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5:14
马雷克和约翰斯顿爬上螺旋式楼梯,在顶部遇到洋洋自得的德凯尔。他们又一次站在拉罗克堡宽大的城垛上。奥利弗正在那儿踱来踱去,满脸通红,怒气冲冲。
“你们闻到了吗?”他指着那边的开阔地大声问道,阿尔诺的部队在继续集结。
现在是傍晚,太阳已经下山。马雷克估计现在大概六点钟左右。在渐渐暗淡的光线中,他们看见阿尔诺的部队已经安装好整整一打投石机,交错排放在下面的开阔地上。约翰斯顿试射了那枝自动发火的箭之后,他们已把投石机之间的距离拉得相当开,这样火就不会殃及到另一台投石机。
投石机再过去是一片平整的土地,部队围着一堆堆冒着烟的篝火。再向后,在树林的黑暗轮廓线映衬下,现出几百顶帐篷。
马雷克认为,这并不奇怪。这是围攻的开始。他不知道奥利弗为何烦躁不安。
他们可以闻到从冒烟的火堆上飘过来的烟火味,这使马雷克想起修屋顶的人烧一种东西时的气味。有充分的理由认为那是同一种物质。
“我闻到了,大人,”约翰斯顿说,“是沥青。”
约翰斯顿脸上表情平淡,这说明他也不知道奥利弗为何烦躁不安。在围城战中,向城墙上投掷燃烧的沥青是很平常的事。
“是的,是的,”奥利弗说道,“是沥青。当然是沥青,但是还有别的。你们没闻到吗?他们在沥青中掺了东西。”
马雷克用鼻子嗅了嗅,几乎可以肯定奥利弗说得没错。纯沥青在燃烧时容易熄灭。因此,通常把沥青和其他物质掺在一起——油、短纤维,或者硫磺,这样的混合物可以烧得比较旺。
“是的,大人,”约翰斯顿说,“我闻到了。”
“那么,是什么东西?”奥利弗用怀疑的口吻说。
“我想是雷石。”
“也被称为霹雳石?”
“是的,大人。”
“我们也用这种霹雳石吗?”
“没有,大人……”约翰斯顿的话头被打断。
“啊!我想也差不多。”
奥利弗对德凯尔点点头,似乎他们的怀疑得到了证实。显然,德凯尔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
“大人,我们不需要霹雳石。我们有更好的石头。我们用的是纯硫磺。”约翰斯顿说道。
“但硫磺不一样。”奥利弗又瞥了德凯尔一眼。
“大人,是一样的。霹雳石是一种硫磺矿石。研磨后就能制成硫磺。”
奥利弗鼻子里哼了一声,沉着脸踱来踱去。
“那么,阿尔诺怎么会有这种霹雳石的?”他终于又开了口。
“我说不上来,”约翰斯顿说道,“当兵的都知道霹雳石,甚至在普林尼的书中也提到过。”
“你在避实就虚,大师。我说的不是普林尼。我说的是阿尔诺。那家伙是个不学无术的猪。他对雷石或者霹雳石肯定一无所知。”
“大人……”
“除非有人在帮他,”奥利弗阴沉着脸说,“你的助手们现在在哪儿?”
“我的助手们?”
“好了,好了,大师。别躲躲闪闪了。”
“一个在这儿。”约翰斯顿指了指马雷克,“我得知第二个已经死了,第三个尚无音讯。”
“我想他们在哪儿,你非常清楚。他们都在阿尔诺的军营里工作,甚至就在我们谈话的此时此刻,所以阿尔诺才有了这种神秘的石头。”
马雷克越听越感觉不自在。奥利弗的情绪似乎从来就不稳定,即使情绪较好的时候也这样。现在,对方的进攻迫在眉睫,他变得如此偏执是德凯尔在煽风点火。奥利弗这个人似乎不可捉摸,而且非常危险。
“大人……”约翰斯顿开始说话。
“还有,我觉得我一开始就怀疑你!你是阿尔诺的人,因为你在圣母修道院住了三天。修道院院长就是阿尔诺的人。”
“大人,如果您听……”
“我不听。你听着。我知道你在与我对抗。尽管你一再矢口否认。你或者你的助手知道通向我这座城堡的秘密通道。我知道你们打算尽快逃出城堡——也许就在今晚,在阿尔诺进攻的掩护之下。”
马雷克很谨慎,脸上毫无表情。当然,那正是他们所设想的如果凯特能发现通道的入口的话。
“啊哈!”奥利弗指着马雷克说,“你们看见了吗?他的嘴巴闭得很紧。他知道我说得没有错。”
马雷克刚想说话,约翰斯顿拉住了他的胳膊。教授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摇头。
“怎么?你要制止他坦白?”
“不,大人,您的猜测不是真的。”
奥利弗脸色愠怒,不停地踱着步,“那就把我早先让你做的武器拿来。”
“大人,武器还没做好。”
“哈哈!”奥利弗又对德凯尔点了点头。
“大人,研磨火药需要好几个小时。”
“再过好几个小时就太晚了。”
“大人,会按时准备好的。”
“你撒谎,撒谎,撒谎!”奥利弗转过身把脚一跺,瞪着远处暮色中的攻城机械,“看看开阔地上,看他们是如何准备的。现在回答我,大师。他在哪儿?”
一阵短暂的停顿,“大人,谁在哪儿?”
“阿尔诺!阿尔诺在哪儿?他的部队为进攻而集结的时候,他总是领着他们。可是现在,他不在。他在哪儿?”
“大人,我说不出来……”
“埃尔萨姆那个女妖精在那儿——看见她了吗,站在投石机旁?你们看见了吗?她在看我们呢。这个该死的女人。”
马雷克迅速转头去看。克莱尔确实在下面的士兵中间,达尼埃尔爵士走在她身边。马雷克觉得心跳加快,只是因为看见了她。不过,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到前沿来。她正抬头往上看,但突然怔在那里。他想她肯定是看见了他。他有一种几乎不可抵挡的冲动,真想向她招招手,然而,他没有那样做。奥利弗正在他旁边喘着粗气,他不能招手。但他想,我回去后一定会想念她的。
“克莱尔夫人是阿尔诺的间谍,从一开始就是。她把他的人放进了加德堡。毫无疑问,一切都和那个老谋深算的修道院院长安排好了。但那个混蛋在哪儿?猪猡阿尔诺在哪儿?什么地方都看不见他。”
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奥利弗冷酷地微笑着。
“大人,”约翰斯顿开口说话,“我理解您的担心……”
“你不理解!”他一面跺脚,一面盯着他们,接着说:“你们两个,跟我来。”
水面发黑,像油一样。即使从三十英尺的地方往下看,也闻到一股臭气。他们站在位于城堡深处一个圆坑边上。四周的墙壁又黑又湿,几枝摇曳的火把光无法将其照亮。
奥利弗举手做了个动作,坑边上一名士兵开始摇动绞盘机,把一条沉重的铁链咔啦啦地从水里向上拉。
“人们把这个称做‘米拉迪之浴’,”奥利弗说道,“这是弗朗索瓦·勒格罗斯的杰作,他对这些东西很有兴趣。他们说亨利·德雷诺被关在这里十年,以后就死在里面。他们把活老鼠扔给他。他把它们杀死,生吃。十年哪。”
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一只沉重的铁牢笼冒出水面,滴着水向上升起。栏杆又黑又脏,臭气令人窒息。
奥利弗看着升起的铁笼说:“大师,在加德堡的时候,我向你保证过,如果你欺骗我,我会杀了你。让你洗洗米拉迪之浴。”
他的两眼凶光毕露,直逼他们俩。
“现在坦白吧。”
“大人,没什么可坦白的。”
“那么,你们就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大师,你听好了:如果我发现你或者你的助手知道这座城堡的入口,我会把你锁在这个地方。你永远也逃不出去,一辈子都出不去。我要把你留在这儿,让你在黑暗中饿死,烂掉。”
在拐角处举着火把的罗贝尔·德凯尔脸上掠过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