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在这丝微笑意外地照亮拉蒙面孔的同时,一声电话铃响打断了阿兰对一个赔不是的人起源的反思。他立即知道是玛德兰。这两人共同感兴趣的东西实在不多,然而彼此交谈又那么长时间那么开心,这是怎么一回事教人难以明白。当拉蒙解释他的天文馆理论,说天文馆建立在历史的不同点上,人们从那些天文馆说话就不可能彼此听懂,阿兰立即想到了他的女友,因为亏了她他才明白,即使是真正相爱的两个人,如果生日相差太远,他们的对话也只是两段独白的交叉,总有一大部分不能为对方明白。这就是为什么——比如说——他从不知道玛德兰念错从前的名人的名字,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还是她有意滑稽摹仿,好让大家明白她对于发生在她本人生命以前的事丝毫不感兴趣。阿兰对此并不感到为难。跟她这样的人这样待着他觉得有趣。他尤为满意的是当他独自待在工作室时,他在那里挂上了博斯、高更(我不知道还有谁)复制品的海报,这些给他划出了他的私密空间。
他一直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若早生六十年,他会是个艺术家。这个想法确实是模模糊糊的,因为他不知道艺术家这个词在今天是指什么。一位改行当了玻璃工的画家?一位诗人?诗人还存在吗?最近几星期教他高兴的是参加了夏尔的幻想剧,他的木偶戏,这个正因为没意思而令他迷惑的没意思的事。
做自己爱做的事(那么他知道自己爱做什么吗?)是没法养活自己的,明白了这一点,他在完成学业以后选择了一份工作,工作中不需要发挥他的独创性、他的创意、他的才干,而只是他的聪明,也就是说可以用算术来表示的能力,不同的人在数量上比高低,有的人多些,有的人少些。阿兰还是多的,所以他赚得多些,可以时不时给自己买一瓶雅马邑。几天前,他买了一瓶,当时他看到标签上的千位数恰好是他出生的年份。他对自己承诺要在生日那天打开,与朋友一起庆祝自己的荣耀,大诗人的荣耀;由于对诗怀有一种谦卑的尊重,他发誓再也不写一句诗了。
跟玛德兰聊了很久,很满意,几乎很快活,他拿了那瓶雅马邑登上一把椅子,把它放在一只高(很高的)橱的顶上。然后他坐在地板上,靠着墙壁,盯着瓶子看,慢慢地瓶子在他眼里变成了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