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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储藏间的笼子里有二十多只动物,大多数是猫,也有一些小白鼠和老鼠。房间里弥漫着皮毛和粪便的气味。戈登领着斯特恩穿过中间的过道。“我们把分裂的动物和其他动物隔开安放。我们必须这样。”
斯特恩看见沿后墙有三只笼子,笼子的栏杆很粗。他跟着戈登来到一只笼子前,看见一团小小的、鬈曲在一起的毛。这是一只正在睡觉的猫。一只灰白色的波斯猫。
“这就是韦尔塞。”戈登把头一歪说。
这猫似乎很正常。它睡在那里,呼吸缓慢而轻柔。他能够看见皮毛上方的半边脸。爪子是黑色的。斯特恩倾身向前,但戈登伸手拦在他胸口说:“不要靠得太近。”。
戈登伸手拿起一根棍子,沿着笼子的栏杆一划。
那猫睁开眼睛。不是很慢、很懒散地睁开而是警觉地立刻睁得很大。它没有动,没有伸懒腰,只是动了动眼睛。
戈登又用棍子沿栏杆划了一下。
那猫恼怒地大叫一声,大张着嘴,龇着牙齿,飞身扑向栏杆。它撞在栏杆上,向后退,接着又扑上来又扑了一次,无情地、不断地发出嘶嘶声和威胁性的叫声。
斯特恩看得心惊肉跳。
那猫的脸扭曲得很难看。半边正常,半边显然略低,眼睛、鼻孔,样样都低一些。脸正中有一道线,把脸分成两半。他想,原来这就是他们称之为“分裂”的原因。
刚才因为猫在扑撞栏杆,他没有看见那脸的后侧。现在他看见了:在头的侧面,在那只扭曲的耳朵后面,还有一只眼睛,比较小、只是部分成形。在那只眼睛下方有一块鼻肉,它的下面是微微凸起的下巴,就像脸上长出的瘤。一溜白牙从皮毛下伸出来,但是没有嘴。
传送错误。他现在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那猫不停地往栏杆上撞,它的脸因此开始流血。戈登说:“它会一直撞下去,直到我们离开。”
“那我们最好离开吧。”斯特恩说道。
他们默默往回走。过了一会儿,戈登说:“不单单只是你能看得见的,它的精神上也有变化。如果一个人分裂了,第一个值得注意的变化就是精神上的变化。”
“你告诉我的那个人就是这个样子吗?那个留在那边的人?”
“对,”戈登说,“他叫德卡德。罗布·德卡德。他是我们雇用的海军陆战队员之一。早在我们发现他身体上的变化之前,他的精神上就有了变化。后来我们才明白,他的变化是由传送错误造成的。”
“什么样的精神上的变化?”
“罗布原先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伙子,出色的运动员,很有语言天赋。罗布和外国人一起坐下来喝啤酒,等啤酒喝完了,他就能开始学那种外语了。你知道的,这儿学一个短语,那儿捡一个句子。他开口就说,语音总是那么准确。几星期之后,他就能说得像外国人一样了。海军陆战队发现了这一点,曾送他到他们的语言学校学习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罗布受到的损伤不断积累,他不再那么讨喜了,变得很卑鄙。真的很卑鄙。”戈登说道。
“是吗?”
“他把这儿的一个门卫打得鼻青脸肿,因为那个门卫检查他身份证的时间太长。他实际上还在阿尔伯克基的一家酒吧里杀死了一个人。那时我们才意识到德卡德的大脑受到了永久性伤害,不会好转了。如果要有什么变化,那只会变得更糟。”
他们回到控制室,发现克雷默正躬身坐在监视器前,盯着屏幕上出现的现场波动。信号正越来越强。技术人员说至少有三个人回来,也许是四个或者五个。从克雷默的表情来看,她显然精疲力竭。她希望看见他们都回来。
“我仍然认为电脑模拟有错误,玻璃板能经受得住。”戈登说道,“我们现在肯定能向里面注水,看它们是否撑得住。”
克雷默点点头。“是的,我们可以这么做。即使它们注水后不破裂,我们也不能肯定它们过一段时间,在传送过程中不会突然爆裂。那样的话,就将是一场灾难。”
斯特恩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他突然觉得极不自在。他觉得有个声音在对他喋喋不休,在他脑海深处回响。克雷默说到“突然爆裂”,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汽车——同样的连续画面,从头来了一遍。汽车大赛。巨大的卡车车胎。米什林·曼恩。路中间的一只大钉子。一只从上面驶过的轮胎。
爆裂。
水箱会爆裂。轮胎会爆裂。爆裂是怎么回事?
“为了赢得胜利,”克雷默说,“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加固水箱。”
“对,可是我们已经探讨过了,”戈登说道,“只是毫无办法。”
斯特恩叹了口气问:“还剩多少时间?”
那个技术人员说:“五十七分钟,正在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