就是说,繁春先生的确弄到了一块,酷似‘真正’的红宝石和蓝宝石,4月9日那天晚上,他又偶尔将一对‘真正’的红宝石和蓝宝石,从保险柜中取出,而此时正值凶手来访,并且他知道‘真’、‘假’宝石的区别,于是凶手杀死了繁春先生,拿走了‘真’的红宝石,并把一对假的放进了盒子里……”
有坂把脑子里想的和盘托出,像征求意见似的,盯着万梨子问,万梨子也像被吸引了似的盯着有坂。
“这……平时的话,只那么看一眼是不可能区分的,就算是进行鉴别,一般情况下,一次也不能下结论,因此,凶手如果真是为了宝石而来,绝对没有把握说拿走了‘真’的宝石……”万梨子淡淡地说道。
“那么我想再问一下,除了您之外,还有谁知道人工合成宝石的事情呢?”有坂问道。
“啊,这个……您要是调査一下,就会明白的:因为有许多人,都对繁春的这个做法,表示了不同意见,我觉得这不是什么秘密。”
“关于合成宝石的鉴别,都有哪些机构可以做?”
“日本就有好几家,其中也有水平不是很高的。”万梨子冷笑着说。
“舞坂副经理担任讲师的‘新宝石学协会’怎么样?”有坂追问道。
万梨子稍稍顿了顿说:“舅舅正在研究合成宝石的鉴别技术。他说合成宝石的开发,与鉴别技术的进步,是密不可分的攻防线……”
万梨子像说累了一样,她慢慢地站起来,走到背着有坂他们、冲着庭院的窗户前边。
“可是,不管怎么说,随着时代的潮流变化,宝石的价值观,也会发生变化的。唯有不变的、最真实的,是人类不可能永存于世……”
万梨子的声音之中,有一种竭力压抑着的痛苦。但是,她那句话,到底要说明什么,有坂从她的面部表情中,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繁春死了之后,辽子再次见到久野慎,是事件发生的三天之后的4月12日夜里,那天快11点了,他来到了“葵庄”。
由于事件的突发打击,加上这几天,涩谷警察署和碑文谷警察署,接二连三地找她听取证词,心身憔悴的辽子一见到久野,便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久野也一边用手擦了擦充满疲劳倦感的脸,一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繁春先生的葬礼,定于4月17日,举行公司级别的葬礼,问题是以后的事情。经理和繁春先生都不在了,今后公司向何处去?大家都很茫然。”
久野慎像是吐出了久积心中的郁闷一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舞坂副经理会代理经理的职位吗?”辽子问道。
“大概会这样的吧。可是在经理下落不明的时候,其他董事就提议再设几名董事,但总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因此,大家还是倾向于希望,让龙门寺拓野经理,尽早平安无事的回来。”
这时,金子端着茶水走了过来。久野说道:“对不起,请您把威士忌和杯子拿过来好吗?您休息去吧。”
迄今为止,久野慎到这里来时,一次也没有向金子要过酒。辽子觉得他真的累了。
等金子一出去关上门后,久野用疲倦的目光,看着辽子问道:“你也被调査了吧?”
“嗯……因为案发的当天夜里,有金子为我证明,我没有外出,所以,至少我不是直接的怀疑对象。不过围绕我,当初来找龙门寺经理的理由,他们可刨根问底地,问了我一个够。他们会不会认为:我的出现与经理的失踪,还有这次事件的发生有关呢?”
“果然是这样的吗?……”辽子这么一想,禁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22号夜里,我被龙门寺用电话,叫到他的家里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别对警察说的好,可好像他们已经知道了……”
^“噢,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情。繁春请那位鉴定白骨的法医学老师,在事件的第二天来到了公司,他坚持要将白骨的事情报警。他和舞坂副经理、还有和我商量之后,认为事件既已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许白骨还可能,成为破案的线索。”
对辽子来说,她隐瞒不隐瞒这件事,已经不是重要的了。
“啊,你的出现,虽然不能说是导致经理失踪,繁春事件的发生,但是……但至少与这两个事件,必然有一定的关系,这是我的感觉。”
这时金子又进来了,她端来了一瓶威士忌和两个小酒杯,放到桌子上后说道:“那我先去睡……您慢慢用吧。”说完她便出去了,久野慎将酒分别倒进了两个酒杯里,把其中一个推到辽子面前,自己拿起一杯,先喝了两小口,然后放在了桌子上,“……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在事件发生的两天前——也就是4月7号的晚上,我还问过繁春专务呢!……”久野慎忽然拍着脑袋说,“因为正好有个机会,我想看一看,他是什么态度。”
“就是运铜像的事情?”辽子问道。
“对!……”两个人用紧张的眼神,相互看了看。
龙门寺拓野的尸体,会不会和铜像一块儿运出去?这是4月3号的晚上,他们在下吕温泉的饭店里,进行的深入推理。
如果这一点可以成立的话,那么,龙门寺拓野就极有可能,是3月22日后半夜至24日清晨这段时间里,在他家中被害的,随后便被放进装铜像的木箱里,于3月24日下午5点左右,由搬运工装上卡车了。两名司机在中途,把尸体扔进了山中,然后利用时间差,把那只装着铜像的木箱,运到了金山町东小学校,这一切都可以顺理成章了。
运送铜像的,是位于代代木的一家专门运送美术品的小公司,是通过万梨子找到的这家公司。
难道万梨子不会与繁春共谋,收买了那两名司机,让他们处理了尸体的?
繁春不会开车。万梨子有自己的轿车,但她却不可能受得了,自己拉死了的龙门寺尸体的刺激吧?……
假如这个罪犯是,按照繁春的意愿进行的,万梨子是被“强迫”拉进这个计划中来的话,她拒绝亲手处理尸体,就不会令人奇怪了。即使从她的性格来推断,也是可以这样想像的。
还有,即便是繁春和万梨子两个人,在山中“处理”掉了龙门寺拓野的尸体,恐怕也难以百分之百地,瞒住大家的眼睛吧。
在这一点上,如果委托那两名司机,在极短的时间中,挖个洞将尸体埋好,是完全可以的。当然埋尸的地点,可以是繁春勘察好、指定的。大体上是到达金山町的沿国道一处,即使白天也是昏暗不见日头的原始森林中吧。
难道司机处理尸体时,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久野决心一旦回到东京,就立即进行侦察。
他是那种说干就干的人。思考问题和行动,都十分直率,这一点辽子十分清楚。只是自己不知道,4月4日他从金山町回到东京后,是不是立即实践了自己的诺言。
“噢……当然了。我没有马上找到繁春的线索,我先想调査那家名叫‘CAM’的运输公司。正好我偶尔打听到我的一位学生时代的朋友,在一家大运输公司的广告部,对本行业的事情,他十分清楚,我便先找他了解一下,于是我就得到了一些情况……”
对“CAM”运输公诉大体上了解了一些,这是一家三年前创立的公司,有大约20名从业人员:一半是从事业务工作和包装工作,一半是驾驶人员。经理桥还不到40岁,以前经营着一家医院,但后来把医院给了别人,自己创立了这家专门运送美术品的运输公司。
早先他对绘画和雕刻很感兴趣,并且,从美国进口了最新式的运输用卡车。他那家位于代代木的公司,从外表上给人一种,完全是高级饭店或是豪华医院的感觉,没有人会认为,那是一家运输公司。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首创了一种全新的运输公司形象。并由此产生了积极的效果。这在创立之初,便受到了同行业内人士的刮目相看。
但是,由于他一切都追求完美,因此,也导致了经费上的亏空。甚至有人传闻说,他在创立不到一年,已经到了濒临于破产的境地。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坚持到现在……
那为朋友的介绍,使久野慎十分满意。因为如果这是真实的话,那么给司机点报酬,就完全可能让他们干什么,他们也不会拒绝;并且经理本人,由于陷入资金困难的境地,也完全有可能,在资金上帮助他渡过难关。
“而且这次我也见到了‘CAM’的经理。5号的傍晚他说有空,我便去了那家公司……”
久野以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身份,见到了“CAM”运输公司的桥经理。龙门寺失踪的事情,已经被报纸公开进行了报道,对方也知道了这一点。所以,久野便以此为由,提出要求见面详谈。也就是说……
在龙门寺失踪事件发生以后,警方对此还在“离家出走”的认识阶段,尚未对此事产生其他的怀疑。而且对于公司来说,主要以久野慎为首,全力配合警方,搜寻经理的下落,伹由于一直没有任何线索,目前警方开始怀疑,龙门寺的失踪是否是“他杀”。并且认为尸体极有可能,是与铜像一起,被偷偷运出家中;当然也不排除,采取其他方法,运出尸体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3月22日下午,“飞翔”作品的包装之后,直到3月24日5点钟,装入卡车这段时间,凶手可以将尸体隐匿在木箱之中。“CAM”运输公司的司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尸体运到了金山町的东小学。3月25日早6点到达目的地之后,直到31日装完的铜像,这段时间里,木箱一直放在东小学的体育馆里,然后凶手悄悄潜入进来,把尸体盗出,埋入了附近的山林之中?
从这种推测可以成立一点来看,警方完全可以立即向“CAM”的经理和运输铜像的司机,打听一下当时的情况。而导向的重点,在于搬运铜像时,是否觉得异常沉重,或是有什么异常臭味没有?
久野在向桥经理,陈述了上述原因和问题后,仔细观察着对方有什么反应。
“从表面上看,他表示极愿全力配合的态度,甚至连说话期间,身子都探向我这边。因为他完全是由于爱好,才成立了这么一家公司,这种人的好奇心,据专家讲,比一般人要高出一倍。”久野说起他和运输公司老板桥见面时的情景,“我把情况对他一说,当即他便叫来那两名司机,进行了询问……”
运送“飞翔”铜像的是两名司机,其中当时只有一名在公司里,是一名叫佐田的40多岁的男人。这个人不爱讲话,但看上去比较诚恳的样子。他的回答十分简洁,他说他运输当时,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考虑到达目的地时,正是大半夜,便在离开美浓加茂,要进入41号国道的地方,休息了3个小时。而且,早在早上6点钟,顺利到达了东小学校。
“4月5号那天,我只见到了一名司机就回来了,回来后我才注意到,自己多少有了一点失误。”
久野慎一只手的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中,有节奏地敲打着,一边说下去:“开始我认为,在我问到和他讲到尸体,有可能装入木箱,并运送走的具体方法时,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当然,如果他们的确是同谋者的话。无论是经理还是司机,只要他们参与了这个犯罪案件,我相信我不会看不出来的。一旦有了这样的线索,我便立即向警方报案。噢,关于这一点,我和警方都这样认为,如果‘CAM’对此事有染,不会看不出破绽来的……”
只是,对于他心中真正的目标——繁春和万梨子,久野的心中,还在犹豫,要不要向警方说明自己的疑点。
“不过,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看到的桥经理和佐田司机,绝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判明了的。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也许他们早有准备,也许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反正看不出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来的……”
“一眼就可以判断、明了!……”辽子也这样认为。
龙门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生父,如果见到了他就应当明白了,人类在不遭到彻底的失败,谁都相信自己的直感和观察力是准确的。
“从‘CAM’运输公司回来的途中,我还发现了我的另一个失败。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是一伙同谋犯的话,他们应当知道,如何从我和警方那里,脱身的办法,他们会一一地消除多种证据,从精神上做好准备……甚至会从我没有想到的地方,都做好了周密防范的准备的……”
“那么,干脆就去警方那里,就如实说明自己的想法?……可是……”久野慎心中十分焦急,又想不出别的办法。
在4月7日的傍晚,他被繁春叫去吃饭的时候,久野的这种焦虑更加明显了。
“那天繁春专务是交给我,办理关于合成宝石的事情。办完事情之后,专务用车把我带到赤坂,说要我一块吃饭。然后又带着我,转到六本木喝了酒……”佐田司机小心说道。
“不是专务也直接经办了铜像的运送一事吗?”
“是的。我也看出繁春心中,似乎也在考虑着什么,看样子,他对这类事情十分敏感,看上去他绝对是要,我不要追问,关于铜像的事情。而且,他对我似乎也有某种防备。对我来说,由于这件事,使我陷入了迷惑,我正想是不是干脆从正面问一下他……
“由于繁春已经知道了涩谷警察署,对此案的调査现状,所以没有必要,再掩盖有关事实。对方也不是性格暖昧的人,所以,我便大胆地向繁春和盘托出。
“其实,今天我被涩谷警察署悄悄地叫去了。在署里,他们明确对我说明:目前他们已经认为,这不是一件普通的失踪案,极有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事件。而且他们认为:尸体极有可能,是被放入铜像的木箱中运走的,在这种情况下,凶手必然是龙门寺拓野身边的人所为,并且不排除收买了司机、并借他们的手处理了尸体,警方已经对‘CAM’运输公司进行了秘密的调査。并且开始对包括我在内的、‘龙宝商会’内部的人际关系、有无对龙门寺经理下手动机的人,一一进行了调査。对我来说,如果经理的确是他杀,也将不排除为了抓捕凶手,而要被进行严密调査的可能。”
“那么繁春怎么说?”
“他瞪着眼睛听我讲完了这些,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看上去他比那些人的反应,要明显的多呢!……”
久野慎特意让金子送来了茶水,但他几乎没喝几口。他的面色十分苍白。
“可是,对于我的问题,他什么也没有回答,看样子他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说实在的,当时我看到他那个样子,突然觉得:一旦繁春向警方坦白了犯罪事实,连我也成了他们同伙了呢!……”久野说道,“但是,直到我们分手,繁春始终没有吐露一个字。”
“后来我一直在偷偷地窥测着他的表情。他不是一个意志很坚强的人,要让他闭口,忍受比什么都要困难。我猜测他一定会有什么反应的。但是,不料他竟于两天后的4月9号夜里,突然被人莫名其妙地杀死了……”
久野慎用他那双由于苦恼、而充血了的双眼凝视着辽子。
“也许是他的同谋者,担心他顶不住警方的追查,会坦白一切的吧,也就是说,他的同伙为了消灭证据,而杀他灭口……”
“同谋者是岸川万梨子小姐?”辽子问道。
“除她以外,我想不出别人来。”久野慎答道。
“那么,我听说繁春先生在遇害的时候,不是进行了拼命的反抗吗?一个女人恐怕是不能杀死他的?……”辽子有些怀疑。
“那当然。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警方认为,凶手是一名与他体力不相上下的男性。但这也不能绝对。特别是他的体形过于肥胖,据说又缺乏运动,动作肯定不灵敏;而且,当时他还喝了酒。他的胸腹部也被刺了几刀,虽然很浅,但一个人在麻癣状态下,被刺中要命的胸腹部,会相当紧张的。心理上的害怕,极有可能导致他在防守上的失误。”
“那么岸川万梨子小姐的‘不在场证明’呢?”辽子又问道。
“她本人说,那天的晚上9点半左右,至近12点钟的时候,在六本木喝酒来着,但是,证人只有和她在一块儿的朋友。而且,那时大家都喝的酩酊大醉,也不清楚在一段时间里,她是否离开过大家,并且也不能排除,一些人为她做伪证的这种可能。”
“那么……万一万梨子小姐真是凶手,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辽子像问久野,又像在问自己。
“她要和龙门寺拓野结婚,但这并不是她十分乐意的。因为她在暗中,又与繁春先生相好。但是,在专务和经理之间,她必须做出选择。而在这时候你出现了,如果你的身份,一旦得到承认,你就将作为经理的亲生女儿,进入公司继承人的户籍。这样一来,龙门寺先生的财产的大部分,将归于你的名下;而且,她和经理的结婚仪式又迫近了。因此,一且除去了经理,全部财产就实际上,到了繁春专务的名下,并且,繁春专务就有可能与万梨子小姐结婚。当然了,对我来说,专务不会要我加入这起犯罪的事件中来……”
“嗯,这样一说,事情就不难理解了!……”辽子一面点着头,叹息着说,“不过,这次万梨子小姐却杀死了繁春专务……”
“是啊,这一点我也弄不明白……”久野把手掌放在额头上,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不过,是不是可以这样设想一下?……也就是说,她在心底深处,实际上谁也不爱?如果第一次的犯罪露了马脚,她就要杀人灭口,保全自己。如果专务的口被封住了的话,杀害龙门寺经理的怀疑,就会处于证据不足的状态……”
“她在心底里谁都不爱?……”辽子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在久野慎的眸子中,她又在描绘着第一次,她见到岸川万梨子的印象。
在铜像揭幕仪式上,那被黑色包裹的美丽身姿,她对于走过身边和她讲话的繁春,只是简洁地打了个招呼,她的那一身打扮,完全像是以一个为未婚夫,所穿的丧服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在她那髙雅气质的侧脸上,不可思议地没有任何悲伤,从她那纤细的身影中,仿佛充满着一股神秘的哀愁。
对,龙门寺也好,繁春也好,辽子感到这两个人,的的确确都不是她真正所爱的男人。
不过,如果的确是这样的话,为了她自身的利益,进行了双重的杀人犯罪,这个万梨子也过于冷酷了吧?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这样冷峻、不近人情?……
而且……这时的辽子,突然注意到一个矛盾,“不过,如果说万梨子小姐。真的不爱龙门寺经理的话,为什么开始的时候。还要同意和他的婚约呢?因为如果和经理结婚后,她就不可能和繁春更……进一步交往了?”
久野慎此时把双肩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脸。他那疲倦面容上,显示出比刚才更加阴郁的神色来。
“她无法拒绝经理的求婚。”沉默了一会儿,久野慎说了一句。
“我想也许经理手中,掌握了她无法拒绝结婚的把柄。”
“把柄?”辽子吃惊地看着久野。
“大概吧。我忘了什么时候,一次万梨子小姐一个人,悄悄喝醉了酒,是我把她送回公寓的时候。当时她说走了嘴,如果和她过去的事情对照一下,我就觉得是这么回事……”
虽然是猜测,但久野一次也没有说过这件事。今天他用重重的口气说道。
在久野慎刚刚加入公司的两年半的时候,即1974年秋季,大体上迄今有五年多了吧。那时候,有一个自称龙门寺内弟的人,叫中野朗的男人,被一辆肇事汽车压死了。中野当时28岁,担任“龙宝商会”的总务部长,久野在他的手下工作。
中野是在1965年,“龙宝商会”创立不久加盟的,最先在龙门寺的手下工作。由于他有“龙门寺的内弟”这层亲缘关系,提升的很快。而在久野的眼中,却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才能,而且也不诚信可靠。
这个人工作散漫,经常是醉醺醺地来上班。对工作既不认真,也没有兴趣,也常常没有客户和他商量业务上的事情。刚刚20来岁,就一身横肉,从他那肥肥胖胖的体形上,就可以让人看出,他过得是一种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痴人过的生活。但那时,龙门寺拓野大概因为爱着妻子,对自己的内弟,也只好放任不管。
但这个中野,却对偶尔来“龙宝商会”,拜访舞坂永介的万梨子垂涎三尺,被她所迷。当时万梨子才二十二、三岁,比今天更加苗条、纤细,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纯情少女的风采。
中野常常当着部下的面,给她打电话,强行约她去约会,并终于于1974年春季,和万梨子正式进行了婚约。
为什么那么聪明、美丽的万梨子,偏偏看上了中野这号人?……当时公司里上上下下都这样传说着。但久野当时却明白,万梨子为什么对自己的人生和幸福,作出了这样的选择。
中野和万梨子的婚礼,定于1974年的10月,但在这之前中野出了车祸,中野朗的尸体,被人在府中和国立之间的甲州大街的叉道上发现了,虽然是早上路过的汽车发现的,但中野却是死于半夜11点到12点之间。由于那条岔道树很多,又很安静,也许肇事司机是希望,天亮以后再让人发现吧。
中野的头侧部受到了撞击,由此定成休克,最终导致死亡的,体内还査出了多量的酒精成分。由于身体其他部位未査出外伤,因此认为他是死于休克。
警方认为肇事逃逸的可能性极强。是不是他在别的地方被撞,后又搬到这儿的?……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基于附近的道路上,没有发现肇事的痕迹,而家住涩谷的中野,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到国立市内的甲州大街,散步而不可思议。
但搜査陷入了困境,那天夜里又下了雨,被害者的伤口,附着的汽车涂料或油类,也被雨水刷掉了吧,因此,调査取证工作十分困难。
但是,也有人认为:此事并非肇事逃逸,而是有人杀害了中野,伪装成肇事逃逸的现场。因为头部的伤,不像是被平面的钝器撞伤所致。
为了调査中野的交际关系,万梨子成了第一个对象,但她的“不在场证明”,由于有龙门寺拓野夫妇作证。事件的当晚,他们四个人决定,在一起商量办理婚礼的事情,万梨子于傍晚,就来到了原宿龙门寺的家;而中野于6点前就离开了公司,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于是龙门寺夫妇和万梨子三个人,一直等到凌晨两点,当晚便住在了龙门寺家中。从那之后,她一步也没有离开,龙门寺夫妇应当说是被害者一方。仅此一点,他们的证言,就足以洗清万梨子的嫌疑了,于是,事件未能解决,搜査便中断了。
“……当时万梨子是在喝了酒、酩酊大醉的情况下讲的。她说了和中野订婚前后的这些事情,而我把醉如烂泥的她,送到公寓的时候,正是距离中野的死,过去一个半月左右的时候。当时她住在青山公寓。但我是怎么把她送回去的,看样子她根本不记得了。”久野慎冷笑着摇了摇头说,“当时因为她一个人站不住,是我半扶半拖,把她送回房间的。在门口,是我从她的提包里,找出钥匙打开房门,把她抱进卧室的。我帮她脱了鞋,就让她穿着衣服,躺在了床上。后来我给她盖上了毛毯,临走时我看她还有什么事时,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就在这时……”
那时候,万梨于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惧的神色。她呻吟着、痛苦地伸出双手,一下子搂住了久野慎。
久野冲她大声喊道:“畜生,您怎么啦?……是我呀!您可别干什么?”
但万梨子痛苦地扭动着身子说道:“我什么也不会干的。”
“我没有资格对你做什么事情。”她边说边哭泣着,“我……我真的……”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万梨子对中野事件后,有什么反应或变化。也就是说——中野先生是不是被万梨子所害。因为原本她是不爱中野的。关于这一点,也只有我在知道了,她们两个人的事情以后,才感到这个疑点的。但是,中野先生却是痴迷地、全身心地爱着万梨子的……”
“那她为什么要和不爱的人订婚呢?”辽子仍然质朴地问道。
“只是这一点我不理解。噢,只是知道一小部分……”久野把目光转向天花板,“她为什么这样呢?……她为此也发过火。她说为了忘却这个痛苦,才拼命地投入到工作中;只有在她特别忙的时候,她才感到精神十分轻松。也就是说,在这件事情上,万梨子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但是什么原因,我却不知道。”
“竟然这样!……”辽子感叹着。
“也许是中野先生和她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斗,她用什么钝器打了他。如果真的她有这个打算……也许她的本意,并不是想打死他,但是,由于刚刚喝了许多酒,防备不及,休克后死亡了。惊慌失措的万梨子,便把这件事对龙门寺讲了。而且,龙门寺经理竟然没有告发她的杀人,反而充当了她的‘不在场证明’的证人……”
“也就是说,连中野的亲姐姐也都……”
“经理的夫人,是一位十分善良的人。至少对经理唯命是从。而且,经理在中野先生,开始追求万梨子小姐的时候,也希望这桩婚事,会改变内弟散漫、倦怠的生活,和工作作风的。与此同时,也许那时,经理也被万梨子的风情万种的风采迷住了吧。”
“是啊!……”辽子附和着点了点头。
“中野事件平息之后,万梨子被免于追究刑事责任,但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她便被龙门寺经理,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了吧。”
“而且,她不能拒绝经理的求婚了?”
“我看是这个原因。加上她那种阅历短浅的看问题方法,也许马上就答应下来了呢。”久野冷笑着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无论是龙门寺经理,还是繁春先生,肯定她是哪一个都不爱的!……”
久野慎说到这儿便抬起了眉头,口气中似乎也有了怒意。也许他心中已经认定,这个谁也不爱的万梨子,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杀死了这两个男人……
于是,辽子又回忆起金子也对自己说过的话:几年前,万梨子订过一次婚,但在举行婚礼之前,男方就死于了非命。而从那之后,她一直到与龙门寺订婚,都保持着独身生活。
但是,她的婚约者,一个个地都相继地“消失”了。
万梨子那张白晳的面容,再次浮现在辽子的脑海里。不知为什么,她心中产生了一个,与久野截然相反的想法。但是她又一想,对这个理由,自己还没有任何线索,因为自己毕竟对万梨子,还缺乏更加深入的了解。
“这次您打算报警吗?”她平静地问道。
“没有别的办法了。而且我已经向碑文谷警察署,说明了目前我所知道的一切,当然,中野的事情,我没有掺和进来,那么遥远的一件事都弄不清楚,掺和进来就更乱了。不过,如果这次再弄不明白,我想我只好把全部事情,都向警方报告了……”
久野慎像终于说服了自己似的,说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指拨开衣袖,看了看手表,已经半夜12点了。
“反正一旦有了什么进展,我会马上通知你的……你就别担心了。”久野像看一件耀眼的物体一样,眯缝着眼睛盯了一会儿辽子,脸上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次出现的笑容。
“噢,那我还先住在这儿吧?”
“那当然,直到事件完全解决了,再考虑你的事情。你别介意。而且警方不是要求,你暂时不要离开东京吗?”
“嗨,我的活动范围就这么小啊……”辽子叹了一口气了。
“你也没有活动的必要嘛!……”久野用力地说了一句。
“叫出租车吧,您喝了那么多酒。”
刚才久野慎是自己开车来的,车子就停在了“葵庄”前面。久野到厨房门口,用电话要了一辆出租汽车,趁这功夫,辽子又冲上了茶。
两个人重新坐定,默默地喝着茶。说话突然中断,寂静包围着两个人。金子好像已经睡下了,加上没有别的客人,整个“葵庄”里静悄悄的。这里连大街上来往的车声,都听不到。只是稍稍感觉到,大都市中固有的大地的震动。
大约5分钟之后,门铃响了,好像是出租车到了。
辽子打算把久野送到门口,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久野摆了摆手说:“明天我还要来取车呢。”他情不自禁地,用双手紧紧地握住辽子的双手,“那明天见!……”随着这句喃喃私语,辽子的手被拉了过去。她靠近了久野的脸颊,突然,他的嘴唇猛地,把辽子的嘴唇吸了进去,时间十分短暂。
然后,他迅速离开了辽子的脸,紧紧地盯着呆然,不知所措的辽子的目光。他的眼睛中,充满了要主宰辽子命运的坚定神色。
久野动了动嘴唇,说了句“好好休息吧”,便一回身,拉开拉门,又回身关上,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远去了。
久野慎的小轿车,停在了“葵庄”的一条小道上,他说明天来取,走了之后,一直到4月13日,也没有看见他的人影。到14日傍晚,他也没有打来电话。
这两天里,天一直下着小雨。辽子也无法外出,她有些心神不宁。
久野到底怎么啦?事件的调查,又有了进展了吗?……
那天夜里分别之前,久野慎突然强吻了自己,对此,自己打算反抗来着,但当时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丧失了一切感觉,只感到自己如同喝醉了酒一样,处于朦胧状态。
他的举动让自己陶醉了?……
这时,辽子在心中,无意识地回忆起,以前认识的两、三个男朋友,其中有髙校的同年级同学;后来上了大学的大学生;还有一位是为了写书而来保育园的,福冈的一家出版社职员等等。她和这个年轻人发生过肉体关系,还向母亲玉枝介绍过他;但是,后来当他要调到大阪总社,并劝辽子辞职和他结婚时,辽子却动摇了。
辽子在心回忆着当年的情景,但渐渐地,又回到了久野意识中来。也许自己在不由自主地比较吧。
久野说了,在事件未解决之前,让辽子还是一直住在“葵庄”的好,但辽子这样整天无所事事,一点待下去的心情也没有。同时警方也不允许她离开东京。
自己工作的那家保育园,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决定的,本想打个电话问一问,但现在这样的心情一点也没有。
4月14日傍晚5点多钟,外面的门铃响了起来。辽子先于金子一步,赶到了大门口,是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一名二十七、八左右岁的瘦弱的男人,和另一名多少年龄大一些的人。辽子还有印象,是繁春被害的第二天下午,来到这儿的碑文谷警察署的刑警。瘦瘦的男人名叫藤井。
“前几天打扰了。”藤井边说,边分别看了看辽子和金子,“外面的车是久野先生的车吗?”他又问了一句。
“啊……”辽子点了点头。
“因为有搜査的必要,所以,我们要检査一下车内。”
藤井果断地说完,便走了出去,并回手关上了大门。
辽子听到他说要检査车内,她呆呆地站在那里。
警察为什么突然关心起久野慎的车来呢?!……
“搜査的必要”,那为什么久野不跟着一块儿来?
从警察顺利打开车门来看,是久野把钥匙借给了他们吧?……
那么,久野慎此时此刻在哪儿?……
辽子突然感到,胸中一阵痛苦的心悸。
车检大约30分钟后结束了。藤井他们又按了按门铃,并打开门出现在了门口,到底有了什么收获,从他们的脸上,辽子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久野先生最近来过这里吗?”
藤井问辽子。他那双细细的眼睛盯着辽子,看上去是个性急认真的学生模样。
“是的,前天晚上……”
“他来有什么事情吗?”
“啊……他……”
“你们都谈什么了?”
“这……”辽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是不是说了,关于宝石的事情?比方说关于繁春先生的宝石,龙门寺经理的宝石等等?”
“这个……我记不清楚了。”辽子谨慎地说。
“那么,他有没有把什么东西,放在你这儿来呢?”藤井继续问下去。
“没有。”辽子摇头答道。
“什么小包之类的东西?”
“没有,什么也没有!……”辽子肯定地摇了摇头。
两名刑警沉默了一会儿,紧紧地盯着辽子的脸,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世界一般。
“噢,请问久野先生出什么事儿了?”辽子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她的心跳更加剧烈了。
“啊,我们只是有必要,进行一下调査而已。”藤井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并和同伴使了个眼色。
“那么,打扰了。”
似乎使人感到,他们不想回答任何问题一样,两个刑警连忙走了。
这一天,久野慎还是没有联系,到了夜里,辽子死心了。他说过,一旦有了什么变化,他会马上通知自己的。而今天刑警却来,检查了他的车,并打听了有关他的事情。
也就是说,后来久野自己,发生了无法和辽子进行联系的事情……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藤井所问的关于“宝石的事情”,又是什么意思?……
那天夜里,辽子失眠了,而且心神不宁。打开第二天的晨报,辽子终于有些明白了。
留下的宝石是赝品
报纸上以此为标题,继续报道着繁春事件。内容如下:
在繁春专务被杀的现场房间里,在柜橱的显眼处,放着装有红宝石和蓝宝石的小盒子,在隔壁的保险柜中,也放着一共有八枚钻石:星彩蓝宝石和猫眼宝石等等。
为了慎重起见,警方将这些宝石,委托专门机构——日本宝石研究所进行鉴定,其结果于12日出来了。根据这份报告,证明橱柜中的两枚红宝石,系人工合成宝石,而据说繁春自己,所有的自然红宝石和蓝宝石,却没有找到。
于是,警方又鉴别了龙门寺拓野经理收藏的宝石。这些是在龙门寺行踪不明后,由繁春指示,从龙门寺家中,全部转移到了公司的经理室,保险柜中的宝石。
鉴别结果,在这10枚宝石中,其中一枚红宝石,一枚蓝宝石和两枚祖母绿宝石共计4枚,均系人工合成宝石。
根据有关人士介绍,这4枚人工合成的宝石中,大小和图案等特征上,与龙门寺拓野所收藏的天然宝石,看上去酷似相同,不是所有的鉴别机构,所能鉴定出来的。但是,平日里,龙门寺拓男对人工合成宝石,是持反对意见的,因此,难以考虑他会收藏这么多的人工合成宝石。
而相反,繁春则对开发人工合成宝石,保持着积极的态度,与从事进口方面的人士,和国内的研制机构关系很深。
于是,便得了这种可能:繁春在自己保存的天然宝石,和制造人工合成宝石的同时,也将龙门寺拓野所收藏的天然宝石,秘密地以特征十分接近的人工合成宝石,进行了替换。如果说经理室保险柜中,那六枚是天然宝石的话,在目前行业内部的价值,大约7000万日元,如果到了市场,尤其是在黑市上的话,那将数倍于此。
另外,人工合成宝石,通常是以天然宝石的十分之一的价格,在市场上流通的;而那六枚大的天然宝石的价格,将会是人工合成宝石的20倍不止。
据说,繁春平时常就人工合成宝石,与“龙宝商会”秘书室的X氏商量,因此,关于替换宝石这种可能的详细情况,除繁春之外只有X氏知道……
在这篇记事的最后,还附加了有关人工合成宝石的简要介绍。记事中的“X氏”,只能认为是指秘书久野慎。久野被警方叫去进行了取证,因此他无法和我进行联系了。这篇记事对此事的报道,还比较“温和”,但这并不说明,警方肯定没有将繁春被害事件,与久野慎联系起来吧。只是知道,目前警方认为,只有他知道繁春把自己的人工合成宝石,偷偷地与龙门寺所有的天然宝石,进行了偷梁换柱这一事实。
那么,会不会就是他杀死了繁春,并拿走了繁春自己原有的两枚天然宝石,和龙门寺的四枚天然宝石呢?
辽子把放在会客室里的这份报纸,拿到自己住的房间里。她打开铺在桌子上,自己像一尊石雕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
繁春房间的柜橱里,据说放着两枚宝石。但开始警方并没有看出,那是一对人工合成的宝石。因此,只认为是凶手没有发现,或是凶手并不是以盗窃为目的的杀人。这些在记事中,也进行了依次报道。但鉴定结果出来之后,警方才认为自己被凶手蒙骗了,并进而怀疑是久野所为,正是他为了混淆警方的视线,才故意留在了十分显眼的地方?
辽子呆呆地坐在那里,但她此时此刻的想像力,却非比寻常……因此,昨天藤井他们来,检查了久野的汽车,并向辽子询问了有关宝石的事情,以及久野有没有,把东西交她保管。这说明,他们认定久野慎偷盗了天然宝石,并隐藏到了什么地方,正在拼命査找。
三天前的深夜,就坐在眼前椅子上的久野的身姿,忽然又出现在了那里。他那张由于过度疲倦的苍白的面颊,充血的双眼……但他却一句也没有谈到宝石。反而用复杂和烦闷的口吻,谈了许多关于繁春和万梨子的事情。
他说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将把这些情况,向警方报告,然后便走了……啊,他在临走之前,还吻了自己,并用专注目光盯着自己的眼睛。
当辽子回忆出,久野慎那双眸的神色时,心情不禁剧烈地紧张起来。目前自己必须屏住呼吸,认认真真地反思一下。
久野是凶手吗?我能相信他吗?
“我相信他!”辽子小声地脱口而出:久野慎绝不会为了抢夺宝石而杀死繁春的。与其让自己相信,倒不如说是她心中的直觉,让她相信。久野有来自资金的压力吗?难道说在他那认真、真诚的性格背后,是一个充满了凶残本性的男人?……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辽子这样一想,心中不免又产生了一股不安。
的确,在第一次见到他之后,到今天还没有一个月呢。可以说自己对他还不很了解。
但是一那个人绝不会是坏人!能这样坚信不疑吗?
第一,假如久野是为了抢夺繁春的宝石,而杀死了他的话,那么,关于龙门寺的失踪又如何解释?
龙门寺的他杀迹象十分明确。
辽子环视了一下这间,除了自己,而再没有第二个房间,不知为什么自己,现在的思路十分敏捷。
目前为止,对于龙门寺从自己的家中,到河口湖车站的这段路程,仍然不能有人证明。这只能说明为了掩饰他被害后,便于运出尸体,有人顶替他的形象,从河口湖车站到林海一带,进行了徘徊。
如果龙门寺的确是他杀,那么繁春之死,与此事就不能说没有关系。但是,万一龙门寺确实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离家出走的话……那么,繁春事件是不是就与此无关了呢?
在这情况下,有什么理由要致繁春于死地的怀疑对象,似乎也只有久野一个人了吗?
辽子觉得,自己的思路越发活跃和清晰了。
再分析下去,就可以抓住龙门寺失踪的真正原因了。难道这个原因,取决于久野慎有没有杀人的嫌疑吗?……
那么,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在哪儿?古山纮果真存在吗?……
16年前说是病故的古山纮,难道是龙门寺所杀吗?或者是说,古山纮杀死了龙门寺,又伪装成龙门寺活在人世上?辽子找上门去后便失踪的龙门寺,如果是根据自己的意志,主动离家出走的,那么理由是什么?
这些疑问一个接一个地闪现,辽子渐渐地感到,统统集中到了一个原点,至少对辽子来说,这是一个原点:龙门寺拓野是自己的生父吗?
可是……在辽子所及的范围内,找到这个根据,还是十分困难的。龙门寺拓野当时在心里怎么想的?而且他失踪后的今天,又会不会突然出现?
到让金山町的稻村为造,看过龙门寺的照片,辽子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但当时她希望,稻村为造会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但这个希望破灭了,目前的稻村,还保留着25年对龙门寺拓野的真实记忆,加上他老眼昏花,他无法辨认照片的人,究竟是不是25年的那个龙门寺。
突然,辽子又浮现出了母亲玉枝的容貌:“妈妈,您把这么重大的问题留给了我……”
面对玉枝的容貌,辽子心中喃喃私语道。
“我在寻找父亲,这是母亲最后的希望。所以我一定要做到。可后来会怎么样?我原以为一见面,就可以明白了,但见了面后,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生父,后来发生的事情,是我所根本没有想到的……”
如果在10年前,玉枝一定会弄清楚这一切的,这会儿辽子只好这样认为:玉枝早年和龙门寺相爱,并生下了辽子了。
眼前的玉枝嫣然微笑,她的面貌看上去,比死前要年轻30多岁,看上去身材也和辽子一样。脸庞清秀,温柔可爱。这也许是从放在唐津的公寓里的母亲,生前的相片中得到的彩像吧。
“要是母亲还活着,见到了龙门寺先生那该多好……”在玉枝死去的今天,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分辨出辽子的生身父亲的人了。
辽子那迷惑难解的目光,又投向了窗户。被连续两天阴雨一洗的树叶,显示出勃勃生机,开满了白色的杜鹃花;花和叶子上,还闪烁着露水的光泽。
辽子又收回了视线,在她那看了半天昏暗室内的目光,一时还无法适应,外面耀眼的光芒,这时,她的头脑里一闪。
1953年母亲玉枝,从中国的上海回国时,听说一块儿回来的,还有一位同在武昌的医院里工作的护士,还是她们劝玉枝回国的呢!……而且,同船回来的两名护士,一直有书信来往!
并且,龙门寺是在玉枝当时,工作的武昌医院里认识的。她们说在他住院中,还时常有他的朋友来看望过他。
如果这样的话,玉枝的朋友,也应当认识龙门寺了?
辽子进一步“挖掘”出自己的记忆,她拼命地思考着线索。可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那两名,一直通着信的阿姨的名字,辽子在玉枝去世后,都要给她们写去了讣告的书信,但一位的地址上贴着“搬迁。地址不详”的退签退了回来,只有另一位阿姨,寄来了祭奠用的香典和书信,后来辽子还又写信表示了谢意。
想到这里,辽子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感到面颊潮红。她又返回会客室,告诉金子把电话接到自己的房间里来。她连忙打开自己的提包,翻到记有唐津公寓的,吉冈香代子的电话号码这一页。她是平时经常照料自己的主妇。连去金山町的町公所,直接打听龙门寺的下落的主意,也都是她出的。
辽子拨动了电话号码,响了两声就有人来接。对方的嗓门很髙,像年轻人一样的音调。
“喂,喂?……”对方首先对着话筒呼啸。
“是吉冈太太吗?是我,忠谷,辽子……”
“啊,是小辽于呀!”香代子的声音十分吃惊,“怎么样!你还好吗?!”久所不闻的九州方言,令辽子心中十分怀念。
“啊,还好!这会儿我在东京呢!……”辽子也马上改用九州方言,与香代子交谈。
“东京,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这个月中吧。”
“是嘛,昨天我还和一个邻居说你不会回来了呢!”
“不,还有些事儿。”辽子笑着否定了,她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今天我有件事,要麻烦您一下……”
“什么事儿?”
“我来的时候,我把我房间的钥匙,放在您那里了。”
“是啊。”
当初辽子认为:这次出门不会很长,连自己的印章,也一块儿留了下来。这会儿想起来,反而感到自己太“英明”了。
“请您到我的房间里,打开我的抽屉,那里有许多我的书信,其中有―位是神户地址的信,帮我找一找好吗?”
“神户地址的?叫什么?”
“这会儿我也想不起来了,反正是我母亲的朋友,我想知道她的名字和地址。”
“在抽屉里呀!……”
香代子答应以后,又说找到后给辽子打电话,并问了一一下“葵庄”的电话号码。
大约30分钟后,电话铃又响了。辽子认为一定找到了,在自己那间狭小的房间,找件小东西肯定不容易。她马上拿起了话筒。
“找到了!……”香代子兴奋地说道,“我觉得是这个人……是佐地多惠子女士吧?”
“啊,就是她!我……想起来了!住址是神户吧?”辽子急切地问道。
“是,是神户市须磨区关守町……”香代子一宇一句地念着。辽子连忙记在了笔记本上。
这下思路更宽阔了,辽子心中充满了希望。也许是母亲让自己,想起这位阿姨的存在吧。
但这时辽子又想起了久野慎。要是他在身边,自己会马上告诉他的。和男性嘴纯亲吻时,甜蜜感觉不自觉地又萌生了,辽子一阵心旌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