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众人跌跌撞撞地沿着阶梯走回了墓穴外清新的空气之中。他们査明了两个问题:
首先,地穴里没有密道,也没有其他通道可供进出。
其次,尸体不在地穴中,没有藏在其他棺木里。他们把所有低处的棺材都拖出来,彻底检査了一遍。虽然不可能一一打开棺材盖子,但从厚厚的尘土,锈迹和封闭密实的棺材盖来看,没有一具棺材在下葬后被人碰过。之后帕丁顿放弃了,回了趟大屋,再弄杯威士忌。亨德森和史蒂文斯倒是热情髙涨,他们找来了梯子,爬上去检査高处德斯帕德先袓们的棺材。马克不太自在地拒绝帮忙惊扰遗骨。不过,这些似乎一碰就会碎的古董壁龛更不可能藏着迈尔斯的尸体。最后,马克甚至把枯萎的花朵从大理石花瓶里拽了出来,众人一起把花瓶翻了个底朝天,仍是一无所获。至此,他们才确信尸体真的不在地穴里。一来地穴里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藏东西,二来他们可是在花岗石块的包围中。这样一来,尸体藏在地穴中的假设也很快被推翻了。即便小概率事件真的发生,有人循着没人知道的通道潜进这里,像蝙蝠一样倒吊在一排排棺材上,从棺中搬走尸体——这种毛骨悚然的画面正适合福塞利和戈雅的画笔——然后,这个人出于某种原因想把尸体藏到地穴内的其他地方,问题是地穴内根本就找不到这所谓的“其他地方“。
凌晨一点前不久,所有能做的都做完之后,四个人的鼻子和肺再也不能忍受地底空气的折磨。跌跌撞撞地爬回地面。亨德森直接走入道路尽头的树丛里,史蒂文斯听到从那个方向传来干呕声。其他三人进入亨德森的小石头房子,走进客厅打开灯。亨德森很快跟了进来,擦着前额,默默地开始煮浓咖啡。然后,众人在这间华而不实的小房间里,围坐于桌旁。四个浑身脏兮兮的掘墓人捧着咖啡,一言不发。壁炉上放着些相框,相框中间的座钟显示差十分就一点。
“别灰心,”帕丁顿终于开口道,不过他自己的好脾气都快磨光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故作姿态地点上香烟,“先生们,我们有个麻烦,一个又美妙又圆满还有趣的麻烦,我建议先解决它,免得马克又忧心忡忡……”
“该死的,你为何一直说我忧心忡忡?”马克不悦地问道,“除了这个,你还会说别的吗?我不知道你究竟想不想解决问题,但我觉得你只想说服大家,眼见未必为实。”
他从咖啡杯上抬起目光,又说:“你的看法呢,特德?”
“我保留意见。”史蒂文斯坦白道。他想起了玛丽那番神秘的预言:“你们今晚将会打开一个墓穴,我猜你们会一无所获。”他明白不能泄露真实心思,尽可能板起面孔,然而脑子却忍不住思考几个令人不快的可能性。现在,他最好的做法就是让帕丁顿坚持他那套平庸的说辞。史蒂文斯脑子一片混沌,滚烫的咖啡灼烧着喉咙。他想靠在椅背上,放松放松,这才发现口袋里鼓起一块。什么东西?原来是提灯的小罐灯油,他想起来了,给第二盏提灯加好油以后,其他人把镐和大锤递给他,他顺手把灯油罐揣进口袋。他心不在焉地摸着燃料罐,突然想起玛丽性格中某些奇怪的,让人意料不到的怪癖。哪怕看到一罐普通的灯油她也受不了。为什么?有什么理由?他听说过怕猫的,怕某种鲜花或者珠宝的,但是这个——这就像有人看到煤斗会吓得一缩似的,或者说谁不敢待在有台球桌的房间里,完全是匪夷所思。
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问道:“医生,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你不介意,别叫我医生好吗。”帕丁顿看着香烟说,“我倒是觉得,这又是老一套的密室,只不过这次密室的形式格外复杂难解。我们不仅要解释凶手是怎么不留痕迹地出入密室,还因为那不是个简单的密室。情况要复杂得多。那是个地下室,由花岗岩铸成,甚至没有一扇窗户。而且密室和外界不是被门所隔开,而是被一块差不多半吨重的石板、六英尺厚的泥土和碎石路面所隔开的,还有证人发誓说这一系列东西绝对没人碰过。”
“你所谓的证人是我,”亨德森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很好。我刚刚说到,我们不光得解释清楚凶手是怎么出入的,还得弄明白尸体是怎么搬进搬出的。这太好了……现在,我们几乎了解古往今来所有的密室诡计,”帕丁顿怀疑地微笑四顾,道,“至少我们可以一项一项地排除,找到仅有的可能。目前有且仅有四种可能性。其中两种现在就能排除,当然也还要专业建筑人士进一步检査分析。目前我们差不多能肯定的是,地穴没有秘密通道,而且尸体目前不在地穴中。你们同意吗?”
“同意。”马克说。
“那就还剩下两种可能性。第一,尽管亨德森先生凭个人经验担保没人碰过碎石路,尽管他和妻子就睡在路旁二十英尺远处,但确实有人趁着夜色溜进地下室,事后把入口恢复了原状。”
亨德森轻蔑地不屑回答。他坐到了一把髙椅背的旧柳条摇椅上,双手抱在胸口,有节奏地摇动着,弄得椅子不断后退。
“好吧——其实我自己也不怎么相信这种可能,”帕丁顿承认,“所以,我们面对的就是最后,也是唯一的可能——尸体从一开始就没放进地穴。”
“啊,”马克用手敲打着桌面,半晌才补充道,“不过,我认为这也不可能。”
“我也不信,”亨德森说,“帕丁顿先生,我不愿意总插嘴,好像对你的每句话都要反驳一番。不过,我必须说,这是你迄今为止最糟糕的推测。我这么说可不是空口无凭。如果你的推测成立,那意味着殡葬师和他的两个助手是同盟?说老实话,帕丁顿先生,你知道这不可能,对吗?当天的情况是,爱迪丝小姐命我在殡葬师行礼期间一直守着,片刻不离迈尔斯先生的尸体,哪怕其他事情需要我帮忙也不行。我依言而行。”
“你瞧,现如今的风俗和过去不同,人们不再把尸体放进棺材,然后把棺材放到门廊进行遗体告别。如今人们对尸体作防腐处理、停床,等下葬时再放进棺材,封棺后由抬棺人抬下楼。明白了吗?迈尔斯先生的葬礼也一样。而且,他们把先生尸体放进棺木时我就在房间里……我根据爱迪丝小姐的命令,没怎么离开过。而在葬礼之前那晚,我和老太婆守了一夜的灵……无论如何,他们把尸体放进棺材,盖上盖子,抬棺人跟着就进入房间,把棺材抬走了。他们把棺材抬下楼时,我一直跟着。”亨德森激动地说道,希望其他人相信,“抬棺人中有法官、律师、医生之类的,我希望你不会指控他们搞鬼!”
“先生,他们抬着棺材从后门出去,沿着碎石路抬到这儿,抬进地穴。”他指了指,“我们其他人没下去,就围在地穴口听祷告。最后,抬棺人走出来,葬礼就此结束。葬礼一完,我的助手巴里和麦克尔斯就在汤姆·罗宾逊的帮助下,开始封墓。我只进屋换了件衣服,马上出来盯着他们干。经过就是这样。”
摇椅最后重重地摇了一下,离顶上放着盆栽的老式收音机又近了些,终于摇得慢些了。
“但是,该死。”帕丁顿叫道,“非此就该是彼!你们该不会相信是鬼魂作祟?”
摇椅慢慢停了下来。“不管人家怎么说,“亨德森缓慢道,“我相信。”
“一派胡言!”
亨德森冲着桌子皱了皱眉,仍然双手抱胸。“我说,请注意,”他说,“我不在乎究竟有没有鬼。我不怕他们,如果你是指这个,哪怕现在就有鬼进来我也不怕。我并不迷信。迷信的人才怕鬼。”
他想了想,又说:“你知道,我一直记得四十年前,在宾州的老家时,巴林格先生对我说的那番话。巴林格先生至少有九十岁了,总是戴着优雅的男帽,每天都在花园里忙活,要么就像大家伙一样在屋子周围忙个不停。有一次,他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爬到六十多英尺高的斜屋顶上,穿着衬衣戴着帽子,自己修屋瓦——九十岁高龄啊。在巴林格先生房子不远处有块老墓地,早就荒废了,没人照看。巴林格先生修地窖需要用石块时,总是穿过篱笆,从墓地里弄块墓碑来。没错,先生,他真这么干了。
“我记得当时正从他们家后院穿过,看到他在挖,我说:‘巴林格先生,你把人家的墓碑拿走,就不怕有报应吗?”巴林格先生撑着铲子,回头吐了足有一品脱的烟叶汁,‘乔,’他说,‘乔,我可不怕死人,你也别怕死人。记住,你要小心的是那些还活着的浑球。’没错,先生,他就是这么说的,我从来没忘记过他的话。‘你要小心的是那些还活着的浑球。’他是这么说的,没错,先生。如果人死了,就无法伤害你。至少说,他们无法伤害我,我是这么想的。至于到底有没有鬼,那天晚上我在广播里听到,莎士比亚说——”
马克没有打断他,但一直疑惑地看着他。亨德森高深莫测、面无表情地盯着桌子边沿看,同时还慢慢地、自以为是地摇着摇椅。不管他更怕活人还是死人,很显然,他反正被吓坏了。
“我想问你点事儿,”马克飞快道,“亨德森夫人跟我讲的话也对你讲过了吗?”
“你是说迈尔斯先生死那晚房间里出现的女人?”亨德森视线仍停留在桌边,说道。
“没错。”
亨德森回忆了一下。“是的,她告诉我了。”他承认道。
“刚才我对你们说,”马克转向另外两人,继续道,“我先不把故事和盘托出,怕你们听了不信我。不过现在,连我自己也搞不清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所以还是告诉你们好了。”
“首先,最重要的是(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亨德森夫人离开了一周,直到当晚我们出发去假面舞会后才回来。自然,她不知道露西或爱迪丝的打扮……等一下!”他看着亨德森,“除非是你告诉她的。她回来之后,你把两位女士的装扮跟她说了没有?”
“我?没有,”后者怒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她们穿着什么。是,我知道她们在准备华丽的服饰,不过华丽的服饰就是华丽的服饰而已,在我看来都差不多。不,我什么也没说过。”
马克点点头。
“好吧,她的故事是这样的。当晚,也就是那个周三的晚上,她大致是差二十五分十点从车站回来的。一回来她就先在大屋转了一圈,看看屋里是否一切正常。一切都正常。然后她敲了敲迈尔斯的房门,迈尔斯虽然没有来应门,但在屋里答应了她。她和爱迪丝一样,担心起来。她向迈尔斯指出,她要待在大屋后自己的房子里——也就是我们目前的所在——除非他打开窗户喊,否则没人能听到他的召唤。像爱迪丝一样,她想坐到走廊上候着,至少也要在楼下待着。迈尔斯不肯,被惹恼了。他说了什么:‘该死的你以为我是谁,没用的残废?我一直告诉你们每个人,我好着呢!回你房子待着去吧。’这番话让她吃了一惊,因为通常而言,迈尔斯总彬彬有礼到近乎滑稽的地步。她说:‘好吧,无论如何,我十一点再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总之,无论如何她十一点也要回大宅。这才发现了如下事情。”
“亨德森夫人每逢周三晚上都要听某个电台节目,从那节目开播起已有一年。我记得是,”马克说话间并没带着好笑的神情,而是带着嘲讽、恨之入骨似的表情,“叫英格斐德的甜美音乐抚慰时段,实际上节目只有半小时,而且音乐远远谈不上抚慰人心,还一直替某种镇静糖浆打广告——”
亨德森眨了眨眼,露出货真价实的惊讶之情。“那音乐不错,”他热情地说,“相当不错的音乐,你别忘了,很舒缓。”
他转向另外两人,寻求支持似的说道:“马克的意思是,我们房内本来有收音机,还是不错的货色,但最近几周总像是坏了,所以我太太想到大宅去听节目。”
“没错,”马克说,“而且,我想我们最好强调这是‘英格斐德的抚慰时段’,并没有——怎么说呢,并没有什么黑暗的,不堪的东西藏于其间。你明白吗?假设地狱的黑暗势力真有本事,真能通过这种陈腐不堪的节目闯入人间,破坏我们美好的生活……那我得承认,地狱的黑暗势力也太强大太可怕了。人类群聚在城市里,夜晚时燃起千万盏灯火,权充篝火吓退黑暗,人类的科技进步使得我们可以听到大洋另一边的歌声,抚慰我们孤寂的心灵;我们无须在月黑风高的夜里穿越荒野,还真是让人欣慰。但是,假设你,住在纽约公寓的特德,或者你,住着伦敦的套房帕丁顿,或是住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的约翰·史密斯——假设你们某天夜里回家,打开与往常无异的房门,突然听到另一种声音。假设你们不敢去查看伞架后面,也不敢在夜里去查看地下室的炉子,因为害怕看到某些黑暗之物爬上来?”
“这才是我所谓的,”帕丁顿清楚地说,“忧心忡忡。”
“是——的,我猜没错。”马克点头笑道。他深深吸了口气,又说,“好吧。我还是回到正题好了。亨德森夫人准时赶回大宅,刚好赶上十一点的广播节目。我应该先说明,收音机就放在二楼的阳光房。不过细节就不说了,我会带你们去现场。现在你们只要知道阳光房里有扇法式门通往迈尔斯的房间就可以了。我们一直问他为何不把阳光房变成他私人的——家里其他人都不怎么用——但出于某种原因,迈尔斯叔叔不愿意。他总在玻璃门上拉着厚厚的门帘。阳光房很普通,式样和装潢都比大宅的其他部分要现代得多——柳条家具、色彩鲜明的软装饰、植物装潢等等。
“她走上楼。担心错过节目的开头,所以她没在迈尔斯房间门口多逗留,只敲了敲门,问:‘一切都好吗?’迈尔斯叔叔答道:‘是的,是的,都好。’她继续向前转过拐角走进阳光房。
我补充说明一下,迈尔斯从不反对其他人听收音机。出于某种自己才知道的原因,他常说喜欢人家听收音机,所以她心安理得。她打开收音机旁的落地灯——收音机位于房中离迈尔斯房间最远端——坐了下来。调台时她听到迈尔斯房间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这吓了她一跳。她很清楚迈尔斯尽可能避免其他人进屋。更有甚者,她知道大宅里的人都出门了……应该是都出门了。这时她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这是她第二天一早跟我说的)房中人多半是女佣玛格丽特。她对迈尔斯老风流的名声素有耳闻,而且亨德森夫人发誓她经常看到迈尔斯偷偷打量她。迈尔斯不让其他人进房间时,偶尔会同意玛格丽特进去。(当然是除了护士以外的其他人。不过科伯特小姐算不上好看的姑娘,跟风流韵事扯不上关系。)所以,收音机响起来时,亨德森夫人一边盯着它,脑子里一边飞快地冒出几个疑点:当晚迈尔斯迫切希望独处、有人敲门时他明显的坏脾气,这让她——让她有不妙的预感。”
说到这里,马克犹豫了一下,偷偷看了看亨德森才说出最后几个字。亨德森坐立不安。
“所以她站了起来,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悄悄走到玻璃门边。门后有微弱的声音,似乎还有人在讲话。但因为收音机开着,她听不清说了些什么。突然间她发现有个地方可以偷看。玻璃门上拉着棕色天鹅绒的窗帘,不过没怎么拉好,在门的最左边高处有条缝儿,右边低处也有一条。如果踮起脚可以用单眼偷看到屋内。她先从左边的缝儿瞧了瞧,然后又走到另一边偷看。阳光房里只有一盏落地灯开着,离玻璃门又远,所以她不用担心被屋内的人发现……总之,她偷看到的情况总算是让自己道德上的担心放了下来,屋内并没有风流韵事。她本以为眼前会上演惯常的风流戏码,良家妇女最怕的那种。结果没有,没准儿她有些失望。不过有时候,戏码也会有不同寻常的发展……
“通过左边的缝,她只能看到正对的墙,墙的髙处(这扇墙也是整个大宅的后墙)开着两扇窗户。两扇窗户间摆着把査理时代的高背椅子,墙上铺设着胡桃木墙板,挂着一小幅迈尔斯喜欢的格乐兹作的头像画。她能看到椅子,也看得到画像的大部分,但视线所及不见人影。于是她转向右边的缝。
“这次她总算看到迈尔斯和另一个人了。她能看到床,床头对着她右手边的墙壁,也就是说床的侧面正对着她。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迈尔斯坐在床上,穿着晨袍,一本书开着反扣在膝上。他的目光直视向玻璃门边,朝着亨德森夫人的方向——但并不是看着她。
“面对着迈尔斯,背对玻璃门站着一位小个子女人。记住,房间里灯光昏暗,而且她对着灯光,亨德森夫人只能看到她背面的剪影。她一动也不动,人影模模糊糊,但奇怪的是她纹丝不动。还好,亨德森夫人离得近,看得清她服饰的细节。她的描述很简单,就是:‘和画里的衣服一模一样……你知道。’她补充说自己指的是德·布利尼维尼亚侯爵夫人的画像,只不过她没直呼画中人的名字,就像你,”他看向亨德森,“从来不说‘地穴’,只肯叫它‘那地方’一样。
“说到这儿,我有点奇怪她为什么会觉得这场面奇怪。她知道露西和爱迪丝当晚都去参加了假面舞会,即便她不知道两人具体的装扮,看到这女人的第一反应也应该是两人中的一位。而且她向我承认确实起过这个念头,但后来意识到了另有其人。我想强调的是,她并不觉得屋里的场面有多怪异,只是隐约觉得看起来‘不知为何,非常有意思’。我问她到底哪里有意思,她说部分是因为迈尔斯当时的表情。迈尔斯就坐在昏暗的灯光下,能看清当时他脸上的表情是,恐惧。”
说到这儿马克停了停,透过打开的窗户众人听到风吹树动的声音。
“但是,我的上帝啊!”史蒂文斯尽可能压低声音说,“那女人呢?关于那女人,亨德森夫人还看到了什么?比方说——她是金发还是深色头发?”
“你得明白,她能说的都说完了。女人的头发颜色她也看不清楚。”马克平静地答道。他双手在身前紧握住,说:“看起来似乎那女人头上戴了纱巾之类的……不是为了遮住脸,而是遮住头发,还垂了一截在身后……头巾不算大,刚好垂到衣服后背开口适中的方领处。而且(请注意,以下我直接引用亨德森夫人模糊的描述)好像‘非常有意思’。看起来不是那种普通的头巾,而是系错了位置的丝巾。通过她的叙述,我能判断出以上都是瞬间的印象,她还觉得那女人的脖子也很有意思。我费了番力气才让她回忆起来,好几天后她才想起来告诉我。
“她说,她觉得那女人的脖子就像没完全安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