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家里有了新生命,李怀书早早爬起来挤在夏金身边,学着给鸡仔弄吃的。

端着混着好的玉米粉跑到篱笆旁,一点点的揉碎洒在地上,蹲着看鸡仔啄食。

几天下来热情依旧不减,每晚夏金回去都能瞧见李怀书是从鸡仔那儿钻出来的,衣摆上粘着泥土。

夏金为她拍灰的同时责备道,“新衣服不知道爱惜一点,洗衣服的时候有你受的。”

李怀书就站在原地不动弹,旁人一举胳膊就以为要打他,夏金就算是把胳膊抡圆了,李怀书还是会傻傻的站在原地,冲着她笑,一点防备都没有。

习惯性的回家带些好吃的,也愿意看见李怀书开心的小梨涡,夏金觉得这样的日子挺不错的。

虽然李怀书是个傻子,但能够把家里头照顾好,她就负责在外头赚钱,搭伙过日子就那么过得了。

持续的烈阳天后终于下起了大雨,雨来势还不小,冲的泥土变成了泥浆,江面被风浪搅得不平静。

暴雨的天气很少有船出行,自然是没有货物要搬的,一群人就窝在棚子下头睡觉、聊天、打牌的。

夏金不会打牌,只能在旁边看着。

石姐的牌技很好,几乎把把都赢,来点小钱为了气氛,面前已经堆了不少的铜钱了。

大家也都不恼,明白石姐就算是赢了钱,也会把钱花在请大家伙吃酒上头,乐意让她赢。

石姐瞧她看的入神,挑眉询问道,“玩不玩?”

夏金连忙摇头,“不玩,玩不明白。”

钱还是实打实的花出去才踏实,这种为了娱乐而拿钱做筹码的,夏金在旁边看个趣就行,自己上手是万般不愿意的。

一晃眼时间就过去了,外头的雨还没停的架势,夏金瞧着工友们一个个穿着蓑衣跑回家,郁闷的坐凳子上。

雨出门前还没有,到了码头哗啦啦的下来了,什么雨装都没带,这样的大雨出去走不了几步浑身就湿透了,夏金只能干坐在棚子下头等雨稍微小一些。

几个女人和家里头男人闹矛盾了,不愿意太早的回家,呆在这儿消遣时间,胡天海地的扯着,让夏金不至于太孤寂。

“石姐,你男人来找你了!”一个人工友大喊了一声,嬉笑着道。

夏金顺着视线看去,一个长相白净的男人撑着伞站在码头的门口,垫着脚尖东张西望着。

听闻消息的石姐连忙从里屋出来,探出脑袋瞅了一眼,快速把身上的蓑衣脱下扔给了夏金,“你不是没带吗?穿我的回去,明个记得还我就行。”

抱着蓑衣愣了一下,夏金连忙说道,“石姐你不用吗?”

“我男人来接我,他不知道我这里放了件备用的,可不能坏了好心。”石姐脸上的笑意不加掩饰,手护着头的冲进了大雨之中。

一帮子人好奇的探出脑袋打量,夏金也不例外。

石姐利索的钻进了男人的雨伞下头,自然的搂住男人的腰,笑嘻嘻的说着什么,惹得男人揍了她一拳。

走时夏金才发现男人的腿脚好像不利索,石姐就扶着他慢慢走。

“真好啊,能嫁给石姐这样的女人。”一位工友不禁发起感慨,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也不消磨时间了,赶着回家。

一眨眼间只剩下夏金一人,心里清楚的知道再不走天黑下来路更难走,可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心情格外的平静,甚至有些惆怅。

夏金又坐了一会,天空一声雷鸣才彻底让她从自己的世界中脱离出来,穿上蓑衣锁好了门,踏入了雨夜之中。

地上泥泞路不好走,夏金干脆脱了鞋子赤脚走地上,到家的时候天色全黑。

唯一的亮光是院子里传来的,夏金不禁加快了脚步。

满是水的蓑衣放在门口,推开门就看见挂一排的衣裳,夏金一怔,四下里去找李怀书,最后在里屋的床上找到了睡的香甜的小傻子。

夏金没去喊醒他,打了些水将脚冲干净,进了祠堂内。

似乎从小傻子来后夏金便许久没进祠堂了,整日里忙着其他的事情,差点想不起来。

香炉里的香还是小半个月前点燃的,夏金规规矩矩的燃了香,跪在了垫子上头,又将贡品的果子糕点换了新的。

“爹、娘,你们放心吧,孩子已经找到了能安生的活,认识了不少的朋友,大家都很好。”夏金本不是煽情的人,汇报了最近的情况后便起身了。

一转头看见了靠在门框上揉着眼睛的李怀书,睡意朦胧的他眼睛都没睁开来,下意识的对夏金道,“饿。”

“我买了糕点放桌子上,你先拿着吃。”夏金赶着他出去,转身将祠堂的门锁上了。

即便是下着暴雨,夏金也绕了点路去买了李怀书喜欢吃的点心,也不知道当时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就走到了糕点铺子。

拿了几个红薯加米煮成粥,晚上将就着吃一口,不想麻烦的再弄其他的了。

刚还坐在凳子上吃东西的李怀书不见了,剩下咬了一半的甜饼放桌子上,夏金连喊了好几声才听见院子里的应答。

李怀书顶着伞去看他的鸡仔们,下雨天鸡仔都躲在窝里头压根不愿意搭理篱笆外的小傻子,黑漆漆豆似的眼睛转来转去。

强硬的把李怀书带回了屋内,按在饭桌前,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薯粥放在面前,夏金不忘朝里头加了一大勺的糖。

李怀书喜欢吃甜的东西。

“衣服都是怎么回事?”夏金摸了一下,湿答答的,挂在屋子里特别占地方。

李怀书咽下口中的食物,眉眼委屈起来,“洗衣服…就下雨了…没太阳。”

一连串的关键词连在一起,夏金勉强的理解了是什么意思,微微惊讶道,“这么久来衣服都是你洗的?”

不提还没察觉,每次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放在衣柜子里的,要穿拿起来就套身上。

“他们都夸…我洗的干净。”李怀书扬起嘴角,点了点头,又是喝了一大口甜甜的红薯粥。

夏金差点忘记了,在王有的手下生活怎么可能过的如意,怕就算是个傻子也要让李怀书干活,怪不得学会了那么多,得是挨了多少顿打出来的。

睡觉时雨还在下,夏金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见了拍打在地上的水花,跟一把把倒过来的小伞似的。

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困意渐浓,夏金快去见周公时,衣服被人轻轻扯了一下,猛的睁开眼睛看去。

屋内几乎是黑灯瞎火的,雨天的晚上也没有月亮,夏金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只听见吃痛的哼了一声,认出了是谁。

“你大晚上不睡觉,折腾我干什么?”一声雷鸣而后闪电的光瞬间照亮了屋内。

李怀书眼睛红红的,满脸的恐惧就快要溢出来了,听见雷声后更是害怕的蹲下身子,抱住了脑袋,肩膀都在哆嗦。

瞧他的状态不对劲,夏金连忙点了蜡烛,才看清楚小傻子眼泪早就流满了面颊。

夏金有些奇怪的道,“你害怕打雷?”

不是说傻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李怀书怕这个怕那个。

瞧他这个状态要一个人睡怕是要躲被子里哆嗦去。

夏金好说歹说的把人哄上了床,替李怀书拉高被子盖住了大半张脸,自个坐在床旁边,任由小傻子拉着她的衣服。

等了一会,回头看李怀书还睁着眼睛滴溜溜转悠,打了个哈欠警告道,“你要是再不睡着,我就灭蜡烛自己去睡了。”

一听这话李怀书立马闭上了眼睛开始睡觉,不放心的又把衣服往手心攥了攥,生怕夏金跑了一样。

外头电闪雷鸣的,吵的厉害,可出奇的小傻子安静了下来,逐渐平缓了呼吸。

夏金看差不多了,准备抽回衣服睡觉去,她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却发现李怀书手劲倒是挺大的,攥的死死的。

要是用蛮力拉出来,怕是又要把人吵醒,到时候还得她陪着。

夏金无奈,只得将上衣给脱了,穿着裹胸回到了床上。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夏金在出门前帮着李怀书把衣服晾在了外头,按照惯例给了他两枚铜板当午饭的钱。

吃或者不吃就是李怀书自己的事情了,愿意存着就随他去,夏金不做干预。

今天石姐心情格外的好,干活做事都哼着小曲的,休息的时候夏金端着碗坐到了她的旁边,对石姐男人的事情带着好奇。

可又觉得是别人的私事,询问不太好,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天。

石姐一胳膊挎在她脖子上,打趣的说道,“小妮子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东西。”夏金摇头,捏着碗的手紧了紧,“我就是好奇你和你郎君的事情。”

“你们昨个果然偷看啊。”石姐手点着一个个听到声音围过来八卦的人,脸上却不见半点恼怒。

石姐耸肩,“我和笙儿是青梅竹马,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自然而然就娶他喽,没什么山盟海誓的故事。”

“上次在酒坊,石姐帮我出头,其中也有笙公子的原因吧。”夏金想问的是这个。

酒坊里头那群小混混出言对李怀书侮辱,其他人顶多是气愤,唯独石姐冲了上去,差点拉不住的。

那时夏金心里头就觉得奇怪,毕竟石姐不认识李怀书,哪里来的那么大火气。

直到昨天看见了石姐的郎君后,夏金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笙儿从小就腿脚不好,老是被周围的人嘲笑,谁嘲笑他我就去揍谁,久而久之打心底里讨厌嘲笑人短处的家伙,我懂你的感受。”

石姐长吁一口气,笑容一如既往,“你不也很生气的要揍死那小混混吗?咱们啊,都是在保护在意的人。”

在意的人…夏金摇了摇脑袋,坚定的反驳,“李怀书只是暂时住在我家里,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也不管旁人相不相信,放下碗就去搬剩下的货物了。

石姐愣了一下,同周围人打趣道,“我都没说什么,她怎么就气呼呼的。”

“我们一般叫心虚。”其他的工友捂着嘴巴小声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夏金:小傻子只是暂时住在我家!我们什么都没有!!!

下工后转头去给李怀书买了喜欢的糕点和菜。

夏金:真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