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位于配楼入口处的小厅,向建筑物深处走去时,有一处专门为客人准备的盥洗室及浴室。鹿谷门实在那里洗漱完毕后,独自回到客房。
“也请随意使用浴室。”
虽然鬼丸如此劝说,但今晚鹿谷却怎么都提不起兴趣泡澡或是淋浴。在盥洗室偶遇的魔术师忍田也说要到翌日一早再泡澡。
“最后那杯保健酒是每回必喝的,度数似乎还不低呢。”
魔术师夸张地耸耸肩,用手拍拍泛红的双颊。
“实际上啊,我可是闻酒即倒的人。可就因为是名酒吧经营者,常常被人误会成千杯不醉的……”
返回客房时,鹿谷在走廊中与走向盥洗室的“欢愉之面”擦肩而过。可是,此时对方已经脱去面具,所以鹿谷并未立刻意识到对方是谁。毕竟那是他初次见到那名男子的相貌。
“晚安。”
对方依旧向脱去假面的鹿谷打了招呼。
“您是小说家老师、日向京助先生吧。一看您那急匆匆的走路方式就知道是您了。”
“是吗。”
还真是用心观察了呢。鹿谷这样想着,不服输地回道:
“您是社长先生吗?是……创马先生吧?”
“啊呀,答得漂亮。能认出我来吗?”
“嗯,是的。您的体形较其他客人……”
“身负诸多压力,所以我最近有点儿变胖了。”
“因压力而发福吗?”
“因食欲不振而消瘦,一不留神吃多了发福。这两种情况我似乎都遇到过啊。”
“是吗……”
此后,回到寝室时已过午夜零时。
将丢在床上的“哄笑之面”重新放回床头柜上后,鹿谷自衣橱中拿出睡衣换好。这是素茶色的睡衣。想必其他各间客房内准备的睡衣也是与此一模一样的。
鹿谷依旧在睡衣外罩上睡袍,而后在床边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方才饮了酒,还是最后那杯保健酒的缘故,鹿谷觉得自己浑身莫名发烫,神思倦怠。脑子好像混混沌沌的,甚至还打起了哈欠。
那只特制的烟盒还在睡袍口袋中。鹿谷将其摸出后,叼上烟盒内的“今日一支烟”,用烟盒内附的打火机点燃了烟后,美美地吞云吐雾起来。不知不觉间……
角岛的十角馆。
冈山的水车馆。
丹后半岛的迷宫馆。
镰仓的钟表馆。
而后,是黑猫馆。
迄今为止,与鹿谷相关的诸多“中村青司之馆”,以及在那些馆内发生的种种事件,逐一浮现脑海、聚集一处,化作某种混沌的黑色堆块。
十角馆。水车馆。迷宫馆。钟表馆。黑猫馆。而后嘛……是了,现如今仍盘踞于九州熊本深山之中的暗黑馆依旧……
对于中村青司参与建造的这些建筑,鹿谷曾经以“被死神缠住了”这句话作评。因为无论哪个馆,定会发生不同寻常的杀人事件——这一客观事实虽占了多半理由,但并非唯一理由。
因为是“青司之馆”,所以才发生杀人事件——与基于这一经验得出的理解有所不同。
比如说,鹿谷于馆内亲眼得见事发现场的若干案例。水车馆事件也好、迷宫馆事件也罢,以及发生在钟表馆的那些命案(此时,他并未身处作为连续杀人事件主要舞台的旧馆内)——记忆渐渐清晰,他觉得无论是哪个馆,自己都为事件发生前的某种危险“预感”所困。
那是什么呢?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那是充斥于那个“力场”内的气氛,也可称之为包含建筑在内的、拥有某种方向性的“气息”。就是说,自己曾凭直觉感到过它的存在。
这样看来——
今夜的它又是什么呢?
在中村青司的奇面馆这处特别的“力场”——这样奇特的情况,祈愿“另一个自己”现身、患有“表情恐惧症”的馆主与遵从其意愿、戴有怪异假面的受邀客们……如今,自己又能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感受到怎样的“气息”呢?
难以遏制的某种坏念头。但那仅仅是“念头”而已,并非“预感”。即——
这里既然是“青司之馆”,或许又会上演某种血腥惨剧……这样的念头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然而,即便今夜如往昔一般为“预感”所困,那也不足为奇。虽然算不得什么好理由,但关键是“气息”的本质并不相同。
也许今晚可以平安无事地过去,顺利迎来天明吧。暴风雪能否平息尚未可知,但这场怪异的聚会迟早可以平安无事地结束,而后……
鹿谷掐灭了“今日一支烟”后,脱去拖鞋,在床上躺了下来。
原本打算利用深夜这段任意支配的时间,细细游览馆内各处。但他转念一想,觉得等天亮了再去游览一番也来得及。
不知怎地格外疲惫。现在即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身体也未必会如自己所愿……
就这样睡下吧……这并非鹿谷的意志。然而没过几分钟,强烈袭来的困意便令他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