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田芳子和四、五个同伴一起接客人。听到有人喊:“芳子!客人点名叫你呢。”
她站起来,走到那个房间。一个四十二、三岁、留长发的微胖男人坐在那里。芳子对他没有一点儿印象,是第一次来卢毕肯的客人。
“你就是芳子?潮田芳子吧?”那人微笑着问。
芳子在这个店里没有改名,仍用芳子这一名字。当她被问到姓名时,又一次看了一下客人的脸,桌上那罩着桃红色灯伞的台灯在微暗的间接照明下发光。对这张被红色光线照射着的脸,芳子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是的。您是哪位?”芳子在客人旁边坐下来。
“啊,我是……”那人从兜里掏出一张边角有点脏的名片递给芳子。芳子拿到台灯前一看,上面印着“杉本隆治”几个铅字。她不由得“啊”了一声。
“是的,我是你爱读的小说《野盗传奇》的作者。”杉本隆治看到对方的表情,满脸堆笑地说。“谢谢你。这事是甲信报社告诉我的。我还给你寄去了致谢信。昨天,我到你住处的附近办事,就冒昧地顺便去公寓拜访,可是你不在家。打听到你在这里工作,今天晚上就突然来了。我想和你见见面,道个谢。”
芳子想:这算怎么回事呢?难道就这么感兴趣,以至特意来一趟吗?自己根本就没认真读过什么《野盗传奇》。竟然有这样沾沾自喜的小说家。
“啊!是先生吗。这,太感谢了。您特意到这里来,实在不敢当。我看了您的小说,很有意思。”芳子靠近杉本,亲切地笑着说。
“谢谢。”杉本隆治一边愉快地笑着,一边似乎有点害羞地环视着周围,称赞道:“好地方呀。”
然后,畏畏缩缩地望着芳子的脸,自言自语道;“真是个美人啊。”
“哎呀,快别这么说,先生。我见到你,也很高兴,今晚就好好叙一叙。”劳子一边倒啤酒,一边微笑着向杉本送秋波。这个人以为自己还在读他的小说吧。对于一个读者竟然这样感激,以至跑来会面,可见他不是什么流行作家。芳子想到,或者是对女读者感兴趣才来的吧。
看来杉本隆治不太会喝酒,一瓶啤酒下去,就满睑通红。可芳子能喝,再加上两、三个女招待,桌上摆着七、八个酒瓶和菜碟子,琳琅满目。
杉本隆治被女招待们“先生,先生”地叫着,似乎心里非常舒畅,呆了一个小时左右才离去。
他刚一走,芳子就“啊”地叫了一声,在他坐过的垫子下面拾到一个咖啡色信封。
“是刚才那位客人的。”
她急忙跑到门口,已经不见踪影。
“没关系,以后一定还会来的,先替他收着吧。”
芳子告诉了旁边的女招待,将信封揣到和服里。以后,就把这桩事忘掉了。
她再记起这件事时,已是下班后回到公寓了。当她更衣解带时,咖啡色的信封飘落在地上。
啊,原来是这个。她想起来了。把它拾起来。信封的正面和背面都没有写字,也没封口,可以看见里面象是报纸。于是她放心了,想抽出来看看。
里面是一张叠着的剪掇,有半张报纸的四分之一大小。芳子打开剪报一看,吃了一惊。正是从甲信日报剪下来的×x大臣在K站前演说的照片。
漆黑的人群上方飘着几面白旗。大臣的身影在人群之上。正是芳子亲眼看到过的情景,照片和事实一模一样。
芳子眼望空中,拿着报纸的手有点发抖。只系着一根腰带的胸部,就那样松松地敞开着。
这是偶然吗?或许,杉本隆治为给自己看,故意扔在那里走掉的?她迷惑起来。脚也感到疲劳,连垫子都没心铺就在地板上坐下来。杉本隆治也许知道什么吧。芳子开始想到,他是带有什么目的而丢下这个信封走掉的。这是一种直感。不是偶然,决不是偶然的。
曾被芳子认为是一个老实的通俗小说家的杉本隆冶,一下子变成了另一个人。
过了两天,杉本隆治又来到店里,点名叫芳子。
“先生,您好。”
芳子笑着在他身边坐下来。一种应付买卖的笑容,显得很不自然。
杉本隆治也笑着回答,这是那种出自内心的微笑。
“先生,上次您把这个忘掉了。”
芳子站起来,从自己的手提包中拿出咖啡色信封,递给杉本。微笑虽未从嘴角消失:但眼睛却仔细地注视着对方的表情。
“噢,原来忘在这儿了。我还想,不知丢在什么地方呢。啊,谢谢。”
他接过信封装到口袋里,仍然是笑容可掬,但细细的眼睛看着芳子。突然间眼睛一亮,接着,马上把视线移开,停留在冒着泡的玻璃杯上。
芳子感到焦躁不安。她想进行一种尝试。这个实验虽然危险,但是不搞清楚又不甘心。
“这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哪里,是报纸上登的照片。大臣在K市演说的照片。”杉本隆治解释道,露出了他的白牙。“这些听众里,我留心到一个人,是个熟人,就是临云峡情死的那个男子。”
“啊!”和芳子一起的两个女招待叫出声来。
“这家伙是看清楚了。在他身旁有两个女人,象是他的同伴,稍稍离开人群站着。这就可以证明那天是他情死的日子。不过,既然是情死,和一个女人去死就够了,这样,还多余一个女人。我总觉得奇怪,想仔细看看这两个女人的脸,无奈太小看不清楚。因此想把这张剪报送到报社,请他们由底片放大后再给我寄来。似乎是多此一举。不过,我想调查一下试试看。”
“嗬,象个侦探呀。”
旁边的两个女招待一起笑起来。芳子却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