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越来越重了。已经站不住了。但是必须要坚持住。好想躺下,但是不可以。
这下彻底完蛋了。得想办法脱离这个状况,但是怎么也想不出好办法。完了完了,还剩下多少时间呢?得赶快想办法了。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变成这个局面,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陷入这样的境地呢?
本来是和山崎由佳里约会。起初是和她在海边的餐厅吃饭。那是,让我想想,是什么时候呢?是昨天吗?还是今天?不知道。总之是星期五。下班以后,她开着黄色的保时捷载着我去的。每次遇到红灯停下车,周围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那辆保时捷上,感觉真不错。
记得是一家意大利餐厅。我没有去过,但由佳里说她很熟悉这家店,所以就去了。店里感觉还不错。我们点了意大利面、日本龙虾,还有……还有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好像还吃了沙拉,还有汤。大概是这样。
我们一边吃一边聊了很多。首先聊的是电影。我说喜欢《莫扎特传》呀《绝代妖姬》什么的。她说,她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她不太看电影,说租过《大联盟2》的影碟,结果没什么意思。然后聊了歌剧。但是,好像全都是我一个人在说,她说什么了吗?啊,对了。她是这么说的:说起歌剧,我知道的只有《歌剧魅影》。我笑着说不对,那是音乐剧。她说,啊,原来是这样啊。
总之,能和自己暗恋的女人一起吃饭,简直就像一场梦,我几乎是欣喜若狂。自从高中时乒乓球比赛打进八强以来,我第一次这么兴奋。
但是,吃饭的时候,由佳里拿出了一个奇怪的西,是她体检结果的打印件。
“总觉得这个数字有点不正常,你说呢?”她说着,用手指了指某栏的几个数字。
“这个,应该是很正常吧。”我说。她资历比我多一年,是我的前辈,所以要用敬语。
“是吗?”由佳里好像还是很在意,也许她身体不好吧。“总觉得有问题,也许我多虑了吧。”
“是啊,你想的太多了。”我说。
我们是几点钟走出餐厅的呢?也许是九点左右。然后,然后干什么来着?头好疼,想不起来。
哦,对了,离开餐厅之前,由佳里跟我说:
“筒井君,不好意思哦,一会儿你能不能自己打车回去?我有点急事。”
我还以为接下来会再去喝点什么,然后她用保时捷把我送回家呢。有点失望。但是想想也很正常,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
“哦,好的,当然。”我笑着回答她。
那家餐厅可以帮忙叫出租车,所以我们给店员交代好以后,走出了餐厅。但是出租车还没来,由佳里就说:
“喂,还是一起去喝点什么吧!”
我没有理由拒绝。好啊,我高兴地答应了。
“那我去告诉他们不用叫车了,还来得及。”说完,由佳里走进店里,马上又出来了,打了个OK的手势:“可以了,我们去停车场吧。”
“好的。”我兴高采烈地回答。
我想想。然后怎么样了呢?
啊不行了。开始头晕了,马上就要站不住了。不行,不行,不行。脚要站稳了,要坚持住。啊,好难受。
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光线很暗看不清楚,但是好像是仓库。不,这个味道好像在哪儿闻到过。是什么味道呢?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
想起来了。这是公司的印刷室。这个味道是墨水的味道,还有相关药剂的味道。这里还可以冲洗照片,所以还混着冲洗液和定影液的味道。没错,就是印刷室。肯定是。
好奇怪啊。
我为什么在这里呢?和由佳里走出餐厅后,我们做什么了呢?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快点,这边,印刷室里。”
由佳里说过的这句话,好像还留在耳边。为什么她让我进印刷室呢?而且,为什么我什么也不问就进来了呢?
对了,刚才我才发觉,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就像是被谁扇过耳光一样。是被谁扇过呢?是由佳里吗?是不是我想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所以被她扇了耳光呢?不可能,我再怎么喜欢她,不可能第一次约会的晚上就对她做那种事。首先,我没有那个胆量。如果我有那个胆量的话,早就邀请她了。这次的约会,还是她主动邀请我的。
“筒井君,明天晚上你有空吗?有空的话,跟我一起吃饭,好吗?”前一天的午休时间,我一个人的时候,她主动跟我说的。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当然,我爽快地答应了。
“但是,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哦。”她说完抛了个媚眼。我答应了她。能够和她共守这样的秘密,真是太好了。
“筒井君,明天你会穿什么颜色的西装来呢?”她用无辜的眼神仰视着我。
“我想想,还不知道呢。怎么了?”
“两个人要搭配好衣服的颜色啊,要不然多无聊!”
“哦,这样啊。”我更加兴奋了。“那就,深灰色的西装吧。”
“深灰色吗,好的,我知道了。”她又抛了个媚眼。
提到西服,我又想到一个奇怪的事情。深灰色的西装。我最近好像看见过。不,不是我的西装。我看见过别的人穿。在哪儿看到的呢?好像是那个男人和由佳里在一起。两个人并肩站着,看着我。然后出去了。
出去了?从哪儿出去的?
从这个房间。是从这个房间出去的。就在刚才。没错。穿着西装的男人刚才还在这里。那,也就是说,刚才由佳里也在这里。
眼睛好晕,头好晕,身体好晕。晕,晕,晕。
坚持住!不能倒下!加油!
从餐厅那里开始,重新回忆一遍吧。走出餐厅,坐上由佳里的车。我坐在副驾上,然后呢?我们去哪儿了呢?对了,我先问她:“我们去哪儿呢?”
“咱们兜兜风吧。”她说着发动了车子。
然后,她在港口附近停了车,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一罐果汁。她喝之前说了一句话,差点让我高兴得晕过去。
“我估计喝不完,一会儿你帮我喝一半吧。”
我把她喝剩的果汁,一点一点地喝了下去。很普通的苹果汁,那一刻变成了世上最美味的甘露。
然后——
然后怎么样了,我一点都不记得。然后就是浓雾弥漫。
不会吧,难道我睡着了?
对,没错。喝完果汁我就睡着了。偏偏还是在约会当中睡着了,而且还是和由佳里的约会。
但是,我再怎么放松,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睡着啊。简直就像喝了安眠药。
安眠药?
怎么可能。但是脑海中留着一句话。那是,对,是穿西装的男人说的。
“药效太强的话就不好了,我们不能让他马上睡着。”
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说完以后拍打着我的脸。他使劲拍着,想要让我醒过来。
头越来越沉了,而且,心跳也越来越快了。
这么说,那个时候我被由佳里灌了安眠药。她为什么要这样?她让我喝安眠药,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我睡着,然后把我带到这里吗?应该是这样吧。但是,她力气不大,不可能把我从车里搬到这里。所以,才会出现那个穿灰西装的男人吧。“快点,这边,印刷室里。”她是对那个男人说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约我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意思?
由佳里对我有什么怨恨吗?不可能啊,我不记得做过什么让她讨厌的事情。还是因为我工作的时候经常莫名其妙地对她微笑?难道她因为这个不高兴了?但是,怎么会因为那样的小事,把我弄成这样呢。啊,气死了,好伤心。一切都完蛋了。明明我这么认真地活着。因为认真这个唯一的优点,我还在会计部得到了信赖。真不甘心啊。下周的审查,我本想再好好表现一下我的工作能力呢。
等一下。
脑中闪过了什么。下周的审查。
啊?难道和那个有关系?是因为那个把我整成这样的吗?审查什么的,不是很简单吗?只要没有违法,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是。
如果有违法行为的话,就是有大问题了。难道,由佳里有违法行为?也就是说,她挪用了公司的钱?怎么可能。
我不想再想了,但是这种时候没有办法了。先假设她做了那样的事吧。这种情况下,她有办法隐瞒过去吗?
说实话,没有。只要来审查,一下就能查出来。没法糊弄。
但是,如果把责任推给别人,就可以逃脱了。具体地说,只要嫁祸于我,制造出我自杀的假象后杀死我就可以了。
但是,能完美地制造出那样的假象吗?我和由佳里吃饭的事,店里的人都看到了。一旦我的尸体被发现,警察第一个就会怀疑她。
但是,如果她这样说呢?
“确实在一起吃过饭,但是吃饭以后就各自回家了。”
到这里,就不得不想起出租车那件事。为了留下离开餐厅就各自回家的印象,她特意让店里的人叫了出租车。
但是,如果她后来取消了,这个一查就能知道。
不,不对。她没有取消。我们走后,出租车才来。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她的车里。
于是被叫来的出租车,一直在餐厅门口等我。不,这个也不对。肯定是有一个男人上了车。那个男人和我一样,穿着灰色的西装。而且和我一样,戴着黑框眼镜。
那个男人对司机说:“到××町××工业(我们公司)。”
紧随其后,由佳里也带着睡着的我来到公司。然后,两个人把我弄到这里,设置了巧妙的机关。
如果警察去调查,一定是这样吧。我在餐厅前面坐上了出租车,回到了公司里。司机可能记不住我的长相,他能记住的,最多是衣服和眼镜吧。
但是,我从饭店出来就去公司,不会有点奇怪吗?这一点由佳里打算怎么解释呢?
我想起我们在饭店里的对话。然后,我倒吸一口凉气。我发现了她设下的陷阱。
关键点是那个体检结果的打印件。
饭店的服务生们,看不到纸上的内容。针对警察的询问,他们一定会这么回答吧。
“女的给男的看了一张打印的东西,说有个数字有点不正常,她觉得可能有问题。那个男的回答她说,这个很常见,是你想多了。”
听到这个,没有警察想得到我们讨论的是体检结果吧。由佳里也一定会对他们说,当时我们聊的是最近的账目。
我挪用公款的事情被由佳里发现了,于是我一离开饭店就直奔公司。但是我没有找到补救的办法,于是绝望地自杀了——脚本就是这样设计的。
啊,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喜欢的女人不仅背叛了我,还杀死我,诿罪于我。
我必须得想办法,必须要想办法逃出这里。
但是没有办法。
我的嘴里被塞了东西,手脚用胶布捆住了,动弹不得。在这样的状态下,我站在一个倒立的水桶上。而且,我的脖子上绑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被固定在天花板上。
受到安眠药的影响,我的头还是昏昏沉沉。好想睡。但是一旦睡着,我就会被吊死。
此刻,那两个人一定是在制造不在场证明吧。我坚持的时间越长,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就越有说服力。等我死了好一会儿,他们会再次回来,拿掉我手脚上的胶带吧。
啊,好困。好想睡。啊,但是,这么做我就会死掉。我不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