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鹰一手接过兵器,小曾小徐两人移往小魔女的一席,立于武乘川身后。
龙鹰气定神闲的将长一丈二尺的接天轰扛到左肩去,另一手朝符君侯摊掌,微笑道:“此器名接天轰,可长可短,最长是现在般的一丈二尺,更可一分为二,千变万化,本是用来驰骋沙场的神器,善用之者可于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似探囊取物,兼备多种兵器的特性,永不崩折。用之于一般比武,实有点不公平。小弟便先任君侯攻几招来看看,君侯不用客气。”
符君侯见他看似随意和毫无防备,实质立得扛天压地,气势强凝,似静似动,无懈可击,兼且完全摸不透接天轰的特性,岂敢逞强猛攻,心中拿定以不变应万变的谋略,笑道:“武场对战,岂有公平不公平可言?符某更不会客气,龙兄尽管放手攻来,让符某领教高明。”
万仞雨和风过庭交换眼色,晓得符君侯中计,将龙鹰的好意视为敌策,他们虽未见过龙鹰以接天轰放手强攻,但已可想象其猛不可挡的架势。
龙鹰哑然笑道:“事后君侯会深深后悔此一决定,换过是横空牧野,必不如此。”
说毕,接天轰来至头顶,单以左手操控,旋动起来,由慢转快,到最后变成一扇风车,反映着四周的灯光,化作没有人分得出两端的一团耀眼光影,闷雷声动,寒风呼呼。
包括符君侯在内,没有人明白他在干什么。看固是好看极了,且是骇人至极,只看他能以单手将长达丈二的奇门怪兵如此操控,可知他的手如何灵活。但由于两人相隔五十步,一时完全威胁不到对方,似有白花气力之嫌。
就在人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出乎所有人料外,接天轰离手而去,似快似慢的往符君侯旋去。
符君侯喜出望外,手上飞伏枪化为数十枪影,在他前方幻起,发出“嗤嗤”破风之声,即使接天轰旋声如雷,仍不能将嗤声掩盖,显示出深厚无伦能摧发枪气的威力。他的如意算盘是,当敌兵旋过两人的中间点,立即持枪出击,只要挑得接天轰横掉开去,龙鹰只好俯首称臣。
在全场过千人目瞪口呆、屏止呼吸的旁观下,接天轰快将旋至关键性的中间点。
小魔女紧张得手心冒汗,从没有一场观战,她比这刻更投入和着紧。
龙鹰往前仆去,到某一玄微的斜度后,“砰”的一声喷空而去,就在接天轰到达中间点的刹那,后发先至,从下而上撞入急旋的接天轰去。
符君侯受气机牵引,同时抢出,枪势剧盛,漫天枪影的向对手迎去。但落在高手眼中,像万仞雨和风过庭般的大行家,都知他虽是威势十足,但已沦于被动,关键处在乎采的是守势。
龙鹰人枪结合,以一优美至无以复加的弧度,从上而下破入符君侯的枪影去。
“当!”
符君侯的枪影像被狂风吹散,飞伏枪绞击接天轰,发出震撼全场的激响,令人震耳欲聋,一时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众人却清楚看到,符君侯吃不住龙鹰无可抗御的全力一击,被冲得往后挫退。
龙鹰落到地面,一个旋身,矛戟的一端往正挫退第二步的符君侯耳鼓穴啄去。
符君侯也是了得,以枪尾挑开接天轰,但仍被气势如虹的龙鹰硬是送往一边,然后再以卷刃的一端直捣其胸口。符君侯步法虽乱,心法未乱,双目神光迸射,吐气扬声,飞伏枪疾举又急打下来,正中刃锋,其临急应变的招数,确是妙至毫颠,问题在龙鹰夺得先手优势,着着全力施为,而他却是于被迫下变招,用不上平时的八成功力,非常吃亏。最可怕是直至此刻,他仍未能掌握对手的玄虚。
“铮!”
龙鹰改直捣为上挑,迎上飞伏枪。
符君侯浑体一颤,飞伏枪荡起,往后疾退。龙鹰长笑道:“退得好!”接天轰化作一团异芒,反映着场内灯火,无间断的照射符君侯双目,如虎跳峡的激流狂瀑般、如影附形的朝势子已老的符君侯攻去。
小魔女带头喝采,上官婉儿附和,引得全场采声雷动,说到底符君侯终是外人,怎及亲切的龙鹰受爱戴。凝艳一方人人心神受慑的呆看着,想的是龙鹰的接天轰在沙场上能发挥出的威力。
兵器交击声爆竹般响起,符君侯终于立定,勉力顶住龙鹰宛若天马行空,无迹可寻,又如暴风崩云,裂石开山般的狂猛攻势,完全没法展开枪势。
蓦地接天轰化为一轰,连符君侯也分不清是哪一端攻来。“锵”的一声,飞伏枪的枪尖命中接天轰的矛尖,符君侯应击踉跄往后跌退,谁都晓得若龙鹰趁势追击,可于数招之内取他性命。
龙鹰立定,接天轰回到肩头去。
符君侯勉强立定,忽又再退一步,喷出漫空鲜血。
如此战果,是没有人想过的,威镇南方的“枪君”符君侯,竟被龙鹰杀至全无还击之力,直至负伤落败。
只有龙鹰和深悉龙鹰的万风两人,方知符君侯强横至极,胜败只是一线之隔,他最失策是让龙鹰可利用现场的环境,奇异的兵器,对方愚蠢的决定,以雷霆万钧的一击,令符君侯气血翻腾,阵脚大乱,失去主动之势,再被龙鹰凭魔种的灵异,以无法而有法的穷追猛打,不予他丝毫喘息的机会,硬压在下风,但龙鹰在这种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仍未能破他枪法,只能以魔劲创伤他,可知符君侯的厉害。
龙鹰随意挥出接天轰,接天轰离手横旋而去,比之前送往符君侯的旋速快上一倍,眨眼工夫来到风过庭上方,后者看也不看往上探手,将接天轰抓个结实。
全场仍是鸦雀无声,龙鹰所作所为,无不出人意表,使人摸不着头脑。
符君侯凝立不动,飞伏枪柱地握着,运气调息,可见他内伤严重,益显龙鹰的威势。
风过庭将接天轰递送后方,小曾和小徐恭敬接着,扛在肩上,以近乎舞蹈的跳跃步法,气喘喘的朝主堂奔去,颇为滑稽搞笑,到他们消失在视线外,不论中外宾客,都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如此气势凌厉,惨烈慑人的奇兵神器,恐怕没有人能忘掉。
龙鹰冷冷瞧着符君侯,魔目不含半点人的情绪,冷酷如电。
符君侯吁出一口气,道:“君侯没有接受龙兄的善意,确是个令君侯悔之莫及的决定,现在君侯立即赶返南方,潜心反思,他日有缘,再领教龙兄的高明。”
场内响起掌声采音,向他的风度致敬。
符君侯向龙鹰躬身致礼,托着飞伏枪,龙行虎步的朝主堂举步。
龙鹰回礼后,满脸笑容的转身朝凝艳公主的主席走去。哈哈笑道:“表演完毕,比武开始。不如由小弟打头阵,再接一场如何?”
众人包括凝艳公主在内,都大感不是味儿,在这么“惊心动魄”的表演后,谁下场都有小巫见大巫、不够劲儿的感觉,何况对手是龙鹰。
龙鹰来到她席前,目光先扫往东面坐满诸外族的头十多席。他们亦回看他,表情各异,其中一个女武士特别引他注目,会说话的眼睛像充满须向他倾诉的话。
龙鹰的注意力回到凝艳的一桌,同桌的武士,包括那疑是来自秘族的高手,个个一脸疑惑的盯着他。
龙鹰像从没动过手的轻松,微笑道:“希望公主赐准,让小弟能得窥秘族的惊世绝艺,那将来在沙漠上遇上时,心中有个谱儿,小弟感激不尽。”
凝艳登时色变,那秘族高手亦双目厉芒转盛。龙鹰不单直接揭破秘族高手的身分,还语带威吓,表示秘族若继续助纣为虐,会到大漠寻他们晦气。
凝艳冷然道:“龙先生说笑了,何来什么秘族?”又喝道:“岳中迁!”
她左旁的武士应声而起,应道:“中迁在!”
龙鹰丝毫不介意凝艳的断然拒绝,目光投往符君侯和武曌先后提起过、曾尽败奚族高手的契丹武士岳中迁,此人只比他矮上一寸,体格剽悍健硕,脸长如狼,双目锐利得充满阴鸷邪恶的神色,鼻曲唇薄脸青,一副冷狠无情杀手刺客的模样,教人见之心寒。
凝艳带点无奈的道:“由你来领教龙先生的绝技。”
岳中迁毫无惧意的道:“龙兄请!”
龙鹰目光落到他手执的斩马刀上,笑嘻嘻道:“原来岳兄是用刀的高手,那小弟就不得不退位让贤,由小弟的兄弟顶上,公主不会反对吧!”
凝艳明显松了一口气,道:“怎会反对?”
龙鹰施礼转身,往己席走去,道:“刚才夺了你的心头好,现在作出补偿,轮到万兄哩!”
全场爆起激烈的喝采声。若论声望,万仞雨天下第一刀手之名,犹在龙鹰之上,不过当然指的是龙鹰狠挫符君侯之前。
万仞雨长身而起,与风过庭交换眼色,均心中叫妙。塞外诸族,一向崇尚武力,强者为王,龙鹰连施妙着,先败符君侯,挑战秘族高手,现在又换万仞雨下场,将中土武士也是人人好勇斗狠的印象,深植诸族武士心中,回国后说出去,会令诸族之主三思对倾向突厥人,是否是明智之举。
岳中迁离席朝场心走去,龙鹰与万仞雨擦身而过,龙鹰轻轻道:“此子腕上暗藏尖刺铁护腕。”
万仞雨欣然道:“他在找死!”不停留的往岳中迁迎去。
龙鹰回席坐入万仞雨的席位,武乘川和李多祚欣然祝贺,小魔女和上官婉儿则以崇慕的热烈媚眼儿欢迎他。
风过庭道:“如果连岳中迁都被收拾掉,凝艳还可派谁出来?”
上官婉儿道:“岳中迁该不是最厉害的人,那是以中骥对上骥之策。”
龙鹰道:“上官大家了得。”
武乘川向小魔女道:“要不要武叔和仙儿掉换座位?”
小魔女立告满脸红霞,大嗔道:“武叔!”
风过庭道:“看!”
万仞雨和岳中迁握手为礼后,分开逾丈,各自摆开架势。
“呛”的一声,岳中迁拔刀出鞘,遥指对手,双目芒光不住增强,显然正在提聚功力,有诸内形于外,非常神奇。
万仞雨从容祭出井中月,当众人看清楚,竟是把古古旧旧的生锈刀,一时惊奇讶异之声不绝,还有窃窃私语的“嗡嗡”声。
岳中迁亦为之一呆,道:“万兄此刀有何名堂?”
万仞雨背骨一挺,变得神采照人,豪迈盖天的长笑道:“这就是昔年少帅寇仲以之纵横塞内外的‘井中月’。”
语毕一步跨前,缩地成寸的飙往对手,井中月化为划破虚空的耀目黄芒,照头照脑的向岳中迁劈去,最惊人的是井中月似是简单一刀,但落在岳中迁眼中却是不住变化,最后的落点根本无从揣测。刀法至此,已臻出神入化的境界。
井中月之名一出,全场哗然。
外宾无不动容。
近百年来,塞外诸族既敬且畏的人,正是少帅寇仲,徐子陵虽与他齐名,但威慑力却逊于他,皆因寇仲不但是无可比拟的刀法大家,更是纵横不倒的猛将统帅。到今天,不论中外,他都拥有没人敢质疑神话级的无上地位。
现在万仞雨使的是井中月,发出传说中的奇异黄芒,对外族的震慑效用,绝不在龙鹰的接天轰之下。
凝艳首次生出偷鸡不着蚀把米的颓丧。
面对井中月的岳中迁更是神为之夺,他强大的信心,早因目睹接天轰的威势,被摧残得体无完肤,只是勉力振起斗志精神,现在首当其冲的去应付少帅寇仲的神器,那力不从心的感觉,是怎都说不出来。
以凝艳为首的一方本是计划周详,但在龙鹰以奇制胜的通天手段下,几是全无平反的机会,只能挨打挨揍,被牵着鼻子走。
岳中迁厉叱一声,人随刀走,往万仞雨投去。
“锵!”
两刀相触,岳中迁浑身抖颤,往后跌退,万仞雨则黄芒大盛,重重刀影,往他罩去。“叮叮当当”,火花激溅,岳中迁被卷进万仞雨的刀势里,只能见招化招,见刀挡刀,被杀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谁想得到被誉为契丹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在万仞雨刀下如此不济事。
全场喝采,为万仞雨打气。
小魔女拍烂手掌,兴奋道:“想不到我的手下败将如此了得。”
龙鹰道:“岳中迁的劣势,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风过庭不解道:“岳中迁确是散而不乱,有什么后着呢?”
蓦地响起自两人交手以来,最震耳的激响。
刀影消散。
岳中迁横举左手,以袖内暗藏的护腕格着万仞雨的一刀,右手斩马刀横削万仞雨颈项。此刀或未可伤万仞雨,但只要万仞雨退闪往后,刚才营造出来的上风优势,将尽付东流,还要应付对方凶厉无匹的后续招数。
凝艳一方终寻得唯一机会,狂呼高叫,喝采打气。
忽然岳中迁剧震三下,削往万仞雨的一刀亦出现了不应有速度上的延误。
龙鹰和风过庭则大声叫好,看出万仞雨以精妙绝伦的手法,狠狠提起寸许又落下。在刹那间连续劈岳中迁的护腕三下,一刀比一刀重,震得将功力集中往右手斩马刀的岳中迁差点当场喷血,气血翻腾下,妙着反成失着。
万仞雨哈哈一笑,一脚伸出,闪电般撑在岳中迁小腹处,就在斩马刀离颈不到两寸处时,岳中迁应脚抛飞,落往丈许开外,跌个四脚朝天。
全场哗叫。
岳中迁借腰力立即弹起,一脸不能置信的神色。
万仞雨还刀鞘内,抱拳道:“承让!”
谁都晓得他脚下留情,否则岳中迁不死也要重伤。
岳中迁一脸羞惭之色,返回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