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婆子就坐在大门口哭嚎,吸引一群吃瓜群众。不少妇人手里一边纳着鞋底或者摘菜,一边乐滋滋的看着热闹。更有甚还端着小草墩子,嗑着瓜子,一副看戏的模样。
蔡大贵捉奸在床被送进大牢里,这件大事早就传得到处都是。所以大家伙基本都猜到李老婆子出现在这里是咋回事,就算不清楚的,也会有人兴致勃勃的科普。
这个时候还在家里的,还有空闲看别人家热闹的,多半都是那妇人,得知蔡大贵干的事,全都是一脸不屑的样子。
其中也有不少人出声充当和事老,劝解当事人。
“大江爹娘,这么闹下去也难看,有啥话不能好好说。”
“是啊,不管咋说按照辈分都是你们的娘,你们都是一家人,弄成这样何必呢。你看大家都围在这里,以后传出去得多难听啊。有事好好商量,没有过不去的坎。”
李老婆子听有人这么说,嚎得更起劲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辛辛苦苦拉扯这么多孩子长大,男人又死得这么早。现在儿子又成这样,这老大家的还不管,还想要他弟弟的命。他爹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你看看这狠心的儿子啊,想要逼死我们母子啊!”
“还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真以为我们不记得当年的事了。当初你们是怎么对蔡老根一家的,现在知道哭了,要我说该!你自个人品不好,才会养出这么个孩子。还好意思哭呢,要我是蔡老根直接一根棍子轰出去了。”
蔡老根两口子在南三巷的人缘还不错,也就更加看不惯李老婆子的行径,开口帮着他们说话。
“话也不能这么说,哪个孩子长大不挨过打?有谁觉得不是应该,管教孩子谁家不动棍子?现在有话说,还不是因为是后娘。后娘又怎么了,那也是他爹明媒正娶的。因为这就忘了养育的恩情,做人不带这样的。”
“就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要当初真的待不好,蔡老根能有今天的风光?早就被打死了!咱们南三巷他们家可是数一数二的,还有钱去大酒楼呢,做人也得讲讲良心。”
“老是计较以前小时候那点鸡毛蒜皮的事,未免也太不大气了。要是我,我肯定不会这样什,家有一宝如有一老,做人还是得孝顺。”
“为了一点钱,连亲弟弟都不顾了,这人心啊……”
有人听不下去了,直接狠狠‘呸’了一声:“少在那胡扯,想当年你婆婆病种的时候,你咋不知道是一家人,差点没有把老人家给饿死,现在装什么好人。”
“你一个上街买菜,两文钱的菜你还要顺一文钱一回来的人,好意思说不就是钱吗!你欠人的钱还清了没。”
人群里有和蔡老根一家不对付的,或者说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指点别人,以衬托自己的。有的人看不下去,把对方黑历史也给抖了出来。
结果吃瓜群众内部,也开始撕了起来,那叫一个热闹。都是一条街的,谁家有点事都门儿清。
族老见这屋里屋外都闹成一片,眉头皱得更紧,这么闹下去,他们整个蔡氏家族的名声都不好了。
“蔡老根,不管你跟李氏以前有什么恩怨,蔡大贵都是你的亲弟弟,你这事不管说出去太不好听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的孩子们想想。你多少出一点钱,把这事平了去吧。你看闹成这样,多难看啊。”
高氏直接冷哼:“他们都不怕难看,我们为什么怕难看?那蔡大贵不掂量自己,就去睡别的女人。现在真要没个惩罚就放出来,以后把手伸进咱们南三巷,把你们的媳妇儿媳妇白睡了,我看你们还说这话不!”
高氏说完这话,眼珠子一转,目光朝向之前为李老婆子说话的人,眼光变得暧昧不已:“还是你们就等着他放出来,让他睡你们呢?”
那些人的脸顿时都绿了,这话传出去还得了。她们只不过是凑个热闹,随便说两句,他们看蔡老根一家过得这么好,早就眼热了,希望这次破点财心里也舒坦。可要是扯到自己身上,那可就不成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说的是这世上的理。”
“得了吧,你们自己家里一屁股的事都没闹清楚了,倒是有闲工夫来我家说理?心底要是没龌龊,咋会帮这个忙?”高氏啧啧啧开口。
跟高氏好的妇人也开口笑道:“我就说呢,之前我就看你喜欢往南一巷跑,原来是想男人了啊。那蔡大贵虽然不是个东西,可比起你家男人确实健壮不少……”
一群人顿时哄笑起来,把之前那几个给李老婆子说好话的妇人,弄得脸直发红。虽说平日都是泼辣的,可遇到这种事却也使不上劲来。毕竟这么多年邻居,这些年李老婆子一家人干了啥大家都清楚得很,而且他们还是南三巷的人,却帮南一巷的人说话,传了出去没事也变有事了。
“我呸,原本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结果你不领情不说,还给我身上泼脏水。你们就任着性子来吧,以后我看你们倒霉的时候,还笑得出来吗!”
说罢,就直接离开了。
李老婆子见之前给她说话的人全都走了,心底顿时有些急了,她找上门就是想让大家的唾沫星子逼着蔡老根就犯。可现在没人声援她,她就算喊破嗓子也没用啊。
而且万一蔡老根真跟他之前说的那样行事,岂不是更加麻烦。她赶紧望向那族老,让他给她说话。这族老愿意走这么一趟,管这两家的事也是因为拿了好处了。
族老虽是忌惮高氏的威胁,却也得道:“蔡老根,你们差不多就得了,说到底还是一家人。”
这话反反复复的提起,着实令人恶心至极。
“三叔,当初我们分家你可是跳得最高的,把什么好东西都给分过去,我们说点啥你就一堆大道理,现在怎么又来说我们是一家人了?”高氏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他,“说起来,从以前开始你就替这老婆子说话,你们到底是啥关系,让你这么照顾她?别的族老也没见你这么热心。”
族老瞬间听明白了,顿时大怒:“你这是什么话?”
“三叔,我公爹死了之后,好像你和那一家走动得挺勤啊。”高氏没直接回答,别有深意的开口道。
族老脸都给气白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和李氏清清白白的!”
“噗嗤。”其中一个吃瓜群众笑了起来,“大江娘也没说啥,你这就做贼心虚自个给招了。”
“胡说八道!你们都给我闭嘴,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族里的事,我当然得管,否则还有没有规矩了。”族老梗着脖子道,整个人气得直哆嗦,没有想到会烧到自己的身上。
他老了老了,名声可不能因为这种事给弄得晚节不保。
大家伙确实没有再说话,眼神却在他和李老婆子之间游来游去,时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容,其意不明而喻。
不用想都知道,再纠缠下去,坊间会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这使得族老如坐针毡,再也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这事你们看着办吧,我是管不了了,以后有啥你们自个挨着,别怪我没有提醒!”说完背着手,气哄哄离开了。
李老婆子见状顿时急了:“老三,你别走啊,来之前可是说好了,现在事还没办成呢。”
族老头听这话走得更急了,简直可以用健步如飞的速度跑了。
“李老婆子,你老了老了不在家里享福,跑出来做人大门口。我怕要钱是假,卖风骚是真吧,只有窑姐儿才会一天都站门口招呼。”
“我呸!你这贱嘴说这话也不怕烂了舌头。”李老婆子怒极,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她再脸皮厚,却也是要名声的,尤其是这种名声要传出去。她一个快入土的老婆子不在乎,家里还有小的呢!
“你成天来找蔡老根,他现在可不是孩子,不会是看上他了吧?毕竟蔡老根跟老爷子长得还有几分像,还比老爷子年轻长得俊,你会有小心思,也是说得过去的嘛。”
这话一落,顿时惊起了三层浪。
“怪不得啊,这些年这家人老是缠着蔡老根这边,明明都分家了,他们还占了大便宜,还有什么好纠缠的?说到底不是亲娘,总该避讳,原来还有这么个内情啊。”
“我就说呢,蔡老根两口子都是那实诚的,怎么就避之蛇蝎,原来是因为这啊。哎呀,这也忒恶心了,被这么一个满脸褶子能夹死蚊子的人瞧上,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李老婆子差点没气得厥过去,整个人都哆嗦着不知道如何用言语反驳,这种伤害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无比强大的。而且大家你一言无一语的说起从前的事,原本听着很正常的事,换一种说法又在这个环境里,变得暧昧不堪起来。
没等李老婆子想到对应之词,得到消息蔡大福两口子跑了过来,连忙将她从门口地上拉了起来。
“娘,你在这干啥呢,别再丢人现眼了!”蔡大福恼怒不已,为了他那个败家弟弟,把他们一家子的脸都丢尽了。
蔡大福的媳妇王氏也也气得很,从她嫁过来就被这个老婆子磨砺,老了老了还不愿意放手家里的事。现在还在外头惹这么多事,以后让她怎么自处,以后怎么给自己的孩子找媳妇找丈夫?
要她说那小叔就该被钻进去,成天游手好闲的,回到家除了吃除了使唤人啥事都不会干!这种人在家里,她还担心把她的孩子们都给带坏了。
得到消息的那天,她还多吃了一碗饭呢。
李老婆子见自个大儿子来了,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骂,顿时更加委屈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什么为了这个家,从小你就偏袒我弟,从来不为我着想。现在他丢了这么大的人,你还要不顾我们为他奔波。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儿子?!”
蔡大福怒极了,他本就觉得自己的弟弟是活该,要是一直不能出来最好。这样他就不用白养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家里的东西也能多拿一点。但是想着能从蔡老根那拿到钱,兴许还能分到一些,他就没吭气。
哪里晓得,他老娘在外头丢了这么大的脸,外头都传成啥了,说他老娘跟很多男人有一腿,他可能都是杂种,这就让他不能坐视不管了。
“你这没良心的,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扯大,你竟然说我是不是你娘,你是不是想要生生气死老娘你才甘心?”李老婆子脸色非常难看,自从蔡大贵出了事她的精神头就不太好。虽然打定主意让蔡老根大出血,把蔡大贵从牢里捞出来。可即便如此,也是要遭不少罪的,心里难免会担心。
现在又听到大儿子这么说,气得整个人都开始哆嗦,说话也就没了个把门的。
“別以为你弟弟进去了,把我气死,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了!我告诉你蔡大福,我真要这么去了,你弟弟又救不回来,你就啥都别想拿到。”
蔡大福原本只觉得丢人,没有想到会听到老娘这么一说,更加笃定李老婆子偏袒他的弟弟。之前自己婆娘在耳边吹风还不当回事,如今才发现自己只怕比起蔡老根好不到哪里去。
“你果然不把我当儿子,那你就跟蔡大贵过去吧。我也不要你这个娘了,以后别指望我伺候你!”说完拉着自己的婆娘走了。
李老婆子听到这话顿时急了,平时她在家里作威作福,可到底年纪大了,一年不如一年,如果她的大儿子真不管她,她可真的就无家可归了。
她以前的好姐妹是怎么惨死的,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也是厉害泼辣的,没想到老了被儿子赶到猪圈里住,一天就个粗粮饼子填肚子,水都得自己去打。后来实在打不动了,只能喝着喂猪的水。
后来死了,全身都是臭的,腿那还长了蛆,吓得她做了好几天噩梦。
老小是个靠不住的,今后养老还是得靠这个大儿子。这个大儿子平时是个不管事的,可真惹恼了,那犟脾气还真可能不会管她。
李老婆子这下没闲工夫再赖在这里,连忙从地上挑起,追赶自己大儿子去了。
门口瞬间清净起来,几个跟高氏想好的妇人走上前,笑道:“这家人就得这么治。”
“今天谢谢你们了,若不然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高氏一脸感激道。
几个妇人笑着摆摆手,聚在一起说话。
“跟我们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吧,咱们几个谁跟谁啊。再说了,就算咱们关系一般,看到这种惹人厌的,不撕几句心里也憋得慌。”
“你要真想谢我们,就让你家小满做点好吃的给我们。你家小满真是个手巧的,上次做的绿豆糕,我们家老少都喜欢吃。”
“对对,我也想跟你说这事呢。我婆婆牙口不好,最近生了一场大病,吃什么都不香。上次你送的那什么糕点,她特别喜欢,想让你家小满再帮忙做一次。”
高氏哪里有不应的,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就是这般。很多时候都需要这些人的帮忙,否则难以独处于世。有来有回,才能继续良好的维持关系。
李老婆子后来没有再登门,实在是外头的流言让她没法再过来。她就算不顾及名声,蔡大福却还是要的。他自己有两个女儿,长得都挺漂亮,如今都到了待嫁的年纪。
蔡大福一直想要给两个女儿找好的婆家,这样他们就能连带一起过好日子了。若是名声臭了,那可就不好找了。
他的亲弟弟这样已经够丢人的了,若自己老娘的名声也不佳,还是这种方面的,那他的发财梦也就没戏了。
蔡老根一家又恢复了平静,蔡小满见状心底也放心下来。她之前坑蔡大贵,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自家的生活。还好他们家也够无赖,遇到事一点不手软。
有时候最烦的不是极品,而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包子,尤其还是只会哀怨自己命苦,不会去解决问题,总有无数个借口的包子。
不再去做生意,蔡小满也没闲下来。
自打之前有人开口,委托蔡小满帮忙做点心,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找蔡小满。有想学几手的,也有想要让她帮忙去做的。
街坊邻居的,而且关系都很不错,平时大家都互相帮衬,也就不好拒绝。
能和高氏交好的,都是会说话知道怎么办事的,他们也没有让蔡小满白做,也没有直接给钱显得生分,而是每次会让蔡小满带回来不少东西,当做是谢礼。
其中也不乏想要贪占便宜的人,不过这些人高氏直接做主,全都给推了,不会让蔡小满过去吃这亏。别人怎么说高氏都不会管,心里都算清楚着呢。
蔡小满也很乐意帮忙,厨艺倒是让她和巷子里的女孩子们拉近了关系,不像之前一样,身边都是男孩子。这世对女子苛刻,完全没有女性朋友也不妥当。而且她又不是同性相斥,有些时候还是喜欢和女孩子在一起的。
“小满,你不用教我这么多东西,这可都是你的独门手艺,以后只教给子孙,不好教给外人的。我娘说啥你别管,她这人不坏,就是有时候就爱贪便宜。”王秀秀是高氏闺蜜曹氏的女儿,比她大两岁,和曹婶子一样,是个性子直爽的女孩。
蔡小满和王秀秀很投缘,王秀秀也是个手巧的,学东西很快,所以她愿意教她。
“你不会是懒得学,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吧?”蔡小满笑道。
王秀秀白了她一眼,嗔道:“你这人,我是为你着想,你竟然还来挤兑我。”
“我知道我知道,王姐姐对我最好了!”蔡小满头靠着她的肩头腻歪,“你放心吧,这些并不是什么独门手艺。而且不是我说,你就算学了去,做得也没我好,你也不会拿这个做生意,以后抢走我的饭碗,我有什么可怕的?”
“你心底想明白就好,你就是太实诚了,我娘就让你指点我一下,结果你什么都教给我了。”王秀秀也喜欢蔡小满的性子,不免为她担忧,不想她被一些人给骗了。
“我们两家谁跟谁啊,你啊,每天想这么多,小心小小年纪就长皱纹。”
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一听这话王秀秀顿时怒了,直接上手捶了她一下:“你真真是惯会气人的。”
蔡小满笑着接受她着跟挠痒痒一样的捶打,说实话她心底还真不担心这些。这大概就是她作为顶尖厨师的自信,她从前没有现在的敏锐味觉,都能在自己的领域里达到顶尖,更何况现在拥有这样的金手指,可以更上一层楼。
教导别人也不怕饿死她这个师傅,若真的能超越自己,那也是一件好事。每一项技艺都应该要传承,若总是要求徒弟比不上师傅,那么以后就会渐渐消亡。
上一世已经看到太多的精湛手艺由于各种原因,消失于历史之中,她作为一个手艺人,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现在的人之所以如此保密,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经济落后,市场太小的缘故,教导别人确实是有可能饿死自己。不像后世,市场很大,交通便利,人们可以天南地北的跑,人员流动性很大。徒弟学好了只要换个地方施展,基本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她曾经也带过徒弟,而且知道不会对自己有何影响,所以很愿意传授。若能教导出高徒,也会带来一种成就感。
当然,她也不是谁都愿意悉心教导,这也是要看缘分和眼缘的。
曹婶子从外头回来了,风风火火的就直接冲进了厨房,笑眯眯的对着蔡小满道:“小满,婶儿这有个好活计,你愿不愿意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