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爆发

长安再次走到慕容泓身边,将大大的锦盒往他面前一递,口中背书一般的念道:“奴才提前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健康如意福乐绵绵,笑口常开益寿延年。”

慕容泓没绷住笑了,抬眸看她:“这祝寿词还能更俗气一些吗?”

长安犹豫了一下,一副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的模样道:“若是陛下强烈要求,奴才也可争取试试。”

慕容泓瞪她一眼,坐垫的事算是翻了篇。

他伸手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座尺余高尺余长的桃花台屏,底座是用娇艳润泽的桃花冻石做成,桃花构图雅致绣功卓绝,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观之如沐春风。

慕容泓将台屏取出放在书桌上,微笑,道:“这个礼物朕喜欢。”

长安松了口气,不枉她拜托纪晴桐画了图又跑去绣庄花大价钱让最好的绣娘放下手中的活计先给她绣这台屏。

“这还是双面绣呢。”长安将台屏掉个面儿给他看。

慕容泓望着献宝的长安,伸手将她拉坐在自己腿上,搂着她的腰肯定道:“算你有良心。”

长安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小男人就是小男人,实用性礼物不要,就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

一座用心打造的台屏让慕容泓心情陡然变好,他饶有兴致地捏着长安细长的手指,忽然发现了她套在腕上的沉香佛珠,问:“怎么?你还信佛?”

长安方才写信给钟羡耽误了一些时间,回宫回的急,忘了把这佛珠摘下来,见他问,笑道:“是啊,每当心中不安,数一遍佛珠,就会产生一种被宽恕原谅的错觉,陛下要试试吗?”

慕容泓抬起脸,精致得仿若自带眼线的眸子看着她,问:“你觉着朕需要?”

长安眯眼,狡狯又精明地回视他,道:“当然了,岂不闻昔日秦穆公好赌,则举国赌风日盛,舞弊成灾。燕昭王好斗,则乡野血雨腥风,匹夫横行。可见一个帝王的心性与喜好,是能影响整个国家的民风与秩序的。陛下若是心怀仁慈德重恩弘,那治下官民自然也能孝悌友爱路不拾遗,你说是不是?”

慕容泓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从她腕上褪下那串佛珠,拿在手中生疏地捻了两颗,道:“既然是你一片心意,朕试试也无妨。”

长安握着他的手教他:“要这样捻。”

“听闻张君柏前日夜间去了你府邸,今日他便上折表示支持税改,你如何说服他的?”慕容泓慢吞吞的捻着佛珠,低垂着眉眼问。

长安伸手将他披散的长发拢起,她还是喜欢他将头发束起来的样子,那样显得精神。

“他们这些人,计较得失权衡利弊那是本能,若非他自己有所图谋,我便磨破了嘴皮子也无用。”头发拢起露出了白皙单薄又玲珑精致的耳朵,长安上手捏了捏,只觉慕容泓这男人除了瘦了些外,身上真是无一处败笔。咳,当然,她还没见过之处另说。

“那他有何图谋?”

“他啊,想做陛下您的大舅哥。”长安抿着笑道。

慕容泓捻佛珠的动作陡然一停,抬眸看长安。

长安原本没在意,但他盯着她看的时间过长,这才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她问。

“他让你设法促成此事,所以你建议他上折支持税改?”慕容泓问。

长安以往和慕容泓在一起时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毕竟整天琢磨人心玩心眼也很累的,所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便不想如此。可如今她发现自己竟越来越难以保有这份难得的闲暇时光了。

就比如此刻,慕容泓神情正常,语气也正常,可是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以他的智商为何要特意再问一遍?他想强调什么?

长安放下拢着他头发的手,不答反问:“有何不对么?”

慕容泓看着她,目光像两根针一样穿刺着她的瞳孔,仿佛想一直刺探到她的心里去。

他道:“你与朕在一起,真的是因为喜欢朕么?”

长安因为他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弹:“陛下此言何意?”

“没有别的意思,朕只是好奇,以前看不得朕有后宫,说着若做与朕两情相悦的女人,只做唯一的你,如今怎能够大度到亲自为朕安排女人了?”慕容泓此刻说话的语气让人极度不舒服。

长安从他腿上下来站到一旁,眉心微蹙:“安排?我怎么安排了?陛下是觉着当张君柏因为此事找到我时我应该直接将他挡回去?还是没有我,他就不会想着要将表妹献给你了?不是亲妹不是堂妹,而是他母家的表妹,就这件事的价值而言,你有不收的理由么?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竟也成了错处?”

“所以,如今你在考虑与朕有关的事情时,眼中只剩下了利弊是么?哪怕是朕与其他女人的关系。”慕容泓无情无绪地问。

长安抚额,慕容泓他这完全是在避重就轻。

“不然我能怎样?我介意,后宫就能被废除么?不是你一直在跟我说,后宫于你而言就是政治需要利益交换,我不过顺了你的意思而已,你又为何要这般发作?还是说,你就是想看我执着于一件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以我内心因此而生的痛苦纠葛的程度来作为我对你真心与否的判断标准?”长安喘了口气,在觉得他无理取闹的同时,也想起自己于此事上虽可说确是顺势而为,但也确有私心,所以她及时地止住话头,只道“你别跟我较真,我们之间,禁不起这个。”说罢,她行了一礼,转身要走。

慕容泓却在这一刻突然爆发。

他动作迅疾的从椅子上起来一把将她扯了回来,眼底泛红,盯着她用逼问的语气道:“什么叫‘我们之间禁不起这个’?我们之间怎么了?有什么触碰不得的禁忌么?”

他这样不依不饶真的让长安有几分厌烦,难道他后宫充盈她还能高兴不成?但眼下诸事繁杂,他又生辰在即,她不想与他进行这一千零一遍的无谓争执,遂一边试图将自己被他捏痛的腕子从他手中救出来一边低着头有些忍气吞声道:“没有,是我心情不好,今天就到这儿吧,别再说了。”

“能不能不敷衍朕?你让张君柏这么做,真的单单只是为了朕?”

慕容泓乃心有七窍的人物,今日张君柏一上折子,回来再听她一说内情,联系起前段时间截下的她与钟羡的往来信件,他几乎是瞬间就断定她这是在无法和钟羡进行沟通的情况下另辟蹊径保护钟羡。张君柏这道折子一上,他接下来的处境就会成为钟羡的前车之鉴,只要钟羡够清醒,他在采取行动之前总要参考一下这个前车之鉴以便将自己的风险降到最低。

为此,她甚至同意以张君柏给他塞个女人来做交换。

一想到这一点,那种被比下去,被推出去,被选择,被放弃,以及,被羞辱的感觉,就冲击得他想要发疯。

长安停下了往外抽手的动作,反正也抽不出来。

她抬起脸看他,从眼神到语气,无比正式无比平静地问:“奴才这么做,于您有害么?”

慕容泓瞬间崩溃了。

他忽然低下头狠狠地吻上长安的嘴,不遗余力的那种狠。

两人自开始至今,虽还未有过真正的肉体关系,但若论亲吻,早已难记次数。他从未这般用力到近乎粗鲁地吻过她,以至于长安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察觉呼吸不畅,唇瓣也隐隐作痛,这才开始挣扎。

慕容泓一手抱着她的腰肢,一手掌住她的后脑不让她挣脱。

长安后仰躲避重心不稳,踉跄着后退。他步步紧逼,脚尖摩擦着脚尖的距离。

许是觉着帽子碍事,他伸手到她颌下解开系带将帽子扔在地上,抽下她用来固定发髻的簪子,抓一把垂落下来的蓬松柔软的发丝,在将她抵到墙上的瞬间,松开了她。

两人都唇瓣湿润气喘吁吁。

“陛下真是能耐了,发起狠来,叫人全无招架之力。”长安喘匀了气息,冷笑着说了一句,抬手就欲推开他,却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按在墙上。

“谁都可以这样对朕,唯独你不可以!”慕容泓哑着嗓音,与她呼吸相闻。

他语调中透出的悲伤与愤怒让长安一怔,抬眸看他。

“你说你只喜欢那个少年,对帝王,唯有服从而已。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权衡了帝王的利弊,你考虑过那个少年的心情吗?”

一句话,立时让长安心头的愤怒被愧疚所取代,她看着慕容泓隐着水光的双眸,无言以对。

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她还是愧疚。这就是感情。

“你没有。朕相信,这件事从头至尾,你考虑了方方面面,但是唯独没有考虑过那个少年,否则,你不会以那样随便的语气对朕说,他想做朕的大舅哥。”情绪激动中,慕容泓无暇控制自己手上的力道,劲瘦的手指几乎要捏碎了长安细细的腕骨。

长安眸中涌起生理性的泪光。

“你说的没错,就这件事的价值而言,张君柏亲自来找朕,朕也会收下他表妹,你确实只是顺了朕的意思而已。可是,自扇耳光,与承受心爱之人的狠掴,感觉能一样吗?”

长安别过脸闭上眼。

慕容泓松开她的手腕,纤长的指触上她的脸。

“当今世上,谁伤朕,都不可能比你更重。因为旁人再厉害,能伤到的也不过是朕的皮肉而已,而你,能直接伤到朕的心。”他的手穿过她颈侧的发丝将她搂过来抱在怀里,脸颊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朕不贪心。彤庭之内,柔肠百转,魏阙之外,臣服万千,但这些都与朕无关。芸芸众生茫茫人海,朕只求一人对朕真心以待。有长安,方有长乐,朕不许后妃踏足长乐宫一步的心意,你究竟何时才能完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