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进舱厅来的,原来是边石。更没有人想到的是,他一把掀起上衣,露出肚皮,以奚语欢喜若狂的重复叫嚷龙鹰不明白的一句话,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他的肚皮去。
龙鹰最关注他之前曾绕背肆虐的恶癣,一看下立即如释重负,知自己像当年少帅寇仲般,力保神医之名而不失。
边石的恶癣消失了,皮光肉滑。
曾看过边石肚皮者首先爆起欢呼,接着泰娅、文丝、丹丹等众女鼓掌响应,天庞则神情勉强的加入喝采。
龙鹰正心中嘀咕,猜估边石那句奚语不是“没有了”便是“看老子的肚皮”时,边石往他冲来,还以为他要下跪谢恩,边石却抓起他双手,拉得他站起来,到四桌间的空位,脚踏舞步,高唱奚语的歌曲。
龙鹰大感有趣,刹那间已掌握他舞步舞姿的窍诀,甩脱他的手,与他共舞起来。
出乎他意料之外,泰娅众女和其他诸男,人人毫不犹豫的离座,一边引吭高歌,一边起舞,个个全情投入,分享边石战胜缠身恶疾的狂喜。得泰娅众女悦耳曼妙的女声,加进粗放昂扬的男声去,立即感染力大增,龙鹰的狂歌热舞更是劲道十足,还学他们般歌唱。由于他们不断重复的总是那十多句,听一遍他已能琅琅上口,深深投进奚人充满民族风情的歌舞去。语言和文化的差异再不成问题,民俗的歌舞虽出自不同的民族,但却是同一的渊源,就是人的本质与大自然的关系,情感通过音乐节奏和身体的律动,精神上完全相通,即使首次目睹得闻,仍散发着不可抗拒的魅惑力。
丹丹踏着舞步,双手和娇躯幻化出美妙姿态,移到龙鹰旁,以香肩不住挤碰他的肩膀和背脊,媚眼抛送。
丹丹移开后,轮到边石来碰他,虽远及不上丹丹的香艳旖旎,却另有一番同性友爱的滋味,令龙鹰忆起美修娜芙的舞姿和横空牧野的拥抱。
龙鹰跳得兴起,魔性大发,游移劲舞于诸男众女间,主动去触碰他们,到面对文丝时,美人儿目射奇光的旋跳进他怀里去,还吻了他面颊一口,歌声顿变为娇呼怪叫。下一刻龙鹰发觉众人围着他热舞高歌,气氛更是炽烈。他施展浑身解数,每个舞姿、每个步法,都是妙至毫颠,配合他高大的体型,不能再丑的丑脸,反形成奇特的魅力,惹得众女纷纷挨碰,连泰娅也不例外。
龙鹰偷空望向天庞,他当然是唯一坐着的人,表面在鼓掌附和,他却察觉天庞眼中现出痛苦的神色,显然心中矛盾,令龙鹰感应到他的人性,正为要伤害奚人而无奈神伤,他首次对天庞生出好感。
歌舞在鼓掌采声下结束,众人返回原座。一场歌舞,龙鹰和奚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了。
泰娅喘息着说了大堆奚语,竟忘了龙鹰听不懂。
文丝以汉语道:“侍卫长说到中土后,以今夜最尽兴开心。边石因水土不服,过山海关后身上起毒癣,愈来愈严重,团中虽不乏精通医术者,全都束手无策。怎想到太医不用一天时间,妙手回春,神奇至令人不信。现在侍卫长深切希望可早日回到草原,让太医为王子治病。”
泰娅现出不好意思的神色,甜甜一笑。
龙鹰见众女纷纷抛送媚眼,回复生趣,同时心中一动,长身而起。
众均愕然瞧他。
龙鹰微笑道:“办妥一件事后,再来找侍卫长说话。”说毕来到天庞身后,束音送进他耳内,道:“本人晓得你到船上来干什么,到我的房间说话吧!保证对你有利无害。”
龙鹰让惊异不定的天庞在靠窗的椅子坐下,自己则坐到床边。从容道:“本人清楚阁下的伤势是装出来的,刀伤药里更暗藏了歹毒药物,更知你武功高强,出了事仍有十足信心可以溜掉。现在老兄唯一顾忌的人是我,因摸不清我的深浅。对吗?”
天庞双目射出凌厉神色,旋又现出苦恼的表情,叹息道:“怎会忽然钻出你这么的一个人?”
龙鹰道:“因为我们圣上早猜到凝艳会派人刺杀泰娅,所以特命本人随身保护她。本人现在让你坐近舱窗,俾你有随时开溜的机会,正表明本人没有杀你之意。”
天庞点头道:“这个我是明白的,否则亦不肯和你说话。”接着露出黯然之色,轻轻道:“我们不是对立的吗?因何放过我?”
龙鹰道:“刚才我们载歌载舞时,老兄因何现出不忍的神色?”
天庞呆看他半晌,沉声道:“看到他们忘情歌舞,不由想起大草原野火会的情景,而我却要去伤害他们,更想到泰娅遇害,其他人都会被处死。唉!忽然间,我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龙鹰道:“你救了自己。我本准备下手收拾你,正因看到你显露的善良本性,改为劝你收手离开。只要你从此消失,大江联亦奈何不了你。”
天庞一震道:“太医竟晓得大江联?”
龙鹰道:“本人是当今大周女皇帝的心腹高手,不但清楚大江联,还晓得阁下是大江联派来神都主事的领袖,目标是刺杀太子李旦。只因大江联在神都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只好顺道去见凝艳,却被她派下这个伤天害理的任务。”
天庞双眼不住瞪大,无法掩饰心中的惊异。
龙鹰随口道:“你是突厥人吗?”
天庞摇头道:“我的先祖是汉人,到父亲才准许娶突厥女子为妻。唉!如果我背叛大江联,我的亲族将没有人能活命,且死得很惨很不堪。”
龙鹰道:“他们以为你死了又如何呢?”
天庞道:“当然是另一回事。行不通的,他们晓得我的武功。”
龙鹰道:“有万仞雨和风过庭两人出手又怎样呢?他们正在护航的船上。”
天庞现出讶色,定神打量他,道:“到此刻我才真正相信你有独力收拾我的实力,太医究竟是谁?”
龙鹰知他才智高绝,从他不用万风两人帮忙的事情上,猜出自己有收拾他的把握。这样的一个人,收之为己用的好处大至难以估计。但若发觉他口不对心,说话不尽不实,他仍有把握以摺叠弓在他登岸前干掉他。一把揭开面具,笑道:“本人就是龙鹰,真白拿雄正是被本人下手生擒活捉。”
天庞现出惊喜神色,道:“扮得太像另一个人哩!刚才我已怀疑是你,但怎都不敢肯定。”
龙鹰道:“我们会布下将你杀死的假局,还会上报神都,知会武承嗣,再由他通知凝艳。你则潜往岸上,赶返草原,安排亲族迁居避祸。”
天庞不解道:“鹰爷因何要为我这么一个人大费周章?”
龙鹰道:“没得解释,只因我不想杀你。让我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返回大江联,不论你说什么,他们只会认为你是凭出卖大江联而脱身。”
天庞道:“这个我是明白的,不会存侥幸之心。我的名字叫天庞,在大江联位居九坛,直属国师宽玉。今次神都的行动,由宽玉策划,我负责执行。爷爷常私下教我们永远不要忘记汉人的本源,本来我早忘记了,但因突厥人始终不当我们是自己人,令我心中很不舒服。真古怪!我现在竟有海阔天空的感觉,心中再没有负担。”
龙鹰比任何人更清楚他有叛出大江联之心,不但因此为他的唯一生路,且因他有汉人的血缘,而眼前正是他归汉的良机。
龙鹰道:“大江帮的总坛在哪里?”
没有迟疑地,天庞道:“大江帮的总坛,分一主二副,主坛在洞庭湖极端隐秘处。附近的百多个渔村,全落入他们的控制里,即使清楚主坛的位置,想偷袭他们仍是没可能的。此坛只容突厥人出入,像我这个半外人,从未能踏足一步。”
稍顿续道:“另两个副坛,一在金沙江流域,另一在海南的偏远岛屿。海南的副坛情况特殊,分布在十多个小岛上,以渔村作掩饰,易守难攻,由秘族公主万俟姬纯主事,此女智比天高,料事如神,而她唯一顾忌的人就是鹰爷你,鹰爷亦是凝艳最畏惧的人。比较起来,泰娅的生死只属次要,杀你是当前的头等大事,突厥人会不惜一切的杀死你,现在我也明白他们因何如此重视你。”
龙鹰对他疑心尽去,再细询大江联的情况,天庞事实上所知不多,但能说出来的毫无保留的尽告龙鹰。
最后龙鹰道:“突厥人在塞外势力庞大,怕难有安全之所,何不把亲族迁返中土?”
天庞感动的道:“多谢鹰爷厚意,不过他们已习惯了草原生活,鹰爷不用担心。只要他们当我死了,我的亲族便不会有事。逐水草而居是我们的生活习惯,很容易徙往人烟不到处,突厥人不会劳师动众的去找他们,找到的机会微乎其微。”
龙鹰见他欲言又止,忙问其故。
天庞道:“鹰爷因何不问有关突厥人的情况?”
龙鹰答道:“你自小长于突厥族,多少有点感情,我不想你为难。”
天庞叹道:“鹰爷确是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不像突厥人般视我们如奴隶工具。少时我常被突厥人欺凌,到我学成武技,情况方改变过来。突厥人最怕你变成另一个寇仲,当年在渭水之滨,被突厥人尊之为神的毕玄,不但收拾不了寇仲,还吃了暗亏,对突厥人的士气造成严厉的打击,致有亡国之祸,默啜至今记忆犹深,所以鹰爷千万别掉以轻心。”
龙鹰随口问道:“毕玄后来到了哪里去?”
天庞道:“这个不太清楚,有一个说法是他在龟兹度过他最后的岁月。”
龙鹰愕然道:“龟兹?”
两人再商议日后合作的可能性,天庞回房去了。
是夜两艘护航战船忽然驶至,万仞雨和风过庭故意现身,让奚人看个一清二楚,接着发生“激烈打斗”,然后一切重归平静,以天庞“沉尸运河”作结。
“打斗”后,龙鹰到泰娅位于第三层的大舱房见泰娅,向她报上天庞“被杀”的事。
泰娅以突厥语道:“太医先出言提醒我们,此人又不肯让太医治理,我们已对他小心防范。现在此人伏诛,我们可安心睡觉了。”
接着道:“请告诉你们圣上,她派太医、万壮士和风壮士来保护我们,敝主非常感激。”
只听她最后的一句话,便知她得李智机的宠爱。
龙鹰道:“保护贵客,是我们的责任。问题在出关后,不知凝艳还会耍什么手段?”
泰娅道:“关外会有人接应我们,请太医放心。”
龙鹰笑道:“那时轮到侍卫长来保护我。”说罢起身告辞。
泰娅起立相送,到房门前,忽然牵着龙鹰衣袖,龙鹰不解地转身看她,泰娅纵体入怀,看着他的丑脸道:“愈看便愈觉得太医好看。嘻嘻!”
龙鹰失声道:“愈看愈好看!”一边享受着与她丰满娇体的亲密接触。
泰娅双手缠上他脖子,道:“我们奚族女人表示感激的方法,是献上身体,只恨泰娅的身体属于大王,不能用此方式感谢太医,但除此之外,其他可以偷偷的做。唔!太医的气息很香,该是灵药有功。人家心动哩!”
龙鹰接着她献上的香吻,正因晓得不会有进一步的关系,反分外有销魂蚀骨的滋味。
从泰娅房中走出来,她的十二个男女随从全聚在廊道处,亲热地和他招呼说话,再没有隔阂。约好为他们明天诊疗治病,又或如何养生保健,方脱身而去,却没法推掉文丝和丹丹她们坚持要送他回房。
两女一左一右挽着他臂膀,令他想起甘汤院的情况。
文丝笑道:“今晚让丹丹陪太医睡觉,明天文丝陪你。”
丹丹欢喜的道:“我们一起陪太医嘛,何用分今晚、明晚?”
龙鹰心忖这还得了,自己岂非要晚晚拥美作乐,哪还像个办正事的神医?又暗自奇怪,自己怎会有这种想法?难道是道心作祟,端木菱的仙法仍对自己有效?
忙道:“两位美人儿的好意,本人心领哩!恐怕要过几天方成,因本人正修练一种特殊功法,必须不近女色。噢!”
两女将他的胡言乱语当作耳边风,一个推开房门,另一个押他入房。在未得他同意下,将他推倒床上。
文丝把他压在下方,热情如火般送上香吻,娇躯还不住扭动,只要是男人便没有人吃得消。
龙鹰心付奚女确大异于汉女。一个翻身,反把文丝压在身下,乘势坐在床边,岂知丹丹坐到他大腿去,热烈亲嘴。
文丝在背后搂着他。
学到用时方恨少,龙鹰发觉自己有限的突厥话完全不足以应付眼前的场面,犹幸文丝精通汉语。忙道:“我练的这种功法叫医功,令我的针灸之术更具奇效,是特别为贵王子修练的,但练成前绝不可有女色。”
文丝吓了一跳,清醒了点,半信半疑的道:“真有这回事?”
龙鹰道:“当然是真的,否则怎会忍痛拒绝你们,我也是好色的男人呵!”
文丝向丹丹说了几句奚语,丹丹坐开少许。
龙鹰乘势抱起丹丹,让她双脚着地,半抱的让她站稳。
文丝离床在后面紧抱他,道:“太医!你还要练多少天呢?”
龙鹰以突厥语胡诌道:“快则三天,迟则十天,到时定和两位美人儿欢好。”
丹丹依依不舍的离开他少许,幽幽的道:“太医真强壮!”
龙鹰安慰她们,分别痛吻,然后送她们出房。
关门后,他背靠舱门,听着她们返回上层的足音,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奇怪自己的变化。
现在情况已扭转过来,与泰娅建立起超乎友善的密切关系,对任务大大有利。
足音传来。
接着是敲门声,龙鹰开门,迎入方均调派过来的新指挥偏将陆如成,问道:“什么事?”
陆如成将信筒恭敬递上,道:“是方将军以箭射过来的信,请太医过目。”
龙鹰接过信筒,陆如成完成任务,告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