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一月二十二日),日共北海道地方委员会的村上由就到北海道厅的记者俱乐部来,以谈话的方式发表了声明。内容要点是:
“党和‘白鸟事件’无关。这个事件是与党毫不相干的过激分子任意干出来的。党不赞成这样的个人恐怖行为。关于传单,我们毫无所知。传单内容是些毫无政治性的莫名其妙的东西,党会不会发出这样的传单是值得怀疑的。”
村上是全北海道日共合法组织的代表和发言人。
“但是第二天村上又在记者俱乐部出现了,他收回了前一天的声明,并宣读了声明书,大意如下:
“我不知道‘白鸟事件’的凶手究竟是谁。关于党和本案的关系,我也无可奉告。但是杀害白鸟是出于爱国者抵抗警察当局的镇压的英勇行为,而不是个人的恐怖行为。”
这与其说是修正了前一天以谈话方式发表的声明,不如说是把它全盘推翻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收回前言。
侦查当局检举不到嫌疑犯,正在焦灼万分时逮捕了自由劳动者支部的青年党员吉田哲。他是作为“民青”(日本共产党领导的日本民主青年同盟)中央的组织干部而到北海道来的。
当局获悉“天诛传单”是吉田散发的,就根据这个嫌疑逮捕了他。这时还检查了吉田的指纹,想知道它与落在现场上的弹壳面上依稀可辨的指纹是否一致。弹壳上的指纹有一部分并不清楚,但据说与吉田的指纹相仿佛,因此就开始对他严加审问。
可是在札幌高等检察厅会议室把吉田的指纹和弹壳上所沾的指纹映照在银幕上研究的结果,认为并不像,于是,吉田的嫌疑就减少了。吉田曾做过假供词,检察官查明那不是真实的,就将他释放了。
同时,检察厅的有关方面收到了几百张威胁性的明信片,侦查总部就把这些收集在一起,仔细加以研究。从明信片上去检查指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当局假定威胁信与枪杀白鸟事件有关,打算从笔迹来追查犯人。于是,根据笔迹鉴定,查出有写明信片嫌疑的共产党员的名字。自当年四月起,以写威胁性明信片的嫌疑而被逮捕的公开党员达十二名;其中有一个是北海道大学的学生,名叫鹤田伦也。在这些党员当中,他是唯一属于地下党组织的,但这时当局还不知道这一点。
侦查当局方面的中心人物是高木一检察官,在“帝国银行事件”中他曾作过主任检察官。
被捕的党员以绝食斗争来进行抵抗,当局也找不到关于他们的可靠线索。因此,三个月以后,全体就被释放出狱。
被害者是在职警部。不论从事件背景的严重性,或是从维持警察威信来说,侦查当局都必须全力以赴地搜捕犯人。但是侦查班连一点线索也得不到,他们的焦躁心情是可以想象的。
就这样,侦查当局针对“白鸟事件”而展开的活动一开始就走进了死胡同,老早就传说已经迷失方向了。
但是事件发生后过了约莫四个月的某一天,碰了壁的侦查班突然看到了一线光明。那是从遥远的西方射过来的。关于这段经过,可以从追平雍嘉(被告之一)所著《白鸟事件》这本书里引几段:
“侦查班自不用说,连共产党本身也想不到的一件事,使‘白鸟事件’急转直下地有了解决的头绪。原来札幌的一个共产党员倒在温泉区伊东市(静冈县)的街上,受到警察的保护。
“最初收到这一情报的是札幌方面的国警队。经过多番调查,才知道这个党员是北海道厅支部的N青年,由于散发传单,诽谤美国占领军是偷煤贼而被起诉的。后来他在保释期间失踪了,当局正在追查他的下落。不料他喝得烂醉如泥,倒在温泉区的海滩上了。
“命运是很奇怪的。恰好在那天晚上值班的巡查部长S是个心肠格外软的人。S从N青年的态度中感到他不像是个纯粹为了自杀而出走家庭的人,就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并把他介绍给伊东的醋鱼饭卷店‘蛇目鲊’,在大师父下边学徒。‘蛇目鲊’的老板把N当亲儿子般地照看,敎给他做饭卷的技术。
“N拚命干活,从采购材料到洗桶,什么都干。揑醋鱼饭卷的手艺也越来越高了。但是他这段太平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过了一个时期当局就查明N的历史,了解到他是与‘白鸟事件’有关的刑事被告。这时,札幌方面的国警队就派老练的赤坂警部补去把N拘押起来。
“被带到札幌去的N,决心与共产党脱离关系,就主动写了备忘录,交给赤坂警部补。正是在这份备忘录里,他具体地记述了札幌委员会指挥下的共产党地下组织的概况。当局这才知道札幌地区三十个地下支部属于七个地下总支,这七个地下总支又是由札幌委员会领导的。
“侦查总部拿到这份重要情报就忽然活跃起来。”
N就是青年共产党员成田。成田所提供的情报使直到那时为止对地下组织差不多是一无所知的当局为之愕然,而且备忘录的每一条似乎都可以成为解决“白鸟事件”的重要线索。大体说来,他提供的情报有这样几条:
一、北部总支领导着包括北海道厅支部在内的几个支部。组织干部是被人称作“老直”的佐藤直道。
二、与札幌委员会的委员长村上国治等人一样,佐藤直道也是属于礼幌委员会地下组织的重要党员之一。
三、在“白鸟事件”发生时,“音川”(化名)是直接隶属札幌委员会的联络员,他骑着自行车在重要党员之间进行联络。事件发生时,向第五总支散发“天诛传单”的也是他。
四、他们似乎还组成了“核心自卫队”。“白鸟事件”发生时,以队长身份进行活动的是使用“花井五郞”的化名的宍户均。
五、N也受过以“核心自卫队”为中心的干部训练。
训练地点在惠庭村新建立的小居民点的一个农民家里,敎导员绀野与次郞是当时潜入地下的八名干部之一。
六、根据“白鸟事件”刚发生后村上国治、佐藤直道等人的言行来看,“白鸟事件”的策划者是共产党。“天诛传单”的起草者是村上,佐藤对“白鸟事件”持反对或是怀疑态度。
七、N也和支部里的其他党员们一起参加了昭和二十六年年底在盐谷检察官的住宅贴传单的事件。
八、N曾经看见佐藤直道把武器——土制手榴弹藏在秘密住所的炭箱里。
由于N透露了这些重大事实,侦查总部这才确定了侦查的基本方向。他们马上就将地下党组织的成员依次逮捕起来。
佐藤直道原是日本供电厂的职员,“赤色整肃”的时候被开除。共产党提拔他当了札幌委员会的常务委员,接着又任代理委员长。共产党提出“军事方针”后,他就在村上委员长下面作为札幌委员会指导部的成员,专心一意地从事组织活动。
当时年四十二岁的佐藤被侦查总部逮捕之后,在审问官执拗的盘讯之下,终于屈服,开始供述重要事实。
在狱中脱党的佐藤,向侦查总部提供了有关“白鸟事件”内情的材料。这里再摘录一下追平的《白鸟事件》中的要点:
一、札幌委员会的指导部(根据日本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会议的组织方针而成立的地下组织指导机构)是礼幌地下组织的最高领导机关,委员长是村上国治(化名K)。指导部成员有佐藤直道(化名Y)和追平雍嘉。
二、札幌委员会的军事部解散,军事委员会并入指导部。军事委员长由K(村上)兼任,宍户均担任副委员长。北海道大学学生鹤田伦也是军事委员之一。昭和二十六年十月左右,军事号员会直属的“核心自卫队”成立,队长为宍户,副队长为鹤田。杀害白鸟警部的计划是作为札幌委员会军事委员会军事行动的一环而执行的。
三、昭和二十六年年底,K(村上)与Y(佐藤)协商公开袭击白鸟警部的计划。Y表示反对。他说:“应该悄悄地把他干掉,”——暗示应该采取暗杀的办法。
四、自昭和二十六年十月左右起,札幌委员会就四出奔走,搜集武器。搜罗到手枪和弹药,还制造了手榴弹。
五、昭和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前后,佐藤正在南八条街上走着,只见宍户挺着胸脯也在那里走。他觉得宍户那副样子有点奇怪,一问,宍户就拍拍口袋里的手枪说:“我要拿这个家伙干掉美国兵。”佐藤要求K监视宍户的过激行动。
六、枪杀白鸟警部的凶手叫佐藤博,他是佐藤直道曾经领导过的共产党员,是个抽水机安装工人。
七、札幌委员会的朕络员是音川(化名),他担任重要党员之间的文书联络。此人现在已脱党,下落不明。
八、此外,佐藤直道还供出入党以来他接触过的约莫一百名之多的党员的姓名、履历及活动状况,其中格外引人注意的是指导部的第三个成员追平雍嘉。追平原是北海道大学党支部的领导人,不仅与加入“核心自卫队”的大部分北海道大学学生过从甚密,而且还领导西部总支丸山支部。杀人事件的现场就在这个支部分工的地区以内,而被断定为凶犯的佐藤博正是丸山支部的成员,从追平的指导下转移到军事方面的。
九、起草“天诛传单”的是K(村上)。Y(佐藤)认为这样做很危险,就发出特别指示,要各支部把它烧掉。K听到这事,吃惊地说:“哦,怎么?”显出不满意的样子。
十、札幌委员会上面有北海道委员会。委员会主席是吉田四郞,军事委员长是川口孝夫。“白鸟事件”是未经该委员会许可而干出来的。事后,吉田四郞会严厉批评“白鸟事件”,说那是“小资产阶级的、流氓地痞式的急躁行为”。
十一、发生事件的那个晚上,Y(佐藤)偶然站在现场附近的十字路口上。这时,他听见像放花炮般的啪啪的响声。事后他才知道那是行凶的手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