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邦德感觉稍微舒适了一点,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疼痛。是的,身体不论经历过多大程度的疼痛总会被大脑和神经所遗忘。毕竟那并不是令人愉悦的感觉或味道,如果像接吻一样的感觉,大家通常都会为之津津乐道。邦德小心翼翼地思考着所有发生的事情,那种痛苦足以使自己彻底毁灭。说真的,邦德的整个脊椎就好像被敲打过一样,而且每个关节也像被拉伸了。虽然邦德恢复了知觉,但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依然记忆犹新。由于以往执行任务的经历,在此情况下邦德仍然可以保持冷静。这时耳旁传来了轻声的对话。
“但是,贝特,究竟发生了什么?”威恩在查问。
“只是机器的噪音而已。我刚检查完一个病人,几分钟之后我突然听到很大的机器噪音,跟平时大不一样。我以为是我出来时没有把门关好,使机器声传了出来。于是我就过来关门,没想到看见的却是那惊人的惨象:磅表指向200度!于是我赶紧关掉电力开关,松开皮带,奔向医务室,找到一支强心针,给他注射了1毫升。不知为什么,当时显示器达到了200!他的脉搏很弱,所以我立刻找来急救人员,之后马上给您打了电话。”
“嗯,你做的很好。很显然,这次事件也不能全怪你。”威恩怀疑地说,“不过,那真是太不幸了。我想肯定有人拉动了这操纵杆,可能他只是想试试看而已,但是他不知道那个很容易将人置于死地。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向全院董事会汇报一下,并且以后一定要对这里的机器增加安全措施,以防不测。”
威恩的手谨慎地握住邦德的手腕,感觉他的脉搏。邦德已经恢复了意识,感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刚才他已经听到他们的谈话了。他讨厌那个人,觉得他根本不配做一个医生。
突然邦德变得异常愤怒,这会儿他心里最恨的是M:这都是M的错误,他简直就是个疯子,他怎么会想出这种馊主意叫我来这儿疗养!他想,回总部以后,一定要和M彻底谈论一下这件事情。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告到参谋总长、内阁、首相那儿去。
M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将危及到整个国家的安全,不过英国要靠像邦德这样的人来保护。
一些虚弱而又歇斯底里的想法一直萦绕着邦德,甚至与利普令人不快的双手、贝特性感的嘴唇、热菜汤的气味混合起来,搞得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此时身心也疲惫到了极点。
这时威恩先生说:“没有内部的损伤,肌腱两端的表面受了点伤,当然主要是邦德先生受到了惊吓。贝特,你现在就是邦德先生的私人治疗师了。要让他充分休息,要注意保暖和按摩。”
当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邦德已经躺在床上了,整个身体就像刚沐浴过一样舒适。他躺在软绵绵的电热毯上,后背还留有太阳灯暖暖的温度,贝特的双手就像丝质毛皮一般,从一边到另一边,从脖子到膝盖,在邦德身上有节奏地敲打着,邦德全身极其放松,那是邦德遇到的最温柔和最奢侈的待遇。邦德静静地躺着,全身心地享受着。
贝特温柔地说:“我想你现在应该彻底清醒了,整个皮肤的状态也彻底改变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如果再来两瓶威士忌的话就更加完美了。”
贝特笑着说:“威恩先生交待过了,蒲公英茶对你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是我想来点刺激的东西可能对你会更好,我的意思是就这么一次。因此我拿来了白兰地,还在里面放了很多冰块,喝起来一定十分清爽。你觉得怎么样?等一下,我给你披一件外套,你能够翻过身来吗?要不我试试其它方法?”
邦德十分小心地转向另一边,他仍然感觉到巨大的疼痛,但是那几乎正在逐渐消逝。邦德小心地将腿滑到床边,坐了起来。
贝特站在詹姆斯·邦德前面,此时她在邦德眼中是那样纯洁无暇,美丽动人。贝特拿着玻璃杯,递给了邦德。喝了白兰地之后,邦德感到极其冰爽,他想:这真是个贴心的好女孩。她总是为我精心治疗,还不时送来可口的饮料,邦德觉得贝特是他生命中见过的最美的女人。邦德微笑着,举着空玻璃杯说:“再来一些。”
贝特笑了,确认邦德已经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她接过玻璃杯说:“好的,我再给你拿来一些。但是不要忘了你还没有吃过东西。过一会儿,你会感到很难受的。”贝特将白兰地的瓶子拿起来想了想,目光突然变得十分敬业,倒像一个不折不扣的医生,她说:“现在,你必须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真是不小心碰动了控制杆,还是发生了其他的什么事情?你当时真是吓坏我了,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你知道,牵引台是很安全的,不会出问题。”
邦德在贝特的眼神中看到一点慰藉,他确定地说:“当然,我想再舒适一点,于是便抬起手来,我只记得当时手撞到一个十分硬的东西。我猜可能就是控制杆吧,然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我真是十分幸运,因为你能够及时赶到救了我的命。”
贝特把白兰地递给邦德说:“好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感谢上帝,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发生。在接下来的两天治疗中,你会感到十分舒适的。”她停了下来,十分尴尬地看着邦德说:“噢,之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故,威恩先生问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事张扬出去?他不想令其他病人担心。”
“我会继续留在这里的,接受自然疗法使人充满了活力。”邦德高兴地说,“当然,我也不会对他人说起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样都是我造成的。”邦德喝光了白兰地,谨慎地将玻璃杯放到床上。他眨了一下眼睛说:“真是令人吃惊,现在会有这么好的治疗。认识你真高兴,你是我遇到过的最漂亮,也最知道如何适当对待男士的女孩。”
“别傻了,把脸转过去吧,现在我要治疗你的后背了。”贝特害羞地说。
两天以后,邦德又回到这个地方接受自然疗法。吃着单调的食物,接受着无聊的机器治疗,每天都像例行公事一样。他毫无目的地在廊上闲逛,喝着稍微加点糖的茶饮料。邦德已经很厌恶那种茶饮料了,觉得那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生命。但是,检查结果显示他身体中的毒素确实清除了不少,这茶确实有不错的效果。邦德想着在以往的生活中,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从不用节制。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邦德发现自己的味觉和嗅觉都变得十分灵敏了。想到外面的花花世界总会让邦德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外面优雅、舒适的生活未必就像现在这样舒服。现在整个生活过得空虚无聊,所有的事情都是按部就班的,没有一样事情可以吸引人,邦德甚至想到了童年时代的天真无邪。邦德总是觉得喝茶生活枯燥无聊,缺乏惊奇和刺激,令人难以忍受。
奇怪的是,邦德忘掉了自己现在身体不好的状态——目前自己并不是十分强壮,但是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疼痛感。他一天差不多能睡十多个小时,所以他的精神和皮肤都是那么好。现在早晨的时候没有以前的那种睡不安稳的感觉,那种感觉会让他想到一些烦恼的事情,而且还能把整个身体拖垮。
在这样的坏境中,邦德的个性会发生改变吗?他丧失了以往的观点、原则和立场了吗?遗弃了以往的恶习了吗?现在,他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一个温柔、充满梦想、友善的理想主义者?他会离开总部,反之走向监狱吗?或许他仅仅对青年人的俱乐部感兴趣,想整日吃着坚果炸肉排,最好可以成为抗议原子弹队伍中的一员?
他开始对以前的生活十分着迷——渴望吃到想吃的菜,喝到想喝的酒。但是利普先生的手腕总是让詹姆斯·邦德十分焦虑,邦德总是梦想能够像以前一样生活,但是现在他必须接受治疗。等他康复之后就可以离开灌木岛,去消费各种各样的食物,这就是他的想法。
就利普先生而言,自从邦德接受例行公事般的治疗后,就开始了对红灯帮会的调查。天气渐渐转冷了,邦德也加紧了调查。在侦查方面,邦德可谓是经验十足,所以这次调查也不会有太多的挑战。
邦德与迷人女士不停地闲聊,似乎故意变得十分爱打听。
“职员一般什么时候吃午饭?”
“看那边的利普先生,好像身材偏胖啊。哦,他现在应该开始担心他的腰围了吧!电热毯和洗浴不是对他很有作用吗?很遗憾,我没有见过土耳其浴的房间,真希望有机会能够看看。”
邦德还对按摩师说:“你曾经看过的那个家伙,叫他什么——伙计?机器?哦,是的,利普。哦,每一天中午都是那样吗?我想我也得尝试一下了。能够整天休息真是太好了。当你完成按摩的时候,我想和你谈谈土耳其浴的事情,我需要好好出一身汗。”
看似十分无知的谈话,其实詹姆斯·邦德正在一步一步地计划着——因为在具有隔音设备的诊查室中,利普对邦德的行为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能没有其他机会了。邦德发现利普直到中午治疗的时候,总是待在房间里。下午的时候,利普的房间发出了一些声音,好像在做某种“生意”,晚上守卫总是看到利普在11点之前回来。邦德打探得十分全面。一天,就在午睡时刻,邦德悄悄溜进利普的房间。从衣着上邦德看出利普是一个爱旅行的人——衬衫、领带、鞋都来自不同的国家。这时邦德发现了一个暗红色的摩洛哥皮箱,他想里面可能隐藏着很多秘密,于是便随手拿起剃刀……
这天下午,邦德照例喝了茶,然后将见到利普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但还是不能十分了解这个人的底细。利普大约三十岁,从裸露的身体状况来看,他十分强壮。他可能是葡萄牙和中国混血,从外表来看好像很富有。他是做什么的呢?职业是什么?从第一眼的印象来看,邦德能够将利普和巴黎酒吧中的人联系起来。这个家伙浑身上下都是名牌,而且总是油腔滑调的,这种人很会吸引女孩。
那天利普偷听了邦德给总部的电话,而且有充分理由要对付邦德——一定是他已经事先调查好了。当邦德一个人在诊查室的时候,利普偷偷溜进去想要警告邦德,或许仅仅是要吓唬一下他。但是,当把设备调到200的时候,他似乎有想要杀死邦德的动机。这是为什么?这个人的真实面目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有多少秘密不为人知?邦德给茶里面加了点棕色的糖,慢慢的思考着。他想有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秘密一定是惊天动地的。
正如邦德已经做的那样,他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该如何向总部报告利普以及发生在灌木岛上的事情。不知怎么的,邦德这位历来在行动和资料方面掌握主动权的人物,现在好像变成了一个傻瓜。邦德每天的饮食都是蔬菜和热水,想要从事调查却又险些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不!仅仅有一个解决办法——私人解决,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只有这样,才能够充分满足邦德的好奇心,或许追踪利普是件十分有趣的经历。但是,那时候邦德只能保持冷静,时刻注意利普的举动,为了获得良好结果,需要谨慎计划。
到了第十四天——也就是邦德住院的最后一天,邦德将计划都设计好了——时间、地点和方式。
上午10点,威恩先生接到邦德最后要离开治疗地的电话。当邦德进入接待室的时候,威恩先生正站在窗户旁边做深呼吸运动。在运动之后,威恩先生说:“哦!舒服极了!”脸颊泛着红晕,他的微笑总是那么充满友好。“邦德先生,治疗过程怎么样?那次突发事故过后,有没有不良反应呢?——不会的,应该没事的。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强健,你身体的恢复能力也是十分惊人的。那么,现在请脱掉衬衫,我会彻底检查一下。”
十分钟的检查之后,邦德的血压是132/84,体重减少了10磅,骨造形损伤消失,眼睛和舌苔状况良好,现在他要到诊查室做最后的全身检查。
邦德照例要通过那扇白色的门廊。诊查室里病人和医生之间偶尔会有些交谈,但是由于机器的噪音几乎什么都听不到。12点半的时候,一切都逐渐地恢复了安静,邦德躺在按摩台上,完全听从医生的安排。门廊尽头的门一会儿开、一会儿关的。
“早晨好!都准备好了吗?放松一下,你今天会感到十分舒适的。”按摩师说。
“好的,先生。”邦德回答。
按摩师一边不停地走来走去,一边拍打着邦德身体的各部位。从按摩房间的窗户向外能够看到对面土耳其浴的情况,邦德看到服务人员正准备为利普做土耳其浴。二十分钟过去了,邦德从按摩台上起身。
“好的,感谢上帝,让你也尝尝我的厉害!我会让你也体验一下我的遭遇。我会照顾你完成洗浴全部过程的。当我帮你做完的时候,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邦德小声嘀咕着。
邦德将毛巾裹在手腕上,缓缓向走廊走去。当时职员正在照顾病人吃午饭,几乎没有留意到邦德。
一个病人说:“待会见,灌溉车!”人们笑了。
现在医生在检查房间,然后说:“窗户,比尔?——好的。午饭后告诉洗衣房我们需要更多的毛巾。泰德,泰德,你在哪里?哦,那么,由山姆来照顾利普先生做土耳其浴吧。”
邦德早已熟悉了运作:没有人能够玩忽职守。只有干完所有的工作才可以更早的去吃午饭。从洗浴房间里传来山姆的声音:“好的,先生。就在里面伺候利普先生吧,也只能在这里了!”邦德已经十分清楚浴室的进出情况,现在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山姆走出房间,像是去找什么东西,房间里面只剩下邦德和利普了。
邦德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进入土耳其浴房间。那个地方他早已打探好了,整个场景和他记得的没有一点出入。
那是个白色橡胶制成的房间,和其他房间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里面有个大的淡黄色金属塑料盒子,大约五尺长,四尺宽。所有门都关闭着,只有顶部是开着的。前面有个地方能够让病人爬进去,服务生通过那个洞向里面的人提供各种洗浴物品。做土耳其浴的人身体完全浸入这个大装置中,然后会感到十分舒服。正如邦德在考察房间的时候感受到的一样,装置背对着门。就在那时候,利普生气地说:“我说,太热啦!给我放低点儿,我现在出了很多汗。”
“先生,您想要加热?”邦德亲切地模仿服务生的声音说。
“别和我辩论,降低些,降低些!你听见了没有?”
“先生,我觉得您还没有完全体会热量的好处。热量能够排除你体内的大量毒素,不仅有利于您的血管,也有助于您的肌肉组织。病人们都说这个热度很合适。”邦德依然那样说,他这时根本不担心山姆会来,因为他正在吃午餐。这个他早已研究过了。
“别在那里胡扯。我告诉你,现在给我降低点温度。”
邦德检查了设备后面的号码,指针现在指向120度。他应该给这个家伙多大温度呢?先调到200吧,可不能真的把他烤死。这是个惩罚,也是给利普一个教训,可能180度足以让他接受教训了。邦德想到这里,就将指针调到180度。
“先生,半小时的加热对身体很有好处。”邦德将声音放低,还严厉地加上一句,“如果您敢自己调温度,我会告你的。”
利普湿淋淋的头部努力左右摆动着,但是没有任何办法从装置中出去。利普现在尽量在克制自己,但是发出的声音还是十分绝望。他完全隐藏内心的怒气和憎恶,愤怒地、笨拙地、不顾一切地叫了起来:“如果让我出去的话,我给你一千英镑。”邦德向门的方向走去,利普听到开门声后说,“一万英镑总可以了吧,要不然五万也行!”
邦德穿上衣服,坚定地关上门,飞快地沿着门廊走了出去。利普先生正在他身后呻吟着,拼命呼喊救命。邦德堵住了耳朵,他知道别人也听不见,因为所有的人都在老远的餐厅里忙着进餐呢。
在医院度过了惊心动魄的时光之后,邦德并不指望利普能够支付五万英镑,那仅仅是哄骗人的把戏而已——他只是希望获得自由,这仅是权宜之计。邦德对先前遭受的痛苦做出了判断,当然也让利普付出了代价。
詹姆斯·邦德做得很好。在两个极其冷酷的人之间的发生的事情,其实是相当幼稚的。相比在顷刻之间能够颠覆整个西方世界的阴谋与精密设备来说,这真是微不足道。
不管怎样,詹姆斯·邦德在这场儿童恶作剧般的较量中胜利了。
就在詹姆斯·邦德准备动身返回伦敦之前的那晚,他与美丽的贝特小姐度过了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