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麻将这种玩意儿可能相当有趣吧。自那以后,茂雄常常带着川井、村冈、浜崎这三个人来:
“太太,打扰您了,请多包涵。”
“对不起,今晚又要麻烦您了。”
他们这么一说,朝子也不好表示出不高兴来。
特别因为这些都是和丈夫在一个公司里共事的人,不能露出讨厌的样子。
“好好,请吧!没关系!”
但是,一到半夜就不能不做点夜餐,这个嘛,还无所谓;到后来就让人心烦了。什么七条呀碰呀的叫声、窃笑声、推牌声、洗牌声冲击着耳膜,简直毫无办法,就是想睡也没法睡。好容易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哗啦哗啦的牌声就响起来了。神经连一刻也不得休息。
因为老是接连不断地这么搞,朝子就向茂雄诉开苦了。“喂,打打麻将也没什么,可是这么接二连三地搞,真让人受不了。一点也不能睡,我都快神经衰弱了。”
茂雄满脸不高兴地训了她。“什么,有那么严重吗?我是靠川井给抬举起来的。连你不是也因为我拿的薪水很不少而感激他吗?”
“话虽这么说。”
“你瞧,这就是底下人的苦处。人家说要打麻将,我即使不高兴也必须应付啊!”
然后他又像安慰似地说:“嗯,忍耐一下吧。把朋友们拉到家里来,是我先提出的。朋友们很高兴。他们说对你也很有好感。又不是每天玩,请你忍忍吧。过些天,我们转到别人家里玩击。”
朝子无奈只好答应。她感到好像是被人用花言巧语蒙骗了。之所以说被蒙骗,是因为不清楚川井等三个人的内幕。每次要求茂雄讲讲时,他总是笑笑,根本不想详细讲。对公司的真正营业项目,朝子也不了解。
但是,对于向茂雄深追此事,朝子的心里总感到有些害怕。想起无收入时的艰辛,叫人不寒而栗。她唯恐现在这种工资比较优裕的安定生活再出问题。好象要追究此事,自己就会失去目前的生活似的,她朦胧地感到不安。
结果成了尽管茂雄的话不可置信,她还是强迫自己去相信它。但是这种自欺欺人的心情,就象盗汗粘贴着皮肤一样令人不舒服。
朝子在不打麻将的晚上也睡不着了。于是她决定开始吃点药试试看。
——自那以后又过了三个月。
今天又是打麻将的日子。年长的川井和年轻的村冈二人先来的,那个象刚喝过酒似的红脸浜崎却迟迟没露面。
茂雄和他俩东拉西扯地聊着天。
“浜崎这个家伙,干什么去了。真是拿他没办法。”过了不大一会儿,那个用发腊把头弄得油光锃亮的村冈已经不耐烦了。
“别着急嘛!一急就要输了。过一会儿他会来的吧。”川井瞪着小眼睛,薄嘴唇一张一闭地在安慰着村冈。但实际上他也有点坐不住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茂雄也是满脸忧虑。
川井建议说:“怎么样,浜崎这个家伙来以前,我们三个人先玩起来吧!”
“好好,玩吧!”已经很不耐烦的村冈立刻附和。
三个人开始打麻将。还不错,三个人好像很有兴致地叫着什么七条呀碰呀之类。
“有人在家吗?”
外面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朝子出去一看,原来是旁边食品店的老板娘。
“您家的电话,是一位叫浜崎的先生打来的。”
朝子道了声谢谢,就回头看着里面。
“浜崎这个家伙,真讨厌。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呵。”川井一边抓牌一边嘟嚷着。
茂雄对朝子喊叫说:“现在离不开,你去接吧!”
朝子急忙到食品店去了。电话在商店里面。店主脸上显出不大高兴的神气。
朝子说了句客气话,就拿起了搁在一边的听筒。
“喂喂。”
这还是她的老习惯,非常熟练的那种呼唤。
“喂喂,呵,原来是太太吗。我是浜崎。”
“呵——”
朝子不禁攥紧了拿听筒的手。
“请告诉川井先生一声,今天我有事,脱不开身,不能陪他们了。就请这样转告一下。喂喂——”
“好的。”
“听明白了吗?”
“是的是的一一我一定转告。”
她好像做梦一样,放下听筒,连什么时候走出店门的都不知道。
刚才的声音,浜崎的声音,就是三年前的那个声音!深夜偶然从电话中听到的发自杀人现场的那个声音!至今仍然留在记忆里的、忘不掉的那个嘶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