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还没有决定。
他的自尊让他无法向亨特和马西森这样的人服输——他们是人,不是神。他憎恨一个人凌驾于其他人之上,如果他服输就等于默许那样的事发生。但是……但是……他不断地看到几百张不认识的脸,开着新车去上班,或者在失业救济金申领处签字。一个人的生命相对于几千个人的生命……这不公平,不应该让他来作决定。
那么,有什么能阻止他做出别的选择?他沿着考斯托非大路往城区开,经过门森曾用过的办公地点,决定顺便到托菲肯广场看看。戴维森这个时候应该不在,但是他可以看看吉莱斯皮的文件查得怎么样了。
值勤的警务员放他进了门。雷布思走过寂静的大厅上了楼梯。刑事调查组办公室里唯一的人就是拉布·伯恩斯。
“哎呀,约翰,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高雅的谈话?咖啡饮料?”
“确切地说是几袋垃圾。”
“呃?”
于是雷布思做了解释。伯恩斯摇了摇头:“关于它们我什么也不知道。”
“也许它们被锁到什么地方去了。”
“它们可能在储物柜里。等一下,我来拿钥匙。”
可是储物柜里什么也没有。
“你不会以为它们被不小心弄丢了吧?”
雷布思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我可以用一下你的电话吗?”他拨了戴维森的号码。“是我,文件在哪里?”
“约翰,我过一会儿打给你。”
“文件在哪里?”
“这是命令,约翰。”
“什么?”
“它们被征用了。我准备早晨告诉你。”
“是谁?”
戴维森过了很久才回答:“副局长办公室。”
雷布思重重地摔了电话。该死的艾伦·甘纳!
“你知不知道副局长家里的号码,拉布?”
“哦,可不是吗,我们好像是好朋友。”
雷布思的表情迫使他闭了嘴,在紧急值勤表上找到了号码。雷布思拨通电话,等了又等。是一个女人接的,里面传来了大笑。是一个晚会,也许是宴会。
“请找甘纳先生。”
“我应该说你是谁?”
“沃尔特·迪斯尼。”
“什么?”
雷布思生气得发抖。“把他找来就是了。”
整整一分钟过后,甘纳拿起了话筒:“哪位?”
“是雷布思。你他妈的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声音被压低了,因为甘纳不想让另外房间里的客人听到。
“好的。我尊敬地问你,先生,你他妈的在玩什么把戏?”
“你什么意思?”
“吉莱斯皮的文件在哪里?”
“在焚化炉里。”
甘纳挂断了电话。雷布思再打了一次,线路忙——听筒没有挂回去。雷布思从伯恩斯那里把紧急值勤表抓来找到了甘纳家的地址。
“如果你愿意,可以用我的电脑。”伯恩斯说。
“干什么?”
“写辞职信。”
“拉布,”雷布思对他说,“你说了我想说的话。”
雷布思按了很久的门铃。甘纳开门时,看上去并不吃惊。
“到我书房里来。”他生气地说。
雷布思走在他后面,听到了宴会上传来的声音。他没有跟随甘纳走进书房,而是走向一扇关着的门,然后打开。
“晚上好,”他说,“很抱歉把主人拉开,我们只要一小会儿就好。”
他向客人们微笑着,再次关上了门,然后才走向书房。桌边有市长夫妇,警察局长和夫人,还有甘纳的妻子。还有两个座位,一个是甘纳自己的。
“伊恩爵士不能来了,是不是?”雷布思推测说。
甘纳关上了书房的门。“他会跟我们一起喝咖啡的。”
“真温馨。”
“你看,雷布思——”
“我在来这里的路上随便想了想,想到了一些事。是这样:麦克奈利在查特斯的牢房里不是为了找出真相;他在那里是为了保证查特斯守口如瓶。你证明了这一点,因为查特斯给麦克奈利钱让他去把吉莱斯皮议员吓走。整场戏从一开始就是掩人耳目,无论弗劳尔知不知道你的花招。你希望整件事情都被隐瞒下去,既然你已经把那些文件烧掉了,它就永远不会被发现了。”
“那是由你决定的。”
雷布思摇摇头:“不,我不名一文。你们这样的人才处在关键的位置上,而你他妈的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你会一直是亨特的傀儡,一直到你当上警察局长。”
门铃又响了,甘纳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伊恩·亨特爵士和他在一起。
“好呀,警督,”亨特说,一边脱去外套,“你好像无处不在。”他的手伸进口袋,掏出一盘磁带。“都在这儿。”他说,把它递给了甘纳。
雷布思感觉脚下的地板在动。“你录下来了?”他说。
亨特笑了:“谢天谢地他没有让我们都脱衣服。”
雷布思点点头:“我开始明白了。”
“伊恩爵士,”甘纳说,“一直在搜集一个令人难堪的丑闻的证据。”
“而这场丑闻,”雷布思补充说,“自然而然会缺少一个重要的名字。我早就应该知道,从一开始苏格兰政府办公室就牵涉其中了。我无法想象监狱长——尤其是像大块头吉姆·弗莱特这样的监狱长——会隐瞒麦克奈利的口供。可是有常务官撑腰的副局长……哦,那是另外一回事。毕竟,苏格兰政府办公室控制着大家的钱包。”他的目光定格在亨特身上,“还控制着其他很多事情。”
“雷布思警督,”亨特冷冷地说,“生活中有一项真理:常务官和声名狼藉的事不能扯在一起。为一个国家着想,他必须受到保护。”
“尽管他彻彻底底牵涉其中?”
“尽管那样。”
“这真恶心,”雷布思说,“这磁带算什么?保险起见的策略?”
“我在准备一套文件,”甘纳说,“非正式的,会锁起来。”
“如果将来有什么事情泄露出去了……”
“文件将会证明,”亨特说,“查特斯和其他人的做法是违法的。”
“并且涉嫌谋杀?”
亨特点点头。
“马西森呢?也会提到他吗?”雷布思笑了,“对不起,我问了个蠢问题。当然会提到。你会把所有东西都出卖给法庭以此挽救自己的性命,你——”
“虚伪?”亨特提示道,“为了公众的利益,虚伪是可以被接受的。”
“你知道吗,”甘纳补充说,“我可以把你从警察局除名。”
“我会跟你斗争到底。”
甘纳微笑着:“我知道你会的。”
亨特碰碰甘纳的胳膊:“我们让你的客人等了太久了,艾伦。”
甘纳的眼睛一直看着雷布思:“在正常的情况下,我们是欢迎你加入我们的。”
“如果你们要完蛋了,我是不会加入的。”
“据我所知,”甘纳说,“是你要完蛋了。”
“提醒你一些事,警督,”亨特观察着他的手杖,“你也参加了会议。磁带上也有你,听着人们承认自己的罪行。我没有听见你告诫他们,我没有听见你干了什么。如果真的有人问起来,也会连你和其他人一起问。”
“我送你到门口。”等着做警察局长的人对雷布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