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9:55
凯特紧闭双眼,等待斧子落下。她听见那骑士鼻子里出着粗气,嘴里在嘟嘟囔囔。他的呼吸越来越快,越来越兴奋,他正要进行这致命的一击……接着他突然不出声了。
她感到他的脚踩在她后腰中间。
他四下张望起来。
斧子铛的一声落在木头上,离她的脸只有几英寸。他把斧子放在垫木上,身体倚在上面,看见身后有动静。他又开始嘟囔起来,像是有些恼火。
凯特想看看他正在看什么,但扁平的斧刃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这里还有别的人。
那把斧子又举起来,可那只脚却从她的背上挪开了。她连忙从木垫上翻身滚下,一转身就看见几码开外站着的克里斯,手里拿着她刚才被打落的那把剑。
“克里斯!”
咬牙切齿的克里斯挤出了一丝微笑。她能够看出他是吓坏了。他紧盯着绿骑士。
那骑士大吼一声,转过身,把斧子抡得嚯嚯响。
克里斯举剑相迎。斧剑相击,火星四溅。两个人绕着圈子。
那骑士再次挥动斧子,急忙躲闪,向后倒在地上,又急忙站起身。斧子砍在草地上。
凯特把手伸进皮囊,摸出那只毒气罐。这件来自另一个时代的怪异之物此刻显得轻得可怜,小得可笑,但他们现在只有这个。
“克里斯!”
凯特站在绿骑士身后,举起瓦斯罐,好让克里斯看清楚。克里斯略略点点头,继续退避。她见他的力气快没了,步步后退,而那骑士则步步逼近。
凯特别无选择:她冲上去,向前一跃,扒在绿骑士背上。这突如其来的重量使他惊讶地嘟囔起来。她紧贴在他身上,把气罐举到他头盔的前方,对着头盔前狭窄的开口就喷。那骑士呛得直咳,浑身颤抖。她又挤了一下,骑士脚下开始打晃。她放开手落在地上。
她喊了一声:“干掉他!”
克里斯单腿撑地,喘着粗气。那骑士仍然站立着,但已摇摇晃晃。克里斯缓步上前,把剑从盔甲连接处刺进骑士的腰际。那骑士怒吼一声,仰面栽倒。
克里斯立刻压在他的身上,割断头盔系带,然后一脚把它踢开。就在他挥剑向下砍那颗脑袋的瞬间,凯特瞥见骑士那散乱的头发、缠在一起的胡子和野蛮的眼睛。
克里斯没有成功。
剑刃落下,嵌在骨头里,只把他的脖子割开一部分。那骑士还活着,怒目瞪着克里斯,嘴还在一张一合。
克里斯想把剑拔出来,但剑卡在骑士的脖子上了。他正在用力拔剑的时候,骑士抬起左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那骑士强壮有力——壮得像魔鬼,把克里斯向下拉,拉到离他的脸只有几英寸的地方。他的眼睛血红,一口烂牙。几块脏兮兮的食物沾在他的胡子上,其间还有虱子在爬。他的身上发出腐臭气味。
克里斯简直要吐。他感到那骑士呼出一股热烘烘的臭气。他挣扎着,用脚踩在骑士的脸上,站了起来,用力挣脱了骑士的控制。就在这时,剑也拔出来了。他举剑往下砍。
那骑士眼珠上翻,下巴松开,已经死了。苍蝇开始绕着他的脸嗡嗡飞。
克里斯身体软瘫,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地上,喘起粗气来。他感到阵阵恶心像潮水般向他袭来,不住地打颤。他抱紧自己的身体,想止住颤抖。他的牙齿叩得嗒嗒响。
凯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我的英雄。”他几乎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他什么也没说。等到终于不打颤之后,他站了起来。
“我当时见到你真高兴。”她说道。
他点点头,微笑着说:“我找了条近道下来。”
当时,克里斯在泥浆中停止了下滑。他花了好大劲才回到斜坡上,然后找了另一条路向下走。结果从那条路很轻松地下到了瀑布底部,正好看见凯特快要被砍头了。
“接下来的你都知道了。”他说着站起身,倚在剑上。他抬头看了看,天快黑了,“你觉得还剩下多少时间?”
“我不知道。四五个小时吧。”
“那我们最好开始行动。”
绿色教堂的天花板有几处塌陷,里面一派衰微破败的景象:一座小祭坛,哥特式的窗户破烂不堪,地上有几摊死水。很难看出这座教堂曾经是一颗明珠,它的走廊和拱顶曾精细地雕刻过。现在,细长的霉迹从烂得无法辨认的雕刻上垂挂下来。
克里斯顺着螺旋式楼梯向地下室走去,一条黑蛇游开了。跟在后面的凯特走得更慢。
地下室里更黑,只有上面的地板裂缝里透进来的一点亮光。室内滴水声不断。
他们看见房间中央有一口黑石雕刻的完整的石棺,以及其他几口石棺的碎片。那完整石棺的盖子上刻着一位穿盔甲的骑士。凯特看了那石骑士的脸一眼,但石像受到无处不在的霉菌腐蚀,面部特征已经看不出来了。
“密钥是怎么说的?巨人的大脚往什么?”克里斯说。
“对,从巨人的大脚往下走几步。或者几大步。”
“从巨人的大脚。”克里斯重复了一句,然后指着石棺,石刻骑士的两只脚是两只圆桩,“你认为说的是这双脚吗?”
凯特皱着眉,“不能算巨大。”
“是的……”
“我们试试看。”凯特说着站到石棺下面,向右走了五步,接着向左走了四步,然后向右转,才走了三步就被一堵墙挡住了。
“大概不是。”克里斯说道。
两人都转过身,开始急切地搜索起来。几乎就在同时,凯特有了一个令人鼓舞的发现:角落里堆着半打火把,应该是干的。火把做工粗糙,但绝对能用。
“通道应该就在这附近什么地方,”她说道,“肯定是这样。”
克里斯没有答话。他们默默地找了半个小时,擦掉墙上和地上霉迹,仔细查看朽烂的雕刻,想判断是否这个或那个代表巨人的脚。
最后,克里斯问道:“有没有说脚在教堂里面,还是在教堂这个地方?”
“我不知道。”凯特说,“是安德烈读给我听的,也是他翻译的。”
“也许我们应当到外面看看。”
“可火把在里面。”
“对啊。”
克里斯转过身,有些泄气地张望着。
“如果马塞尔的密钥是以某个地物标志为起点,他是不会用棺材或石棺的,因为那些东西能够移动。他会用固定的东西。墙上的某个东西。”凯特说道。
“或者地上的。”
“对,或者地上的。”
此刻她站在远处那面墙的前面,墙上有个在石头上刻出的小龛。她起初以为这类东西是小祭坛,但实在是太小了。她看见了几滴蜡,显然是用来放蜡烛的。她看见地下室墙上这样的烛龛有好几个。她注意到,眼前这个烛龛里面雕刻得很漂亮。两边都是鸟翅的对称图案。这里的雕刻完好无损,也许是因为蜡烛的热量抑制了霉菌的生长。
她思忖着:对称的。
她兴奋地走到下一个烛龛前。里面的雕刻是两株茂盛的藤蔓。接下来的一个烛龛是握在一起祷告的两只手。就这样,她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仔细看了每个烛龛。
里面没有刻着脚的图案。
克里斯正来回摆动着腿,用脚趾擦去地面石头上的霉。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着:“大脚,大脚。”
她望着克里斯说:“我觉得自己真蠢。”
“怎么啦?”
她指着他身后的门——他们刚才从楼梯上下来时通过的门。那门曾经被精心地雕刻过,但现在也被腐蚀了。
但是,即使是现在,也还能看出原先的雕刻是什么样子。门的左右两侧都刻有一串块状结构。五块,顶端的最大,底端的最小。大块的表面有扁平的凹陷,这些块状代表着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
门的两边各有五个脚趾。
“哦,上帝啊,”克里斯说,“是整扇该死的门。”
她点了点头,“大脚。”
“他们为什么那么做?”
她耸耸肩膀,“他们有时候在进口和出口处放上一些丑陋的恶魔形象,象征着恶魔的逃跑和对恶魔的驱赶。”
他们疾步走到门口。凯特按照五步、四步、九步的要求走了。她现在面对着墙上一只生锈的铁环。
这一发现使他们两个人都兴奋起来;但是他们伸手一拉,铁环被他们拉掉了。在手上断成一块块红色的碎片。
“我们肯定做错了什么。”
“再走一遍。”
她回过身,用较小的步子先右,后左,再右地又走了一遍。她现在面对的是这堵墙的不同部位。但只是墙而已,石头上没有任何特征。她叹了口气。
“克里斯,我不知道。我们一定做错了什么,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她很泄气,伸出一只手撑在墙上。
“也许步子还是太大了。”克里斯说道。
“或者太小了。”
克里斯走过来,和她一起站在墙边。“来吧,我们会算出来的。”
“你这么想吗?”
“是的。”
他们离开那面墙,回到门边。这时,他们听见身后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就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一块大石头现在已经移开。他们看见了通向下面的石头台阶,还听见远处哗哗的流水声。进口处黑乎乎的,前景吉凶难卜。
“妙哇!”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