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绀野美也子到涩谷去。登上坡道,只见高岗上立着一幢日本式房屋。她在那里下了出租汽车。
这里从前是一位富翁的别墅。旅馆老板把它买下来,改建成的。斜坡上的庭园原封不动地保留着。由于庭园点景石多,这家旅馆引为自豪,大力宣传。
美也子步入门内,立即朝帐房走去。顺着斜坡,有一条铺着布景石的小径,其间点缀着溪流和假山流水,沐浴着夕阳。
帐房刚掌灯。身穿紫色农裳的女招待迎了上来,向美也子鞠了一躬。
美也子把名片递给她,说:
“这是我的名片。”
女招待瞧着出版社的头衔,觉得诧异。
“由于我们社里的工作需要,要请一位作者先生在你们这里住几天,不知道行不行?我要最好的房间。”
女招待仔细地打量了美也子的打扮,说“请稍等片刻”就走进里面去。大概她一个人做不了主,带来了一位肥胖、上了年纪的女招待头头。帐房门带有格子,垂挂着帘子。女招待的头头站在那里,向美也子恭敬地鞠躬,问道:“不知道您要什么样的房间?”
“我要最好的房间。他是来工作的,所以希望在适于眺望的地方。”美也子面带笑容提出要求。
“是,他是写东西的?”
“嗯,是小说作家,房租不怕贵,由我们支付……我们是无名出版社,所以每天我自己来算帐。”
“就住一位吗?”
“是的……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过,如果工作需要,也许我要作陪到很晚。”
“不管住一个人或有两个人,房租不变。那么,用餐是一位吗?”
“是的。”
“不知道您能不能满意,请先看看房间好不好?”
女招待的头头领着美也子,踏着淋湿的布景石走去。路顺着斜坡蜿蜓着。
院子相当宽畅。从涩谷到五反田一带的下町,象海洋般地展现在眼前。
“唷,好风景!”美也子不觉止步,欣赏了一会儿。
“顾客们都这么说……对这个地方,那位客人一定会满意的。”
“是的。”
布景石中间的小径,到了半路就分岔了,每一条岔道尽头的建筑物都是各自独立的;有的象小茶室似的;有的格局相当大。院子里精心照料的树木伸展着枝扠,松树的大树干,还包着草席。
顺着曲曲弯弯的小径爬到斜坡上。那里也有独间儿的房间。它坐落于这一家的南端,前面还围着竹篱笆。
女招待的头头,打开了带格子的门,请美也子进去,那里有一间六张铺席大的房间和大约十张铺席的房间。套廊朝南,广阔的天空和下町的远景,同时跃入眼帘。
“这是我们这里房租最贵的房间之一。”
女招待的头头对美也子说。这个人约莫三十七、八岁,坠腮脸,白皮肤,眉毛象削去似的稀疏无几。
“夜里一定很安静吧?”美也子环顾四周问道。
“那,还用说……离那边的房子这么远嘛。”
“你们这里开宴会吗?”
“是的,开是开的,不过,大多最迟十点钟左右就结束了。散会以后,这样的地方,真是鸦雀无声呢。对写东西的人,再恰当不过了。”
“是啊。”
“大概住几天?”
“这,”美也子笑着说,“要看工作进展的情况。有冼澡间吗?”
“设备齐全,隔壁房间有电冰箱。那里收藏着啤酒、桔子水、罐头等。少了多少,我们就按照数量收费。”
美也子看遍了每一个角落。
“我看,还不错,”美也子对女招待的头头说,“我请那位先生来看,要是他称心的话,就请他住进来。今晚,不管他来不来,反正我付房租。”
美也子按照对方的要求付了钱。回来的路上,女招待的头头问道:
“到底哪一位先生要进来?”
“是啊,”美也子脸上漾着暧昧的笑容说,“反正,他会满意的,不妨告诉你吧。是青沼祯二郎先生。”
“唷,”女招待的头头不禁惊讶地说,“是青沼先生吗?他的小说,我也常常读。我们女招待,也有喜欢读他的作品的。”
“那太好了。我告诉他,他一定很高兴。”
“干我们这一行的人,读青沼先生的小说,感触很深,虽然有时候他也写些下流的事。”
美也子露出微笑。
她走出旅馆,叫了一部出租汽车,朝市中心驶去,在路上,看到公用电话就下了车,叫司机等侯。
一拨电话号码,旅馆就接通了。立即叫他们接到青沼的房间去。
“是先生码?”听到青沼的声音,美也子就娇滴滴问道,“是我啊,知道吗?”
“知道,”青沼祯二郎爱理不理地以嘶哑的声音说。
“现在的工作,几点钟能干完?”
“说不上,反正没完没了的。”
“我找到了一家好旅馆。我这就领您去。请您去看一看,好不好?”
“不行,”青沼祯二郎立即拒绝说,“忙得很,脱不开身。”
青沼的口气很冷淡。美也子知道青沼为什么这样闷闷不乐。她一只手拿着话筒,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
“我现在就到您那里去商量这件事,好不好?”美也子再次娇滴滴地说。
“不行,现在,忙得很。”
青沼拒绝了,可是,这种拒绝却犹如熔岩一样有空隙。
“工作嘛,”美也子继续说,“可以拿到我定好的旅馆去做。那一家旅馆好极了。在高岗上,风景好得很。房间比现在的旅馆宽敞,而且服务态度也很好。”
“……”
“假如现在的工作还没完,请您拿到那里去做,好不好?”
“那太叫我为难了。现在的工作是别的出版社的。”
“不要紧。这样的事,我不在乎。房租,我支付就是了。”
“那过意不去呀。再说,就是做完了目前的工作,也还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立即干你那儿的工作。”
“没有关系,不管怎么样,请您搬到那一家旅馆去吧。如果您不满意,再另外商量个办法,我刚刚去看过那一家。我倒很喜欢。”
青沼默不作声,他正在考虑吧。
“反正,我就到旅馆来,当面详细地告诉您。”青沼这次倒并不拒绝。
美也子乘上等候在那里的出租汽车,赶紧朝N旅馆驶去。
大约三小时以前,美也子见过R银行的井村总经理,得到他的允诺,在这几天之内,可以借到二百万日元,美也子派头也就大了。
到了旅馆,走上四楼,敲了青沼的房门。一打开房门,只见青沼祯二郎身穿毛衣,伏在窗边狭小的桌子上写稿。
“您好。”
美也子鞠了一躬,在会客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他正在工作,不敢立即走近。可是,美也子进来后,青沼不自在了,写了两三行就干脆搁笔了。
青沼从抽屉里抽出香烟,转过身来。虽然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望着美也子的眼睛却带着微妙的神情。
昨天夜里,在汽车上,青沼第一次握了美也子的手。可能此时此刻他还忘不了。这就使他觉得和美也子更加亲近了。
“你说找到好旅馆了?”
青沼喷出一口青烟,美也子也从手提包里掏出香烟,点上火。她的手势、抽烟的姿势都熟练透了。
“现在就和我一块儿去看看,好不好?”
青沼斜靠在椅子上,搔了搔乱蓬蓬的卷发,说:
“是啊,工作还没做完呢……”
“所以,刚才打电话跟您说过。您把全部工作都带到那里去得了。情绪改变了,工作一定大有进展。这样……”美也子环视了房间说,“四面都是白墙壁,简直是个牢房,您说是不是?”
“对啊,这里是牢房,”青沼抬头,左右张望了一下说,“不过,我的工作在哪里干,都是牢房。出去玩玩,倒不错。可是干活儿,在哪里都一样。”
“所以,这一点,我精心照料,给你弥补嘛。”
青沼瞥了她一眼,随即又把视线移开。
青沼瞬间投下的目光,包含着他的希望、冒险、胆怯、警惕和试探。
事实上,美也子暗地里引诱的话语,使青沼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表面上若无其事,可是脸上的肌肉显得紧张。确实,青沼有所反应了。
今天,美也子比平常浓妆,和服也选了件俏丽的。虽然并不花哨,却是她平常喜爱的素雅的盐泽花样。
美也子知道自己发际美丽。今天,为了突出这一点,头发也往后束紧了。她长脸,这种发型最合适。
青沼还犹疑不定。他好象正在琢磨如何正确地判断美也子所说的照料。不过,昨天晚上,有机会抓住美也子的手,给了青沼勇气。
另外,青沼祯二郎还在打算盘。各出版社都催他交一部一气呵成写就的长篇小说,可是他至今无法履行诺言。倘是从美也子这样的无名出版社出版,对他作为作家的声誉将带来损失。他要求一种报酬,用以弥补这一损失。然而,能否获取这种报酬,他目前没有把握。这种顾虑表露在只管吐出青烟的脸上。
“去倒可以去,”青沼祯二郎终于开口了,“不过,给你们社里加重负担,过意不去呀。”
他在说谎,这不是真心话,他正在继续试探。美也子立即看穿了他的心理。对男人的内心,她熟悉透了。
“唷,这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对您说过好几次。对我来说,只要能够把您请到我希望的地方去,就放心了。”
“这么说,要把我俘虏了?”
“请您当我的俘虏,彻底地……”
美也子睁圆那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凝视青沼。从外面射进来的光线,使她的一只眼睛,闪闪发亮。
“俘虏吗?”
青沼抑制住激动的心情,瞅了美也子一眼。两人的视线相峙。当目光相遇时,首先移开视线的便是青沼。
“您不愿意吗?”
“是啊。”
青沼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离美也子还有一段距离。缩短了这一距离,他高大的身体走近美也子。他不坐下来,只是站在女人身旁,从上面注视着女人的姿态。
“先生,看您多疲劳呀。”美也子仰望青沼说。
“我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来看我,当然要疲劳了。”
“唷,没有人给您送东西来吗?”
“没有这样的人哪。”
“独自一个人,多沉闷啊。我同情您。”
“要是有你这样的人作伴,也许工作就顺利一点了。”
青沼祯二郎的声音更加嘶哑了。
美也子脸上泛起微笑。
“我这样的人寸步不离,恐怕影响您的工作吧。连一行都写不出来呀。”
“……”青沼咽下口水。
“只能在您休息的时间来。要是这样,您要怎样,我都会满足您的要求的。条件是您一定要写……”
“好,就写。”
青沼倏地伸出手抓住美也子的肩膀。
青沼祯二郎把手按在美也子的肩膀上,把她压在椅背上。他蹲了下来,紧盯着美也子的脸。
美也子双肩被压在椅背上,瞅了直逼过来的青沼的眼睛。美也子微笑着。这并不是引诱男人的微笑,而是想摆脱难关的笑容。
刹时,青沼的眼里出现踌躇的神情。
“不行啊,”美也子说,“现在不行啊。”
青沼放松了手。美也子觉得肩膀的压力减少了。可是,青沼立刻用更大的力气抱紧了美也子的身体。
“不行。”
美也子用手托住对方的下巴,使他离开自己的面孔。青沼死乞白赖地要抱住美也子。
“先生。”
突然,美也子笑出声音来。她的一阵朗声,使青沼顿时茫然若失。
“你笑什么?”青沼气忿地说。
“因为……”美也子还没有收住笑声说,“因为太好笑了。”
“好笑?”
“您突如其来地采取这样的举动嘛。看来您也是个普通的男人哪。”
青沼放开手,站在她面前。
“不行吗?”
“我不是答应过了吗。没到时候,不行啊。”
“条件,你可明白?”
“那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美也子理了理胸前。青沼额上微微渗汗,瞟了女人衣服的底摆一下。眼里闪现出执拗的目光。
美也子缓缓地站起来,轻轻地用自己的手裹住青沼祯二郎的手指,说:
“我领您到那一家旅馆去。”
青沼再也不动手动脚了。虽然被她抓住手,但已经被挫伤锐气了。
“您就收拾收拾吧。”
青沼祯二郎照办了。
美也子坐在椅子上,望着青沼劲头十足地忙着准备的情景。美也子慢悠悠地吐着烟。
青沼的为人,美也子早有所闻。干这一行,自然而然地会听到别的编辑的传闻。青沼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遍游”。这反映在他的作品里,其爱欲表现颇受读者欢迎。听说,现在他和三个女人发生关系,两个是酒家的女招待,一个是艺妓。
那位编辑还介绍了这样的插曲:有一次,某家出版社举办讲演旅行,请青沼到外地去。有一个女人,事先在东京和青沼约好,赶到那里去。可是,另外还有一个女人知道青沼出去演讲旅行了,就擅自“跟踪追击”。这两个女人可能会在目的地撞见,青沼百般设法才摆脱了这个危机。这个传闻,加油添醋,四处传播。
青招祯二郎总是摆出一副闷闷不乐的面孔。这是他的信条。由于这个关系,有些女人完全被他迷住了。不过,有些编辑说,这是青沼的演技,佩服他搞女人的手段高明。青沼急忙把自己的东西装进皮箱。
他从壁橱里取出西装,换上,就喊来了服务员。
“好,今后就听你的了。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就这样吧,”美也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不过,工作倒要规规矩矩地干。”
“那还用说。”
服务员把行李搬走了。
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青沼兴冲冲地抓起话筒来。
“稿子,今天不行,明天交。”
对方大概惊讶地说了些什么。
“不要紧。让我延缓一天……地方吗?我要从这里搬出去了,”青沼瞥了美也子一眼说,“这次搬到哪里去,可不能奉告。稿子,请你们派人到我指定的地方来取。是啊,明天中午,到涩谷车站前的茶馆来……嗯,什么地方好呢……是啊,在‘哈吉公’前面等着我吧。下午一点,一点整,我到那里去。放心好了,错不了。”
美也子以微笑回答青沼的目光。
“都怪你,给别的编辑添了不少麻烦呢。”上了车以后,青沼对并排坐着的美也子说,“听了电话,他慌张极了。本来,约好今天晚上完稿,叫他们八点钟左右来取稿的。”
“对不起,”美也子道了歉,“不过,您今天晚上就能脱稿吗?希望您暂时告一段落吧。”
“那,太过意不去了。”
“可是,您不是答应过今晚交稿的吗?”
“那倒也是。不过,这是留在原来的旅馆不搬走的情况下才做得到的。我一换地方,就暂时不得劲。大概是松劲了。今天晚上,真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青沼抓起美也子的手来。他握着美也子的手,试探她是否守约。
“你,会来吧!”
“会来的。”
“什么时候?”
“任何时候。”
美也子的嘴边漾着淡淡的微笑。
“这话当真?”
“这是条件吧。我不会违背。”
“好,”青沼好象来劲了说,“既然这样,到了旅馆,我就使劲写。”
“给我们的稿子,您已经构思好了吗?”
“……差不离。”
一到旅馆,由女招待带路,青沼祯二郎扫视着院子走去。美也子跟了上去。
走进独间儿,青沼就站在套廊上,眺望华灯初上的下町一带。
“怎么样?”美也子站在他身旁问道。
“嗯,不坏。”
“这里,和那个阴沉的旅馆大不相同了。喏,还听得见弹三弦的声音。”
大概正在开宴会,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三弦琴和唱歌的声音。
“听说宴会,一般九点多钟就会结束。打那以后,安静得很。先生,在这里,您就能大干一场了。”
“是啊。”
一提到工作,青沼就显得忧郁了。
“给我们的作品的构思,真的好了吗?”
如果青沼还没有构思好,从明天起开始写的诺言就靠不住了。
“大致上好了。今天晚上来吧,那时候,把我的计划告诉你。”
“行。几点钟来呢?”
“十点钟怎么样?”青沼察看着美也子的脸色问道。
“行。这是工作嘛,再晚也要来。”
“在这以前,我把现在的工作干完。你来了,就谈谈计划,然后,喝它两盅。”
“好的,就这么办。”美也子看了看手表,快七点钟了。她说:“请您先看看房间吧。”
美也子按照刚才女招待给她看过的次序,领青沼去看。浴池,在水龙头周围安了自然石,装饰成岩间浴室的模样。
“请您干完了工作,就在这里舒舒服服地冼个澡吧。”
“你来一趟,需要那么长时间吗?”青沼显得有些不安,似乎在担心她会不来。
“遵守诺言,十点整来拜访……我也是很认真的。希望您一定写出好作品。先生的一部作品,关系到我们出版社能否取得读者的信赖。”
“我的责任重大了。”
“不过,为了给您提供良好的写作环境,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青沼又一次将炽热的目光投向美也子的脸上。
青沼正要向她伸出手的时候,美也子迅速地从他旁边溜过去,打开了浴室的门说:
“先生,女招待送茶来了。”
美也子离开旅馆,就赶紧叫了一部出租汽车,朝银座驶去。
在林荫道下了车,走进一家茶室,借用了那里的电话。
“哪一位?啊,阿芳吗?我是美也子,”她拿着话筒微笑着说,“可祢在不在?”
“嗯,在。”
听筒里的声音答道。等了好大一会儿,传来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可祢,好久不见了。”
“怎么啦,是你呀。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现在在哪里?”
“银座呀。离你们店不远呢。”
“你过来吧。”
“你忙不忙?”
“嗯。不过,没有关系,你来吧。”
“我就在附近,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你能不能溜出来二十分钟?”
“唔,”对方考虑了一会儿说,“好吧,我这就去。你在哪一家茶室?”
美也子把茶室的名称告诉她以后,就搁下了活筒。
美也子坐下来,才喝了半杯咖啡的功夫,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穿和服的妇女走了进来。
美也子坐在座位上,向她招手。
一个白白、胖胖的女人,微笑着和美也子对面而坐。眼晴细小,下嘴唇略微突出。和美也子端正而冷漠的面孔相反,娇模娇样。华丽的衣裳,和她的脸庞很相称。
“你忙得很,实在对不起。”
美也子请她抽烟。对方熟练地抽出了一只烟。
“怎么啦,好象突然想起来似的,”她笑着喷出一口烟,问道:“你先生,近来好吗?”
“嗯,老样子。”
“真是个好人,活象菩萨,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常常问起你呢,说可祢大姐怎么样。”
“谢谢……那么,那个人呢?”
“今天刚见过他。”
“哼。”
“别胡猜。是光明正大地在银行和他见面的。”
“你们的关系持续这么久了。毕竟,井村先生爱上了你了。”
“谁知道,听说,他和新桥的那一个也保持着关系。”
“那是另一回事。你是有丈夫的,井村先生打算一旦你离婚了,就把你收下。他真的爱上你了。我很清楚。”
“行了,别提了。”
“不行,两边都太可怜。”
“你说的是我?”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说,你的先生和井村先生都太可怜了。”
“最可怜的,也许是我。”
“没有的事。你爱护你的丈夫,拼命干自己喜欢的工作。是不是也适当地享受过了?假如你是男人,一定会成为相当了不起的企业家。”
“可祢,你能保证嘛?”美也子笑着说。
“和到我们店里来的当总经理、董事什么的顾客对照一下,我相信你能做到。因为你曾经在我们店里一块儿工作过,所以还能做朋友,否则的话,你根本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了。”
“啊唷,这可了不得啦!”美也子用手拂去飘在眼前的青烟说,“那么凭你所说的朋友关系,能不能答应我的一个请求?而且,今天晚上就……”
“怎么这么急?是什么事呀?”
“真不好开口。”
“反正是想利用我,没关系,我愿意被你利用。”
“真是了不起的友谊啊。”美也子把漂亮的面孔凑近可祢子的耳朵,说:
“我说,可祢,今天晚上,要请你豁出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