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莓有些意外。
她不认识这个姑娘,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搭话。
迟疑了片刻,沈莓点了点头:“是,你是?”
那姑娘好似也没料到会被问名字,捏了一下裙摆,才道:“我叫吴薇,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下午的课是彭先生上,他刚刚让我通知大家,下午的课改在西边百学堂,你、你记得过去。”
说完吴薇也不等沈莓的回应,很快就跑走了。
沈莓看着她又出了屋子的背影,匆匆小跑的人一下就不见了。
她后知后觉在空空的课室里“哦”了一声,兀自嘀咕了一句:“这么急啊,是还要去通知其他人么?”
沈莓一边把桌上的东西往箱笼里收,一边准备要去百学堂。
她其实也不知道西边在哪儿,刚刚没来得及问吴薇她就跑走了,一会出去估计得找人问路了。
沈莓在心里叹口气,只希望自己能遇到几个面善之人,才好搭话吧。
提上箱笼往门口走,离开前,她又回身看了眼挂在窗边的鸟笼。
提着裙的手指微微搓了搓,又往外头看了一眼,确定一时半会没有人来后,沈莓才走到鸟笼边。
她放下箱子,而后伸出指尖,轻轻摸了摸站在鸟笼里歪头看着她的鸟儿。
沈莓有点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
这鸟儿好像也不怕生,就任她摸,甚至觉得有些舒服了,薄薄的灰色眼睑还会眯起来。
不过沈莓没敢摸太久,就只小心地逗了它一会,而后便与它道别:“我走啦,再见哦。”
“再见!再见!”
小鸟儿突然说了两句话。
沈莓像是并不意外,又看了它一眼,重新提起自己的小箱笼走了。
她在附近转了一圈,遇到了几个看起来年纪小一些,八九岁小丫头。于是走过去,软着声音试探地问她们:“请问你们知道不知道百学堂在哪里呀?”
几个小丫头没见过她,有些好奇的偷偷打量,一时没说话。
有一个却在早晨时看到她是严许公子带过来的,便替她指了路:“在那边,沿着那条路直走然后左拐便是了。”
沈莓看了眼她指的方向,点点头,轻声说“谢谢”。
然后想了想,又蹲下来打开了她的小箱笼,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纸包,给了替她指路的小丫头:“这个龙须糖送给你们吃。”
她笑了一下,便朝着刚刚被指明的方向走了。
几个小丫头凑在一起,看着那包龙须糖,小声嘟囔:“她好像还挺好的。”
“我早上看见严许哥哥送她来的,严许哥哥好,她应该也不坏吧。”
“那我们把这包糖分了吧,我有些饿了。”
“分了也不能现在吃,我娘说了,外头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的。”
她们年都不大,其实也不太清楚上舍的一些弯弯绕绕,只是对第一次见到的人抱有警惕。
现在倒是看着沈莓离开的背影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沈莓自是不知道的,她正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然后按照她们说的左拐,约莫一刻钟后,果然看到了写着百学堂的屋子。
门是敞着的,里面还没人,但桌椅是与上午那间屋舍摆的一样,于是沈莓便照着自己上午的位置坐了。
她看了眼外头,估摸了一下时辰,应当还有两刻钟才上课。
于是她又拿出了自己的游记,靠在椅子上静静看起来。
直到听见外边传来钟响,她才恍然抬起头,然后倏地愣了一下。
怎么没人?
这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来。
连先生也没来。
沈莓猛的意识到什么,突然站起来,飞快收拾好东西提着箱笼跑了出去。
她一路往上午上课的屋舍跑,耳边的钟声已经到了第四响。
等第五响落下,她才在钟声的余韵里跑进了上午那间课室。
里面除了她,其余人都已经坐好了。
前头的桌案后站着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应当就是教授下午这堂课的彭先生。
彭先生手里拿着书,看着突然跑进来的沈莓皱了皱眉。
屋子里只有一个空位了,上午钟先生也告诉了她沈莓通过考试进了外舍一组的事。
他放下书,有些不悦地问:“你可是沈莓?为何我的第一堂课就迟到了?”
先生们都不喜欢不守时的学生。
沈莓扣紧了提着箱笼的手,目光直直看向吴薇。
吴薇没看她,低头翻着手里的书,像无事发生。
而在位子上撑着头的柳聆昔,眼里都是轻慢的笑。
彭先生见沈莓只站着不说话,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正要再开口,却听沈莓缓缓道:“先生,晌午时吴薇告诉我下午的课改在百学堂,所以我去了百学堂等着。”
“因着在看书,钟响时才发现不对,赶过来晚了,请先生责罚。”
她知道纵有再多的理由,晚了便也是晚了,先生若要罚她,她也会受着。
但是什么便是什么,她不知道吴薇为什么要骗她,既然先生问缘由,她就如实说。
彭先生听后却没有马上说要罚她,而是看向了吴薇,威严的声音也毫不含糊:“吴薇,可有此事?”
吴薇抿了下唇,抚着裙摆站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先生,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我便离开了,到钟响前半刻钟才回来,并未与沈莓说过什么话。”
说着她又看向沈莓,微微蹙眉:“我不知你为何要这么说,但我未曾做过,你既然自己迟了,就莫找借口构陷旁人。”
沈莓的手攥的更紧了,她盯着吴薇,大眼睛里满是惊诧与荒谬。
原来这世上除了沈府里那位问了斩的沈四,竟还有人也能这般颠倒黑白。
沈莓深深吸了口气。
又想起了来书院前许多人对她说的话。
春华担心她,真儿姐姐也嘱咐她,怀琛哥哥特意把他送到了钟先生面前,还有劳先生照顾她。
义父义母在早饭后殷殷将她送到府门口,义母还抱了抱她。
沈莓掩在袖里的一只手攥紧成了拳。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是过去那个瑟缩在沈府后院,谨小慎微的庶出五小姐了。
她也有了些依仗的。
“我从未构陷你,若你不曾来找我,我怎会知你姓名?吴小姐从前与我也并未见过吧。”
吴薇一愣,目光下意识想往旁边看。
那是柳聆昔的方向。
柳聆昔却不看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慢条斯理翻着书。
沈莓一眼便看到了吴薇这个小动作。
而后便听她辩道:“我怎知你如何知晓我姓名的,也许我们就是曾经见过呢?”
反正京都里的宴会小聚那般多,谁知道她们见没见过。
沈莓听了她的话,却没有什么气急败坏的神色,她只复又看向彭先生:“先生,晌午那时吴薇来找我说话,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
“哦?”彭先生扬了一下眉,遂问,“还有谁?”
吴薇冷不丁听见沈莓这般说,手下意识紧攥,片刻后又缓缓放松。
不可能有人。
沈莓没有看到吴薇的神色,一抬手,指向挂在窗边的那个鸟笼,认真对彭先生道:“它也在。”
屋子里几个姑娘听她这么说,都愣了神。
坐在第一排的章淑敏更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沈莓。
柳聆昔却微微抬头,眯了眯眼,神色并不像其余几人那般莫名。
因为彭先生并没有因此而出声呵斥沈莓。
相反,他的眼里似是还涌上几分意外与欣赏。
“你知这是什么鸟儿?”
听了彭先生的问话,沈莓点点头:“我在百鸟集册上看到过,是鹩哥,通人性,可说人言。”
鹩哥是椋鸟的一种,常年跟在人身边时,经驯化可吐人言。
这种鸟儿通体黑色,羽毛会泛出蓝紫色的金属光泽,眼下有浅黄色裸露区域。
因着不算好看,京都里养鹩哥的人并不多。
但沈莓一看到它的模样就认出来了。
她在离开前摸过它,与它说了再见,它也回应了她。
由此可见,养它的人定是特意驯过的。
瞧着彭先生的神色,沈莓便知道自己这番没猜错。
彭先生面色缓和下来,赞赏地点头:“不错,这是你们钟先生养的鹩哥,他天天挂在这儿,倒是叫我忘了。”
说完,他似乎又觉得有趣,笑着多问了沈莓一句:“你与它说话了?”
沈莓一怔,不敢在先生面前撒谎,怕自己偷偷摸摸钟先生的鸟儿会被告状,瞬间便气弱了三分。
“我、我就是中午离开时有些好奇,摸了摸它,跟它说再见……”
彭先生这下倒是饶有兴味了:“钟先生这鸟儿高傲得很,我与它说话它都懒得搭理,倒是让你一个小姑娘摸了,那你可有法子让它给你作证?”
沈莓抿了抿唇。
她没说话,只是放下自己的小竹箱,朝窗边走去。
一直不疾不徐的柳聆昔这时终于蹙了蹙眉,却不是看着沈莓,而是看向吴薇,眼里有几分不不愉。
吴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鸟儿还会说话,更不可能去注意这个。
吴薇咬紧了唇,看着沈莓走到鸟笼边。
鸟笼挂着,倒是跟她一般高。
就见她歪了歪头,盯着鹩哥的眼睛看。
而后像晌午时那般伸了手,隔着笼子摸它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鹩哥的信息来自于百度,这确实是会说话的鸟儿
除了一部分鹦鹉科,椋鸟科几乎都会说话,比如八哥,还有鸦科的松鸦,乌鸦,但都需要人引导
这里情节需要,稍作美化~
这可不是闺蜜啦
大家九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