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碍被铲除后,洋介凡事充满了自信。现在掌握他把柄的人已不复存在,心病被厚厚的疮痂封住。自信和从容使他的能力得到十二分的发挥,迅速成长为生田目秘书团中不可小视的新锐。
秘书需要做的是充当主子的匕首,得比主子更锋利,又不能让主子感到不安。
从秘书的职权范围来说,掌握着比主子更大的权限,很容易操纵主子。雇佣众多秘书也是避免权限集中于特定的秘书。主子把秘书当成匕首,方便得力,也时刻担心手下变成伤及自己的双刃剑。
出色的秘书,越是优秀,越令人感到双刃剑的威胁,反而会被疏远。
洋介当秘书时间不长,却发现了秘书容易失足的陷阱。为了不失足,必须不断地向主子表示忠诚,使主子不至于感到双刃剑的威胁。
这就象像女人经常需要听到爱情的表白,主子得反复确认部下的忠诚。
主子尽管有部下前呼后拥,却总是很孤独,内心充满猜忌。
这是权力、财富集于一身的贵人的命运。正因为极度的孤独与猜忌,他们能够独占并保住权力和财富。
洋介侍奉在生田目左右,一边冷静观察,他在琢磨自己的终极目标具有怎样的结构和运转方式。
有人为什么要以此作为人生的目标呢?从生田目的生义活来看,他处于离幸福最遥远的位置。权谋术数的旋涡中!不信任任何人,独自向着权力的顶峰攀登。
在他的攀登路上,被踩倒的竞争者横尸累累。他由此得到的目前的地位以及今后可能得到的地位,都是极度紧张下孤独的宝座。
稍不留神就有人在脚下使绊子,从背后下黑手。一般人决不会想坐在这个座位上。
但是,丰田目要坐,还要继续坐下去。不仅如此,他仍然怀抱着向上的志向,永不满足。因为他必须生存在这里。
观察生田目的过程中,洋介明确了未来的目标。洋介最初的野心是赌博。赌博的对象不清楚,他觉得他是在和人生赌博。
与舟津咏子相识,未来的计划有了轮廓,他决心大干一场,给世人瞧瞧。厌倦了咏子、爱上庆子以后,洋介看清了自己的最终目标。
洋介想踏着生田目的轨迹,坐上生田目所坐的宝座。尽管这宝座处于孤独与猜疑中,而且如果忍受不了极度的紧张,片刻也坐不稳,可是,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总得坐坐看。
山要往高处攀,海要往深处潜。无论多么荒凉、严酷的环境,洋介都一往无前。理由只有一条,那是天降大任者才能到达的境地。
上天没有选中的人多数能获得平凡安稳的幸福。然而,这种幸福已经不能满足洋介生存的需要。洋介的体质是天生的,并非源于后天的改造。
自从降生被母亲遗弃后,洋介跟幸福就无缘了。
他也曾梦想过与庆子营造一个小家庭,梦想过小家庭的幸福。如果能在家庭中心满意足、生儿育女,维持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平,也是一种快乐、无可非议的人生。
但是,正如生田目恰如其分的点评,洋介身体里有一头久经磨难的饿狼,喂他再好的食物也不能满足。
爱上庆子之前,甚至认识咏子之前,洋介已经和这头饿狼结婚了。即使跟庆子结婚也不可能驱逐它。这头饿狼跟洋介身心相连,像一对连体婴儿。把饿狼屏除,意味着洋介生命的终结。
不可思议的是,洋介在自己的视野里确定了正确构图的同时,与庆子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洋介知道,女人的身体是一个魔法瓶,会使男人的野心蜡一般熔化。可是,他对庆子陷得越深,野心就越牢固。由此说来,庆子的身体和通常意义上女人身体的魔性正相反,具有模具的功能,会让男人的野心凝固。庆子正是饿狼一族的女人。
“这阵子我有点怕。”庆子对洋介说。
“怕什么呢?”
“在你怀里我有一种感觉,不知道会沉下去多深。这跟性快感无关,好像珍珠落进碧蓝的大海里,无止境地沉下去的感觉。”
“我也有这种感觉。”洋介吃了一惊。男女通过身体的结合共享感官的快乐。在最初阶段,双方都忙于利用对方的身体追求自己的快乐。
稍微熟练以后,就到了通过满足对方从而使自己也获得满足的阶段。特别是男性,会从女性的满足中感受到极大的快乐。性技巧越成熟,男性越能够通过自我控制使女性满足,从而体验到更大的愉悦。
然而,在与庆子的结合中,洋介感到似乎连这一阶段也超越了。
不管男女结合得多么紧密,性事一结束,身体总要分离成两个个体。
但是,洋介和庆子做爱的时候,仿佛冲破了两个肉体间的阻隔,无限地深入进去。
因此,无论采取怎样的体位,两人都焦躁不堪。难道成就他们的爱只有这样的体位吗?就没有别的选择能使他们更深地交换彼此的爱吗?
对他俩来说,体位上再怎么动脑筋,仍然停留在表面的爱抚,所得到的仅仅是焦躁。上帝为什么不发明一个更好的体位,使他们能够更深地进入对方的身体呢?
庆子把这种焦躁形容成“珍珠沉入了碧蓝的大海”。
“太好了,真想把你吃了。”
“你吃的够多了。”
“怎么都吃不饱,越吃越饿。好难为情,我是这么放荡的女人么?”庆子在被子里捂住脸。
“这不是放荡,说明咱俩彼此需要。”
“只有和你亲热的时候我的生命才能存在。跟你分开的一瞬间,我就像鱼儿离开了水,没命地挣扎。你说,怎么会这样?”庆子撒娇一般把脸抵在洋介赤裸的胸口上。那神态更增添了她的妩媚。
彼此的语言宛如拼图游戏的各个部分,在两人心头完美地拼合在一起。即使沉默无语,依然知晓对方的心思。这种交流简直有点可怕。
洋介感到,自己的野心以庆子的身体为基础正在苗壮成长。
司法当局毫无动静。有时候不安折磨着他,一回头似乎有两名警察站在身后。但是这种不安日渐淡薄。警察的脚步声远去,终于消失了。尽管心病未曾痊愈,疮痂已经厚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