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重治又先开口了:“我看这时正好派人下山。”
“不要胡说!”乾博子气得抖动着身体叫着,“武田老人是你杀死的!你,你自己什么都不干,却硬把武田派出去送了命。就是这样,你鼓动口舌做出非派人下山不可的圈套让别人去钻。武田老人去了,他是男子汉。可是,只要再等一个小时,暴风雨就停了。就是你,硬把他赶到暴风雨中去了。这次你又想杀谁呢?”乾博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给我住口!”松本恶狠狠地盯着乾博子。
“我就要说。如果需要派人,你自己去呀,怎么样?”
“你不要信口胡说!”松本也气得脸色发白。
“算了,算了,博子!”岛崎劝解着。他觉得没有劝阻武田安造自己也有责任。自己知道派人下山纯属无济于事,却不阻拦,事实上当时也认为出去不出去反正免不了一死,但自己的心底深处还抱着一线希望,幻想武田也许能冲破狼群的包围顺利下山带来救援队。这是不可否认的。乾博子的怒斥不仅是对松本,也是打中了其余男人共同的明哲保身的态度。
乾博子平静下来了,松本继续接着说:“武田很可能被狼群残害了,这太遗憾了。虽然我们都没有亲眼看到这一惨景,但根据枪声推测,他逃出去的可能性很小,这就意味着我们不能期望救援队上山了。幸好风雨停了。然而,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宁静不会持续太久,台风正逼近我们,用不了太长时间,比原先更疯狂的暴风雨将降临这个地区。我们谁都说不准台风几个小时以后到来。假设有好几个小时的宁静吧,我们完全能派人下山到大鹿村。也许这是天神给我们的考验机会。到暴风雨再次到来之前,鹿泽庄不会倒塌,我们要用自己的手,深深抓住求生的机会。另外,现在还有明月,能看清道路,也不会因为暴风雨的吹打体力下降,和武田的状况相比,可说是天壤之别了。”
松本一口气说了下来。他真地认为这是天神赐给的考验,暴风雨的停息太奇怪了。不管怎么说,不能放过这天赐的良机。他决心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派出求援的使者。
遗憾的是,谁都不搭理他。无奈,他又鼓起三寸不烂之舌:
“刚才乾博子骂我卑怯,她说要派人就让我去。倘若我有体力和敏捷,绝不会如此苛求诸位。我上了年纪不合适,从常理上说和岛崎先生两人应该除外。使者不仅要能保全自己的生命,还关系着所有留下来的人的生命,从这个意义上说,博子的话是无的放矢的,只是她个人的感伤。在眼下的情况,这都不重要。关键是使者必须具有下到大鹿村带来救援队的体力和胆略。”松本不顾责难,固执地看着众人。反正不管你们怎么想,也必须派人下山。他的视线停在涸沼凉介的身上,又依次看着大伴、中原、阿平、阿梅、井上五郎,最后又瞥了阿铁一眼。
“我可是重伤员啊!”阿铁故伎重演。
“你那点伤算什么?你不是能奸污妇女吗?奸污了两个人吧,呵?我认为你完全有资格。”
“等等!”阿铁愤怒了,“我能玩女人,就是跑不动路,你自己是不是想把我支使下山,再去和这个中江真澄作爱呀?雨已经停了,说不定能维持到明天,告诉你,我不会动的!”
“那是你下流的猜测。”松本一口回绝了,“暴风雨不定什么时候还要袭来,事情要快,如果谁都不愿出头的话,就抽签好了。除了我和岛崎以外,所有的人都得抽;当然女的不算。抽到签的请即刻下山。”
“我,我不干。”井上五郎一听抽签,哆嗦着叫了起来。
“不要说些只顾自己的话。”
“要派人的话就该派他。”井上指着中原顺对松本说,“反正他是杀人抢银行的凶犯,是会判死刑的。再说他熟悉山路,体力也好。”
“是要消夺妻之恨吧。”中原顺冷冷地应了一句。
“那种女人,给你好了,她和谁都能苟合。哼,那不要脸的家伙。”井上又指着依在中原胸前的阿薰,极度的憎恶在他心里燃烧。阿薰竟然当着丈夫的面主动赤裸着身子,让这个杀人犯为所欲为,井上的脑子里,这是一辈子消失不了的屈辱。
井上想,只要把中原派出去就能报复他们。她失去中原后,看再去找谁睡,谁都不会要她了,让她坠入绝望的底层吧,这恶魔般的女人!
“看来只有抽签了。”松本的目光离开了中原,看出他根本没有一点表示下山的意思。
松本取下了大厅墙上挂着的杂记本,撕下几张开始做签。
大伴毅默默地看着,虽说心里不赞成,但也是不得已的事。的确暴风雨还会卷土重来,鹿泽庄已承受不了任何打击。尽快派人下山是符合情理的。
但是大伴对松本的做法感到十分厌恶;他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顾及脸面地把自己排除在使者之外。他根本不是在维护大伙,想到的只是他自己获救,不惜采用任何卑劣的手段。岛崎当然不用说,可他松本才四十多岁,也会登山,从条件上来说,没有什么不够。大伴想:如果我们都逼松本也参加抽签,他肯定会撤回不干了。
也许检察官正是这样,自己站在安全圈内,对他人竭尽恶毒地攻击。不知道松本在东京地区检察院究竟位居何职,但从他的嘴脸看,可以想象日本检察官、法官都是些没有自我牺牲精神的人聚集在一起。
松本抓着纸签,塞到旁边的阿铁面前说:“来,抽一支吧。”
“你心里是恨我的,一定做了手脚让我抽中,谁抽你那玩艺儿!”阿铁毗牙裂嘴地吼着松本。
“嗬,你竟这么胆小呀!你让好不容易跟你贴在一起的这个女人怎么想呢?”松本冷冷地嘲弄着。
“什么?你说什么?”阿铁刷地站了起来,脸上胀得紫红。
“等等!”大伴毅对松本和阿铁开了口:“派人的话,我去吧。”
“你?!——是吗,你真的去吗?”松本的表情慢慢舒展开了。
“要说阿铁胆小的话,你松本更是卑劣,更是肮脏。你根本不知道别人的痛苦。你讲得太多了,其实你不开口结果一样。谁都没说要派你去送信,但你比别人害怕几倍!你怕陷进危险的境地,又不想被逼进死胡同,于是你讲得太多了,结果反而使你的丑恶面目暴露无遗。”
“……”
“好,就说这么多了,我下山当使者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呵!”阿铁性急地问。
“怎么你又要站出来当头了?”
“哪里,我只是——别说了,我明白你这家伙的条件,不就是想最好再找个女人亲热一番吗?这也理所当然。没关系,把我这个女人借给你!别让女人说讨厌你呵,快去抱着她吧。”阿铁喋喋不休地絮叨着。
“什么女人女人的。”大伴苦笑了。
“喂,”阿铁招呼着中江真澄,“你去让他好好抱抱吧,明白吗?”
中江真澄看了看阿铁,又把目光移向大伴。她看到大伴在窃笑。她恼恨地想,自己干了些什么呀,为什么会答应阿铁。
“唉,怎么不回答?”阿铁的脸上又浮出了残忍的凶相。
“是,知道了。”中江真澄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