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曾碰到过他,而且是在法国领土上碰到过他,现在就和你说说这件事吧!”
伊丽莎白瞧着保尔·德尔罗兹,是那么温情脉脉,这是一位年轻的新娘的柔情。在她看来,凡是出自她所爱的人嘴里的话,哪怕是一句微不足道的话也是值得赞叹的。
“你在法国见过纪尧姆二世吗?”她问道。
“我亲眼见过他,而且对于这次见面的情景,有一幕我是不能忘记的。然而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说着,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好像一提到这种往事就唤起了他思想深处最痛苦的回忆。
伊丽莎白说:“跟我说说这件事吧,保尔,你愿意吗?”
“这件事,我会对你说的,”保尔说,“此外,虽然我当时还仅仅是个孩子,但它已如此痛苦地和我的生活融为一体了,我不能不详详细细地把这件事告诉你。”
火车在高维尼站停了下来。他们下了车。这是从首府出发的一条地方铁路线的终点站。铁路从首府起,经过利瑟龙山谷,最后到达离边境二十四公里的洛林省这个小城市。沃班元帅在其《回忆录》中说:他在这个城市的周围“构筑了当时能够设计出来的最完美的半月形城堡”。
车站呈现出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那里有许多士兵,也有不少军官;在大批旅客中,有资产者、农民、工人;有经高维尼往返于各温泉城市洗澡的游客。他们都挤在站台上,周围堆放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焦急地等待着开往首府的这趟列车。
这是七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四,也就是开始战争动员之前的那个星期四。
伊丽莎白焦虑不安地紧紧靠在她丈夫的身边。
“啊!保尔,”她哆嗦着说,“但愿不会发生战争!……”
“战争!这只是人们的猜想!”
“然而,所有的人都在离开,所有的家庭都在撤离边境线……”
“这并不证明……”
“不,你刚才还看了报纸,消息是很糟的。德国正在准备,它一切都部署好了……啊!保尔,要是我们分开呢!……也许又不知道你的任何情况!……也许你又受了伤!……也许……”
他紧紧按着她的手。
“不要害怕,伊丽莎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要发生战争,就必须有人宣战。然而谁会做这种疯子,谁会做这种可恶的罪人,敢于冒天下之大不匙做出这种罪恶滔天的决定呢?”
“我不害怕,”她说,“我甚至相信,当你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我将是非常勇敢的。然而……然而……和其他许多人相比较,这种分离对我们来说要更加残酷些。你想想看,我亲爱的。我们是今天上午才结婚的啊!”
一提到这次时间离得如此近的婚礼,她那张漂亮的脸上,那张被衣服上的包金钮扣的光环映成金黄色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满怀信心的微笑,使她那张脸变得舒展高兴了。这是因为在那结婚的时刻他们之间有着那么美好的许诺;这些许诺预示着无比的和永久的欢乐。她低声对保尔说:“今天上午我们才结婚,保尔……那么你是知道的,我才尝到幸福的滋味。”
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人们都围在车站出口的周围。这时一位将军由两名高级军官陪着,正向车站的院子走来,一辆汽车正等在那里接他。接着传来了军乐声,原来一个轻步兵营正从车站大街经过,后面跟着炮兵,十六匹马拉着一门重炮。虽然炮架笨重,但炮身特别长,所以从外形上看仍显得比较轻。最后面跟着一群牛。
保尔手里提着两个旅行袋,他没有找到车站职员,一直呆在人行道上。
这时一个上身穿带角质钮扣的男式猎装,下身着绿色粗丝绒短裤和皮护腿套的男子向他走过来,随后摘下自己的鸭舌帽说:“您是保尔·德尔罗兹先生,是不是?我是城堡的守卫……”
这位守卫面容真诚坦率且精神饱满,由于风吹日晒使得面部轮廓明显,头发已花白;他的态度有点生硬,这是某些老仆人特有的一种态度,因为他们的地位赋予他们完全独立处理问题的自由。十七年来他一直住在这里,为伊丽莎白的父亲唐德维尔伯爵管理高维尼城下奥纳坎那片广阔的地产。
“啊!是您啊,热罗默,”保尔喊了起来,“很好,我看您已接到唐德维尔伯爵的信了,我们的佣人到了吗?”
“从今天早上起三个佣人都陆续到了,先生。他们帮助我们,也就是说帮助我和我的妻子整理这座城堡以便接待先生和夫人。”
他又一次向伊丽莎白打招呼,她对他说:“这么说,你不认识我了?热罗默。我还是很久以前来过这里的!”
“伊丽莎白小姐当时只有四岁。我们得悉伯爵先生由于他可怜的妻子去世将不回这座城堡,小姐也不会再来这里,这一消息当时使我和我的妻子感到万分悲伤……那么伯爵先生今年不来这里走走吗?”
“不,热罗默,我并不认为他不会来。虽然已过去了多年,我的父亲仍一直感到非常伤感。”
热罗默拎起提包,放到在高维尼租的一辆敞篷驷马大车上,然后驾着马车上了路。至于那些大件行李,他把它们装在农场的一辆大车上运走。
天气晴和,他们升起了车篷。
保尔和伊丽莎白端坐在车上。
“这段路不太远,”守卫说,“……只有十六公里……但这都是上坡路。”
“这城堡还可以凑合着住吧?”伊丽莎白问道。
“太太,这不能和一个有人常住的城堡相比,但先生决定来后还是及时通知了我们的。我们已尽了一切努力准备。对主人们的来临,我妻子感到由衷的高兴!……她将在台阶下恭候先生和夫人。我已告诉我妻子:先生和夫人将在六点至七点之间到达城堡……”
“他是一个正直的人,”当他们从车站动身回城堡的时候,保尔这样对伊丽莎白说,“但他大概无暇多说话,他正快马加鞭……”
公路沿着高维尼高地在陡峭的山坡上攀登。它从市中心穿过,是这里的主要干线,两旁都是商店、公共建筑物和旅馆。公路上挤满了人,这是平时不多见的。公路穿过市中心之后,沿着山坡往下绕过沃班古堡,然后蜿蜒通过平原。控制这个平原的有两个要塞,左右各一个,左边是大约纳斯要塞,右边是小约纳斯要塞。
这条公路弯弯曲曲,蜿蜒于燕麦田和麦田之间;公路两旁的白杨树交织在一起,形成长长的拱形林荫道。这时保尔又讲起了他童年时代的一桩往事,因为他答应要讲给伊丽莎白听。
“伊丽莎白,如同我对你说的那样,这件事与一场可怕的悲剧有关,而且是密切相关,因此这件事就成了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一件事,而且只能如此。这场悲剧当时人们谈论得很多。你的父亲当时和我的父亲是至交,这你是知道的;他是通过报纸得悉这件事的。他之所以什么也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要求这么做的。我希望亲自向你讲述这些事件……讲述这些对我来说是如此痛不欲生的事件。”
他们手拉着手。他知道,他的每一句话都将受到伊丽莎白热情的欢迎。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接着说:“我父亲是一个这样的人,他总是赢得他周围人的同情,甚至他们的爱。
“我父亲热情、大方,而且有魅力;他性格乐观,对一切美好的事业,对一切美好的事情,都是那样地热衷;他热爱生活,而且总是匆匆忙忙地过着这种生活。
“一八七〇年,他自愿从军,在战场上晋升为中尉。士兵的那种英勇的生活非常符合他的天性,所以他第二次应征入伍去东京打仗,第三次应募当兵去参加征服马达加斯加的战争。
“在征服马达加斯加的战役结束后,他已是上尉并获得四级荣誉勋章,这次战役回来后他就成了婚。六年后他又失去了自己的妻子。
“我母亲去世的那年,我才四岁。我父亲把他的爱全部给了我;由于妻子的去世使他的精神受到残酷的打击,因此他对我的爱来得更加炽烈。他必须亲自对我进行教育。从身体方面看,他设法让我锻炼,把我造就成一个身强力壮、行为果敢的人。夏天我们去海边;冬天我们去萨瓦山区滑雪、滑冰。
“我打心底里喜欢我父亲。直到今天,我还是那样地喜欢他,因此当我每次想到我父亲时不可能不流露出我内心的激动。
“在十一岁那年,我跟随父亲做了一次全法国旅行。这之前我父亲把这次旅行一推再推,推迟了好几年。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希望我陪同他一道做这次旅行,也仅仅是等我长大到能够完全理解这次旅行的意义。这次旅行实际上是去他战争期间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和走过的公路进行瞻仰和拜谒。
“我们的旅行,应该说是以一次最可怕的灾难结束的,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罗亚尔河沿岸,在香槟那广阔的平原地区,在孚日山谷,尤其是在阿尔萨斯的各个村庄里,当我看到我父亲老泪纵横时,我也陪着洒下了多少热泪啊!当我听到他那满怀希望的话语,一种多么天真的希望使我的心怦怦直跳!
“‘保尔,’他对我说,‘我相信将来有朝一日你也会面对我曾与之战斗过的同一个敌人。从现在起,虽然你可能听到一些所谓缓和的漂亮话,但是你应该用你的全部仇恨去恨这个敌人。不管人家怎么说,这个敌人始终是个野蛮和高傲自大的家伙,是个贪婪成性和凶残杀人的家伙。他以前残酷地镇压过我们一次,他必将再次镇压我们,不把我们最后消灭他是决不会罢休的。到了那天,保尔,你要记住我们这次一起走过的每一个历程。你还将走过一个一个的历程,但我相信,这些将是胜利的历程。然而,保尔啊!你不能忘记,一刻也不能忘记我们历程中提到过的一些名字,你胜利的喜悦将永远抹不掉这些受过痛苦和受过污辱的名字:弗勒什维耶、马尔拉图尔、圣普里瓦和许多其他名字。不要忘记这些,保尔!’
“接着他一边笑着一边说:‘但我为什么感到不安呢?因为我自己有责任从那些已忘记这一切或者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人的心灵深处唤起他们对敌人的仇恨。我能使这些人们有所变化吗?你以后会明白的。保尔,你将会明白的。我能够向你说的这一切比不过这可怕的现实,我们的敌人都是凶恶的家伙。’”
保尔·德尔罗兹沉默不语好一阵子了,他的妻子用一种稍显畏缩的嗓音问他:“你认为你父亲的做法完全是对的吗?”
“我父亲也许是因为他回忆了这些往事而受到了影响。我去德国作过许多次旅行,我甚至还在那里逗留过一段时间,我认为情绪和过去不一样了。因此我承认,我承认我有时候难以理解我父亲的话……然而,我父亲的那些话常常使我心绪不宁。可是后来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又是那样的奇怪。”
这时车子放慢了速度。公路沿着伸向利瑟龙山谷的高地缓缓地往上攀登。太阳已向高维尼方向偏斜。一辆满载箱子的驿车和他们的马车交错而过;随后又迎面开来两辆汽车,上面挤满了乘客,堆满了包裹。一队骑兵飞快地穿过田野。
“咱们下车步行吧!”保尔·德尔罗兹说。
他们下了车,徒步跟在车子后面,保尔接着说:“下面我还要告诉你的那些事情,伊丽莎白,我还记忆犹新,许多事情的细节都还非常清楚。这些细节可以说是从我什么也辨不清楚的一团迷雾中浮现出来的。这段旅行刚刚结束,当时我就能断定,我们应该从斯特拉斯堡去黑林山。为什么我们的旅行路线改变了呢?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天早上我在斯特拉斯堡车站上了开往孚日的火车……对的,是去孚日的火车。我父亲当时刚刚收到了一封信,他翻来覆去地把信读了好几次。看来,这封信使他很高兴。是不是这封信修改了他的计划,我也全然不知。我们在路上吃了中午饭,天气炎热难当,我也昏昏入睡了,因此,我只记得起德国一个小城市的中心广场。我们在那里租了两辆自行车,把我们的行李箱留在行李寄存处……接着……所有这一切都是那么模糊不清了!……我们骑着车子穿过一个地方,但这个地方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印象……不一会儿,我父亲对我说:‘瞧,保尔,我们正在穿越边境……我们现在已进入法国了……’
“‘这以后还要多少时间?……’他停住自行车向一个农民问路。
“农民给他指了一条从树林穿过去的近路。但这是一条什么路啊?这又是一条什么样的近路啊?在我看来,这是一片无边的黑暗,我的思想好像被这黑暗所吞没。
“这无边的黑暗突然间被撕裂,我很快看到了,而且非常清楚地看到林中一片空地,看到那高大的树木,看到那天鹅绒般的青苔,同时还看到一座古老的小教堂。接着就碰上了一阵越下越急骤的大雨。这时我父亲对我说:‘咱们去躲躲雨吧,保尔。’
“我父亲的声音在我心中引起了共鸣!我现在还能非常清楚地想得起那座小教堂!那教堂的墙壁由于潮湿已成绿色,祭坛上的屋顶稍稍向后伸出。
我们当时把自行车就放在这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就在这时候,我们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谈话声。同时我们也听到那扇边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有人出来了并用德语说:‘没有任何人。快点!’
“就在那时候,我们正绕过小教堂,想从这个边门进去。事情终于发生了:我父亲走在前面,突然撞上了一个男子,这大概就是刚才说德语的那个人。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那外国人看上去很生气,我父亲呢,他对这次意想不到地撞上外国人而感到吃惊。他们一动不动,面对面地呆了大概一两秒钟。我听我父亲在低声说:‘这可能吗?难道真是皇帝……’
“我自己呢,我对我父亲的这几句话感到惊讶,因为我经常看见德国皇帝的肖像,所以我不可能怀疑:这个人,也就是我们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德国皇帝。
“德国皇帝在法国!他很快地低下了头,又很快地把自己那件大披风的天鹅绒领子向上拎了拎,一直拎到他那垂下的帽边。他向小教堂转过身去,里面出来一个妇人,后面跟着一个人,我几乎没有瞧见,像是一个佣人。这妇人身材高大,还年轻,留着一头棕色头发,还相当漂亮。
“皇帝猛地一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很生气地对她说了些话,当然我们不可能听出他讲话的内容。他们重新上了路,这条路正是我们刚才来这里的那条路,它一直通到边境。佣人走在他们的前面,已进入了林子。
“‘奇遇确实是奇怪的,’我父亲一边笑着一边说。‘这纪尧姆二世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冒险呢?这是大白天啊!是这小教堂具有某种艺术价值吗?我们去那里面看看吧,你愿意进去吗?保尔。’
“我们走进了小教堂。从一个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彩画玻璃窗射进来一点点光。就凭借着这点光使我们看清了那些粗短的柱子,那些光溜溜的墙壁。从我父亲脸上的表情看得出,这里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德国皇帝大驾光临的。我父亲又补充说道:‘很明显纪尧姆二世是作为旅游者来这里看看这小教堂的,并无其他什么目的。在这次出外闲游时突然被人撞见,他感到很恼火,这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陪同他的那个女人也许向皇帝作了保证,他不会碰到任何危险,因此皇帝才对她生气并责备了她。’
“所有这些细微末节的事,对我同龄的那些孩子来说实际上也没有那么重要,我却一点不漏地记下来了;然而还有那么多其他更重要的事就偏偏没有铭记在我心里。伊丽莎白,这不是有点奇怪吗?!我在向您叙说过去这些事情时,好像这些事就摆在我的眼前,这些话好像还在我耳边回响。当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好像又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当我们过去离开小教堂的时候所看到的情景,而且和当时看到的一样清楚:皇帝的那位女伴又从半道折回,她匆忙地穿过那片林中空旷地。我听到她对我父亲说:‘能请您帮个忙吗?先生。’
“她气喘吁吁,大概是跑着来的。我父亲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马上补充了一句:‘您刚才遇见的那个人希望和您谈谈。’”
“这位陌生女人的法语说得流畅自如,没带任何口音。
“我父亲迟疑不决。但是这种迟疑不决的态度,好像是不可思议地冒犯了派她来的那个人,因此似乎引起了她的反感。她用一种刺耳的语调说:‘我谅你不会拒绝!’
“‘为什么不会拒绝?’我父亲说,我看出他有点不耐烦。‘我没有接到任何命令。’
“‘这不是命令,’她克制着自己的态度说,‘这是希望。’
“‘好吧,我接受和他谈谈,我在这里随时听从这个人的吩咐。’
“她似乎生气了。
“‘不,不,是您必须……’
“‘是我必须去他那里,’我父亲大声地嚷了起来,‘而且他在边界线那边等着我,这样我可能要越过边界线!很对不起,夫人。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您去向这个人说,如果他害怕我在这里泄露秘密,那他就大可不必了。咱们走,保尔,你来吗?’
“他摘下帽子,向陌生的女人鞠了一躬。但她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不,您听我说。答应严守秘密,这种诺言算数吗?不行,必须以这种方式或那种方式来了结,不然的话您将一五一十地承认……’
“从这时起,我就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了。她站在我父亲面前,态度敌视,怒不可遏。她脸部的肌肉在抽搐,表情凶恶,使我感到害怕。啊!
“我怎么没有估计到?……但是我年纪太小了!接着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她一步一步地向我父亲走过来,可以这样说是逼着我父亲后退,一直后退到这座小教堂右边的一棵大树底下。接着双方的声音都高了起来。她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我父亲开始笑了起来。接着她冷不防地向我父亲捅了一刀。啊!
“在阴暗中我突然看到了刀光一闪!她朝我父亲胸膛的正中间捅了两刀……朝胸膛的正中间捅了两刀。我父亲倒在血泊之中。”保尔·德尔罗兹没有继续讲下去,他回忆到这件人命案的时候,脸色惨白。
“唉!”伊丽莎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的父亲是被谋杀的……我可怜的保尔,我可怜的朋友……”
她是那样的不安,以致都喘不过气来。她接着说:“保尔!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大声喊了吗?……”
“我大声喊了起来,我朝我父亲冲了过去,但是一只无情的手把我抓住了,使我动弹不得。这就是那个佣人突然从林子里窜了出来,一把逮住了我。我看到他把刀在我的头上高高举起,我感到我的肩部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这次轮到我也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