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你如此执着的‘未来之面’到底是怎样的假面呢?什么颜色?什么形状?刻画了什么表情?戴上它有什么感觉?会产生什么特别的心情吗?”
即便鹿谷如此发问,影山逸史依然一味沉默着缓缓摇头。虽然周围众人无法推断,但如今仍旧隐匿于“欢愉之面”后的他的脸上,此时却是由畏惧、悲叹、苦笑、忧愁等瞬间交替、好似痉挛般疯了似的表情。
“我说,影山先生。”鹿谷继续说道,“你曾说过你自己没有正确使用‘未来之面’。如果使用方法得当的话,最后又能看到什么‘未来’呢?已故的透一有没有提过此事呢?”
逸史仍然默默摇头。鹿谷也闭口不语。现场真的好似冻结般鸦雀无声。然而,不久——
“那是——”逸史以含混的声音痛苦地回答道,“那是不祥的假面,是不祥且令人毛骨悚然的……正如它的别名‘暗黑之面’那样,一旦戴上它,世界便被封入黑暗之中。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
“无尽黑暗……吗。”
鹿谷拧着眉头,低声自语。
“‘未来之面’是‘暗黑之面’……有意思。”
“据说这份黑暗一味与自身内心融为一体,最后才能看到‘未来’。”
与其说后半句话是逸史自己的经验之谈,不如说那是听父亲说过的有关那枚假面的消息之一——
“我偶尔会做一个梦。”逸史坦白道,“某个令我即使绞尽脑汁去思索其中奥妙也不得而知的恐怖梦境。”
他不清楚,也想不起究竟从何时开始做这个梦的。他觉得那既像是昔日旧梦,又好似近些年才开始梦到一般。
“黑暗之中,一心以为日暮途穷的噩梦。从那一团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有个人突然向我袭来。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看到灰白身影。扭打之时,终于有一瞬间令我看到了那个影子的脸。那是极其冷酷,与身为生物的人类相距甚远的一张脸……没错,那是‘恶魔’的脸。我害怕极了,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将对方按倒在地、用双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噩梦就此结束。前天晚上也是如此。来到这里的前一晚,我也做了这个梦……”
关于这个噩梦,逸史最近也略有察觉。
心底某处突然微微阵痛的记忆。即便想要探寻那份属于自己的往昔记忆,也无法得偿所愿。潜伏其中的这个难道是……
“我……”逸史越发痛苦地不断倾诉道,“这是……我……天啊,难道我……”
“怎么了?”
鹿谷注视着双手抱头的逸史。
“你觉得那个梦是什么?”
“我……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父亲给我戴过那枚假面。”
“透一给你……戴上过那枚假面——‘未来之面’吗?”
“我……也许被他戴上过那枚假面,而且带了三天三夜。我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但越怀疑越觉得……没错,我觉得就是那样。”
透一得到那枚假面时是一九六〇年左右。当时,逸史年仅十一二岁,在此七八年后才建造奇面馆——
也许父亲以其子作为“试验品”,尝试过从国外带回那枚假面的“正确使用方法”。最近,逸史不由得这样认为。
——围绕着这个假面还有某种可怕的传说。连续戴上该假面三天三夜,终于抵达黑暗的尽头时,看到“未来”之人大多变得精神异常。
最近,逸史也常常想起这句父亲不知何时说过的话。他还记得自己听到这句话时说过“怎么可能”。但是……
“……所以说,我、我在那个时候看到了——也许不幸看到了,在黑暗的尽头看到了遥远的‘未来’。”
逸史以双手遮住“欢愉之面”的双目。
“我害怕极了,不知不觉将其封存于心底。也许那份记忆偶尔化身梦境浮现出来。那个梦……亲手绞杀了突然袭向自己的‘恶魔’的那个噩梦。在几十年后的现在,那个梦终于……”
现实为噩梦所吞噬,还是噩梦侵入现实呢——回想起深夜身处“奇面之间”时,缚住自己的那种强烈的奇妙蛊惑感,影山逸史心情黯然地再度缓缓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