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呢?还不快把饭端来!”这四个人从浴池一出来,就坐到饭桌边向内藤节子吵嚷着要吃饭。
“现在,饭还没做好呢。”
“什么做好没做好的,老子们险些遇难,命都快丢了,快去拿来吧,冷的也行!”
“这……”
“没饭就拿酒来!菜呢,给点咸萝卜就行了,快拿来!”
“我看,酒,各位就不要喝了。”岛崎温和地对他们说。
“什么?酒不能喝?你这老家伙是干什么的?你是店主吗?”
“不是。”岛崎告诉他们。然后,依然用温和的口气,耐心地解释,从温泉疗养所的情况说起,谈到大伙目前的处境,形势需要所有人员齐心协力。如果喝了酒,或许会发生难以预测的事。他说得那么认真,那么动情。
然而,岛崎绝望了,他看出这四人不同一般,虽说都穿着登山服,但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黑社会暴力团的成员。他们都有暴力团员必要的凶狠,或是粘糊糊的眼神。四个人个个身强力壮,浑身堆满了横肉,似乎漂荡着浓郁的血腥昧。
岛崎意识到可能会发生最险恶的事态。假如这几个家伙喝了酒,对几位女性动手的时侯,谁能阻止他们呢?谁都阻止不了,也许对涸沼和大伴能抱点希望,可是,二比四的悬殊太大了,很难成功。但愿不要发生悲剧,可谁也保证不了。
“不要再猡嗦了,老东西!你是说怕我们对这几个女人动手动脚吗?你这老头也太讨厌了?何必那么不讲情面呢?”
要酒的那人盯着岛崎,恶狠狠地训斥。
“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想我们应该尽可能步调一致……”
“是谁说了一致呀!我们只是要投宿,管不了那许多。喂,你说,我们要饭、要酒有什么不对?唉,你说呀?”
“是啊。”岛崎知道说下去也没用,他们不是讲道理的人。
“喂!还不拿酒来吗?”那人威逼着内藤节子,又对岛崎说:“咱们说清楚,你们那些什么一致的想法,和我们毫不相干,你们要来什么花招,休怪我们不客气!”
“……”
岛崎求援地看着松本。松本铁青着脸扭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岛崎只好求救于涸沼和大伴。大伴吸着香烟,涸沼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地望着窗外。他们都没有丝毫参与进来的表示,岛崎彻底绝望了。
内藤节子看到事情不妙,急忙进去给他们取酒。
一个暴力团员用弓起的手指笃、笃、笃地敲着桌面。所有的人都不再开口,保持着沉默,他就那么固执地不停地用力敲着,似乎是对大家沉默的嘲弄。
暴风雨依然疯狂地持续着,发出猫头鹰嚎哭似的叫声。
在这大响午的时间,天已黑得象到了深夜,疗养所的建筑不停地发出可怕的咯吱咯吱声。
那人还在敲着桌子。
松本终于忍不住了,向他们问道:“你们是属于哪一帮的?”
“什么哪一帮的?”那人停止了敲打桌面,反问了一句。
“我是东京地方检察院特搜部的检察官,是在问你们属于哪个组织的。”检察官有即使在管辖范围外也可以追究犯罪行为和逮捕犯人的权限,还可以指挥警察官。
“那又怎么啦?”这人的口气中明显透出了胡搅蛮缠的意思。
“不怎么,只是想让你们给以合作。”
“喂!”一个一直没开口的人,粗野地叫了一声,他下腭有一道刀具划开的伤痕,“你是要和我们作对吗?”
“没,没那个意思。”
“哟,检察官,你的声音怎么发抖呢?”那家伙的声音低沉下去。
“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怕什么暴力的。你们的想法不对。”
“是吗,”那人故意点点头,“好,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我不是说,请你们给以协助吗?”
“如果我们说不合作呢?”那人一直死死地盯着松本。
“……”
“你是不是用权力来对付呢?”
“……”
“唉,怎么不开口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松本慌了,他也想求救于涸沼和大伴;两个人还是佯装不知。松本知道被这帮家伴逼到绝境了,但又不想让他们抓住弱点。这是一帮蝼蚁之辈,要是在他们面前露出胆怯,就太丢检察官的面子了。可是眼看争执逐步升级,竟没一个人出来帮帮腔,我也必须见好就收了。
“我看,你给我们认个错吧。”这人的脸露出杀卡机。
“认错?认什么错?”
“好,你要不明白,我会叫你搞明白的。喂,阿铁!”这人叫起了刚才敲桌子的家伙。
“你到他边上去,问问他是不是想要我们教他怎么认错。”
“知道了!”叫阿铁的家伙站起来,走到了松本身边。
“你们,想犯罪……”松本的话只说出了一半就住了口,他看到阿铁拔出了匕首。
这是一群亡命之徒,阿铁把匕首猛一下扎到桌子上说:
“老子把你的手指剁下来!”
松本吓得向后退去,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惊慌失措地叫着:“往、住手,你们要干什么?”
“这儿可不是警察局,也不是什么检察厅,你小子也太爱管闲事了!你给我记住,你以为说你是什么检察官就有人怕你吗?你他妈甭神气!你说,是剁指头,还是认错?”
“……”
“快说,要哪一种?”阿铁用拳猛力向桌子砸去,本来比较匀称的脸,随着奋力砸去的瞬间变得丑陋可怖。
“知道了,认错,我不会再管你们的闲事。这总行了吧!”
“把头低下!”
松本绝望地低下了头,失去了半辈子威严。
阿铁回到位子上坐下来了,他残忍的目光向众人扫去:“知道了吧,你们这些混蛋!记好了,要是抗拒我们会怎么着。就是女人也不饶恕!”对他说的话,谁也不敢吱声。
岛崎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好收拾,这几个人一下子就镇住了大伙,掌握了主动权。他们不会善罢于休。这会儿他们慑服了松本检察官,暂时会抛下他。很是恶魔的本性则暴露无遗。温泉疗养所虽说象旅馆,但各个房间都没有安锁,房间与房间只是用纸糊的隔板挡住。这里有四位姑娘,有新婚妻子,还有那位优雅的少妇中江真澄,这几个家伙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也许,这几个家伙正是为了对这几位姑娘下手,才有意来个下马威吧。
几位姑娘被吓懵了,她们个个脸色死灰,说不出一句话来。
岛崎叹息了一声,把目光移向窗外。隔着窗玻璃又发现一个人影走近了;在蒙蒙的雨雾中那人影象一尊石菩萨慢慢移动。
涸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岛崎也站了起来。几位女性象是被吸引过去一样,也离开四个凶神恶煞似的暴力团员,走到门口。
又是一个高个子男人进了门。这人用双手拢着贴在脸上的湿漉漉的长发。
他也是登山打扮,衣服湿得贴在身上,更显出一副好体魄。看来他也精疲力尽了,连嘴唇都变成灰白色。
他向大家点头致意打着招呼。
这时,一支手枪突然顶到他的鼻尖。一旁的岛崎呆若木鸡,原来握枪的竟是涸沼。
“中原顺!我是警视厅的涸沼凉介,你以新宿M银行抢劫杀人嫌疑被捕了,要敢动马上打死你!”
中原看了看眼前的手枪,又慢慢向涸沼看去。
“真是,我是觉得来这鬼地方不对劲。算啦,这也没办法。”他尽力笑了笑。可是,他的笑只是使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
“这个,自己戴上!”涸沼从衣袋里掏出手铐递给中原。
中原无可奈何地把手铐套在自己的双手上。
“到这边来,先带你去洗澡。”
在浴池边,涸沼取下他的手铐。“好好洗吧,不过,你不要胡来,我知道你的柔道和空手道身手不凡,但你不要小看我。”
“我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儿来?”中原进了浴池,他对门外的涸沼问道。
“这是预感,我身上有种野兽似的预感。”
“预感?……”要说预感,自己也有,中原不禁露出苦笑。他在登到赤石峰的中腹地带气候突然变了。中原有丰富的登山经验,特别对赤石山脉更是了如指掌。如果强行突破的话,免不了被冻死,虽说这是夏末季节,可越是夏天的季节中的天气骤变,越能冻死人。因为雨水会很快夺去人的体温。他明白这些道理,才不得不下山。
去广河原窝棚的小路中途被洪水冲毁了,无奈只好到鹿泽庄来。不知为什么,他一开始就不愿来鹿泽庄。
“警视厅的人……”中原小声自语了一句,他做梦都没想到警视厅的刑警竟会追到赤石峰来。
“该不是恶梦到头了吗?”他自己问自己。不,绝不会,中原很快否定了,到台风经过还有两天时间,这两天时间足够我抽空逃脱的。哼,我可不是为了装门面才去锻炼身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