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井武八认为要调查山崎治郎的行动,仍有必要回到府中赛马场的驯马师西田孙吉这条线上来进行。
山埼治郎在死前曾去见西田孙吉,但是那时西田和马的主人前议员立山寅平到大阪去了。这是玉弥说的。
山崎果真没见到西田孙吉吗?也许其后山崎和回到东京的西田见了面?
底井武八不得不再次到赛马场去。
马厩空空如也。他来到马厩尽头的厩务员宿舍。这儿除了马蹄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以外没有任何动静。
“有人吗?有人吗?”底井武八大声向二楼喊叫。
不一会儿,有人从二楼入口处探出头来:
“是谁?”
“我是报社的。”
“报社?”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从二楼下来,他穿着一件肮脏的灯笼裤。
“有什么事?”他停在楼梯中间问,并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底井武八,警戒着二楼。看样子好象是有人在二楼赌钱。
“请问西田先生在吗?”底井武八以轻松的语调问。
“不在。他到福岛的赛马场去了。有什么事吗?”那男人无精打采地说。
“有点事想打听一下……末吉先生在吗?”
“末吉也到福岛去了。这里的马匹都到那里去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跟着出差了,我们是看家的。”
“您也在马厩工作吗?”
“是的。”
“西田先生是什么时候从大阪回来的?”
“是这个月的13号……可能是这样。喂!”他回转身来,向二楼问话。回答说:“是的。”他看底井武八不象便衣警察,似乎放下心来。
13日是山崎治郎去向不明的前两天。在此期间山崎治郎也许见过西田孙吉。
“我是R报社的,我们社的主编山崎先生来找过西田先生吗?”
“好象是没有。”
“13日西田先生回来以后始终没有离开马厩吗?”
“白天他驯马,可是每天晚上差不多都出去。”
“晚上出去做什么?”
“因为福岛县的赛马日期迫近,马的主人有些事要和他商量。”
“那马的主人当中是否包括前议员立山先生?”
“是的。我们这里的重要人物都常到立山先生那儿去。立山先生有两匹马到福岛去参赛,他们在作赛前部署。”
“西田先生什么时侯到福岛县去的?”
“好象是16日。”
16日是山崎治郎去向不明的第二天。是装他尸体箱子被发现的前一天。
底井武八注意到了这个16日。这一天下午九点,郡山车站接到了装有尸体的箱子。
“是16日没错吗?”
“西田先生13日回来,在这儿呆了三天,所以是16日是没错的。西田先生和立山先生在秋田见面,回来时到福岛去。立山先生是16日晚到秋田去的,西田先生是16日走的,没错。”
“立山先生是15日到秋田去的吗?在秋田那里也有赛马的事吗?”
“在秋田没有。但是在盛冈、青森有牧场。”
“那么说,马匹是在西田先生之前出发的了?”
“是的。在比赛的前一星期或前十天这里的马匹就陆续开始走了。”
“末吉先生也和马匹一块儿走的吗?”
“是的。不仅仅是末吉,其他的厩务员也带着马走了。因为都是贵重的马匹呀!”
那中年厩务员巳经显出厌烦的脸色,好象是惦记着二楼上的胜负。
“给您添麻烦了,谢谢。再见。”
底井武八告退出来,自言自语:“立山寅平是16日,西田是16日。”
西田13日从大阪回来,几乎每晚都和马的主人碰头,当然其中也包括前议员立山。
底井武八在归途的电车中想:西田孙吉以和马主人立山寅平会面为借口,其实是去找玉弥也未可知。
或者是在她的公寓或者是在其它旅馆,也许是在神乐坂的“宫永”。但,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即使去问玉弥她也不会说实话。
再有,前议员立山为什么到那么边远的秋田去?他出发的日子是15日,是值得注意的。
底井武八和前议员立山没有什么瓜葛,但是作为新闻记者,这种情况对他很有用。R新闻是一家三流的晚报,和政界关系并不密切。
底井武八在电话簿上找到了立山寅平的事务所,是“东京都中央区日本桥三一四六六国宝大楼。”他挂了个电话:
“请问立山先生在吗?我是R报社的社会部。”底井武八以办公事的口吻说。
“您有何贵干?”
“我社最近打算开辟‘政界群像’的栏目,想对立山寅平先生加以介绍,虽然我们有些资料,可是仍想和立山先生面谈一下。”
“那很抱歉。他现在外出旅行,不在东京。”对方的秘书说。
“是很远的地方吗?”
“是的。他到东北方面去了。”
“什么时侯能回来?”
“还得四、五天的样子。”
“这就不好办了。因为事情很急,不能等到他回来。能否请事务所的人接待我们一下?”
“可以。可以和我说。”
“请问您贵姓?”
“我叫桑原。”
“那我马上前去拜访。”
底井武八坐了出租汽车,赶到国宝大楼。在大楼的三楼窗口有很大的金属牌匾字,上面写着“立山寅平事务所”几个大字。
事务所在三楼,是连在一起的双开间。管收发的女孩子拿着底井武八的名片,把他领到一处象接待室的房间。虽然地处三楼,却像地下室一样的闷热,电风扇懒洋洋地转着。因为是低档次的大楼,并没有空调设备。
接待他的桑原秘书是一位三十四、五岁、戴着无边框眼镜、鼻了留着短须的男子。他确实象一位政治家的秘书,姿式和身段都有那么一股子劲头儿。象这种人是应该阔步在国会或议院走廊里的红地毯上的人物。
“您想问些什么事情?”他耸起肩膀,端坐在椅于上。
“关于先生的事外部有各种传闻,其中谬误之处在所难免,既然他本人不在,我想和他的代办谈谈。”
“知道了。”
前议员并没有忘记为了下次选举所必需的宣传,虽然对一个小报的记者,秘书也给予了有礼貌的接待。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内容极其一般,都是立山寅平的政见。底井武八以极大的耐心听着,并假装做着摘要笔记。其实他什么也没写。这不过是导入本题之前的序曲而已。
“承蒙赐教了。”底井武八忍受了近二十分钟的软刑,低头致谢:“您的大力支持丰富了我们的巳有资料。但是没有直接聆听立山先生教诲仍是遗憾。”
“这是以理解的。但我对您说的也都是先生对我的教诲,您可以把它当作和先生的对话好了。”
“是的。我也这样认为。您辛苦啦!听说先生是到秋田去旅行……”
“是的。那儿有党的支部大会,他去参加了。”
“大热的天,是够辛苦的。他几时走的?”
“15日,乘‘津轻’特快从上野车站出发的。”
这话和底井武八从西田马厩看家的厩务员那里听来的没什么不同。
“先生是从秋田直接回东京来吗?”
“不。如果是那样他早就回到东京了……从秋田回来途中他还要到福岛去一下。”
“福岛?”
有短须的秘书微笑了一下,唇启处他的金牙在闪闪发光。
“可能您也有耳闻,他对赛马很有兴趣。他有四匹马;其中有两匹要参加福岛的赛马,他要前往观战哩!”
“那两匹马是寄养在西田厩舍的吧!”
“您了解得很清楚。正是那样。”
“关于立山先生的事迹我们进行了一定的研究。为了了解立山先生对于赛马的爱好,我到西田厩舍去过。西田先生也到福岛去了,那里的人说西田孙吉是到秋田去和立山先生见面的。”
“哦!这点我也不知道。”秘书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新闻记者都已知道的事而自己却不知道,有点“那个”。“马厩的人那么说,大概就是那样吧!西田先生可能是到秋田去会见立山先生、研究用哪匹马参赛。因为今天赛马已经开幕了。”
所说的“今天”是6月27日。
福岛县的赛马是6月27日(星期六)、28日(星期日)和7月4日(星期六)、5日(星斯日)共四天。
“西田先生是个热心人,立山寅平是马的主人。驯马师和马的主人由于马的关系好象亲戚似的来往,近来已成了风气。”
“立山先生的兴趣仅仅限于赛马吗?”
“除了赛马,他还喜欢读书和旅行。”秘书平淡地说。
“那么说立山先生要在7月5日以后才能回来啰!”
“不。他不能那么悠闲,他是个即使有分身法也忙不过来的人。他明天观战,在那边的温泉休息两天,然后就返回东京。”
底井武八没再问什么,致谢以后从国宝大楼退了出来。
底井武八走过炎热的街道来到一家冷饮店吃冰激凌。他坐下来整理思路!
——立山前议员和西田孙吉到秋田去的原因,由于秘书的介绍巳经弄清楚了。西田在秋田商量参赛的马匹以后,回福岛去。立山前议员观战后也去福岛。
但是,底井武八一直有个疑问。
山崎的尸体是在东北本线运送在郡山、福岛之间被遗弃的。东北地方对那个罪犯来说是有重要意义的。
冈濑正平被杀害的地方是福岛饭坂温泉附近的他先祖和母亲的坟地。寻求冈濑正平藏款的山埼治郎的尸体,也是从东京运出在福岛附近发现的,这并不象偶然的巧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立山寅平和西田训马师也向“东北”方向去了。
底井武八一面吃着冰激凌一面回想:立山寅平是15日从东京出发,实际上是那天下午九点四十分发车的“津轻”特快,这是立山的秘书说的。
15日又是山崎治郎失踪的日子;而现在立山前议员出发的时刻又引起了他新的注意。
底井武八问店员有没有列车时刻表,店员从后屋里找出一本递过来。是一本破旧的列车时刻表。
底井武八翻到东北本线从上野发车的时间,“津轻”特快确实是二十一时四十分从上野车站发车。
到福岛的时间是翌日的二时二十一分,然后经由奥羽,八时五十分到秋田。
就是说,立山前议员16日的八时五十分到达秋田,出席政党的支部大会。
另一方,西田孙吉在翌日的16日由东京出发去追赶先到秋田的立山寅平。
底井武八环手托腮,胳膊支在桌面上想着。
“一个醅似山崎治郎的人,把箱子运到田端车站来。”货运科值班员的这种说法并未在他头脑中消失。
底井武八又低头査看,二〇点三十分那个托运箱子的男人出现在货运科以后,从上野车站发出的去东北方面的列车发车时间除去普通列车外,情况是这样:
看了时间表,底井武八很受启发。
那个男人带着箱子出现在货运科窗口是15日二十点三十分左右。可是看时间表是在那以后的二十一点四十分,“津轻”特快才开车。
“津轻”是前议员立山寅平到秋田去乘坐的列车。
这是偶然的巧合吗?不,不。那时间的顺序也太吻合了。
那个男人在二十点左右,在田端车站前的“幸亭”吃了咖喱饭,三十分钟以后把箱子在货运科的窗口托运,再过一小时乘上由上野车站发出的“津轻”特快,是顺理成章的。
但是,底井武八并不认为那个男人就是前议员立山寅平,第一,和接受托运的值班员记忆中的摸样不同。何况前议员的身分也不是能把七十二公斤的箱子搬到货运科窗口的人。
那么,那个男人也是和立山前议员乘“津轻”同一列车吗?
以这个问题为中心来推敲,“津轻”是第二天,亦即16日的上午一时二十九分到郡山车站,正是深夜。
可是,郡山车站是16日的二十一时,亦即晚上九时收到箱子的。
如果那个男人乘“津轻”特快,在郡山车站提取了自己托运的箱子,他在天尚未亮时从郡山车站出来,在晚九点以前,必定是在市内的什么地方休息了。
这种推想只能是单独犯罪,而不是有同谋。
其次是二十三点三十分发出的快车“岩宽”,是16日上午三点四十二分到达,其不合逻辑之处是和“津轻”一样。
那么,常磐线如何呢?
看了列车时刻表,就是二十二点〇五分发的特快“岩手”、二十三时发的“追使”,也都是午夜到达。从这里去郡山必须改乘磐越东线。此线的始发是早晨六点二十三分,如果利用这趟列车,八点五十六分到郡山车站是毫无意义的。
问题还是在于立山前议员所乘的二十一点四十分发出的“津轻”特快。
另一个问题是箱子,箱子是翌日16日的十九点〇五分到达郡山车站的。这是底井从郡山警察署里听来的。
如果托运箱子的男人和在郡山车站提取箱子的是同一个人,他是在二十一点到郡山车站去提取的,就是说,那时箱子已经到了。
如果是这样,他就没有必要特意坐15日的“津轻”,那么过早地到郡到山站了。
如果是以提取箱子为目的,他满可以乘第二天16日适当的列车。车次时间表表明,有一次从上野车站发出的十六时三十分的“回忆”快车,是二十点二十五分到郡山,二十一点去取箱子,时间正合适。
底井武八对15日的“津轻”特别注意,就是因为立山前议员利用了这次列车。
但是底井武八并不能自圆其说,那就是货运科窗口值班员说托运箱子的人相貌酷似山崎治郎的证言。
警方对此虽然一语带过,但底井武八却很认真。如果值班员的眼没有看错,托运箱子的将是装在箱子里的死尸山崎治郎本人。
就是说,他在某个地方自己钻进箱内被杀。
箱子的重量是个问题。托运时的重量是七十二公斤,和发现时的重量相同,这是搜查本部已经验证属实的事。如果山崎治郎的尸体在途中被装进箱子,那么在田端车站所托运的七十二公斤就不是死尸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是份量相同就行了。
那么,内容物和尸体是在什么地方改装互换的呢?活着的人在田端出现,而在运箱子的半路变成尸体装进箱子,没有比这个更奇怪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