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茶花2

夕阳西下,姒玉背后一片碧芊芊,树影参差。

玹度轻轻点头。

便见姒玉撑着拐杖踉踉跄跄向玹度走去。

她步伐急促,又带脚伤,整个人看起来颤巍巍的。

玹度见状,出于恻隐之心,他边朝前迈步,边道:“施主,你慢点,小心脚伤。”

话音刚落,姒玉身形一晃,似乎是绊到石子,身子如长长的柳叶往下垂落,眼瞧着就要倒在地上。

玹度原意是不想救的,可偏望见拐杖,如若不施手,只怕会拖延她脚伤痊愈的时间,且姒玉还是直直往他跟前栽来。

无奈之下,玹度不得不伸出手,及时扶住姒玉,经此,姒玉免难。

姒玉好像惊魂未定,蛾眉本能吃痛皱起,身形堪堪稳住。

“施主,可还好?有牵扯到旧伤吗?”玹度温声,立即放下手。

姒玉稍微动了动右脚,“无碍,我还好。”

说着,姒玉往玹度身边靠了靠,素手悄悄牵上玹度衣袂的边角,面色微微透白。

她压低声音道:“道长,你是来接我的吗?我不想下山。”

姒玉声音中忽然带了哽咽,眉眼委屈,泪痣啜上低落,“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每走一会,我就偷偷回望后面,希冀你的出现,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但我没想到——”

姒玉抬起头,眼中氤氲,语调中透露出劫后余生的愉悦,以及稍纵即逝的无望:“你来了。”

她娓娓道来这段时间的忐忑心路,宛若是要勾出倾听者的同情。

“道长,谢谢你。”姒玉眸中闪过灿烂的光。

玹度与姒玉对视,很平静,很温和,一声不吭。

下一刻,他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难得的举动犹似是在无声安慰乌游雪起伏不定的心绪。

姒玉垂首,纤长的睫遮住她眼底不明的情绪。

此事虽是突发情况,但姒玉已经有所对策。

即便玹度不来,姒玉也不打算离开太清观,她会用尽一切法子耽误时间,甚而到晚上,夜晚里林子不安全,那几个道士要么回观,要么在林子里过夜。

接着她在找路子说服他们,实在不行,她重新找一个依靠之人即可。

这观是她如今庇护之所,她没道理走,姒玉赖定了。

她承认自己有点白眼狼,但她也是身不由己罢了,且她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这世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姒玉深谙其理。

况且不管怎么说,她假意妥协下山,可中途也是受了不少苦,她的脚伤好转,但她依旧不能走动太长久,一路上,姒玉皆在强忍脚踝处时时刻刻的锐疼。

她可不能白白让自己受罪,做赔本买卖,太亏了。

姒玉打算盘的本事妙极,既然玹度来了,总得让他动摇一分。

所以,才会有姒玉方才那一处半掺假的摔倒。

而对面,眼睁睁目睹事情发生的几位算得上年轻的道长目瞪口呆。

倘若是其他出家道士,身为道友,他们定会说教一番,可现在这个人是玹度。

几个道士的辈分远远没有玹度高,自然不敢以下犯上,乃至越俎代庖诘问玹度。

片刻,终于有道士出声:“青徽子师叔,你来此地所谓何事?您同这位女施主认识吗?”

监院叮嘱他们时并未告知玹度与姒玉的单薄关系,事关玹度的声望与形象,监院不便告之。

玹度不答反道:“你们辛苦了,先行回观吧,要是监院问起,便说是我将人带走了,稍后我自会去与监院说清楚。”

杵在原地的道士们二丈摸不着头脑,亦不敢多问。

“师叔,天色渐晚,您要不同我们一道回去?”

玹度摇头。

“那师叔回山千万小心。”

玹度:“去吧。”

听言,几个道士同玹度告别,转身折返太清观。

闲杂人等一消失,林间小径上就只剩下玹度与姒玉。

此时,林中的穿行风很大,凉爽怡人,玹度宽松的天青道袍被风荡起,朝一侧斜去,衣袂中也被灌入山风,凉气瞬间钻进他的皮肤中,赋予其春日寒意。

他注目于浸染上霞色的云端。

姒玉理了理飞舞的几缕发丝,唇被风吹得干燥,如干涸的水地。

“道长,我脚好痛。”姒玉低声道,挪动娇小的身躯贴近玹度,瞳中充满无助。

轻风不住拂着姒玉不合身的道袍,把袍衣吹得更加松散,衣料往后集聚,而前身的衣料则紧紧贴合她的骨架与肌肤,突出她柔弱婀娜的娇躯。

蓦然,一道猝不及防的劲风扑面而来,吹动腾起姒玉衣襟,只要一个侧视,便能目睹衣襟下如白釉般的肌肤。

白得晃眼。

空气更是揉进淡淡的媚香。

宛若女子的体香,是自骨头里生出来的,透过薄薄的皮肤散发四溢。

玹度不动声色移开眼,无声无息后退,可姒玉紧追不舍,似乎完全没感觉到玹度的闪躲,她甚而十分自然,将自己比作娇花,寻求玹度的呵护。

姒玉揪住玹度的袖角,指尖香气调皮地穿进玹度袖管,悄无声息蔓延至玹度全身,如附骨之疽般黏着他。

她的道袍与玹度的袍衣相触,若即若离。

玹度沉默半晌,似是让步,他背过身,后背窄而长,往下是蜂腰。

他道:“上来吧,贫道背你上去。”

“把拐杖仍了,贫道再给你做一根。”玹度补充。

姒玉瞥见玹度微微弓着的双膝,挑挑好看的眉,眉目露出些满足感。

“道长,麻烦你了。”

“无妨,假使你再走,伤势可能恶化。”

玹度听见姒玉说:“谢谢你,道长,对了,关于拐杖,我没事,我可以将它横着。”

话里话外俱是对竹拐的珍惜。

这的确是姒玉的真话,她用着挺好的,也适应了,不想再重新去适应另外一根陌生的拐杖,浪费精力,没有必要。

姒玉看眼玹度手中的伞,体贴道:“你的伞要我帮你拿吗?”

玹度怔了怔:“不必。”

姒玉也不再多言,慢吞吞爬上玹度的背,把拐杖压在胸下,而玹度用手托住姒玉的大腿,稳稳背住她,不曾僭越一下,手托住的部分刚刚好。

感受玹度的守礼克制,姒玉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他半露的后颈以及他的耳背。

而后,姒玉前倾,真正覆上玹度的窄背,霎时清晰地觉出玹度身躯的微僵。

好似在嫌弃姒玉一般,对她充斥了排斥与嫌恶,偏他又不得不与她产生身体接触。

想到什么,姒玉讽刺一笑。

什么东西,她与他又非头一回接触,第一次相遇他不是就扶过她,还背过他吗?作为医者,还屡次摸过她的脚。

早无男女之防了。

而现在,玹度搞得像贞洁烈夫似的,可笑。

思毕,姒玉柔柔唤了一声:“道长。”

刹那后,姒玉宛若无骨的手臂便环住玹度的脖颈,再而凑到玹度耳边,冰凉的唇与他的耳廓只差分毫。

她张动唇瓣:“道长,你千万要稳些,莫要一个不小心就松开了手,我是伤患,如今急需道长你的照顾。”

温热的吐息缠缠绕绕在玹度耳朵周围。

伴随飘来的山茶花香味与近在咫尺的媚香。

作者有话要说:娰玉:道长,还请怜惜我。

玹度:自重。

真正的玹度:你的小伎俩贫道早已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