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弗朗索瓦,”他说道,脚步轻捷地走进了院子。“日安,先生,”
老仆人说道,“这些天都没有见到先生……”
“是的,”德内里斯说道,他经常跟弗朗索瓦打趣,心想这老头还没有对他产生反感。“天哪,是的!有家事要处理……继承了外省一个伯父的……一百万。”
“恭喜!恭喜!先生。”
“哎呀!我还没有决定是否接受呢。”
“怎么会呢,先生?”
“天哪,是的,这是一百万法郎的债务。”
德内里斯很满意这无恶意的玩笑,这证明他完全能够自由地思想。这时他看到公馆一个窗户的罗纱窗帘迅速放下来,他正好来得及认出警探队长贝舒的脸,贝舒在一间用作接待室的房间里监视着楼下。
“我看见,”德内里斯说道,“警探队长贝舒在他的岗位上。金刚钻事件的调查一直在进行吗?”
“一直进行,先生。我斗胆说一句,不久就会有新情况。警探队长布置了三个警探。”
德内里斯感到高兴……从最强健的人中挑选的三名健儿……一个警卫队……多么好的运气!这样的预防措施使他的预防措施有效。如果没有当局的代表,他的计划就会崩塌。他登上那六级踏步的台阶,又登上楼梯。在客厅里,聚集着伯爵兄妹、阿尔莱特、法热罗和范霍本。范霍本也是来告别的。
气氛平静,他们十分融洽相处的样子,竟使德内里斯还有点犹豫,想到两三分钟后这和谐一致将变成一团混乱。
吉尔贝特·德·梅拉马尔亲切地接待了他。伯爵愉快地向他伸出手。阿尔莱特原来在一旁聊天,这时连忙朝他走过来,很高兴见到他。显然,他们三个人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最新的消息,没有看过他揣在口袋里的报纸,没有猜到对他的指控和醖酿中的决斗。相反,范霍本握手是冰凉的。他肯定知道。
至于法热罗,他没有动,坐在两个窗子之间,继续翻阅一本照相簿。那神态是多么做作与敌对,以致让·德内里斯加速行事,大声说道:“法热罗先生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幸福,看也不看我一眼……或者不愿意看我……”
法热罗先生做了个含糊不清的动作,好像他同意不立即展开决斗。但是,德内里斯却根本不这样理解,在他没有讲出经过深思熟虑的话,没做出他愿意做的动作的时候,什么事也不能做。像所有英明伟大的统帅那样,他认为始终应该让自己充分利用突袭带来的好处,打乱对方的计划。进攻,等于取得一半的胜利。他解释了自己几天不露面的原因,询问伯爵兄妹出发的事,旋即拉着阿尔莱特的双手,对她说道:“你呢,我的小阿尔莱特,感到幸福吗?那是完全的幸福,没有私下盘算,而且没有遗憾吗?你享受理所当然的幸福吗?”这种以你相称,在这样的场合很不寻常,产生令人惊愕的效果。每个人都明白,德内里斯在目的明确地行动,绝不手软。法热罗站了起来,脸色惨白,被突然袭击所打中,他大概已经策划好了亲自进攻的计划,选好了进攻的时机。伯爵和吉尔贝特感到不快,吓了一跳。范霍本骂了一句。三个人在干预前注视着阿尔莱特。但是姑娘似乎并不表示反感。她微笑地望着德内里斯,就像看着一位应该特别对待的朋友。“我幸福,”她说道,“我所有的计划即将实现,我的许多同事,多亏这些计划,将按照自己的心愿结婚。”
但是,德内里斯尚未开战,只满足于这平静的断言。他强调道:“不在于你的同事,小阿尔莱特,而在于你,在于你按照自己的心愿结婚的个人权利。真的是那样吗,阿尔莱特?”她的脸都涨红了,避而不答。
伯爵高声说道:“对这个问题,我真的表示惊讶。在这点上,那是只涉及安托万和他的未婚妻的事。”
“真是不可思议……”范霍本开始说道。
“还有更加不可思议的,”德内里斯不慌不忙地打断范霍本的话,“我们亲爱的阿尔莱特为了自己慷慨大方的想法作出自我牺牲,缔结没有爱情的婚姻。因为情形正是这样,德·梅拉马尔先生,您应该知道这个情形,既然还来得及:阿尔莱特不爱安托万·法热罗。她甚至对他只有一般的好感,不是吗?阿尔莱特。”阿尔莱特低下了头,没有表示抗议。伯爵双臂环抱,气愤得说不出话来。德内里斯一向那么正派有礼,那么谨慎持重,怎么可能表现得如此粗野?
但是,安托万·法热罗一直走到让·德内里斯面前,一反平时无忧无虑的老好人样子,被愤怒所左右,也许受模糊的恐惧所支配,出人意料地摆出凶恶的架势。
“您管什么闲事?”
“我管与我有关的事。”
“阿尔莱特对我的感情与您有关吗?”
“肯定有关,既然涉及您的幸福。”
“那么,照您看来,她不爱我?”
“当然不爱!”
“那么,您的意思……”
“就是阻止这个婚姻。”
安托万惊跳起来。
“啊!您胆敢……好吧,既然是这样,我就反击!毫不留情!您将会看到的……”
他果断地抽出露在德内里斯口袋外的那张报纸,打开来,给伯爵看,叫喊道:“瞧,亲爱的朋友,读读这吧,您将看到这位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尤其要读第三版的文章……指控毫不含糊……”他已被愤怒的冲动支配,一反漫不经心的常态,亲自一口气读完“忠实的读者”无情的信。
伯爵兄妹听了,非常惊诧。阿尔莱特眼睛含泪地盯着让·德内里斯。
德内里斯却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在他朗读停顿时说道:“用不着读嘛,安托万。你为什么不把它背诵一遍?既然是你炮制了这篇漂亮的公诉状。”
法热罗一边用朗诵的语调读那篇短文,一边伸出手指指着德内里斯:……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巴尔内特私家侦探事务所的著名的巴尔内特,其实就是亚森·罗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指望,罗平—巴尔内特—德内里斯这个三位一体,不会长期逃脱追查,我们将摆脱这个讨厌的家伙。
为此,让我们信任警探队长贝舒吧。
一片肃穆的寂静。指控吓坏了伯爵兄妹。德内里斯微笑着。“那么,就叫他,你的警探队长贝舒来吧。因为应该让德·梅拉马尔先生您知道,安托万把贝舒和他的警探带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对付我的。我宣布了要来拜访,而大家知道我是说到做到的。因此,请进,贝舒老友。你在帷幔后面坐立不安,好比热锅上的蚂蚁。这跟你警官的身份很不相称。”
帷幔被拨开了。贝舒进来了,神色坚定,就像一个大权在握的人,认为到了能行使无限权力的时候,志得意满。范霍本不耐烦得直喘气,冲向贝舒。
“接受挑战,贝舒!逮捕他。他是偷金刚钻的窃贼。应该要他退出赃物来。总之,您在这里要作主!”
德·梅拉马尔先生居间调停。
“等一等。我希望在我家里,一切都平静、有秩序地进行。”他对德内里斯说道:“您是什么人,先生?我并不要求您反驳这篇文章的指控,但是要求您老实告诉我,我是否应该继续把您看作让·德内里斯男爵……”
“或者看作盗贼亚森·罗平?”德内里斯笑着插话道。他转向姑娘:“请坐下,我的小阿尔莱特。你太激动了。不要激动,你坐下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确信一切都会圆满结束,既然我是为你而工作的。”
接着,他又回到伯爵身边,对他说道:“我不回答您的问题,德·梅拉马尔先生,因为问题不在于知道我是什么人,而在于知道现在在这里的安托万·法热罗究竟是谁。”
伯爵拉住企图往前冲的法热罗,并要大谈其金刚钻的范霍本住嘴。德内里斯继续说道:“我来到这里,并没有什么强迫我来。我口袋里装着这份我看过刊登了那篇文章的报纸,明明知道贝舒在法热罗的指使下,带着一纸逮捕证在这里等着我,我来是因为我所冒的风险,在我看来,远不如我们亲爱的阿尔莱特……你本人和德·梅拉马尔女士所冒的危险那样巨大。我是什么人,这是贝舒和我之间的事情。我们另外解决。安托万·法热罗究竟是谁?这却是应该着急解决的问题。”
这一次,德·梅拉马尔先生没能拦住法热罗,法热罗喘不过气来,大声说道:“那么,我是谁?你回答呀!大胆回答呀!你说我究竟是谁呀?”让·德内里斯开口说了,他开始一一列举,如数家珍:“你是偷紧身女背心的窃贼……”
“你撒谎!”安托万打断他的话。“我会是偷紧身女背心的窃贼?!”
德内里斯继续冷静地说道:“你是劫持雷吉娜·奥布里和阿尔莱特·马佐尔的那个人。”
“你撒谎!”
“是偷走客厅里的物品的那个人。”
“你撒谎!”
“是死在阅兵场花园的那个女商贩的同谋。”
“你撒谎!”
“是洛朗丝·马丹和她的父亲的同谋。”
“你撒谎!”
“最后,你是近四分之三个世纪以来迫害梅拉马尔家族的那个无情家族的继承人。”
安托万狂怒得发抖。每听到一项指控,他都提高声调。“你撒谎!你撒谎!你撒谎!”
当德内里斯一讲完,他就向德内里斯紧逼过来,作出威胁的动作,口吃地尖声说道:“你撒谎!……你胡说八道……因为你爱阿尔莱特,你嫉妒得要死……你的仇恨就是从那里来的,也因为我一开始就看穿了你的鬼把戏。你害怕了。是的,你害怕了,因为你猜到我有证据……全部的证据(他拍了拍上衣放皮夹子的地方)……所有能证明巴尔内特和德内里斯就是亚森·罗平的材料……是的,亚森·罗平!……亚森·罗平!”
他受到亚森·罗平这个名字的刺激,怒气冲天,喊得越来越厉害,他的手抓着德内里斯的肩膀,不住抽搐。德内里斯并不退后半步,优雅地说道:“你把我们的耳朵都要吵聋了,安托万。别这么吵闹下去了。”他停了一会儿。法热罗仍然不停地嚎叫。
“活该你倒霉!”让·德内里斯说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把声音放低。否则,你就会遇到特别不愉快的事情。你还坚持叫喊吗?好吧,那你就自作自受,我提请您注意,我忍无可忍。小心!……”
他俩挨得那么近,胸部几乎相撞。德内里斯的拳头如离弦的箭一般挥向对方,终于击中法热罗的下巴。
法热罗摇摇晃晃,双腿弯曲有如野兽膝部被击中而受伤,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
人声嘈杂,有人发出不满的喊声,伯爵和范霍本想抓住德内里斯,而吉尔贝特和阿尔莱特试图护理安托万。德内里斯伸出双臂,把他们四个人拦开,使他们不能接近,急忙叫唤贝舒:“来帮我的忙,贝舒。喂,我的老战友,帮帮忙吧。你很清楚,你经常看见我工作,知道我从来不盲目瞎干,我有特别紧急的理由才会动手。我的事也就是你的事,尤其在处理这个案子的时候。来帮我的忙,贝舒。”
警探队长无动于衷,冷眼旁观,好像一个拳击比赛的裁判,只有在了解原因之后才作出决定。所发生的事件表明,他肯定能从双方都捞到好处,刚才开始的殊死决斗给他送来两个手脚被捆绑的对手。因此,他对老战友的呼唤完全没有反应。贝舒已下定决心做个现实主义者。
他对德内里斯说道:“你知道我有三个人在下面?”
“我知道,我指望你动用他们对付这整个流氓骗子团伙。”
“也许还要对付你,”贝舒冷笑道。
“如果你喜欢的话。今天你掌握所有的王牌。你就毫不留情地玩一盘吧。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
贝舒讲话了,好像他思考之后才讲的,其实是屈从了德内里斯的意愿:“德·梅拉马尔伯爵先生,为了司法需要,我请您忍耐一下。如果对安托万·法热罗的指控是错误的话,我们很快就会搞清楚。不管怎样,我对将要发生的事负完全责任。”
这一下德内里斯可以放手行动了。他立即乘机做出完全出人意料的行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瓶里装着淡黄色的液体,倒了一半这种液体在事先准备好的敷料纱布上。一阵哥罗仿的气味弥漫开来。德内里斯把那块纱布贴在安托万·法热罗的脸上,然后绕过脑后系上一条绳子来固定纱布。
这件事如此离奇古怪,跟伯爵所能允许的完全背道而驰,以致贝舒又作了努力才使德·梅拉马尔兄妹平静下来。阿尔莱特目瞪口呆,不知该怎么看待这事,泪眼欲滴。范霍本暴跳如雷。这时,贝舒已无退路,只好坚持干到底。
“伯爵先生,我了解这个人。我肯定地对您说,我们应该等待。”德内里斯已经站起来了,他走近德·梅拉马尔先生,对他说道:“我诚恳地表示歉意,先生,我请求您相信,我既没有任意胡来,也没有无端粗暴。真相应该通过特殊的方法去发现,虽然这个真相只是给您的家族和您本人带来那么多痛苦的阴谋的秘密……先生,您听说过梅拉马尔家族的秘密……我也知道。只有靠您去了解与摧毁这魔法。我需要二十分钟披露隐情,您愿意给我吗?二十分钟,不会超过。”
德内里斯甚至不等德·梅拉马尔先生回答。他的提议别人无法拒绝。他转身向着范霍本,生硬地说道:“你出卖过我。好吧。咱们别提那事了。今天,你想得到这个人偷去的金刚钻吗?如果想得到的话,就不要低声抱怨。他将把金刚钻还给你。”
剩下贝舒警探队长。德内里斯对他说道:“轮到你了,贝舒。这是你的一份战果。我首先把真相告诉你,这个真相是市警察局的人在你周围徒劳无益地寻找的,你将最先得知再提供给他们。然后,我把安托万·法热罗交给你,像奉上一具死尸,如果他不就范的话。总之,我还交给你两个同谋,即洛朗丝·马丹和她的父亲。现在是四点钟。六点整,你将得到他们。这使你满意吗?”
“满意。”
“因此,我们意见一致。只是……”
“只是什么?”
“跟我一直走到底。如果到傍晚七点钟,我没有信守诺言,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揭露梅拉马尔家族的秘密,阐明整个案件,把罪犯送交司法机关,我以我的荣誉发誓,我将束手就擒,我将帮助搞清我到底是德内里斯,还是吉姆·巴尔内特或是亚森·罗平。在此之前,我这个人有办法结束这个使大家不安的悲惨局面。贝舒,这附近有一辆市警察局的车吗?”
“车离这里很近。”
“派人去把车开过来。而你呢,范霍本,你那辆小汽车呢?”
“我叫司机四点钟来这里。”
“有几个座位?”
“五个。”
“你的司机派不上用场。叫他走吧。你亲自替咱们开车吧。”他又来到安托万·法热罗身边,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听了听心跳。心脏跳动正常。呼吸均匀,脸色尚好。他用那块纱布更紧地贴住法热罗的面部,说道:“他将在二十分钟后苏醒。这正好是我所需要的时间。”
“为了做什么事?”贝舒问道。
“为了到达我们应该到达的目标。”
“这就是……?”
“你将会看到的。走吧。”
谁也不再表示抗议。德内里斯的权威对他们都有影响。但是,他们也许更多地受到亚森·罗平这个著名人物可怕的影响。这个冒险家神话般的过去,他奇异的功迹,增加了来自德内里斯本人的威望的力量。他俩彼此混在一起,具有人们公认为能够创造一切奇迹的强大威力。
阿尔莱特圆睁双眼,注视着这个怪人。
伯爵兄妹俩,为疯狂的希望而突突心跳。
“我亲爱的德内里斯,”范霍本忽然转过身来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改变看法:只有您能够把被盗的东西找回来,还给我。”一辆汽车开进院子里。
法热罗被放进汽车内。三名警察在他旁边坐下。贝舒对他们低声吩咐道:“要留心……监视这个人,更要注意德内里斯,相机行事……抓住他,别放走他,知道吗?”
然后,贝舒与德内里斯会合。德·梅拉马尔先生打电话叫公证人不要来了。吉尔贝特穿上大衣,戴了帽子。他们同阿尔莱特一起上了范霍本的小汽车。
“在杜伊勒里王宫那里过塞纳河,”德内里斯命令道,“然后到里沃利街往右拐弯。”
大家鸦雀无声。伯爵兄妹俩多么焦急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为什么要坐汽车赶路?大家将朝哪里去?真相又是怎样的呢?德内里斯压低声音讲话,那样子与其说是向听众介绍情况,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梅拉马尔家族的秘密,我思索过多少次呀!从一开始,从雷吉娜和阿尔莱特被劫持起,我就有个直觉,人们碰到的问题的结症是,必须通过遥远的过去才能解释现在……这类问题:有多少次吸引了我!多少次我把它们一一解决!我觉得有一点是无庸置疑的;德·梅拉马尔先生和女士不可能是罪犯。那么应该相信是别人利用他们的公馆来实现其计划吗?这正是安托万·法热罗的论点。但是法热罗所关心的就是要让大家相信这一点,要让司法机关在这方面陷入歧途。另外,谁能相信阿尔莱特和雷吉娜被带到这个客厅,却没有引起德·梅拉马尔先生和女士的注意,没有引起弗朗索瓦夫妇的注意呢?”
他有一会儿没说话。阿德里昂·德·梅拉马尔俯身向着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低语道:“讲吧……讲吧……我请您讲下去。”
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不……您不应该光通过话语来了解真相……请不要催……”接着,他继续说道:“然而,那是简单的事实!我心里想,它怎么没有出现在那些寻找过真相的人的头脑里,而如同影子一般消失了呢?对于我来说,我回想起来的一些事实相撞击,产生了火花。再补充说一句,如果您愿意听的话,从您那里只偷走那几件不值钱的小物品,这偷窃事件十分古怪,似乎难以解释,却又意味深长!总之,有人偷这些没有实际价值的小物品,那是因为这些东西对于窃贼来说,有着特殊的价值!”
他又默不作声。伯爵已经很不耐烦。在这真相就要揭晓的时刻,想立即知道的强烈愿望折磨着他。吉尔贝特也非常痛苦。德内里斯对他们说道:“请耐心点……梅拉马尔家族等待了一百多年,让他们再等待几分钟吧。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堵在他们与即将使他们解脱的真相之间,从中作梗了。”
他转身向着贝舒,开玩笑道:“你开始明白了吧,嗯,我的老友贝舒?或者至少隐约看见一点微光?不,还没有明白?可惜……这真是一个美妙而独特的秘密,耐人寻味,难以猜到,像水晶一样明亮,又如夜晚一样黑暗。但是个最美妙的秘密,不是吗?就像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蛋一样……应该好好想一想。向左转,范霍本,咱们快到了。”小汽车在那些狭窄、不规则、错综复杂的胡同里左转右拐。
这是古老的商业与小工业街区,仓库与作坊设在老式的建筑物里。人们不时隐约看见锻铁条圈成的阳台,高窗,从敞开着的门则隐约看见橡木扶手的宽楼梯。
“开慢点,范霍本……然后,沿着右边的人行道缓缓地停车。还有几米。咱们到了。”
德内里斯先下了车,帮助吉尔贝特和阿尔莱特下车。警车开来停在范霍本的小汽车后面。
“叫他们先不要动,”德内里斯对贝舒说道,“请你核实一下安托万是否还在睡觉。两三分钟以后,你叫人把他抬下车。”这时他们在一条阴暗的由西向东的胡同里,左边的房屋用作食品罐头与面制品工厂的仓库。右边排列着四个小房子,大小一样,都是那副寒伧的样子,窗户上没挂窗帘,铺地方砖肮脏不堪,看上去像没有人居住。在一个双扉大车的门扇上开了个小门,从前的绿漆完全褪色,上面还有残存的选举公告碎片。伯爵兄妹注视着,犹豫不决,忧虑不安:将在这里做什么?在这里会遇见谁?怎么能够设想那谜底就在这个地方?在这道门的后面?那里似乎从来没有人到过。
德内里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细长闪光的钥匙,那是现代产品,把它伸进保险锁孔中。
他露出微笑观察着同伴们。他们四个人,脸色惨白,十分紧张。真的,他们的性命悬系于支配他们的那个人的最小的动作上。他们摸不着头脑,正等待着发生特别的事情,不能设想下面会是怎样的情形,但是准备接受不可思议的事实。因为亚森·罗平迄今仍然没拉开可使他们看到陌生景色的帷幔。
这时,他转动钥匙,并从他们面前闪开,让他们进去。吉尔贝特发出一声惊叫,靠在她哥哥的身上。他也站不稳,踉踉跄跄。
让·德内里斯不得不搀扶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