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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是深夜一点。在国际技术公司的办公室,罗伯特·多尼格朝下面的隧道入口望去,看见入口处停着的六辆救护车,闪闪的车灯把夜幕下的洞口照得一片通亮。他听见伞降急救人员的对讲机发出的啪声,看见人们在纷纷撤离隧道。他看见戈登同那个新来的小伙子斯特恩一同走出隧道。他们看上去都没有受伤。
从窗户玻璃上,他看见走进他身后房间的克雷默。她有点气喘吁吁的。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有多少人受伤?”
“六个。两个伤势较重。”
“多重?”
“被碎片击伤。因吸入毒气而被灼伤。”
“那他们就得去大学医院。”他指的是阿尔伯克基州立大学医院。
“是的,”克雷默说,“不过我已经向他们简短地交代了哪些话可以说。实验室事故之类的话。我还给大学医院的惠特尔打了电话,提醒他我们上一次的捐款。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多尼格看着窗外说:“可能会有啊。”
“公关人员能够对付。”
“也许对付不了。”多尼格说道。
近年来,国际技术公司在全球范围内建立了一个由二十六人组成的公共宣传部。他们的任务不是替公司做宣传,而是转移人们对公司的注意力。他们对打探公司情况的人解释说,国际技术公司专门生产用于磁强计和医用扫描仪的超导量子装置。这些装置里有一种长约六英寸的复杂机电原件。散发给新闻界的宣传材料内容枯燥乏味,令人摸不着头脑,满篇都是量子技术规范。
对于个别仍抱有兴趣的记者,国际技术公司则热情地安排他们去参观公司在新墨西哥州的设施。记者们被带往选定的科研实验室。然后,在一个大型装配车间里,让他们看看那些装置的制作过程:梯度计线圈装入低温恒温器,超导屏蔽和外设电气引线。对他们解释的时候,提到马克斯韦尔方程式以及电荷运动。记者们几乎无一例外地放弃了他们的报道。用其中一个人的话来说:“它的吸引力就和一条电吹风装配线差不多。”
多尼格以这种方式对二十世纪末最杰出的科学发现守口如瓶。他的沉默部分是出自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其他一些公司,如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和富士通公司,已经启动了它们自己的量子研究。尽管多尼格领先了四年,可是为了自身利益,最好还是别让那些公司掌握他的确切进展。
他也清楚,他的计划尚未完成,需要加以保密才能大功告成。他常常像小孩似地咧开嘴笑着说:“假如人们知道我们的目的,他们真的会来阻止我们的。”
但与此同时,多尼格也知道他不可能永远保住这个秘密。或迟或早,或是出于偶然,这一切就会全部泄露。一旦发生这样的事,就要靠他来驾驭局面了。
多尼格心里的问题是:这样的事现在是不是正在发生?
多尼格看见拉响警报器的救护车开走了。
“想想看,”他对克雷默说,“两个星期以前,我们公司还封得严严实实的。当时唯一的麻烦就是那个法国记者。后来出了特劳布的事。那个该死的老王八蛋使得整个公司陷入危境。他的死引起盖洛普那个警官的怀疑,至今还在四处打探。接着是约翰斯顿。然后又是他的四名学生。现在可倒好,有六位技术人员送往医院。这样很多人就要到医院那边去,黛安娜,会带来大曝光的。”
“你认为事态在失控?”她说。
“有可能,”他说道,“只要有办法,我就不会让它失控。特别是因为后天有我请的三名客人要来。他们可能成为董事会的新成员。我们还得把盖子捂住。”
她点点头,“我认为我们肯定能够处理好。”
“好吧,”他说着从窗户前转过身来,“把斯特恩安排到一个空房间去睡觉。一定要让他睡着,将电话闭锁。明天,我希望戈登像胶水一样粘住他,带他在这里到处转转,干什么都行,但要跟着他。明天早上八点钟,我要召开公关人员电话会议。九点钟,我要听取有关运送发射台的情况简报。中午,我要会见那些媒体笨蛋。现在打电话通知所有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
“好的。”她说道。
“这个局面我也许控制不了,”多尼格说道,“可是我一定要拼一下。”
他皱起眉头瞅着玻璃窗,看着人们聚集在隧道外的黑暗中。
“他们要多长时间才能回到里面去?”
“九个小时。”
“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能够采取营救行动,再派一个小组去吗?”
克雷默干咳了一声。“这个……”
“你病了吗?还是说不行?”
“所有的机器都在爆炸中摧毁了,鲍勃。”她说。
“所有的?”
“我想是的。”
“那么我们只好再建一个发射台,然后坐着干等,看他们能不能完整无缺地返回?”
“是的。你说的话没错。我们无法去营救他们。”
“那么但愿他们知道怎么办,”多尼格说道,“因为他们全靠自己了。祝他们交上他妈的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