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江真澄起了身,只好认命了。要是反抗,阿铁不会放过她的。他会狠狠地揍她,然后剥光她的衣服,把她交给大伴毅。阿铁认为真澄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可真澄是迫不得已才顺从的。到了后来,当阿铁问她愿不愿做他的女人时,她恍恍惚惚地答应了。也许阿铁就抓住了这句话而要永久地占有她吧。中江真澄痛苦地想。
“对不起,现在我不想去玩弄女人。”大伴毅的这句话,使正朝房间走去的中江真澄停住了脚步,“我是要找中原顺有事,不过,那事算了。”
他本来打算找中原顺问出藏钱的地方,但他改变了想法,知道这么做是徒劳的。要想从中原顺嘴里掏出藏钱的地方,必有一番你死我活的拼斗,或是借来手枪逼他就范。他也许能说出来,但谁又保证他不说谎话呢?想来想去他决定不问了。
对于阿铁的误解,他感到一种苦涩的味道。中江真澄太美了。她的脸型瘦长,但身体看上去很丰满,有成熟女性的妖冶感。阿铁说把真澄让给他时,脑子里不由浮出了真澄那线条分明、富于弹性的裸像。中江真澄是完全与阿铁不相匹配的女性,他对阿铁抢先下手占有了她感到痛苦,甚至不敢多看她几眼,怕被她那无尽的魅力煽起欲火。
大伴毅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不想在这关键的时刻去给中江真澄增加痛苦,从而使自己也陷入泥淖。
大伴毅几乎就要陷入泥淖而不能自拔了,那就是他曾企图对中原顺下手,夺回那笔巨款。当时他想,只要在警察前头发现中原,逼他交出钱来,一亿八千万就到手了,然后再杀掉中原,那就神不知鬼不觉。当他得到情报出发去追中原的途中,金钱的诱惑越来越深,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到饭田市的时候,大伴的心里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他说不上能否成功,只求比警察抢先找到中原。
夺回一亿八千万元,他没有别的动机。也不是特别需要这笔钱。他只是想在可能的情况下能夺就夺过来。这一亿八千万元不用缴税。让抢劫犯拿去挥霍太不近情理。杀死中原抢回这笔钱来,大伴并不认为是不道德的。中原和长岛已经杀害了银行的支店长,杀了这种罪犯并不悖逆社会情理,对谁都没有损害。虽说保险公司要受些损失,但那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支出,与保险公司连年获取的暴利相比,不值得心痛。
大伴认为,这次行动只不过是他平坦而又漫长人生中的一个冒险镜头。
被围困在鹿泽庄后,大伴发现了人们的精神构造的网络上都粘附着近似胆固醇的东西。门外是露出魔牙的狼群,人们内部也露着魔牙。斋藤、阿铁、中原顺、松本重治、涸沼、武田,还有几个女人……
大伴看着武田老人怀着死的意念奔进暴风雨中,感到了自己的灵魂肮脏。武田老人是倔强的,当触及自身利益时,他甚至要杀阿铁;但对他人的事也置若罔闻,不管是松本被几个暴力团员逼入绝境,还是真澄和阿薰在众人面前被侮辱,他都没有出面干涉。真是个固执而又有些冷峻的老人。
然而武田安造死得那么从容,那么英武,就象是踏上回家的归途似地,若无其事地、从容不迫地踏上了通往死亡之路。作为猎手来说,武田安造能预知死亡,但他毫不踌躇地跨出门去了。
看到武田的死,大伴就想下一次的派人应该由我去。他觉得武田老人以行动教诲着“对别人冷竣的人,对自己也应该严格。”大伴是为了杀中原、夺巨款而来到赤石峰的,对自己与松本重治处在同样灵魂肮脏的行列无法忍受;要忍受就会产生自我遗弃的胆怯。追到中原抢回巨款,并不是什么平坦人生上的冒险镜头,只不过是丑恶的欲望。他知道没法辩解,越辩解越觉得自己丑恶。
大伴站起身来,对涸沼凉介说了声:“保重,我该走了。”
“把手枪带着。”涸沼把手枪递给他。
“算了吧,我还不会用呢。”大伴又把枪推了回去。
“你可不能死啊。”涸沼点着头收好了枪,对他嘱咐着。
“哪能呢。”大伴可不想送死。这和武田老人那时不同,月光如洗,山野平静,狼要上来的话就和它拼,打死几头,要是狼群还不散的话,就爬到树上去,总会有办法的。
“您等等。”中江真澄对向门口走去的大伴叫道。
“什么事?”
“我要和您一起去。”
“为什么?”大伴看到真澄满脸凄楚的样子有些不忍。
“没有什么理由,我不是这个人的女人,也不是害怕狼才要和您去的。”中江真澄不是对大伴,而是对阿铁宣告,她对自己当初糊糊涂涂地委身于他感到难堪。阿铁的卑鄙、狡猾不亚于松本重治。他只会虚张声势,动辄对人耍威风,不象武田安造和大伴毅那样处事临危不惧、从容镇定,这人简直是败类;真澄痛苦地想。
中江真澄并不是为了寻求庇护,才委身阿铁的,但别人都这么看。刚才,她不敢拒绝阿铁的命令,几乎就要把身子献给大伴再次蒙受耻辱,想到刚才自己的丑态,感到无地自容,如果大伴真地奸污了她,她倒释然了。然而大伴拒绝了她。被大伴拒绝后,中江真澄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下贱。
她决心和大伴一起下山。她想好了死。死并不可怕,假若能平安地下到山底,那时她的灵魂也可以得到净化。
“混蛋!谁让你去的?”阿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是男人的败类!”真澄愤怒地摔掉他的手,向门口走去。
大伴默默地呆立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中江真澄的脸上表明了她的决心,看得出她不是由于一时的激动提出的,大伴能体会到她心境的变化。
“不行啊。”大伴隔着玻璃窗看着洒在原始森林上的月光。
“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请您无论如何让我一起去吧。”
“不好办哪,那些家伙……”
“要实在不愿的话,我一个人走好了,跟在您的后面。”真澄决心已定,自然不愿改悔。
“喂,你还不作罢!”松本上来抓住真澄的手腕,“现在不是凭感情用事的时侯。要是大伴君为了你而动作迟缓,我们就全完了。你是要杀了我们所有人吗?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松本用力把真澄拖回大厅。
“你等等,松本!”岛崎安雄插到了松本和真澄之间。
“你的话太粗鲁了,每次你都要刺伤别人。中江由我负责了,你最好不要再乱逞能。”
岛崎让真澄在椅子上坐下,轻言细语地对她说:“我是老人了,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下来吧。”
“……”真澄无言以对。她的眼珠象凝固了一般动也不动,油灯的火光闪过时,倏忽一亮。
“好吧,再见!”大伴走到门口,轻松地向众人打过招呼,拉开了大门。
人们又一次集中到窗口为大伴毅送行。大伴高大的身躯在皎洁的月光下摆动着。他的右手提着一根干柴棒。不一会黑情就吞没了他的身影。
“保佑你平安呵!”岛崎君枝这时也来到了大厅,对着窗外双手合十祈祷着;其他几位女性也合起了掌。
涸沼凉介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中江真澄坐在他的对面。她没到窗前去,依然瞪着死一般的眼珠,默默地看着天花板。
阿铁伸手搁到真澄的肩上,从牙缝里挤出语气阴森的一句:“你他妈很会演戏啊!”
中江真澄表情不变,看都不愿看他。
“你跟我过来!”
“到哪儿去?”
“到房里去。老子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不去!”
“什么?你这臭娘们!”阿铁一把揪住了真澄的头发。
涸沼站到他们面前。阿铁胆怯地后退了一步,松了头发。涸沼并拢手掌照他脖子上砍去。阿铁嗷地一声跌倒地板上,好长时间就那么抱着左耳呻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