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已经不再让人揪心,李升生完孩子出了月子,申请答辩。
乔增德一看到李升的消息,喜上眉梢。低保吃得太不过瘾,这下,有人送钱来了。憋了整整一个春天的乔增德,终于得以一泻千里。他左右努努肛门一样的嘴,热热身,活动活动胖了二十斤的膀身,开始了来到纳加登第一场威风。
李升接起电话,乔增德一泻千里:“唵,你还知道答辩啊,你还知道问候导师啊,唵,你们女博士是不是就知道生孩子?嘿嘿,也是,多子多孙多福气。嘿嘿,炕上的事那都是个人的自由,但你也不能耽误学习啊,唵,老师给你那么好的资源,你怎么回报老师?这就是大恩大德,我就是你的再生父母,你爹妈能给你什么啊?唵,想生孩子别读博士,唵,你是瀛京人,你们瀛京人都是什么啊,自以为国都居民,看谁都是外地人,唵,小市民说的就是你们这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唵,老师为人忠厚,你们也不能这么剥削我吧?你妈妈还是医生,你师母连号都挂不上,唵,也能理解,瀛京就是个特权社会,唵,你丈夫还当是国家公职人员,唵,也是,也能理解,也有规定,就是国家公职人员也不能随便离境。唵,我就是个穷教授,穷教书的,既不能安排高干病房,也不能享受特殊待遇,唵,嘿嘿,但是这博士是谁能读就谁来读的吗?别人一个名额卖十万二十万,你给我什么回报?”
乔增德不知道,李升的爸爸李云开正在旁边和李升一起听电话。李云开还是第一次听女儿导师,乔增德教授的金口高论,但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李升陪笑着,问乔增德需要请哪几位外审专家,乔增德卖着关子,哄抬着价码,能敲一点是一点:“唵,你们什么身份,外审专家你们说请就请?我每次组织答辩,都是在耗费我自己的资源,搭进去的都是我的个人的人情,老师不光给你们昼夜不停地免费指导论文,还要倒贴,唵,你也不能把老师往死里剥削啊,唵,我知道我是活菩萨,兢兢业业工作一辈子,为你们创造了优质的发展平台,你给老师什么回报啊?”
李升还是陪笑着:“感谢乔老师对我们的帮助和指导,这要不是突如其来的瘟疫,我怎么样也得去看望您和师母......”
乔增德嘿嘿一笑:“秀才薄情纸一张,别嘴上谢谢的,现在谁还信这个呀是不是,我和你师母在纳加登过得都挺好,不用来看望,真要有心,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什么都不是难事。”
李云开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尽快挂断电话。
李升会意地点点头:“乔老师,实在抱歉,孩子现在有点不舒服,您哪天有时间我再跟您约时间。”
李升挂断电话,李云开气得踱起步子:“这他妈哪是教授,这孙子是索贿要钱呢!”
“唉。”李升苦笑着,“现在您知道我妈跟我吵架我有多难受了吧。我就是摊上这么个导师。今天这还是电话,您是没见现场,您要是面对面跟他聊天,那尊容,甭说了。我这还没有工作,去一趟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吧?净给他们家花去了。我们这个导师还贼势利眼儿,所以我总得发点高大上的票圈震震他。”
“管用吗?”李云开笑着问,没想到女儿还有这样的心眼,年纪没白长。
“还是管用的。”李升笑着说,“他们两口子就认这个,看谁家里条件好,就对谁格外能出个样子,看谁混好了,那个讨好劲儿,并且贼崇洋媚外,他俩觉得外国的东西都是好的。罗佑忱出差随便在国外买个东西,那两口子就当成宝贝。”
“这不就是见钱眼开,这就是瀛京艺科大学的博导?没人收拾他吗?”李云开骂道。
“不然呢?”李升摊摊手,“不光是博导,而且还是院长,还搞国际文化传播,还鲁哥迅,现代性,一大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朝北人都那样,关键是这位光要好处不干活儿,不干活儿吧话还贼多,话多吧,还特别舍得夸自己。关键是他眼红别人贪更多的。整个儿有贼心没贼胆。”
李云开怒道:“这个货色,敢这么嚣张,这是吃拿卡要惯了。洲央这么三令五申,他还敢顶风作案,自作孽不可活。我明天去楼里投张举报信,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人知道,这都是严格保密的。这学位咱就是不要了,也不能让这种人逍遥法外。”
“爸爸,你先别生气。”李升犹豫着劝道,“我先打听打听,你都不知道,我们有个同门,答辩现场就要跟他打起来,我还不知道是不是‘惯例’,我问问她。”
李升给刘青吾打电话,问候着,但是没两句就忍不住义愤填膺:“青吾,咱们平常好吃好喝地孝敬着,这两口子答辩竟然要钱?!”
刘青吾哈哈笑笑,瘟疫封锁在家,她竭尽全力照顾着父母,生怕他们真有个头疼脑热就医不便。一听李升的话,她就笑起来:“平时好吃好喝地供着,才好关键时候狠狠宰上一刀啊。平常不加以驯化,到关键时候不好下刀啊。”
李升一下子气消了,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一个教授,至于在最后为了那么点蝇头微利耍这番聪明吗,她还没开口,刘青吾的声音就带着笑意传来:“至于。”
李升笑起来:“我还没说你就猜到了?”
“哈哈哈。”刘青吾笑着,正常人都会这样认为吧。
“我都惊呆了!这学位,大不了我不要了!”李升不甘心地说。
“学位凭什么不要了,你辛辛苦苦从东头开着车跑到西头,挺着个大肚子,多不容易。在咱们这个师门,论文写出来就算赢了,凭什么不要?你应该得的。”
刘青吾的话一入耳朵,李升心里一暖。意外怀了孕,她一直特别担心孩子的健康,光是检查不知道做了多少遍。生完孩子,她到现在心脏都还不舒服,可是她跟谁说呢。就连当医生的妈妈都说她是在用论文当借口,故意拖延着不写论文不工作。
“我不给他钱他能怎么样?”李升还是不甘心,“我就不信,他能有这么大的权力?”
“他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但他有足够多的把戏。”
“怎么讲?他还能不让我毕业?”
“他能。他这博导当了二十年,二十个博士,他单单对咱们这样吗?那么多人,二十年了,怎么没有人举报他?”
李升不说话。
“李升,如果我只是也图个痛快,那我肯定支持你去举报他,这么个货色,谁不想看看他的下场。坐在那一溜的教授们,北湖佬就是学院的一把手,他不知道这位乔教授什么货色吗?他都当场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隋叶颢还说‘乔老师就是牢骚有点多’,他那是‘牢骚’?这就是成秉缘的学生。这么多的教授里,令子珏从穆凡开始就参加乔增德的答辩,她还女性主义,女学生坐在那儿任男教授人身攻击,她可没对乔增德说半个‘不’字,你这次答辩还得有她。你就是血溅当场,他们这些人还怕血腥气沾到自己身上呢。”
“烂透气儿了呗?”
“没人关心学生的死活。”
“他能怎么不让我毕业呢?”
“说你论文不行,这个理由行不行?”
“靠!”
“我和周垳答辩完,周垳很惋惜地说,如果答辩主席是范泳,那我肯定是优秀。但是乔增德请的是亦老师,偏是正直的人,这论文就不能优秀。”
“那你怎么跟周垳说的?”
“我说,范泳来,我肯定忍到底。亦老师来,不优秀才是正常。就这么样写出来的破玩意儿都能优秀,那这个国家的最高学位得水成什么样儿?这还是亦老师的恻隐之心,这要按照人家的标准,人家看都看不上。”
“唉,青吾,别的学校烂论文我都看了一把,人家上蹿下跳觉得自己好得不得了。怎么咱们就这么难?”
“好人帮好人,烂人扶烂人,都能顺起来。咱们这个师门,能起来的,那都是折了腰的。你指望折了腰的人跟你一块扳倒他吗?咱俩能,就是周垳也不能。”
“就这么放过他吗?”
“当然不放过他。但是我们人生的目的不是为了扳倒他,他又没有给咱们交学费,不要耗费自己心力教他做人,做人,那是他爹妈该教他的事。他爹妈教不好他,樊崇峻教不好他,书本教不好他,那就只剩监狱,监狱教不好的,还有子弹。他不是要钱吗,给他。只要他收,这个事实就存在,无论他怎么狡辩,做老师的没有任何理由收学生的钱,他这把柄就永远攥在你手里。现在特殊时期,舆论起不来,白白耽误了你自己,并且你现在正是心力交瘁的时候,千万不要动气,以后有的是机会,有时间了有心情了,慢慢收拾他,一件一件摆出来,要摆出来,就把他直接钉死。你就当提前给他买棺材板儿了,他有死那天,这些都是他这个人做下的事。人只要做下了,永远无法回头。他不会得到片刻安宁,这就是对他的惩罚。你想想,等他快死的时候,这个学生骂他活该那个学生骂他活该,他得死得多光荣,乔其能落好?这就是作恶多端之家,任何福气他都已经造光了。”
“哈哈哈哈,确实,反正以后我敢确定,他只有用得着我的份,我可没有什么用得着他的。乔其,我是肯定不会帮她任何事。他们一家人,帮多少也不算多,一次不帮就得罪个透。”
“所以,他害己害人啊。你没有这俩钱你也穷不了,但你看他能指着要饭攒下什么吧。他们那一家人,没得好。他自己把他的棺材板已经垒到脖子梗了。但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以后还得找他拿推荐信呢。他不好的地方,咱别学他。”
李升答辩完安心出了国。
乔增德给刘青吾发消息,又一次问起她的那篇论文,他要写在他的成果汇总表中。可是刘青吾早已经不再把论文的事放在心上。乔增德是在打听,那篇文章能给刘青吾带来多少经济收入。
穆凡悄悄入职了琬安师大,乔增德简直咒骂不停,直到刘青吾毕业,不断送着礼的穆凡还没有逃出乔增德的那张嘴呢。
乔增德一想到穆凡凭借着发表的核心文章拿到了几十万人才奖励,买上了新房,嫉妒得眼珠子都冒着绿光。穆凡应该拿出一半,哦不,三分之二的人才奖励给他这位大恩大德的导师才对,穆凡竟然只是送束花买买果篮,打发要饭的呢!
乔增德又如长辈一样了,他嘲讽地叮嘱刘青吾:“做人,别太君子。”他让刘青吾自己多追着编辑问着点儿。乔增德为了抬高自己,已经不知道在别人面前如何贬低过学生,如果那位编辑本身是关怀青年的编辑,那一切无事。如果那位编辑受乔增德影响,或者本来就是“乔增德”,那无事也要变有事。
乔增德,一个心术不正的人,他在做事的时候,只是先想两面装好人。
那位编辑得了乔增德的授意,一副趾高气昂施舍的样子,出口两万瀛洲币。
乔增德早就说过,他发论文从来不找关系,他发论文从来不花钱,他发论文还有稿费,这真是咄咄怪事。赚钱的教授们发文章不必交钱,没有收入的青年发文章却需要交钱。
既是合法单位,收钱光明正大,那也得有发票吧,如果不是正大光明地收费,这和买卖期刊论文何异?既是买卖,你来我往,才是正常。
一想到乔增德是个恨不得抓学生把柄的人,他要是把转账记录截了图,再用他那张信口雌黄的嘴一编排,他或许还成为学生私自挂他名字发文章的受害者了呢,那到时候自己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呢。反正这编辑也没有半分诚意,刘青吾索性试他一试。她问,费用还能减吗?
没想到,能。
刘青吾不明白,那这些收费标准是谁在制定呢?乔增德向来不负责任,惯会推卸责任,嘴里没有一句让人信服的话,这编辑怕不是个骗子。
没想到,这位编辑接着翻脸不认人,删掉了刘青吾的联系方式。
刘青吾没有理会。这样的编辑,离死也不远了。今日趾高气昂,他日锒铛入狱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一篇文章,何足挂齿。
文章肯定是发表不成的,乔增德又不是真心实意要帮学生忙,他肯定也心知肚明。乔增德嘴上说那是他的资源,但刘青吾并不相信乔增德有什么非凡的本事,他吹起来牛来磕巴不打一个,办起事来满地黄汤,一点也不令人惊讶。
但刘青吾入职快一年,偶然在图书馆发现,自己的文章已经发表了。
两万,一万五,分文没花,发表了。
咄咄怪事。她连样刊都没有收到。
刘青吾把论文发表了这件事告诉乔增德,顺便想请他帮忙写一封申请博后的导师推荐信,乔增德看到消息没有回复,直接删掉了刘青吾。申请时间有限,刘青吾只好给孙平尧打电话,孙平尧当然也是不接。
本来不想在手机上留下这种转账记录的刘青吾,马上把钱转给孙平尧,孙平尧接着了钱,推荐信也就立马发来了。乔增德把刘青吾的草稿精心修改后,添加上“敦品修德”四个字。电话打给刘青吾,张口就是“我对你不薄”。
夫妇两个人,她一个生日接他一个生日,一人一个大红包,刘青吾第一年工作的工资见了底。
乔增德收了钱,回复:“东山孩子,还是厚道,你现在还在爬坡,等发达了再表示。”但乔增德随即大肆宣扬他为了给学生发论文付出了多少辛苦,一篇论文从乔增德看到,到最终见刊,乔增德叙述为,风波。
刘青吾看着聊天记录一个个转账记录,看着孙平尧和乔增德搭台唱戏的回复,看着一个没有一点品行的人让学生“敦品修德”,打从心底彻底弃绝了乔增德和孙平尧。
所有的事情本就非常简单,但因为不公开不透明,让最弱势位置上的人哑巴吃黄连就成了瀛洲国的惯例。
乔增德的这封推荐信发给了令子珏。
刘青吾给令子珏打电话,诚恳地说,如果结果不能尽如人意,请她一定不要为难。刘青吾实在不想令子珏成为下一个乔增德。人不要做自己不情愿的事,一开始不情愿,攒下的都是莫名其妙的怨恨。刘青吾预料,此次申请一定不会成功。原因只有一个,在乔增德面前,令子珏,不行。
一切如刘青吾所料。
令子珏的电话打来,刘青吾谢过她,请她好好休息。
令子珏也许是怕刘青吾没有申请成功而难过,她又让刘青吾跟着她上线上课。
刘青吾已经工作了,新老师的工作还是很繁重的。可是,她不愿意让令子珏觉得她是因为没有申请成功怪罪她,也就答应去上她的线上课。
但是,刘青吾很快发现,令子珏要做的新报告和她的那份申请报告结构一致。当然,结构只是一种思路,内容当然不同。她邀请刘青吾上课,但课堂上她的语言里夹杂着刘青吾社交平台的书评、影评等,虽然不多,但让刘青吾很不舒服。一次,刘青吾觉得自己多想了,但一而再而三“巧合”,那未免也太志同道合了吧?
刘青吾心想,如果你觉得和某个人“志同道合”,那有可能是这个人在视奸你的社交平台。
读书阶段还算敬重的女性主义教授,在偷别人嘴里没有说出的话。刘青吾万万不敢相信。
更让刘青吾觉得不适的地方在于,令子珏会莫名其妙对着线上镜头低沉着声音念念有词,表情也跟着可怕:“哎呀,有些学生毕业了还在骂老师,哼哼嘿,哎呀,反正我知道不是在骂我。”“你也不是善茬。”“都是我教你的!”“你是个很好的学伴。”“互联网对我来说就是工具。”“我总会找到你(社交平台)。”“不要觉得受害。”“超越‘受害者’思维。”“教授发C刊,你就是嫉妒。”“让子弹飞一会儿。”
这些话哪里是课堂的知识呢?受害是个事实,女性连受害的感觉都不能有?!那这种女性主义得是多么自欺!视奸别人的社交平台,互联网还是“工具”。
刘青吾觉得不是自己在“多想”。令子珏不过是在精准喂屎。
刘青吾学生很喜欢刘青吾,可是刘青吾发在瓜辛网上的话,却从不在课堂上讲,有些是记录现象,有些是心情,有些是提醒,有些是新文章要研究的问题。
令子珏觉得学生喜欢刘青吾,所以,她嚼着刘青吾社交平台上的话,是为了传播刘青吾的伟大思想还是借着刘青吾的话为她自己博取学生的好感?
无论哪种原因,刘青吾都觉得令子珏很奇怪。如果她是为了给年轻女性代言,可是为什么她为认为读到硕士博士的年轻女性会需要她来代言呢?教师的任务是让她们学会说自己的话,社会的任务是给她们说话的空间和机会。年轻女性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代言。以前是男的代言,现在又是变成女教授了吗?不,年轻女孩到学校里来需要学的是知识,不是来找代言人的。
很快,在令子珏的随笔着作中,刘青吾看到她借鉴了学生的汇报却不做标注,她几乎综述了别人社交平台上十几年的书评影评,当作她自己的东西。大半个学期下来,刘青吾觉得令子珏那不是在上课,令子珏是在反复挑唆视奸而来的伤口,然后吸着血,喂着屎。
一个女性主义者的名头,可以在瀛洲国轻易地获得年轻女学生的信任和尊重,可如果“女性主义者”根本配不上这种信任和尊重呢?那她们所形成的新威权和乔增德一流有区别吗?
瀛洲国瓜辛网,很多年轻人活跃其上,“网名”,是自我保护。在刘青吾的认知中,将“网名”和人私自挖出来,是一种网络暴力,叫“人肉”。
那么令子珏、乔增德这种对网络媒介表情包都搞不清楚的人,会遵循上网的基本道义吗?
令子珏把她视奸而来的学生的私事一次一次拿到讲台上去讲,还当着当事人的面反反复复去讲,她班里一个男生当下学期汇报的题目就是刘青吾的新网名。
令子珏对她自己的那位“亡友”也这样吗?谁会把自己的“亡友”写进自我介绍?令子珏是觉得我需要她的“帮助”,所以不请自来前来“渡化”?刘青吾对这位女性教授的自作多情深感荒谬。她看着视频中的令子珏,心说:“不,你正常上课即可,你讲‘知识’即可。如果你是专门为我上课,前提是你得真的了解我。我与你并不是朋友,我也不是来和你做朋友的。”
刘青吾在令子珏的课堂上感受到了新的霸凌和窃取。
乔增德有乔增德的恶心,令子珏有令子珏的恶心。都是道貌岸然,各有各的自以为是。什么女性主义教授,妥妥地是吃着更年轻一代血肉的道德家。令子珏不敢对乔增德这种男教授放个屁,倒在一个年轻女学生身上嘿嘿笑着“鸡蛋里挑骨头”!
她对着线上软件念念有词:“我们是带着善意的。”
刘青吾迅速离开桌前。令子珏的话如同女鬼施咒。
博士课堂上,令子珏令众学生摇头晃脑齐声逐字诵读《周易》《道德经》,她却解析不清楚其中的思想。刘青吾猜,她的儿子一定是个初中生。
乔增德,一头粗鄙贪婪自作聪明的猪,让菩萨一样的女学生敦品修德;令子珏,一个自己还匍匐在男人权力脚下头脑混沌的半拉主义者,让本来道德水准和境界就比男的高不知道多少的女学生追求无止境的境界。
乔增德已经没法再敦品修德了,他只能回炉再造;令子珏也追求不了什么无止境的境界,她的根性比乔增德还糟糕。
乔增德是在传播精神病,令子珏是在传播偏头痛。两个人的思维里有一种他们时代独有的方式,执着于启他人之蒙,追着别人强制性启蒙。一个人只要执着于渡人,那就不是真了悟,他们无论怎么读佛道儒都不可能领悟。
所以,世上只有一个贾宝玉,也只有一个林黛玉,令子珏是王夫人。
和乔增德因为有性别年龄之差,刘青吾可以毫不留情地解析他;隋叶颢像只要老不甘老的雀鸟,想学少女活泼一下,但又想学个爹样儿施施恩过个瘾;但令子珏身上传递出来的总是沉重,她投石,又防御,她说笑话,但又感觉悲苦。
刘青吾不敢说令子珏是不是因为面貌丑所以才是这种性格,但刘青吾确实因为她作为一个女人长得丑,而对她有些同情。
刘青吾再也没有见过让她想起女儿国国王的人。
有人贪财,有人贪名,有人贪知识,有人贪点子,有人贪别人的喜欢,可人唯独失去了一颗本心。
刘青吾相信自己不会平白无故产生不适,人对社会和他人产生的所有不适都是有道理的,但有些人将他人引向自我质疑土崩瓦解的迷途,有人将他人引向自我确知的正确认识。有邪见的人,或许还有辩才,但鲁钝却自以为有根性的人,却根本无法识得正见。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但人自有根性才决定他是否能够领悟真正的佛法。那是累世之积的缘分,不是谁年龄大谁职称高谁发文章多能够说明的。那么世界上,看起来,人都是一个脑袋,躯干,四肢,五官,但其实并不一定老的一定比小的有修行。小的有修行不是因为年轻没有经受社会的毒打,而是刘青吾这些年轻人真的和令子珏、乔增德、隋叶颢他们不一样了。
刘青吾随即写道:“一些人的知识,是一些人的常识;一些人的底线,是一些人的境界。”她无法忽略自己的感受。
令子珏在几乎整整半年里带给她呆硬和沉重的感觉。刘青吾觉得,令子珏身上总是随身携带着他人丢下的垃圾。很快,令子珏在班里也像乔增德一样,骂起学生“等靠要”来了,“做老师的就是有自己的偏好”。
刘青吾没有一句服气她,她恨不得点开线上回击令子珏。一群女学生等靠要?来上学是等靠要?那你家好大儿是什么?还做老师的就是有自己的偏好,那说明做老师的修养不够啊,你是怕校园霸凌太少了吗?这就是念诵《道德经》《金刚经》的人?为什么会念成这样错乱不堪?在这个社会,把学生正当求学当作“等靠要”,逼着女孩子“独立”,那不正是这个社会推卸责任的阴谋吗?你们没有“等靠要”吗?你没有等靠要你对着你那死去的老师磕什么头?
人是连续统一的生命存在,无论怎样写,都不可能穷尽整个面貌,所以涉及对人的评价才应该宽厚,将媒介网络、小说只言片语作为定义他人的方式,无异于一种肢解。
刘青吾意识到,呆硬沉重的令子珏,和乔增德一样,脑力其实已经苍老,学术问题的“钻研”方式,让他们各自有困在一种自我中,无法自行进行自我更新,只能在他人生命体验里取文章。令子珏倒也有自恋也让人讨厌,但和乔增德的暴虐砸暗伤不一样,她总是让别人血肉大敞。
刘青吾为自己接连遇到两个内在愚痴几乎如出一辙的文学教授,感到由衷想吐。瀛洲国,什么主义也没有。
乔增德极权暴虐贪婪病入膏肓,但要说让令子珏做自己的老师、母亲,刘青吾也一定坚决摇头。乔增德的女儿十有八九是同性恋,令子珏这种母亲的儿子十有八九也是。他们不是关心年轻人,他们是密切监视规训年轻人。乔增德和令子珏一样,很在乎别人的夸奖,好像别人一夸奖,就等于喜欢他们一样。
令子珏又一次参加了乔增德学生的答辩。没有亦尔重在场的答辩,乔增德学生的毕业论文,都是优秀。
刘青吾谢过令子珏,感谢她最初还有那一份不带着利用的心。可刘青吾还是由衷觉得她和这位女性主义教授的缘分只修到此。没有做成的事,都是上天在相救,刘青吾由衷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令子珏的“学生”。
为了不再听令子珏视奸来的肢解,更不想让她的偏头痛更加严重,刘青吾注销了一切社交平台。令子珏大吃一惊地对着线上叫起来“你也太极端了吧”“不够成熟”。但很快,到了另一节课,她又哼哼笑着说:“重新做人了。”
刘青吾删掉了令子珏所有联系方式。她和乔增德之所以能坐到一起,那才是娘找到儿子,老女儿找到爹。
刘青吾将过去十几年的成长经历完全剥离下来,窥探、凝视,不仅男的可以做,女的也可以。性别因素并不总是主要原因,都是个体差异。
刘青吾秘密保护着不被乔增德偷取的生命经验,被令子珏偷了个干干净净。乔增德是反面教材,令子珏断人慧命。刘青吾忽然无法再写出任何文章。
断绝了和令子珏的关系,刘青吾“受伤害”的感受消失了。人不是被解析的工具,像她一样的人更不是。如果人不能感受活生生的人,再多的着述都是惘然。
对乔增德,刘青吾感到“难过”;对令子珏,刘青吾感到“伤心”。
就像,她会为崔玮天感到“难过”,为安之南,她是伤心。
一代怪胎,连基本的情感模式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认识世界呢?世界被这一代贪婪无比、几无健康人格的“黄金”们把持,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原本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申请,由乔增德蔓延开去,再由令子珏绵密悲苦地堆上石头,事情已经变了味道。
“非升即走”一夜之间在瀛洲国各个大学推广而来,青年博士继房贷、车贷,一入高校即背上了重重的考核指标。一场围剿,悄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