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骆书禾:“……”

她确实没想到他能在外头这么毫无负担又自然地叫出口,好像他们真是那种腻歪到不行的小夫妻。一时没缓过神来,她只是垂下眼帘,耐心等他把电话打完。

一分钟后,晏池把电话挂了,看向她。

“有事?”

骆书禾俯下身,简单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介绍了下,除去和组长对话那部分。说话期间,骆书禾一直在观察晏池表情,揣摩她这个要求听着会不会觉得过分。

只见晏池全程拧着眉头,骆书禾心下有了计较,以为这事算是没商量,正转了话头看看能不能去附近打车,晏池淡声问:“你很缺钱?”

骆书禾扒拉着车窗,解释:“和钱没关系,是学校安排的实践课。”

还找补:“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这。”

晏池果真不太感兴趣地偏过了脑袋,手指搭在车窗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车窗边沿。

她换个思路:“实在不行,就当打车行吗,我可以转车钱给你。”

这下,连前排司机赵叔都听不下去,开口了。

“少夫人您别误会,少爷他今天是特地……”

然后,一声很轻的咳嗽响起,赵叔瞬间嘘声。

“上车。”

“谢谢。”

骆书禾得了允许,火速折返回去,把蹲在地上按着肚子疼得闭眼的邬瑗扶上了车。到了附近的医院,多亏赵叔搭了把手,骆书禾才把人送进急诊室。再出来时,她揉了揉酸胀的手臂。

之后,骆书禾一直在医院收费处和急诊室来回转悠,负责接诊的大夫是个女的,看着年轻又干练,及腰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盯着手上病历单交代她,声音轻柔:“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也别老让她吃生冷的食物,本来身体这样那样的毛病就多,年轻不是这么造的。”

骆书禾连连点头,再看向邬瑗时,她开始躺在床上紧闭眼睛装死。

中途赵叔进来一回,是来替她,说是老夫人见他们这么晚了没到家,闹脾气不肯睡,怎么哄都没办法。让她不用操心这儿的事,另外安排了人看护,赶紧回去哄人要紧。

骆书禾确实熬到现在也困得不行:“好。”

走之前,她把用来给邬瑗擦汗的印花手帕叠了两叠,在枕头旁搁下。

下楼时,骆书禾以为赵叔会跟着一块乘电梯下来,可他并没有。但那辆玛莎拉蒂就这么好端端滑行了一段距离后,停在她面前。

骆书禾立在那,还在猜会是谁来开车。

车灯忽而闪了两下,照亮了车里的人。

风里传来一句:“看什么,逛动物园呢。”

她以为他早走了。

又一句:“在那杵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要我请你上车?”

一刻也不敢耽搁,骆书禾走过去拉开了后座车门,坐进去。一路无话,加上车里打了暖气,骆书禾拢紧身上针织衫,竟靠着椅背睡着了。随着车缓慢驶入一座立着四层小洋楼和白色欧式喷泉池的院子,骆书禾在半梦半醒间听见车熄火的声音。

一个激灵,她醒了。

接着是车门被打开,有冷风灌进来。骆书禾看着被伸到面前的一只大手,有些懵。

“没睡醒?”

骆书禾出走的神经转了回来,抬手攥紧了他的手。

才走下车,果然看见老太太正裹着一条民族风披肩站在门口等,看见他们并肩牵着手走过来的恩爱样,眼里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骆骆回来了?饿不饿?什么活动啊开到这么晚。知道你们要回来,锅里现在还热着银耳炖花胶,要不要吃一点再睡。”

骆书禾确实饿了,会场的盒饭难吃到她就匆匆扒了两口,一句“好啊”差点脱口而出。

但手猝不及防被人掐了下,她只好说:“不饿,吃过了。”

“这么晚了,您先去休息好不好。”

“说好的,明天我陪您去逛花鸟市场,别到时候没精神。”

老太太应了声,心满意足上楼了。

走到一半,又折回来,裹紧身上披肩和在厨房倒水喝的晏池嘀嘀咕咕一阵。骆书禾能感觉到他们在谈论自己,脱外套的动静都轻了几分。她听见了最后一句:

“知道了。”

老太太走了,老宅安静下来,这儿平时就老太太一个人住,加一个每天负责洗衣做饭料理家务事的保姆张妈。最近貌似是保姆老家出了点事请了假,老太太彻底没人陪,成天闲着没事干,难怪变着法地催他们回家。

见这没她什么事了,骆书禾和他打了个招呼,也想上楼。

就是脚才迈上第一级台阶,就被随手把玻璃杯倒扣在托盘里的晏池叫住。

“你跟我来。”

骆书禾一脸莫名其妙,跟着他来到了三楼。

以前两人都是分房睡,反正三楼空房间多,布局类似,老太太并不清楚他们到底睡的哪。骆书禾自己也清楚来这就是落个脚,向来不带太多东西过来,怎么来就怎么走。

面前是三楼尽头那间房间,她一般不会过来这边。

骆书禾扭头看着晏池。

他已经把房门拧开,推开了,里头装饰一览无余。

“你今晚和我睡这。”

骆书禾第一反应是向后退了步,脸上为难神色明显:“……别了吧。”

“我随便找个房间睡就好,不打扰你。”

晏池本来就因为老太太的死命令窝着一团火,瞧见她嫌弃的样子,火气更大,直截了当进了门,砰一声响。

“随你便,你当我在求你,你爱睡不睡。”

骆书禾没当一回事,转身去开她休息的房间房门,却发现拧不开,貌似上了锁。骆书禾难以置信,又换了间,门锁依然毫无动静。她这才明白过来,分明都是老太太故意安排的。

思来想去,只能回去尽头那间。

挺意外的是,晏池关门时动静虽大,再去看时,并没有上锁,虚虚合着一条缝。

骆书禾知道这算是给她铺好的台阶,在心里纠结了会儿,就推门进去了。

这算是她第一次进晏池的房间。

这位二世祖少爷对自己的东西有谜一样的占有欲。房间除了清洁阿姨不会让别人进,一道菜只要别人动过一口就再也不会下筷子。长这么大,骆书禾是真头一回见有吃饭这么麻烦的人。而且为了迁就他习惯,晏家至今仍是分餐制,吃饭时,每人面前几碟小菜。

这么想着,骆书禾动作更轻。

走近了,隐约能听见里头独立卫生间传出来的水声。

骆书禾发觉人不在这,松了口气,多看了这间房间几眼。最里头是一整面定制的深色木制书柜,分门别类摆了好些东西。机器人模型,满满当当的书,骆书禾走过去,随便看了看,她挑了本书想抽出来。

一瞬间,浴室传来动静。

骆书禾立马把东西塞回了原位,像被罚站的小学生,背着一双手看他。

晏池才洗完澡,穿了套墨蓝色睡衣,头顶着块干毛巾就出来了。径直走到书桌旁,坐下。

过了得有五分钟,他终于把手里掌着的那一块毛巾扔下,打开了桌上的银白色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

全程把她当成空气。

骆书禾并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好,见他没反应,很缓慢地挪进了洗手间。

里头水雾未完全散去。

右手边的镜子隐约映出了她的模样,单薄的一道人影,丸子头,姜黄色针织衫,最顶上扣子开了两颗。骆书禾背靠着门,终于在镜子能看见清晰人脸时,她开了门,探头出去:“你这有新的睡衣吗?我想洗澡。”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是在电影节结束之后去找带队的老师拿东西,再打车回老宅,安排得明明白白。

谁知道临时出了这么多事。

晏池在低头处理文件,从骆书禾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头发半干不干,很乖顺地伏在额前,鼻梁很高,侧脸线条很有味道。许是头顶开了盏暖黄色的灯,年纪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点,就是个刚踏出校门的大学生。

可一开口,语气依旧冷淡。

“右边衣柜。”

骆书禾走过去,果真在衣柜里翻出来好几套女式睡衣,和他身上的明显是同个品牌。

再拉开下面一层抽屉,是成套的贴身衣物,上头缀着粉色的蝴蝶结。她摸了摸,质地柔软。

骆书禾:“……”

晏池像是才想起来,回头看她一眼,不自在咳一声。

“和我没关系,都是奶奶准备的。”

骆书禾其实早就猜到,毕竟她就从来就没指望他会对她的私事上心,哦一声,收拾了两件衣物就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进去前,她特意放慢了脚步,看着他慢慢道:“你放心,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不会给你添麻烦。”

“今天的事情,我应该解释过了,是个意外。我明白,要是知道你会去,我肯定第一时间和老师请假,尽量避开。”

“也替我朋友谢谢你今晚帮忙,虽然是我主动找的你,以后应该不会了。”

一番话,说得客气又诚恳,一如他们婚后这一年以来相敬如宾的时光。

门很快被合上,晏池反倒因为这几句话烦躁起来,揉一把头发,一合面前看了半天一行字都没看进去的文书。随手捞起手旁手机,有杨锦麒发来的最新几条消息,他点开看,发现全都是今天活动现场被拍下的几张图。

最底下有句话:

“怎么回事啊你,不早说好了今天酒吧开业来捧场,转头就去参加这什么节。也不提前说一声,哥几个等你半天,不厚道啊你。”

看着更烦。

骆书禾从浴室吹干头发出来时,房间里灯已经关了,只床头留了盏昏暗的小桔灯。床上的人已经睡下,占了床边一个角,被子中间还整整齐齐摆了两只枕头,态度再明确不过。

看得骆书禾有点想笑。

索性不再矫情,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边钻进去,小声问一声:“灯要关吗?”

没人回她,应该是睡着了。

但骆书禾没有晚上睡觉开灯的习惯,灯光刺得人睡不好,伸长手,顺手给关了。被子很好闻,带着一股很清淡的松木香,有点像小时候,骆书禾以前跟着爸爸上山写生时闻见的味道。

满室黑暗,骆书禾背对着人,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之际,身后床垫微响。

接着是头发被人轻轻拽了下,男人的声音在黑夜中听着更低了些。

“你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