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后,朝子辞去报社的工作和小谷茂雄同居了。
成了夫妻以后,朝子以前对茂雄感到的不安成为现实了。茂雄很懒惰、做工作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发公司的牢骚已成为他的家常便饭。
“这样的公司,总有一天我要辞职不干。”他一喝点酒就老是这么说。他还虚张声势地说什么,如果转到别的公司,保险能拿到更高的工资。
然而,茂雄只是那么说大话,他是既无实力又无才能。朝子作为妻子对这一点十分清楚。
“不管在哪里上班,都和现在差不多。稍微有点牢骚就不好好干,那可不成。还是好好上班吧。”
每当朝子这么劝说时,茂雄就以漠然一笑了之。他回答说:“你不懂啊,男人干活的时候考虑些什么,你大概是想像不到的。”
三个月以后他真的辞职了。
“你这是为什么?”
朝子一哭,茂雄就吸着烟说总会有办法的。他虽然懦弱,却常常摆出一付无赖的架子。
自此以后过了半年光阴,就陷入了严重的贫困之中。茂雄口里常讲的好的工作单位根本找不到。他有点着急了。既无实力又无技术,落到如此地步是很悲惨的。干临时工身体又不行,而且由于他有着一种奇怪的虚荣心,对此毫无精神准备。
好容易通过报纸广告之类找到了一个保险公司推销员的工作,但是对茂雄这样性格的人来说是干不好的。他连一分钱的工资也没挣到,只好辞职。
然而,后来茂雄终于找到了新工作,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运气来了。”这指的是在他做保险公司的推销工作时认识了一些人,并和那些人一同设立了一个经销药品的小小的商业公司。他以劳力投资的方式参加了这个公司。所谓“劳力投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朝子不大清楚。但是,不管怎么说,茂雄每天去上班,脸上的神情表明工作进展得很顺利。据说公司在日本桥附近,但是朝子没去过。
不过一到月底,茂雄就如期领工资回来,交给朝子。数额很是不少。奇怪的是从来没有支票,而且信封上也没印着公司的名字。难道也有这种习惯吗?已经习惯用工资袋的朝子觉得这里有些蹊跷。可不管如何,拿到隔了很长时间才挣到的钱,这比什么都令人高兴。
她想,虽说夫妻生活的根本是爱情,但经济上的安定也可算是个基础吧。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半年之中,朝子不知有多少次下决心要和茂雄分手。她对这样懒惰的丈夫已经没有一点感情了。还曾考虑一定和他吵一架以后一走了之。
后来变得每月都有工资收入,二人之间又恢复了和睦。难道夫妻的爱情是由金钱的有无来决定的吗?朝子觉得有些不解。实际上她是在克制着自己心中的郁闷。
或许是公司赚钱了,茂雄的工资在第三个月时增加了一些。过一个月又增加了。
欠的债还掉了,还有剩余的钱可以买些衣服,家俱。
“朝子,可以把公司的人叫到家里来打打麻将牌吗?”
当茂雄这样说的时候,朝子也很高兴:“那太好了!可是家里这么脏,多难为情呀!”
茂雄说;“嗯,那有什么关系!”
“那么至少也得做点好吃的呀!”朝子也很热心。她想:“这些都是丈夫工作单位的重要人物,不管怎么样,也得好好搞一下。”
第二天晚上,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有四十多岁,另外两人看起来像是三十二、三岁。这都是什么人呢?似乎不大正派。对于经营公司的人,朝子有着自己的看法。可看到这些人,总感到像是些掮客。
四十多岁的那个人叫川井,另外两人自称名叫村冈和浜崎。
“太太,这么打搅您,真对不起。”
川井说着客气话。他头顶有些秃,颧骨突出,眼睛很细,嘴唇很薄。村冈把长长的头发涂上发腊向后梳着,浜崎是红脸,就像刚喝过酒。
他们玩了一夜麻将牌。牌和牌桌是最年轻的村冈扛来的。
朝子整整一夜没能睡觉,夜里十二点时,做好了咖哩饭端了出来。
“太太,可真给您添麻烦了。”
年长的川井说着低下头,细细的眼睛里透着和气。
端上饭以后又泡了茶。这些做完以后,朝子可以睡了,因为已经快一点了。
但是后来却一直睡不着。因为家中很窄小,朝子只好钻到隔壁房间,蒙上被子睡觉。但是透过隔扇还是能听到声音。
他们这一面也顾虑到朝子、把说话的声音放得很低,但是兴致一来就骂起人来:
“放狗屁!”
“混蛋!”
笑声、算分的声音。时不时弄得很响。这还算好,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没完没了的哗啦哗啦的洗牌声。这声音刺激神经,使人焦躁不安。
朝子在床上不断地翻来覆去。尽管把耳朵堵住,但心里越说不去管它,神经就越安定不下来。
一直到天亮,连一刻也没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