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单纯以盗窃为目的,虽周密却简单的计划,因这突发事态而发生了质的变化。事件随处可见的‘形’之所以扭曲变形,全部起因于此……”
陈述至此,鹿谷抬起左手,看向腕表确认时间。受其影响,瞳子也看了下餐具架上的座钟——晚八点五十五分。
“我们继续沿着凶手的行动说下去吧。”鹿谷改口接着说道,“假设接下来我们要说的事件发生在凌晨两点二十分左右,这个推算应该不会有太大误差。
“致使馆主身亡之后,凶手采取了怎样的行动呢?这个空空如也的暗格也很明确地说明了一切,虽然出现了突发事件,凶手依旧没有打算放弃最初的计划。他决定彻底完成盗取‘未来之面’的重要目的。”
“等等。鹿谷先生,容我说一句可以吗?”
此时,有人插嘴,那是“悲叹之面”。
“凶手的目的是盗取那个‘未来之面’,杀人是计划外的意外事故。嗯,这的确大致说得通,但是断头和断指又要怎么解释呢?为什么凶手要将失手杀死的对方的尸体特地砍成那样啊。这也能解释成出于最初计划之外的,不在预定计划之列的行动吗?”
“就是这样。”鹿谷爽快地答道。
“悲叹之面”以不满般的口吻说道:
“可是呢,说起杀人事件中的无头尸体,那本身一般不都是胆大妄为的计划的一部分嘛。”
“往往在某类推理小说之中是这样。但是,这起事件的情况却不一样……”
“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考虑凶手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将杀害馆主算在内了呢?砍下头颅也在那计划之中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鹿谷摇着头刚一开口,便又作罢。
“稍后我再解释这点。算哲教授,这当然不是可以忘却或是遗忘的问题,请您不必担心。”
“嗯哼。”
“悲叹之面”愈发不满地哼道。他那看似自己真的不是凶手般的表现,却无法保证那不是“演技”啊——瞳子默默摇了摇头。
“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吧。”鹿谷重新顺着方才的话题说了下去,“照我所想,确认馆主身亡之后,凶手应该陷入了极度的不安之中吧。他并没有立刻转动‘奇面之间’的铁棒,打开第七个开关,而是一度返回‘对面之间’,查探沙龙室的情形。即便采取这样的行动也不足为奇。如此一来不出所料……不对,对于凶手而言一定是出其意料之外的不幸——最糟糕的情况正等候在那里,有人深夜出现在了沙龙室之中。
“从‘对面之间’暗中观察沙龙室,注意到那里有人后,凶手慌慌张张地关门上锁。这一动静被身处沙龙室的新月小姐听到了,她以为馆主起床了,便敲了敲门,问候了一声。根据新月小姐的证词,那是凌晨两点半时发生的事情。”
瞳子点着头,瞥了一眼连接“对面之间”的双开门——凌晨两点半。那个时候,凶手就躲在那扇门后……
说起来,鬼丸做什么去了呢?
此时,瞳子突然有些在意。
为了打开暗格的门给大家看,鬼丸前往“奇面之间”之后就没再回来。
“凶手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那么,他如何脱离险境的呢?”鹿谷再一次向大家提出了问题,而后又自问自答地接着说道,“只要新月小姐还在沙龙室,凶手就难以从‘对面之间’穿过沙龙室脱身,更不能转动‘奇面之间’的铁棒以解锁暗格。正如诸位方才所见那样,那个暗格的设计是在解锁的同时打开暗格的门。无论深夜看电影有多么专心致志,新月小姐也不可能注意不到的。
“那么,一心等着新月小姐离开就可以了吗——不是的,对于凶手而言怎么能一味等下去呢。打开暗格,盗出‘未来之面’之后,凶手还留有若干非做不可的工作。”
鹿谷竖起右手一根手指。
“其一,就是在‘未来之面’到手后,将暗格的门重新关好,再将各个房间的铁棒全部复原成本来的样子。这才是最初的计划。只要照此复原,谁也不会注意到‘未来之面’失窃的事实。凶手应该依旧希望如此。
“其二,不用说应该就是给全体受邀客戴上假面并上锁。”
鹿谷竖起第二根手指,戳到了自己所戴的假面。
“为什么他要做这项工作呢?为什么非这么做不可呢?关于这点,在此依旧先做保留好了。反正这是之后需要探讨、研究的重大问题。那么——
“总之仅仅基于这两项工作来考虑,凶手也不可能乖乖等着新月小姐离开沙龙室。他没有时间磨磨蹭蹭了,因为——”
“安眠药的药效持续时间吧?”
瞳子指出了那个理由。
“那种药的药效持续时间一般为服用后六到七小时左右。凶手生怕太过磨蹭的话,安眠药就会失效,他要再次潜入客房,复原那些铁棒,何况还得给睡梦中的客人们戴上假面后上锁。这些工作被人发觉导致失败的风险逐渐加大。所以……对吧?”
“没错。”鹿谷满意地肯定道,“凶手并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他绝不能静候新月小姐看完电影后返回主楼。
“那么,凶手怎么做了呢?为了解决难题,他是如何处理的呢?”
“首选还是正面突破吧。”
“欢愉之面”如此答道,口气听上去是想表明自己不是凶手,却无法保证那不是“演技”——瞳子默默摇了摇头。
“为了不被新月小姐发现,他可以放轻脚步偷偷逃出去。如果遭到盘问的话,那时要么挡住脸一个劲儿地逃跑,要么反过来动手灭了她。”
“没错。但是,首先来说想要背着她、从‘对面之间’偷偷溜出去,甚至溜出沙龙室……这实在是困难之极。新月小姐,你觉得呢?”鹿谷问道。
瞳子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道:
“与其说是困难倒不如说是不可能。要是有人从那扇门溜出去,我绝对会注意到的。别看我这样,对这种事还是挺敏锐的。”
“而且,凶手也无法采取第二种手段,即袭击新月小姐,封住她的嘴。”鹿谷说道,“一般想来,对方只是一名年轻女性,采取突然扑上去、打昏她这种强硬手段并非难事。在对方没有看到自己长相时干掉她的话,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如果被对方看到长相的话,就只能为了灭口而杀掉她了。选择正面突破的话,需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或者,‘对面之间’中也摆放着那六枚备份假面。随便戴上其中哪一个,都可以挡住自己的相貌顺利脱逃。如果被瞳子小姐盘问,即使被抓住也可以反击——也有这种方法可以用。
“但是,实际上凶手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呢?我认为对于凶手来说,存在着是否要这样做的心理顾虑。”
鹿谷的视线在瞳子与诸位假面男子之间游离。
“大家……你们知道原因吧。”
“哎,是啊。我知道为什么了。”
率先做出反应的是“懊恼之面”。
“这丫头太强了嘛。谁要是打算对她下手,瞬间就能被她扔出去,锁腕断臂、出局了。”
说着,他单手撑着后腰。那态度看上去是想表明自己不是凶手,却无法保证那不是“演技”——瞳子默默摇了摇头。
“出局,是吗?”
鹿谷一本正经地说道。而后,他看向“愤怒之面”。
“毕竟她是被老山警官称为‘了不得’,练过新月流柔术的人嘛。”
“可不是嘛。”
“愤怒之面”马上点点头。他那快速的反应看上去是想表明自己不是凶手,却无法保证那不是“演技”——瞳子仍旧默默摇了摇头。
“大家都见识过昨天米迦勒先生被漂亮地摔出去的那个场景了吧。在亲眼目睹过后,的确很难有人想要与新月小姐过招后强行突破了。我也是个柔道的行家,可如今左脚却成了这副样子。说实话,我也很担心过起招来是否能赢得过她。”
“果真如此啊。”
“就算戴上假面、挡住脸逃命,被她追上、抓到的话也玩儿完了。”
“可不是嘛!”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如此称赞,瞳子依旧感到非常羞赧,如坐针毡地垂下涨满红潮的脸。然而,看起来鹿谷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特别担心她。
“最后,凶手不得不放弃了强行突破的想法。新月小姐很厉害,和她交手根本没有胜算——凶手具备这样的认识。如果凶手根本不知道这一点的话,就极有可能尝试强行突破的方法……嗯,所以说呢,我也从这点想到——”
说罢,鹿谷依次按“愤怒之面”、瞳子及长宗我部的顺序看了过去。
“宅邸某处潜藏着无人知晓的第三者是凶手——几小时前,我们在餐厅探讨过这一可能性了。这一姑且被保留下的可能性,因此也可以去掉了。假设真的有这样一号人物存在的话,那个人是不可能有机会见识到、领会到新月小姐的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