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如斯回答,长安顿觉没趣。上辈子她明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格,怎么重活一世不仅变得斤斤计较,还瞻前顾后起来?
“我要穿衣。”她心中不爽,拉起被子往他脸上一蒙,自己转身鱼一般呲溜一声滑下床,三两下穿上亵衣,又去把离龙榻最近的一盏宫灯点上,然后回到榻前一看,慕容泓还脸蒙着被子老老实实在那儿躺着呢。
长安见他这样又觉着有点好笑,遂在榻上盘腿坐下,伸手将蒙在他脸上的被子往下一扒拉,露出一张堆雪砌玉眉目如画的脸,一瞬间扑面而来的艳色让长安眼前都晃了晃,才稳住了心神。
她忽然觉着,如果慕容泓没有这样一张脸,她的烦恼或许会少很多。
此刻他躺着,眉眼温柔气势全无,看着十分好说话的模样,长安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抱着双臂睨着他道:“我可以顺你的意啊,不过也不能光听你对我提条件是不是?”
“你想如何?”慕容泓看着她披散着的微卷的长发,连额角都毛绒绒的,有种毛躁的可爱,就似当初爱鱼刚被人抱来送给他的模样。
“我想在宫外置一间宅子,这样方便办差。”长安道。
慕容泓长而密的睫毛在下眼睑上微微一搭,复又抬眸看着她道:“可以。”
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长安一时有些不敢置信,为了试探真假遂得寸进尺:“那我每个月可以在外头住十个晚上吗?”
“随你。”慕容泓道。
长安这下真惊了,慕容泓这是被什么附体了?真能有这么好说话?
不过君无戏言,她赶紧谢恩将此事敲定下来才是要紧。如是想着,她刚要翻身跪起,慕容泓却道:“先别急着谢恩,朕的话还没说完。”
长安停下动作看着他。
慕容泓一手撑着额角侧过身来,目光流转唇角含笑,道:“朕只有一个条件,你在宫外住几晚,便也得来甘露殿陪朕几晚,如此而已。”
长安:“……”
“那我再想想。”她撇过脸去,不看一言一行风流尽显的某人。
慕容泓掀起她这边的一角被子,道:“进来想,外头冷。”
这吃定了她的语气……
长安从善如流地钻进被子,却没有躺下,而是挨到慕容泓身边一手搭在他胸前将他侧躺的身子给按平了,半压在他身上笑眯眯道:“陛下,您看您整天起早贪黑也挺累的,奴才在这儿影响您休息,何必自找苦吃呢?”
“朕乐意。”慕容泓不欲在这个话题上与她多做纠缠,用三个字结束讨论。
长安噎了一下,不死心地问:“就不能用别的条件来交换吗?”
“不能。”慕容泓闭上眼,道“时辰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睡。”
长安腹诽:就知道什么好说话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的霸道根本一点没变,不过是换了种比较具有欺骗性的表达方式罢了。
见他闭着眼睛一脸安逸,好像真的要睡的模样,长安却是睡了一觉刚醒来,正精神,遂躺在他边上,伸出两指指尖向下竖在他胸膛上,然后交错向前,如美女行走一般袅娜地挪动到他颈下,中指停在他颈部,食指却跨上他的下颌,一边用指甲轻搔着他的颌尖一边用十足无聊的语气道:“陛下,你怎么还不长胡须呀?”
慕容泓不理她。
“我知道了,定是脸皮太厚,胡须都扎不穿的缘故。”长安忍着笑道。
慕容泓依然没什么反应。
“可是陛下这皮肤怎么看也不像是厚的呀,莫非陛下天生就是面白无须那种……”长安话没说完,慕容泓却突然脸一低嘴一张,对长安搔他下颌的手指啊呜一口。
虽未真的咬上去,但他动作突然长安又没防备,难免就吓了一跳,不至于惊叫,但那道长长的吸气声慕容泓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见她也有被吓着的时候,慕容泓还未睁眼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长安回过神来,见自己居然被他如此拙劣的小把戏给捉弄了,双颊不免有些发热,捶他一拳,口中啐道:“幼稚!”
慕容泓握住她的手腕,睁开眼看着她,眸中笑意未退,目光莹莹如春之暖阳,道:“朕知道你在这儿朕睡不好,可你却不知道你不在朕更睡不好。你在身边,朕心里就没有牵挂了,再无一刻能比此刻更让朕觉着轻松愉悦,纵少睡几个时辰,又有何妨?”
长安:“……”这厮长了这样一张脸,再把非人的聪明才智分一部分出来琢磨甜言蜜语,还真是……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陛下,时辰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睡。”长安倏地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腕,想转过身去,却又被他搂住。
长安想抬头,却被他按住后脑勺,紧接着他的唇便贴上了她的额头,软软润润的轻轻一碰,像是羽毛拂过肌肤的感觉,温柔得让长安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许是上辈子家庭关系特殊的原因,她一直是外表独立坚强,实则特别敏感缺爱的那种人。她喜欢看上去有力量有侵略性的男人,因为那样的男人可以给她安全感,而每当她征服了这样的男人之后,又觉得自己是比他们更强大的存在,所以她并不需要什么人的保护。
就因为这层关系,她谈过那么多次恋爱,交往过不下十个男人,从来就没遇见过温柔的。在她固有的印象中,恋爱就是荷尔蒙与荷尔蒙的相遇和吸引,第一眼就可以从对方眸中看到彼此最坦率的欲望,而后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满足这原始的欲望而有目的地进行的。
吻额头这种温情的举动,在这种互动中无疑是多余的,她没对别人做过,也没遇到过,即便是初恋。
然鬼使神差的,慕容泓这轻轻一吻,却第一次让她心中生出了恋爱的感觉,一种,被对方从感情上珍而重之的感觉。
相较之下,她上辈子的恋爱好像都不是恋爱,只是狩猎而已。她捕获她看中的猎物,同时她也成为了别人的猎物,彼此都觉着自己征服了对方,其实只是征服了对方的躯壳而已。
就算与人相拥着也觉着孤独,那是因为她的灵魂从未与任何人真正地靠近过。外婆死后,这种孤独感更为明显。
慕容泓他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长安始终坚信这一点,但此刻他让她觉着心中温暖。数九寒冬,滴水成冰,窗外有寒风,却也有暖阳,晒还是不晒?
长安闭着眼将脸微微一仰。
慕容泓垂眸看着她拱到自己唇边的鼻梁,再次嘟唇在她鼻梁上亲了一下。
长安再仰。
慕容泓顿了一顿,一个翻身将长安压在身下,低头便噙住她的唇。
他的头发原本就是披散着的,这么一来顿时便顺着长安的脸颊倾泻下去,温凉丝滑。
长安伸手将他的长发拢到一旁,不老实的手先是捧住了他的脸,然后又一点一点往下,那尖尖的手指轻划过他脖颈时,慕容泓敏感得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伸手捉住那只调皮的手按在枕边。
他稍稍抬起头来,糜艳的唇瓣暧昧地湿润着,就这么近近地看着长安,问:“你为何对朕忽冷忽热?”
“你为何对我时好时坏?”长安不答反问。
“因为你忽冷忽热。”
“因为你时好时坏。”
慕容泓无奈地低下头,额头抵上长安的额头,道:“那说好了,以后再有不高兴的事要直接说出来,不许憋在心里暗自发作。”
长安:“你让我留在这里陪你睡觉我不高兴。”
慕容泓:“……”
“你在这儿睡,朕是陪你睡觉的。”他道。
“有区别唔……”长安话没说完,慕容泓就近发难,再次堵了她的唇。
长安发现被压着绝对是劣势,遂挣扎着想要反压。慕容泓死死地罩在她身上,千年王八一般趴定了就是不让她翻盖,长安体虚,努力了片刻便觉气力不济,遂告放弃。
但她心里委实不甘,遂又伸手去他睡袍里一阵乱摸。
慕容泓此刻按着她一只手,另一手撑在她肩侧不敢擅动,唯恐她此乃声东击西之计,其目的就是想引他去捉她另一只手,然后趁机反压。
长安见他不敢动,乐得恣意妄为。
慕容泓被她抚触得又是痒又是情动,只得再次放开她的唇瓣,将她那只作怪的手从自己睡袍中拖出来。
长安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
“为何这般笑?”慕容泓问。
“你都没腹肌。”长安出手便是重拳。
慕容泓变了脸,问:“你看过谁有腹肌?”
长安头一歪,笑容别有深意:“你说呢?”
慕容泓恼羞之下双颊绯红,道:“朕自会练出来的,你以后不许看旁人。”
长安眨巴着眼不吱声。
“说话。”瞧她这副痞赖的模样,他真恨不能咬她一口。
“陛下,奴才买宅子的银子能从你私库里出吗?就算是内卫司的私产好不好?”长安说话了。
慕容泓原本绷着的一口气顿时便泄了个干净,他俯下身,脸埋在长安颈侧,闷声道:“朕迟早被你气死。”
“好不好?”长安无视他的郁卒,伸出两根指头捏住他的耳垂轻扯了扯。
“你先答应。”慕容泓侧过脸鼻尖抵在她脸颊上。
“你先。”长安寸步不让。
慕容泓掰过她的脸亲她的唇。
“你若能让我色令智昏我就甘拜下风。”长安在他唇间含糊道。
慕容泓不说话,就亲她。
长安勾住他的脖颈回吻,没一会儿慕容泓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了,遂被长安成功反压。
窗外雨犹未歇,光影昏昧的床帏中慕容泓渐趋急促的喘息声性感得让人耳朵发酥。
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长安自他口中收回与他嬉戏良久的舌尖,吮着他柔润的唇瓣低语:“你想睡便睡,但若你敢晕在我身上,别怪我嘲笑你一辈子。”
慕容泓睁开眼,眸中一片水光迷离。
他伸手搂住长安瘦削的双肩,开口时嗓音带着丝喑哑的磁性,道:“朕答应过你,若不能让你放心地生孩子,便不会与你做这种事。避子汤伤身,你原本身子就不算强健,而今更是虚弱,朕不会为了一时欢愉,置你的身子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