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委托

◎莫名会想起他来◎

明明在室内,男人却还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容貌并不能看清,隐约只能瞧见那有着冷白肤色的,流畅而干净的下颌线条。

不知怎么的,岑茉总觉得,这样的气质与轮廓,她不久前就曾见过。

只是眼下情况紧急,她只走神了一瞬,就立刻抬手在窗户上敲击了两下,冲着男人做了个开窗的手势。

那人帽檐微动,虽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但长腿只迈了几步,便已到了近前。

伸出修长手臂,他轻松地拨开了窗舷。

岑茉急忙将身前的小孩儿举了举,递到窗里,然后才解了安全带锁扣。

看着那男人稳稳的把小孩儿放到了地上,她便双手搭着窗沿,准备自己也上去。

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只手。

男人的大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尾指上还带着一个接近深黑的墨绿玉扳指,就那么直直的向她伸着。

而他身上冷松的气息,也恰到好处地赶走了铺面而来的炎热空气。

熟悉的感觉再次涌来,岑茉摇摇头,将纷杂思绪赶跑,把手递了过去。

但下一秒,她才觉出些不对劲来:这人好像并不打算拉她,手是朝着另一个方向伸过去的。

眼珠子跟着男人的动作转了一圈,岑茉眼睁睁看这人的大手一把薅住了她的脖领子,抓猪似的往起一扽。

“……”

心中瞬间飘过无数骂人的话,岑茉感觉自己就跟在上吊似的,脸都憋的稍微发红了。

也幸好这人的另一只手还拽了下她的胳膊,她才没有被勒死在当场。

男人的力气很大,只轻轻一提,她总算是顺利的从窗外进到了室内。

一直到实实在在踩在了地面上,岑茉才解开身上的锁扣,深呼吸了几下,同时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免得一会儿做出些什么来。

房主老头儿拎着条不知从哪儿找出来的旧木棒,气势汹汹挥舞着就过来了。

有了武器在手,他底气足了许多,大声喊起来:“抓贼了,抓小偷!你们竟然敢私自弄坏门闯到我家里来!我要报警抓你们!”

这种无理取闹,又毫无公德心的人,实在是最难缠的,岑茉皱皱眉,把小孩子护在身后,又下意识去看身旁的人。

男人帽檐依旧压得很低,黑色衬衣穿在他的身上,莫名有种诱人的感觉。

喉结微动,他上下懒洋洋盯两眼老头:“你想怎么样,要钱吗?”

声音意外的低沉,像是彻骨冰泉下层的淙淙流水。

岑茉扫了眼他的穿着和手表,心里已经大致有了数,知道这人是个喜欢用钱去解决一切的富豪,这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她看来,有一些浪费了。

而没有公德心的人,也理应得到惩罚,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抿起唇,已经在思索如何帮他了,毕竟不管出于哪种原因,人家破门而入,都是为了帮她救小孩的。

“你愿意私了啊?那行,十万,免了你牢狱之灾,不多吧?只要你给了,我就不报警。”穿背心儿的老头儿这时眼睛亮了亮,张口就来。

“十万,倒是不多。”男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居然还挺悠闲的靠在窗边。

他那压低的帽檐转了转,俨然是向着她的方向,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不知怎么,岑茉就是有种两人视线相对的感觉。

“你怎么看。”下一秒,他果然冲她扬扬下巴。

“我?”岑茉倒愣了愣:“你在跟我说话?”

“是,说一下你的看法。”换了只手插兜,男人语气肯定。

莫名就有种被上司点名回答问题的错觉,岑茉心中有一丝丝的不爽,但很快就压制了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这位老伯,未经允许进到房子里,这是我们不对,很抱歉。但你私自改建外窗台,导致我在救人过程中速降绳磨损,差一点就酿成惨剧,单凭这一点,我也可以去告你。”

“你胡说什么呢?闯进我家还有理了吗?!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偷东西!我现在就报警!”老头顿时瞪起眼。

岑茉语气平静:“你大可以报警,刚刚我敲窗户的时候,你家明明有人,却躲起来不肯开窗,这是在阻碍救援,我们迫不得已才私自进来,物业和消防员都可以证明。”

老头儿张了张嘴,忽然换了张笑脸,转头看向窗边的男人:“小伙子,看着你也挺有本事的,肯定不会听一个女人的吧?这么着,三千,你就给三千,咱们就私了。”

岑茉挑眉,也跟着转头。

“我听啊,她说得对。”面对众多目光,男人却依旧是那副悠闲散漫的姿态。

从始至终,他说过的话也不过寥寥几句,一直处于懒洋洋的看戏状态中,这会儿事情解决,自然也不会多留,长腿一迈,径直走出房门。

所以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给钱吧?只是嫌麻烦,才都丢给她处理。

盯了那高大的背影一眼,岑茉缓缓的磨了下后槽牙。

今天是周日,徐旭东原本是答应儿子在家陪他的,结果院里来了电话,说有个病人突发急症,他只好急匆匆地开车赶过去。

这孩子平时也经常自己在家,本以为不会出什么事儿,谁想到他会赌气爬出窗户去?

手术室里接不到电话,等到他终于出来,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车回来的路上,放在方向盘的手一直都是颤抖着的。

好在,小孩儿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

“徐朗!”快步走到儿子跟前,徐旭东严肃地喊了一声,想训斥又觉得心疼。

弯腰检查完小孩身体后,他才冲岑茉鞠躬:“谢谢你,岑老师,真的太感谢了,我…”

“没关系,这也是我的职责。”岑茉倒是不太在意,淡淡说道。

她给徐朗当家教已经整整一年了,说是做家教,其实工作内容不光是教孩子知识,还要琐碎得多。

除周六日外,她都要在下午去学校接徐朗,把小孩儿送回家后,给他弄些吃的,然后辅导作业,一直到徐医生九点多下班。

今天是周日,原本她不用过来的,但徐医生忽然打电话过来,说他需要赶去医院,问她能不能过来陪陪孩子,岑茉就答应了下来。

谁知道一到楼下就看到那样的场景?当时小孩儿是刚刚钻出窗外,消防来不及过来,情况实在是紧急,她才会想办法营救。

事情都处理完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岑茉先领着小孩儿回屋看了会儿动画片,安抚了安抚孩子的情绪,听见外面客厅有脚步声,这才牵着小孩儿出来。

有了之前的事情,她现在肯定不敢放他一个人待着。

徐旭东也是如此,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牵着儿子的小手,把小孩儿安顿在沙发跟前的地毯上玩儿航模,这才招呼岑茉坐下。

“岑老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你救了我儿子一命,我愿意尽我所能满足你的愿望。”

岑茉当然能听出这话里的真诚,笑一笑摇头道:“只管像以前一样,叫我小岑就好,徐医生,刚刚我也说过,这是我的职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出事。”

徐旭东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还是从身后的包里取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了过来:“这是我刚刚去银行取的,不多,十万块钱,只是表达一点心意。”

又是十万这个数字。

不知怎么,岑茉就联想到了刚刚那讹人的老头儿,继而又想到那黑衣男人。

然后…脖领子莫名就感觉有点儿勒。

“徐医生,这个我不会收。”察觉到徐旭东看她,岑茉收回思绪,伸手将纸袋又推回去了。

徐旭东搓了搓手,表情有些愧疚:“我知道用钱来表达很不尊重人,但…”

岑茉这才笑了起来:“不是这样的,用钱表达很真诚,至少钱是人人都需要的东西,我也没生气,只是比起这个,我更愿意多交一个朋友。”

“好,你今年毕业是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我说。”徐旭东点点头,没再强求。

作为一个社会打拼多年的人,他当然也知道,比起用钱一次性结清的方式,用人情来还是更加困难的。

而岑茉能够不假思索地拒绝钱财,这也是他没想到的,这个年轻的姑娘并不一般,且不说胆识一流,心性比一般年轻人也稳重得多。

这么想着,他再看岑茉的目光,自然又多了几分赞赏。

“小岑,你之前是学过登山吗?”想一想,徐旭东又张口问道。

之前的事情他都已经听物业经理讲过了,实在想不到这么个年轻的姑娘居然敢用绳索高空救人。

那速降绳也是他前几年在网上看到一篇报道后买的,目的是预防火灾这样的突发事故,没想到真派上用场。

“嗯,有一点经验。”岑茉点头,过一会儿忽然提议:“徐医生,如果你想让徐朗学一些特长的话,不妨试试攀岩,他还蛮有天赋。

“是啊,我家这熊孩子…总是不声不响搞大事,还不如送去学些特长。”徐医生苦笑。

又到周一,岑茉看完毕业后租房的信息后,刚想着去学校接徐朗,小孩儿他爸却打过电话来。

“小岑,你今天不用去接孩子了,徐朗之前一直很好奇我工作的环境,我叫同事把他接到医院来了,下班顺便带他吃饭,”

“好的。”岑茉答应一声,刚要挂电话。

“稍等一下,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徐旭东急忙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刚从国外回来,可能有一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发烧了,他又不愿意来医院,我很担心他。”

“所以,你是想…”

“能不能请你过去看一眼,替他煮一些粥?”徐旭东语气有些抱歉:“我可以另加工资,因为实在不知道可以拜托谁,我认识的人基本都是医生,上班很忙。”

“是男士吗?”岑茉没有立刻拒绝,皱了皱眉又问。

“是的,是我很好的朋友。”怕她不信,徐旭东又补充道:“他就住在我家附近的别墅区,徐朗出事的时候,我给他打过求助电话,你们应该见过。”

“我们见过?”岑茉重复一遍,不自觉挑了挑眉。

她的记忆力很不错,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那个身材高大挺拔,帽檐遮半边脸的矜贵男子。

“你放心,他的人品我可以担保,绝对不会对你做出格的事情,他…”徐旭东那边还在说着。

“我知道。”冷不防,话语却被打断。

“你知道?”徐旭东有些发愣。

“嗯。”岑茉淡淡应了一声,抬手松了松领口,这人还真不能想,一想就勒脖子。

抱人的话,一般人会怎么做?多数都是搂腰或者抓肩膀,至少会有一些的肢体接触。

但那天拽她进窗户的时候,那男人却从始至终都没碰到她的身体,除了握了一下她的前臂之外,他都在有意地避免这样的接触。

绅士手吗?岑茉并不这样认为,她倒觉得这人是真心讨厌和别人有这样的身体接触,又或者说…只是不想和女人这样?

多半不是直的吧?

作者有话说:

至今没有名字的某苏姓男子:你说谁不是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