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这个无信仰者的词汇里,只有一个词是神圣的,那就是友谊。我让你们认识的四个同伴:阿兰、拉蒙、夏尔和凯列班,我爱他们。我对他们很有好感,这才使我有一天把赫鲁晓夫这部书带给夏尔,好让他们大家都乐上一乐。
这四人都听过了鹧鸪的故事,包括盥洗室那段精彩的终篇。有一天凯列班向阿兰抱怨:“我遇见了你的玛德兰。我对她讲起鹧鸪的故事。但是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关于猎人的一桩不可理解的轶事!斯大林这个名字,她可能隐约听说过,但是她不明白一个猎人怎么用这么个名字……”
“她只有二十岁,”阿兰柔声说,想袒护他的女友。
“要是我没算错,”夏尔插进来说,“你的玛德兰在斯大林死后约四十年才出生。而我出生不得不等到他死去十七年。而你,拉蒙,斯大林去世时——”他停下来算,然后,有点为难:“我的上帝,你已经出世了……”
“惭愧,但这是真的。”
“要是我没弄错,”夏尔继续说,一直对着拉蒙,“你祖父跟一些知识分子一起签了一份请愿书,支持进步的大英雄斯大林。”
“没错,”拉蒙承认说。
“你父亲,我想,已经对他有点怀疑了,你那一代对他更加怀疑,到了我这一代他变成了罪犯中的罪犯。”
“是的,是这个样,”拉蒙说。“大家在生活中遇见了,闲聊、讨论、争吵,没有意识到大家都是在不同时代不同地点建立的一座座天文馆上远距离交谈。”
停顿一会儿后,夏尔说:“时间过得飞快。幸亏有了时间,我们首先是活着,也就是说:被人控诉、被人审判。然后我们走向死亡,我们跟那些认识我们的人还可以待上几年,但是很快产生另一个变化:死的人变成死了很久的死人,没有人再记得他们,他们消失在虚无中;只有几个人,极少数极少数几个人,还让他们的名字留在记忆中,但是由于失去了真正的见证人、真实的回忆,他们也变成了木偶……我的朋友们,赫鲁晓夫在他的《回忆录》中讲的故事教我着迷。根据这个故事写一出木偶剧,这个念头我就是挥之不去。”
“木偶剧?你不会要在法兰西喜剧院演出吧?”凯列班挖苦说。
“不会,”夏尔说,“假使斯大林与赫鲁晓夫的这个故事由真人演,那是在蒙人了。没有人有权利去装模作样重现一个已不在世的人的生平。没有人有权利凭一个木偶去创作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