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严夫人听了沈莓的话还有些惊诧。
她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她自然知道,严许面上待人和煦,但其实是个骨子里有些冷淡的人,与旁人的距离感是极强的。
没想到竟然会愿意跟小姑娘一起去看衣裳。
不过阿许待家人一向是更亲近一些的,或许是见沈莓已经住进严家,又认了她和严先生做义父义母,便当作妹妹来对待了吧。
严夫人这般想着,心里倒是觉得极好,一家人便就是该相亲相爱的。
如今就差还在栖霞寺祈福小住的真儿还未回府了,待得再过个几日她也回来了,府上也就能热闹些了。
严夫人当初生严许时有些伤了身子,严先生待她极好,又是大儒,并不重欲,也就不愿再往后院纳人,以至于后来严府便一直只有严许一个孩子。
虽然严许也并不觉得孤单,但严夫人总觉得府上就一个孩子还是有些冷清了。
如今这样,她倒觉得不错。
等严夫人又拉着沈莓的手说了几句话后,严许便过来找人了。
严夫人看见他,笑问:“要与阿莓去锦绣坊了?”
“嗯,”严许低应一声,“早些去也能早些回,秋日天黑的时辰也早了。”
严夫人便点头,摸摸沈莓的脸:“好了,那你跟哥哥去吧,晚上我让厨子再做鲜虾百合和玉米松仁。”
“义母怎知……”
沈莓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置信。
义母怎知她喜欢吃呀?
严夫人看了严许一眼:“你怀琛哥哥说的,说你昨晚这两道菜伸了好几次筷子,倒是义母疏忽了,日后有什么喜欢吃的便告诉义母,让厨子给做就是。”
昨天的晚饭沈莓是和严家一家三口一起吃的。
她确实爱吃这两道菜,但在沈府却很少能让她吃到,更别说主母特意吩咐后厨给她做了,所以昨日席间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
没想到会被怀琛哥哥发现。
沈莓忍不住悄悄偏头,偷看身边的严许。
却见他神色如常,并未有何异样,仿佛只是做了十分普通的一件事。
沈莓默默收回视线,轻轻抿了一下唇,心里有些暖洋洋的。
原来能被人细心注意到,是感觉这样好的一件事啊。
她这么想着,又开始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怀琛哥哥和义母待她已经足够有耐心足够好了,她也要有所表示才好的,不然就是辜负他们了。
“义母可要我给带什么回来嘛?我、我一会一并给义母买回来。”
沈莓的主动示好让严夫人有些惊讶,片刻后她温柔笑起来,没有拒绝小姑娘好不容易壮着胆子的好意。
“那便在锦绣坊也给义母挑一匹料子做件冬衣吧,阿莓挑的义母都会喜欢。”
沈莓领了件小“任务”,还颇有些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会好好挑的义母。”
也不知怎么的,严夫人只是简单一句话她肩上便像是有了个小担子,却并不沉重,反而会让她觉得,她也被人需要,有些用处的。
这样会让她安心。
她不想做一个对谁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人,像以前在沈府一样。
不过要帮义母挑料子,沈莓还是会有些怕挑不中她中意的,于是在马车上便问了春华好些问题。
春华早前是严夫人身边的丫鬟,应当是知道些义母喜好的吧。
严许骑马跟在旁边,听见马车里面小姑娘问了一路。
甚至在到了锦绣坊门前,马车停下了,春华掀开帘子先出来,摆好了脚凳,他极好的耳力还听见沈莓兀自喃喃:“义母冬日喜欢素雅一些的颜色,绀宇,官绿,秋青,法翠……”
春华扶着她下来,小声地笑:“小姐像背书似的,这一路上说的话比昨儿一天都多。”
沈莓看向她,同样小声道:“我怕挑错啦。”
两人的低语叫严许听着了,他抬了抬眉梢,往锦绣坊里看了一眼。
也有些适合男子做衣的料子在旁边摆着,只是远远没有那么多就是了。
严许刚准备叫住沈莓说什么,突然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怀琛!”
在一边的沈莓也听见了,不由顺着声音看过去。
就见一个看起来珠光宝气的年轻公子朝他们走过来。
公子头戴紫金冠,一身琥珀色绸缎绣金银双线祥云对襟长衫,腰间是兽首金元带,玉佩都佩了两个,更别说还有香囊。
这身穿着一整个……耀眼。
在这街上走过,都是独一份儿的。
沈莓不知道这位看起来很打眼很突出还很纨绔的公子是谁,下意识看向严许。
严许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无奈用折扇扶了扶额,而后偏头微微俯身与小姑娘道:“这是平南王世子,陆博恒,你只唤他陆世子便是。”
沈莓从前长居沈府内院,除了去书院读书便鲜少能出门,但这位陆世子她却是知道的。
平南王是当今圣上的哥哥,只不是一母同胞,在圣上还是皇子时两人不算太亲近,但也不交恶。
那时几位皇子争夺储君之位,但这位平南王却从不掺合这些,他打小便不出众,最喜欢的事就是招猫逗狗弄些新奇乐子。
是以在大启皇权新旧更替最紧张的那两年,他手上也无兵无权,是个真真儿的富贵闲王。
也正因如此,圣上登基后,当初那些夺位的兄弟死的死,发配的发配,却只有这位平南王得了个不大不小,不穷不富的封地,乐呵呵的举家离京了。
陆博恒便是他的嫡子。
这位世子十二岁时得了皇上的恩典,特召了他入京与皇子们一同在宫中受教,之后便长住京中,一个人占了一整个平南王府的宅院,可以说是好不自由痛快。
沈莓偶尔会听下人们闲聊时偷偷说起这位世子,形容词无外乎总穿的花枝招展,看起来财大气粗,还有点话唠。
总之好像也不是个坏人。
沈莓正想着,便见格外耀眼的陆世子摇着柄扇子走了过来。
他到了严许面前,目光却在沈莓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啪”一声把扇子收了,一下敲在严许的肩头,露出八颗大白牙。
“怀琛,昨日你跟我说的可是这几天都要在府中看书,就不出门了,结果你这看书都看大街上来了?”
说着他又俯身想往沈莓跟前凑:“哎呀,这位可爱的新妹妹是?”
严许不仅对好友这一身穿衣习惯不理解,对他有时突然冒出来轻佻劲儿也很不理解。
他用自己的折扇挡住了陆博恒往沈莓跟前凑的脸,没搭理他的话,只偏头与沈莓道:“阿莓不用理他,先进去吧,哥哥一会就来。”
沈莓瞧见他俩的动作似是已经熟稔,她胆子小,本在陌生人面前本就格外紧张些,听了严许的话心里便是如蒙大赦。
转身离开前还不忘遵着礼数朝陆世子微微行了礼,接着便忙不迭的进了锦绣坊的门。
陆博恒看着她转眼就消失在眼前,一刻都没有多耽误,忍不住失笑,看向严许:“欸,你的新妹妹属兔的?跑这么快?”
严许收了扇子,瞥他一眼:“碰见个登徒子,若是我只恨不得轻功都用上。”
好兄弟偶尔的嘴毒陆博恒早就习惯,他没事儿人似的搭上严许的肩,十分感兴趣道:“所以这就是你爹收的义女吧,多大了啊,十一二岁?看起来是个小不点啊,长得也平平无奇,还有点黑。”
严许皱了皱眉:“你一个大男人,在小姑娘背后议论其样貌,有失风度。”
这句话叫陆博恒突然睁大了眼睛。
他“唰”一下看向严许:“哎呀呀?你对你这新妹妹竟然还有几分看重?”
陆博恒十二岁来京便与严许相识,只因为那时候严先生还是太子太傅,在宫中也给他们几个皇子上课。
两人如今都是弱冠之年,相交八载,他自认别人可能光看着严许表面那光风霁月,如琢如磨的气质了,他却了解他。
严许骨子里是个很冷情的人,对于他刚刚顺嘴说的那么一番话,他往日里多半不会接茬,甚至懒得往心里去。
因为左右他说的反正是别人。
但这次明显有些不一样了。
陆博恒眼里尽是兴味,严许却敛眸没理他的话,只问他:“你今日怎么在这儿?”
这条街都是些胭脂水粉的铺子和布行,平日里姑娘小姐来的多,男人嫌少有上这儿逛的,便是来了,也大多是作陪,如他一般。
“你说这几日都在府中看书不出门,我无聊自然就满京都瞎溜达,正巧图兄约了我去清风楼看婉娘跳舞,我从这儿路过。”
陆博恒百无聊赖地摇着扇子,突然想到什么,又瞪大眼睛看向严许,一脸见鬼:“你说最近都懒得出门,不会是要陪你的新妹妹温书吧??”
严许自早年中举后便叫温阁老收了做学生,早就不似在书院时那般需要日日温书。
前几日突然与他这么说,他还觉奇怪。
但今日看到沈莓,陆博恒突然就想起来,早前严许说起她的时候好像提过,这小丫头是要进临山书院的,那自然要入学考核了。
严许面上如常,并没有什么被说破的窘色:“知道还问?”
话落他又正了神色,眸光微凝:“那位图兄是外邦人,你当多留个心眼,莫要走太近了为好。”
陆博恒摸了摸头,嘀嘀咕咕道:“这没什么吧?”
他向来是个心大的,做事随着性子懒得管以后。
严许皱了皱眉:“你知道圣上召你入京其实是为……”
他话未说完,突然耳朵动了动,顿了声,回身朝锦绣坊里看过去。
接着他便不管陆博恒了。
“万事多留心总是好的,最近朝中没那么太平,你在京都也安分点,行了,我先进去了。”
说完严许便带着自己的小厮秋实进了锦绣坊。
作者有话要说:陆博恒,一个花枝招展的大孔雀
笑死,18点也蹭不上,还是21点算了!
看到有宝问年龄,小草莓和严许是相差7岁没错!
阿莓会好看的,我买了一张人设封面,不过没换上来
大家想看的话我就发到wb哈哈哈哈感谢在2023-08-18 16:32:54~2023-08-19 13:2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被什么东西压垮了肩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徐长洋 7瓶;糖炒栗子怕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