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慢慢炎热,一晃便是六月中,很快便会进入盛夏七月,北城最热的季节。
自那晚匆匆分别,这半个多月池晚黎与季庚礼便再未见过面。那样位高权重的人,如果不是工作上恰好有交集,很难在偌大的北城再见上面。
只是最近的财经头条上,频频有J.H的消息。
池晚黎有意无意,或主动或被动接收到很多与他有关的消息。但其实并不是全然未见过面。
上周与成均集团的许总在某高级餐厅会面时,倒是远远瞥见一眼,季庚礼正与一位女士用餐。
他穿一件休闲衬衫,褪去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正装,他看起来多了些难得的烟火气息,虽然没有看见那位女士的正面,但料想与季庚礼在一起也是极为登对的。
不知道那位女士讲了何事,惹得季庚礼发笑,那笑不同于任何一次她见到过的客套疏离。
她想,还好上次没有冲动再去加人家的联系方式,面对有家室的人,她这样的动作许是会让人有所误会。
若是心思坦荡也就罢了,可偏偏她不是。
尤其是池晚黎算是半步在这个圈子里,肮脏事也见得不少,如季庚礼那样的人,身边不知有多少女人投怀送抱。
——她不想在他那与那些女人没有任何区别。
哪怕以季庚礼的教养,人家或许不屑于去想。
池晚黎这段时间就很庆幸,她的工作忙碌而又充实,倒叫她少了很多机会来进行一些无意义的伤春悲秋。
傍晚加班时,接到黄忆龄的电话,询问她明晚是否有空一起吃晚餐。
池晚黎忙不迭答应,并表明由她做东。
她与黄忆龄两人,是港大校友,毕业多年还常有联系。上次关于季庚礼的专访,有一部分难得的资料还是由黄忆龄帮忙提供。
第二天池晚黎提前下班,六点半便到了提前预定好的地方。
两人在包间碰面。
“嗨喽Ally,真是太想念你了。”
先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再是一个贴面礼。
池晚黎笑着回应,“好久不见,忆龄。”
有她在的地方,氛围永远是热烈的。
两人落座,寒暄几句。有侍应生进来询问是否要开始点菜。
池晚黎将菜单递给黄忆龄:“这家杭州本帮菜口碑还算不错,你试试看。”
黄忆龄去年来北城,就被朋友推荐来过这家一次。
知味弄堂,有名的杭州菜私厨,在北城已有上百年历史,平时只接受VIP客户预约,不接临时散客,且听说每日放出来的位子也极少。
黄忆龄很开心,“这家店很难预定的!谢谢你亲爱的。”
池晚黎莞尔,年初因为一桩财经丑闻,池晚黎阴差阳错与这弄堂的少东家结识,许了她半年随时用餐权以作谢意。
但池晚黎也不好真把人家的感谢当做应该,是故从来未曾来过。今日特意为了感谢黄忆龄,才选了这家店。
当然,这一餐池晚黎也是要自掏腰包的。
这些池晚黎都闭口不言,只笑说:“我们黄小姐好不容易大驾光临,我自然要好好招待。”
包间装修颇有些江南的风情,餐桌上方悬挂主灯,灯光暖黄,上首是仿古的屏风,绣着落日西霞,整个房间都让人感受到暖意。
黄忆龄热情飞吻,也不再客套的谢谢,开始点菜。
其实心里慰贴,从上学时便是如此,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细节,总是会被池晚黎捕捉到,并且妥帖的放在心上。
起初她以为,池晚黎和那些因为怀有目的而凑近她的人一样,但在近一年的相处中,她意识到并不是。
池晚黎对她,能用真诚来形容。
在她那样环境中长大的人,最能明白真心的可贵。
两人许久未见,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题,不过池晚黎惯常是说的少听得多。
“真的吗?怎么才提起?”池晚黎放下手中的筷子,有些惊讶。
黄忆龄倒不觉得有什么,一边舀一勺鱼羹喂到嘴里,一边含糊不清的回:“当然是真的,才提起是因为刚定下来不久。”
她抬眸看一眼池晚黎,有些揶揄:“再说了,这不是前不久你在忙着做季教授的专访么?”
眨眨眼,“我猜想你没有时间听我絮叨。”
“那也不至于连这都不告诉我!”池晚黎不被她绕进去,“再说了,专访都过去多久了?再拿来当理由恐怕不合适了。”
黄忆龄还是一副蛮不在意的模样,“早就知道了结果的事情,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池晚黎不再说话,默默拿起工具给她剥了一只青蟹。
她其实很共情,黄忆龄现在这种状态,纯属是不在意了。
——她以前也很渴望,但后来也决口不提。
伤了,累了,所以藏起了所有真实的情绪,说可以。
她很怀念,以前曾张扬的她,而不是现在的故作洒脱。
一碗鱼羹下肚,黄忆龄满足喟叹一声,“ 婚姻嘛,各取所需罢了,两家人都开心,娶了我他还可以照常游戏花丛,我也有钱又自在。”
池晚黎一语中的,“可是你不开心。”
“可是,这不重要啊。”她自嘲笑笑,“我的意愿,谁在乎呢?”
从小享受了家庭带给她们的富贵、圈子等平常人不可想象的东西,婚姻对于她们这些人,本来就是各自家庭权衡各方利益之后,最优的选择。
若是有爱,最好不过。若是没有,倒也不必要去强求。
爱从来不是必需品。
池晚黎一时无声。
许久,她说,也许能拥有爱的人,只是少数人吧。
气氛倏而凝固。
隔天的晚宴上,池晚黎与黄忆龄再见了面。
北城东郊,有著名山峰阿山,地理上是傲峪山脉余脉,但溯源到历史上,免不得带了些风水的意味,说是与龙·脉相承。
真真假假不得而知,但中国人骨子里对这些深信不疑,于是世世代代演绎下来,到如今,这阿山已是富人与权贵的名利场与证道地。
盘山公路一望无际,两旁香樟树叶迎着盛夏的风肆意摇曳,不时有豪车从旁边驶过,显得池晚黎所乘的这辆出租车有些格格不入。
到达山顶庄园时,已近薄暮时分。但庄园所有灯光早已被点亮,照应出这座传统中式风格的建筑,低调典雅又宏伟辉煌,高不可攀。
池晚黎忍痛以不便宜的价格,包下这辆出租车,嘱咐司机一定等她,以免出现回家时无车可坐的尴尬境地。
随后她拎着手包下车,已经有侍应生帮忙打开车门,侍应生职业素养是极好的,并未因着车的品类而另眼相看。
但看到下车的女人时,她眼里的惊艳险些没藏住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面前的女人。
今日池晚黎穿一套剪裁合身的豆蔻紫西装,头发利落挽起,露出饱满又精致的额头,裤子阔腿设计,脚下踩一双七公分高跟鞋,走路间自带气场。
只化了浅淡的妆容,口红几近裸色,但配上她唇角一直悬挂的笑意,反而叫人挪不开眼睛。
在此之前,这侍应生已经引导好几位女士入场,不乏出入大银幕的女明星,那些都可以看做美丽的花。
而眼前这位,更像疏淡的雪。
好特别。
池晚黎朝侍应生微笑点头。
侍应生在这个微笑中回神,方觉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冒昧且无礼。忙引导她进场:“这位女士请您跟我来。”
池晚黎在她的引导下进入内场,并查验了宴会请柬之后,方进入此次宴会的主厅。
并不是传统的四合院规制,有些古今和中外相结合的味道在里面。一路走过来,就在墙面看见了好几副有价无市的绝品画作。
这晚宴的规格很高,也不是寻常对外公开的宴会。若不是知道某位想采访很久的老总也会出席,池晚黎不会搭上人情也要参加。
池晚黎的低调入席并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许多脸庞都是平时各种新闻、杂志上惯常出现的熟面孔,当然,除此之外,池晚黎也看见了些明星与网红。
这种场合,向来不缺这些花朵的装点。
池晚黎进场环顾一圈,遇见几位之前合作还不错的企业家,她主动上去打了招呼,一圈下来,手里一杯香槟所剩无几,但宴会却还没有开始的迹象。
她也还没有看见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干脆去了冷餐区,拿了一杯纯净水,在卡座安安静静的等待。若是满场都是社交,她也会累,何况相熟的已经打过招呼,再不相熟的,没有硬贴上去的必要。
可她不就别人,却非有不速之客过来。
“池小姐,好久不见了。”池晚黎正在神游,背后有带着笑意声音传过来。
不怀好意。
她顿一顿,才转过身去,脸上又带着公式化的笑意,面上惊讶:“小梁总?幸会。”
梁飞航这段时间被他家老头子发配到非洲事业部,折磨的够呛,好不容易借着公司新合作项目调回来,倒是没想到就碰上了池晚黎。
“今晚我没带女伴,希望现在邀请池小姐不算晚。”他晃晃手里的香槟,扯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
太过油腻,池晚黎忍住恶心,“真是不巧小梁总。”
她眼神向门口示意,“我的伙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