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得罪。”颜璟然等阿沅站稳后方才放手,“你不记得我了?那天我妹妹的马车冲撞了你…”

眼里的迷茫散去,如擦拭掉灰尘的宝石,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辉,阿沅翘起嘴角,她想起来了,忙将食盒放在地上,竖起拇指向前弯曲两下:【那天真是谢谢你了。你怎么在这儿?】

高兴得忘了对方看不看得懂手语。

颜璟然眼中不掩对阿沅的惊艳,尺度却控制得恰到好处,纯纯的欣赏令人愉悦,不会带来任何不适。

“那件事本来就是我们不对,你不用客气。”他笑道,还用手语又比划了一遍。

不光阿沅,就连郁望舒也目露惊讶:“你会手语?”

颜璟然道:“会一点,在崇文馆的同窗教的。”

阿沅很好奇:【崇文馆是什么地方?】

颜璟然耐心地给她解释:“崇文馆是读书的地方。”

阿沅眼中立即闪着崇拜的光芒,那是乡下人骨子里对读书人的推崇。

颜璟然轻笑出声,他的笑极富感染力,阿沅不由自主跟着笑的同时,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郁望舒拢起眉心看着他们,竟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他看似随意地上步插入二人之间,挑眸看向颜璟然:“究竟怎么回事?”

颜璟然正是当朝执宰兼太子太傅颜正的嫡长子,也是太子的右卫率,前些日子他奉父命前去陵水村打探情况,这才和阿沅碰上。

今日是他妹妹颜听姝听说周氏身体抱恙特来探望,他送人顺道拜访郁望舒。

近几年随着二皇子的舅舅高大将军在军中势力崛起,笼络了不少人心,朝堂上开始出现另立储君的呼声。

这个时候被认回来的郁望舒不仅手握老齐王留下的兵权,还被圣上诸多照拂,自然引来各方关注。

只是颜璟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阿沅,心里一动,当日在陵水村打听到齐王原先有个不说话的寡嫂,难不成就是她?

颜璟然抬手揖了一揖:“一点小小的误会罢了,敢问这位娘子是?”

其实从第一眼起,阿沅给他的感觉就很特别,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似的,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颜璟然也知自己上来就询问女眷的身份确有失礼,但一种强烈的欲望让他迫切地想了解她。

郁望舒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眸凛然霜雪,拒人于千里之外:“本王不喜欢误会。”

决口不提半句阿沅的事。

颜璟然只得道:“也可以说是个意外。”

“本王更讨厌意外。”郁望舒不客气地道。

阿沅觉得不妥,哪儿有二郎这般待客的道理,他刚被认回来,这样行事会被说目中无人,传出去多不好。

她很自然地操起了长嫂的心,从后面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他要注意分寸。

不料郁望舒反而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呵,阿沅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腰:听话啊,不许闹别扭。

郁望舒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左手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指,按了按,让她不要多管。

阿沅想拔回手指,却发现拔不出来,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颜璟然自然看不见他们的小动作,却是暗讶齐王的态度,此前听闻此人长于乡野,梁帝对其甚是怜惜宽容,满朝野的人都觉得齐王必是个粗俗肆意之辈,没想到见过真人,竟是清贵出尘,孤霜雪姿,众人这才收起先前轻视的心思,只道到底是皇家血脉,即使流落民间也不能掩其尊贵。

如今他这般咄咄逼人倒好似雪山暗峰里隐藏的锋锐露了出来,孤傲不群。

好在颜璟然涵养极好,不易动怒,思索一下便道:“王爷若是介怀璟然私下去过陵水村一事才会这般,我跟王爷道歉,但颜家对王爷并无任何敌意。”

听到陵水村,阿沅忍不住从郁望舒身后探出脑袋,含娇含俏的桃花眼眸觑着颜璟然,想起来那天他的确问路来着,所以他是去调查二郎的?

难道他跟背后对付二郎的人有关系?

宛若春水般的茶眸骤然变得警觉,看他的目光带了股疏离审视的意味,看得颜璟然一愣。

郁望舒也察觉到了她的敌意,松了手,回头使了眼色让她稍安勿躁,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的,他都不希望阿沅关注别人。

阿沅抿抿唇,把脑袋缩了回去。

郁望舒看着目光探寻的颜璟然,语气更加不好:“看够了没?”

颜璟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态,可刚刚阿沅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他不希望她讨厌他,想弄清楚究竟有什么误会,但很显然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候。

颜璟然以手做拳清咳了几声,压下心底的迫切,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正事上。

“王爷误…是璟然失礼了,王爷应该清楚有动作的绝不仅仅只有颜家,璟然前去陵水村也是听说有人意欲兴乱,今日前来也是好意。”

郁望舒依旧不领情:“本王不需要好意。”

颜璟然斟酌了一下,道:“恕璟然直言,象有齿以焚其身,王爷该当慎之又慎。”

“所以颜家也贪图象齿?”郁望舒用冷淡略带嘲讽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颜家岂会觊觎他人之物。”颜璟然断然摇头,骨子里世家公子的矜傲展露无疑,“颜家是不希望怀璧其罪,明珠暗投。毕竟名正言顺、长幼有序才是天经地义,璟然相信王爷心中自有决断。”

不知是什么触动了郁望舒,孤冷出尘的眉眼间凝结了一层霜寒,恰好一阵大风刮过,竹影摇晃,“沙沙”乱响,清隽的长眉一扬,声音冷冽:“既然你说了本王自有决断,就无需多言,来人,送客。”

颜璟然一怔,显然没想到郁望舒一言不合就赶人,紧接着锁起温润的长眉,目光在第一时间再度找寻那抹倩影,比起齐王的逐客,他竟然更担心以后不能再见到她。

郁望舒立即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不悦地拉下嘴角,拉起身后的阿沅就往下走。

下了几个台阶,阿沅突然想起什么,扯着他的袖子倒回去拎起食盒,没忍住看了停在原地的颜璟然一眼。

眼前一道白影闪过,郁望舒的宽袖已经挡住了她的视线,他的声音清冷而不容人拒绝。

“走吧。”

颜璟然上了马车,早已候在里面的颜听姝觑着他的脸色,倒了一碗茶推到他面前:“哥哥和齐王谈得不好?”

颜璟然轻啄了一口:“你很在意他?”

颜听姝不自然地看向车窗外:“才没有呢。”

“嗯。”颜璟然拍了拍妹妹的头,“不是就好,此人性情怪异、诡谲难测,绝非良选。”

“胡说!”颜听姝把头一偏躲开他的手,嘟着嘴反驳,“他只是看着冷显得难以接近罢了,哥哥你不是说过,不了解一个人之前不能轻易下判断吗?”

颜璟然笑道:“那是教你的,与我却是不用。”

颜听姝不服:“为何你不用?”

颜璟然放下茶杯,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因为我看人一向极准。”

他回想到临别前齐王挡住那女子向他投来的一眼,冷铁般的目光透着显而易见的警告。

滚远点!那个眼神的确是在这么说。

颜璟然蹙起了眉头,如果那女子真是他的寡嫂,齐王犯得上如此吗?除非还有什么别的缘由…

然后他怎么想都没想出所以然,终究是不愿想得太深。

阿沅被郁望舒一路拉进了正屋,人还没站稳,手里的食盒就被他抢走,“哐”的一声放在桌上,紧接着他撑在桌边,从后面看好像把阿沅搂在怀里。

黑极的瞳孔似一汪寒潭,周围的气温顿时冷了下来。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