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哭包

祝春好紧紧捏着红包,震惊地看着周炽越过她,堂而皇之地进了家门,远远跟祝父祝母拜了年。

这时她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所以她现在,真的是在没洗头没梳头、睡衣外面套去年旧棉服、熬了夜没化妆、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情况下……见到了前男友啊。

哦,还叫了他“叔叔”,被他恶劣地塞了枚红包。

debuff简直全部叠满了……

太不体面了呀!

“阿蝶。”

听到周炽的声音,祝春好下意识机械转头,只见他正眯着眼遥遥看向电视,而电视上,是他那张优越无暇的脸。

周炽唇角弧度戏谑,借着换鞋,俯身用只能她一个人的音量问:“就这么喜欢听我唱歌啊?还开循环播放。”

哦,还被他发现自己家在循环播放他的节目。

祝春好:……算了,这个世界毁灭吧。

周炽的到来受到了祝家除去祝春好外其他成员的热情欢迎。

祝父早已没了刚刚与祝春好同仇敌忾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还故作嫌弃道:“小炽,你这都多少日子没回来了?上春晚也不跟我们说声?老周也是,竟然也瞒着我们。他俩人呢?”

“不是瞒着您,本来今年我是要回来的,但那边临时出了点情况,需要我救场。”

周炽手里圈着祝父倒的武夷山大红袍,言笑晏晏:“我爸我妈也不知道呢,今天早上到家还被他俩骂了一顿。也是担心您俩生气,所以先让我来拜年请罪,他们一会再过来。”

祝春好瞥了在父母中间人模狗样的周炽,气哼哼地坐到沙发另一角,离他远远的。

祝母想起来:“对哦我都忘了,你这是从京市连夜赶回来的啊?晚上是不是没怎么睡?”

祝春好闻言打量了一下他,好像的确是风尘仆仆的样子:黑色大衣里的西装虽然换了件象牙白的,领带也换了条银色的,但最里面的衬衫依旧是昨晚节目上穿的那件白蝶贝扣的,背头也没那么一丝不苟了,几缕额发垂了下来,显得有些随意。

“还好,在飞机上睡了会。”周炽笑了下,突然放下茶杯,转向祝春好,“不过我看阿蝶更像是熬了夜的样子,黑眼圈挺明显的。”

他一脸“关切”:“怎么回事,是昨晚没睡好吗?”

祝春好猝不及防地愣了下,而后便收获了在坐三人的目光。

祝父直言:“唔,阿蝶,小炽说得对,你这黑眼圈,确实有些重。”

祝母笑道:“我们都没注意,还是小炽心细。”

用得着他假好心了?

祝春好双手插着棉服口袋,将兜里的红包捏得嘎吱细响,咬牙切齿道,“是,没睡好。晚上做贼去了。”

祝母似是调侃地看向周炽:“啧,阿蝶还闹着脾气呢,小炽别介意。”

周炽面色不变,微微笑着:“可能是之前我们吵架了,阿蝶还没消气吧?”

祝父告状:“怪不得呢。阿蝶刚才还说你坏话呢。”

“嗯?”周炽意味深长地看向祝春好,“阿蝶说我什么坏话了?”

对上他难辨的目光,祝春好呼吸一滞。

当时他俩分手,是她提的,算是她甩的他。

小时候的事她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偏偏分手时她说了些什么,却像是雾里看花,记不清了,总之不会是什么好听的。

所以她好像确实没什么立场说他坏话。

“我……”在他的视线下,祝春好紧张得喉咙都涌上了酸意,后面的话哽得说不出来。

完了。

祝春好心想:她那该死的泪失禁体质不会要在现在发作了吧。

正当她眼底水汽聚拢,周炽突然转头看向玄关道,“听外面这动静,好像是我爸妈来了。”

几人皆是一静,就连祝春好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门外的声音上,一时鼻子都不酸了。

确实有窸窸窣窣对话的声音,不出几秒钟,门铃便响了,周父周母的脸出现在可视屏幕上。

祝春好迫切想要脱离这个氛围,自告奋勇站起身:“咳,我去开门。”

将周父周母迎进来,拜完年,四个大人坐下寒暄。座位也稍稍有了调整——祝春好坐在沙发最靠边,而周炽坐在她内侧。

趁两对父母交谈甚欢,祝春好悄悄拽了下周炽大衣的衣角,低声道。

“喂,你跟我来,咱俩聊聊。”

周炽眉梢不甚感兴趣地挑了挑。

无动于衷,不置可否。

祝春好气极,刚要再说什么,手机便响了,她低头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不再管周炽,连忙起身上楼回房间。

她随手把卧室门一阖,便接起电话:“歆歆姐新年快乐呀。”

电话那头的赵绘歆声音带笑意,“阿祝新年快乐~哎呀,新年第一天就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哦。”

祝春好听到是好消息,心情也稍微扬了起来,坐到小桌边的沙发上,“是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她年前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比赛决赛时腰伤复发,去医院检查了结果还没出来,因为今年明年对于她入选国家队很关键,她怕父母担心而节外生枝,所以没跟任何人说,只有既是经理又是教练的赵绘歆知道。

赵绘歆顿了下,“唔,你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呢,可能过年工作人员放假,所以格外慢些……”

祝春好微扬的眉稍慢慢回落,没等她细想,就听赵绘歆道:

“阿祝,是别的好消息呢,也不知道你对当指导感不感兴趣,有个非正式娱乐性运动会直播,邀请你做射击指导和解说。”

祝春好愣了下,“啊?可我没做过解说和指导。为什么会找我去?”

“当然是因为你拿过金牌,形象好,粉丝也多啊。”赵绘歆语调高兴起来,“这可是个好机会啊阿祝,能涨名气拿的钱也多。这种娱乐性运动会看的人很多,还能宣传射击运动,宣传咱们学校射击队。”

对名气和钱,祝春好可有可无,不过对后两项倒是可以。

她随手抓了支圆珠笔弹了两下:“好的。”

“那等过完年我就帮你答应了啊?”赵绘歆心情好得很,“你都不知道,队里小姑娘想去都去不了,羡慕着呢,她们还担心万一你不去,就不能帮她们带签名了……”

祝春好眉心微动,手上按笔动作一顿,疑惑道:“等等……签名?什么签名?”

“哦对了,还没详细跟你说呢。去年那个明星运动会综艺直播,你听说过吗?就是他们的第二季邀请你,参加的选手都是娱乐圈的小明星,咱队有几个小姑娘,是其中几个小美女和小帅哥的粉丝。”

从赵绘歆说到“明星”两个字时,祝春好的颈后便悄然绷直,手中的笔也握得紧紧的。

电流杂声中夹杂着她莫名变调的嗓音:“都有……哪些明星参加?”

“唔,这个嘛,名单我看了眼,就贺昀还算有名气吧,其他的都是小明星小爱豆。”

祝春好牙关微松,却犹豫着没说话。

赵绘歆却是清楚地感受出她前后的态度变化:“阿祝,你不会真像队里那几个姑娘说的那样,一直不喜欢娱乐圈吧?”

祝春好垂着脑袋,清浅的呼吸声似是默认。

赵绘歆语气缓了下来,像是谈心:“阿祝,是有什么原因吗?你是单纯就是讨厌娱乐圈,还是有讨厌的明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唔,其实,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的,就你现在的名气,咱们射击队已经有不少新生是冲你来的了……”

祝春好咬着唇迟疑了会,开口道:“也不是说讨厌吧,可能就是对跟大明星相处有点紧张,说起来,其实像楚巍、邓可瑜,还有…”

她顿了下,极轻地吐出两个字,“周炽……”

“炽”的尾音刚断,她便急急往下说,差点咬到舌尖:“…他们这种大明星,忙得很,肯定不会上这种小综艺的对吧?”

赵绘歆没注意她那点不对劲,听她问这些,也只当是她紧张:“那当然了。节目组连邓可瑜和楚巍都请不到,更别说周炽了,他可是从来不参加综艺的。要是能请到他来,第二季早就爆了,所以你真的别担心……”

“其实,如果,阿祝,我是假设哈,如果你的检查结果不怎么好的话,这大半年像以前那样高强度的射击训练是不可能了,这个运动会是你既能在安全情况下接触射击训练,又能保持曝光度的机会,春好,你懂我的意思吗?”

祝春好明白赵绘歆的暗示了——她的检查结果并不好,年后回去可能不能继续训练和比赛了,想要继续摸枪,就要参加这个综艺。

她默默放下笔,垂着的食指弯曲一下,仿佛在轻巧扣动扳机。

她强忍住嗓子眼里蠢蠢欲动的咸意:“那先这样,等我回学校细谈吧歆歆姐。”

“嗯嗯,好嘞。”

挂上电话,泪水就像决了堤,止不住地往外溢。祝春好捂住眼睛,小声呜咽起来。

她真是讨厌死自己这过分发达的泪腺了。

“小哭包。”懒散撩人的男声突然响起。

祝春好猛地转身。

大概是她刚刚没关紧,卧室门开了一条小缝。

周炽的面容隐在门后,晦暗不明。

祝春好狼狈背过身去,将脸上的泪痕狠狠抹掉,故意恶声恶气掩饰哭腔道:“你站别人房间门口干嘛。”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在前男友面前出了那么多糗就算了,还被他看到自己哭。

周炽无比自然地推门进来,关上门后才淡淡道:“不是你让我过来,说要跟我聊聊的吗?”

祝春好将眼泪擦干,转过脸来,鼻头眼圈全都哭得红红的,表情却像只受了伤还逞凶的猫:“你今天什么意思?”

周炽慢慢走近,从桌上捡起她刚弹过的圆珠笔,依稀还残留了点她掌心的温度。

他握了一会,弹了一下笔,声音散漫反问:“我怎么了?”

“你来我家做什么?”

“拜年。”

祝春好小声吼:“你来我家拜什么年?我们俩都分手了!”

周炽抬眼看她,眉梢意味不清地扬着:“我们俩是分手了,可你去年不是也去我家拜年了?”

祝春好一与他对视,喉头便忍不住酸涩,渐渐泪盈于睫:“那是因为你去年没回来啊!”

周炽突然扯了下唇,语气含笑,却透露着嘲意,“阿蝶的意思是,只要你去,我就连过年都不能回自己家了?只要你在家,我就不能踏进你家?就算邻居间正常的拜年也不行?我们往后一辈子都要一个躲着另一个?”

“请问,你凭什么让我这样做?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的话比之以前,刻薄了许多,刻薄到刺耳。

从未被他这样对待的祝春好即使百般隐忍,两串泪珠却还是受重力诱惑,落了下来。

“你……”她重重呼吸,说不出话来。他明明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

果然之前楼下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只是因为爸妈在旁边,一到私底下他就原形毕露了。

一出口便是没出息的啜泣,祝春好不想再解释,自暴自弃地低下头,随便他怎么想吧。

她抬起手想抹泪。

然而没等她擦掉,周炽就先甩掉圆珠笔,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俯下身,黑漆漆的瞳仁盯着她,轻飘飘道:“阿蝶,当年你甩我的时候倒是一滴泪都没掉。你现在哭,觉得我还会再心疼吗。”

祝春好被迫仰着脸儿与他对视,抽噎里带着委屈的倔强,“我,我不用你心疼,假惺惺。”

周炽笑了下,伸手屈指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地一如当年,那双含情眼却平静冷漠到极致。

“那就别哭。”

作者有话要说:炽哥:不为我哭,那就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