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璧秀敏,38岁。住址:福冈市南区长住X号。
家族情况:其父亲真璧亮造68岁;其母亲久子60岁;长子阿纯6岁;次子阿忍4岁。其妻子于去年夏季,患心脏病而去世。
真璧秀敏为大见产业株式会社的专务董事。大见产业为生产、经销建筑用板材、预制结构建材的公司,总公司位于福冈市博多区东光町,下属有工厂、北九州分部。其资金为1亿日元,月经营资金为20亿日元。
虽然在全国范围内,大见产业株式会社属于中小型企业,但是在地方上,大见产业株式会社为代表性产业公司。尤其是近年来,住宅建设业的发展,对预制板材需求猛增,因此,其经营规模呈上升趋势。
大见产业株式会社的经理实际是其父真璧亮達。公司经營中家族式色彩浓重。
真璧秀敏直到去年,一直与其妻住在中央区练塀町的家中。在他的妻子死后,真璧秀敏回到父亲家中,与双亲共同生活。
真璧秀敏与前地方政界有密切来往,与现在的保守党议员加贺仙吉,通过高校的同窗会发生了关系,并日益密切。
大约在四年前的众议院选举中,加贺仙吉从福冈一区选拔出来,成为了候补议员,真璧秀敏便为其充当谋士,积极活动。
此次选举中,真璧秀敏以行贿嫌疑受到审查,并由警方开出了逮捕令。但是,此人从投票当日起,就突然失踪了,因此,于两个月后,才被送至检察机关,但是,终因证据不足、驳回起诉而释放。加贺仙吉以患病为由,透露将来要将地盘让给真璧秀敏……
在关于真璧秀敏被害事件的报道中,立花洋介从各地报刊的报道、和九州电视台对警方办案人员的采访中,整理出了上述一套,比较完整的材料。
杉原溪子一边看着立花洋介用电视台里的稿纸,整理的这套材料,一边为自己产生的一种满足感,而感到十分惊奇。这些内容使自己比较清晰地,了解了那个男人的背景,而同时她又仿佛从这些文字中,看到了复活了的那张脸庞。
回想起来,自从那个男人的尸体,在自己的房间里被发现后,到自己由一个“证人”,变成“嫌疑人”的这段时间里,真璧秀敏在溪子的意识中,只是作为一种迷茫的无缘存在着。
但是,杉原溪子一旦被“解放”出来,回到自己的世界中以后,想起真璧秀敏给予了自己那一夜的甘美,溪子就又回到了对偶像男性的追求之中了。而且,即使真璧秀敏死了,他在自己的心中,仍然继续生存着。
然而,坐在杉原溪子对面的立花洋介却一脸难色,双手挽在一起看着她。他已经听溪子讲过,4月19日以来的事情了,但是,他的圆圆的脸上,仍然眉头紧锁,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此时是星期六下午4点钟,电视台后面的这家名叫“悄悄”的小饮食店里,果然十分安静。这时,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还有三、四对客人,全都沉浸在低头说着悄悄话之中。
立花洋介看着杉原溪子默默地,看着自己整理出来的稿件,想了想之后说道:“我认为……6月4日夜里,在你的房间里,真璧秀敏被杀之事,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可以说,和以前发生的一件事情有关。”
“以前发生的事情……?”杉原溪子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张大两眼瞧着立花洋介。
“对,是5月5日发生的事。”似乎他早就考虑好了似地,脱口说出了这个日期。
“5月7日,我去拍摄住宅展回来的路上,我让你看的一张照片,你还记得吗?”
“啊!……”杉原溪子一下子想起来了。当自己接受安达警部补的询问时,她曾一度想起来,那个女人的照片,但是,对整个事件的记忆,全都被这件杀人案搅乱了。
“在糸岛的海岸边上,不是发现了一具女尸吗?那件事情还没有结案?”杉原溪子问道。
“是的。因为没有抓到确凿的证据,调查已经停止了。”立花洋介遗憾地说。
“可是,已经死了的堀越早苗,在半个月之前,也就是4月19日晚上,在九州电视台旁边的石油大楼那儿站着。”
“就是你拍到的那个女人嘛。”
“是的。那个左脸上有疤痕的女人,和报道中的女人,极有可能是一个人。”立花洋介点了点头说道,“随后,我又问过报道部的柳田,他说死在糸岛的那个女人,左耳到左脸颊缝过五、六针哪!”
“如果是同一个人……?”杉原溪子的胸中,涌出了一股不快的感觉。
立花洋介又看了杉原溪子一会儿,然后说道:“4月19日晚上,你是不是和堀越早苗弄错了?”
“什么?……”杉原溪子不可思议地张大了两眼。
“那一天,你身上穿的是一件米黄色的风衣,提了一个黑色的手提包,和那个女的是一样的打扮呀!而且,那时候,你还用围巾围着脸,是否有疤痕当然看不清了……”
杉原溪子心中一惊。那天在码头那儿,自己说明了真实姓名之后,真璧秀敏马上干了什么来着?当时由于风大,也没有解下围巾吧?
“我照相的时候,那个堀越早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顶替了,也许一直在等真璧秀敏呢。而另一方面,真璧秀敏却把你当成了堀越早苗。如果不是这样,哪有一个女人不问清楚,就上了一个男人的车的。”
“可是,在交叉路口的时候,他问我是不是‘白开水小姐’呢!”杉原溪子不可思议地嘟囔着。
也许“白开水”这个词,和什么字是谐音,但是,在福冈这个地方不容易辨别。只听道这个音,当地人完全可以听成是“白开水”。《万叶集》中就把这个地方的人,称之为“白开水先生”呢,因此,这个地方叫作“白开水”的人,也许不少,于是,就这样以讹传讹了?
“不过,也许堀越早苗对真璧秀敏,也用了假名字呢!”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杉原溪子抓耳挠腮地急切起来。
“我也不明白……”立花洋介摇头沉思着,“不过……”
立花洋介说到这里,像看摄像机的取景器一样,眯缝起了眼睛,绷紧了嘴唇,盯着桌子的一角。
“也许两个人的见面,与一件阴谋有关哪!……这件事情进而导致了堀越早苗的被杀。”
“被杀?”杉原溪子震惊地张大了两眼。
“我反正是这么认为的。早苗不是从山崖上,掉进大海的吗?”
“警方呢,他们是什么意见?”杉原溪子迫切地追问道。
“好像警方内部,也有两种意见,自杀、他杀的说法,各占百分之五十吧。不过,明显的自杀理由又找不到,而他杀的线索也没有,当然,那时候,还没有出现这个真璧秀敏呢。我是根据你说的事情,推测这两个案子,也许有某种联系……”立花洋介轻轻摇着脑袋叹息说,“只是报道部的柳田认为,堀越早苗是因为生活困难、不堪忍受,这才无奈自杀的。”
“不是没有找到事实吗?”杉原溪子嘟囔了一句。
平时不论干什么事情都慢慢悠悠、磨磨蹭蹭的立花洋介,今天却对此事格外热心,全身充满了活力。这种热情,也多少感染了杉愿溪子。
由于立花洋介没有回答,于是,杉原溪子又脱口而出:“就像你刚才所说的,堀越早苗谎称自己叫‘白开水’,刻意与真璧秀敏接近,其背后肯定有一个阴谋。如果假定她是因此而被害了,那么,堀越早苗会见真璧秀敏的目的,也许就是为了诱杀他!由于事情没有办成,从而导致早苗被杀……”
“啊,这就对了,你这也是一条路子!……”叼着香烟的立花洋介,拿起烟灰缸里的火柴,将其点着,一边看着这点小小的火焰,一边意外地感叹着杉原溪子的推论。
“其实,我不认为,这个案件的主体是早苗。我认为她不会有,那么复杂的意图。”
“为什么?”杉原溪子不可思议地瞪着立花洋介。
“你自己想一想吧,真璧秀敏要见有一定打扮标记的堀越早苗,而且,还要把她带到新宫的码头……”
“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她去办。当时,他说是属于企业的机密,并要会一点儿英语。”
“可是……真的是什么重大事情吗?我从你介绍的情况来看,对他的怀疑就更重了。”立花洋介一脸严肃地摇着头说,“第一,事关企业的重大秘密,却偏要找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来做,也不事先看一看对方的英语到底如何?而且,肯定是事前都定好了的。而一旦发现弄错了人,又马上放弃了这个计划,却带你开车兜风,这也太有些不正常了吧?”
听立花洋介这么一说,杉原溪子的心里也活动开了。
如果真璧秀敏果真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在身,怎么会拉着与此事肯定毫无关系的杉原溪子,到处胡乱兜风呢?而且,他还说了那么多怀念妻子的话?而且后来,两个人还……
自从在志贺岛,做出了那件事情以后,杉原溪子已很少与立花洋介在一起了。这会儿回过头来,看着他说的话,又觉得那天夜里,那个男人那么温柔地善待自己,不像是心怀阴谋的人。他那充满了对亡妻之爱的话语,难道也暗示着,希望杉原溪子也能合着他的节律,两个人共入高潮吗……?
一想到这里,杉原溪子的身子,不觉微微一动,似乎自己的体内,又产生了某种拒绝。
“可是,他在从新宫回来的路上,打过一个电话,也许交待了后面的事情呢。”杉原溪子解释道。
“会不会这是他的障眼法。”
“那么……也就是说,真璧秀敏肯定有一定的目的,因此是故意带我去海港的?”杉原溪子情不自禁地说道。
立花洋介多少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杉原溪子,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认为,真璧的目的只是让‘堀越早苗’在码头上站着。”
“让她在码头上站着,然后……”杉原溪子惊讶地嘟囔着。
“那当然了。……可是,偶然出现了高堂先生他们,他这才知道认错了人,也就是说,高堂先生无意当中,成了你的救命恩人……”
“怎么会这样啊!……”杉原溪子愤懑地喊了一句。
“如果这么考虑的话,就可以推测出,真璧秀敏为什么要把你拉走的原因了。他为了封锁你对他的怀疑,采取了最能打动和感化女人心的手法。但是,他又怕你万一泄露了他的事情,并打算在暗中观察,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把你的地址、电话,都记在了他的笔记本中的原因。”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杉原溪子挠着头,闷闷地说。
“大约过了半个月,也就是5月5日,地点也变了,是在新宫以西的糸岛海边,真璧秀敏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是要杀死堀越早苗的……”
杉原溪子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推理,但是,理智又不得不让自己,随着立花洋介的推理走下去。
最后,杉原溪子尝试着“抵抗”道:“有什么理由,真璧秀敏先生一定要杀死堀越早苗?他们的世界不同,而且又相互不认识。”
“我就想调查这件事情呀!……”立花洋介说完,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那么……下一步怎么办?”杉原溪子一脸无奈地看着立花洋介。
“这个……”立花洋介也笑着望向杉原溪子,“你被警方释放,是我为你做了‘不在现场的证明’。直到抓住新的证据之前,你还是清白的。”说到这里,他摇着头苦笑着说,“但是,在凶手被抓住之前,你的‘嫌疑人’的身份,还是无法抹掉的……”
刚才,立花洋介那热情奔放的口吻不见了,他喃喃地说道。
然后,立花洋介一脸肃然地紧紧盯着杉原溪子,在他那双眸的深处,不知为什么,飘动着悲伤的神色。
杉原溪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把他伤害了。
“阿洋……前天,你为什么要帮我?”杉原溪子低声问道。
于是,立花洋介便对杉原溪子说道,那天,他也是无意之中,从报道部的柳田那里听说,在“绿丘”发生了一件杀人案件。因为那儿离溪子住的公寓很近,便引起了立花洋介的不安。
后来,立花洋介听到制作部的人讲,溪子被警方带去传讯了,便马上找报社的熟人,进行了打探,才知道杉原溪子已经进入了非常困难的境地,于是,立花便毅然走进了福冈警察署,以“不在现场的证明”的证人身份,为溪子解脱。
这些事情,杉原溪子已经听他讲过一遍了。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立花洋介却从来没有讲过。
这会儿也是,立花洋介没有回答溪子的问题,而是把目光移向小饮食店外面的云层之中。
“4月19日傍晚,我尾随你和真璧秀敏之后,一眼就看明白了。”过了一会儿,立花洋介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道,“你们两个人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对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