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下午六对,土井信行来到了赤坂的O饭店“凤凰”宴会厅。胸前戴着“众议院川村正明君声援会”缎带的十名左右的男女,在宴会厅门口的接待桌后面排成了一行。到会人先到这里签到,并拿出聚会票换聚会徽章。已签过名的人在“凤凰厅”进口前排起了长队。与会者的多数是企业界人士,也有不少妇女。人流在缓缓地入场。
土井排在行列的后面。他虽然接到了免费“招待券”,但照例还得要排队签名。大厅对面还有一群人,看起来他们是来参加婚礼贺宴的人。土井从人群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外浦卓郎。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但他的容貌没有什么变化,岁月的流逝和变迁,只是在他的容貌和姿态里增添了威严。土井以思慕的心情凝视着外浦。这时,两个人的视线在无意中碰在一起。外浦卓郎先是做出似乎面熟的表情,然后面带笑容走近土井的身边愉快地向土井招呼着,土井也向外浦鞠躬示意。
“啊,好久没有见你了!”
“久违了!”土井露出欣喜的笑脸。
土井前后的人们看着外浦,外浦向他们轻轻点头,又转向土井。
“几年不见了?”
“十三、四年吧,久违了!”
“已经有那么长的时间么!你没有变吆!”
“外浦先生才是跟以前完全一样,马上就认出是您了。”
“看起来你的身体不错。”
外浦以诧异的眼光看着站在“川村正明声援会”行列里的土井,好象疑问土井怎么会做起第一保守党政宪党的工作。
“外浦先生好象比以前胖了。”言外之意外浦身上增添了威严,仪表堂堂了。
“瘦一点才好,要不变得笨重了。”外浦笑了。
“您参加亲戚的婚礼贺宴么?”
“也算是。”
大厅里有三处婚礼贺宴接待处,不知外浦是出席那一家的贺宴。土井站队的行列向前走。
“找个时间叙叙旧吧!”外浦思念往事感慨地说。
“外浦先生很忙吧?”土井在话里表示,外浦就任寺西正毅的秘书。
“不,不忙,你打电话来吧。”外浦暗示着可以打电话到寺西办公室。
“再见!”
“再见!”
“凤凰厅”门口的右侧,六个主人排成一队迎接着客人,来客的行列一步一步地走到他们面前。照相机的闪光灯一闪一闪地发亮,几名雇来的摄影师挤在那里等待着机会。主人行列的最前面站着胸前挂着大于别人的金色花朵和它下面带有“川村正明”缎带的人,是高高的个子,反衬出站立在一旁的板仓退介的矮小。无论在年龄和风采上川村庄倒了板仓退介。这一点上,站在后面的“革新俱乐部”的头领上山庄平和他后面的前厚生大臣、前法务大臣都是一样的。站在行列最后的后援会会长,某公司社长,因年纪大,更显得矮小了。今晚,年轻的川村正明在这些五短身材的支持者陪衬下,更为突出了起来。倘若,这里有位专门报道政宪党和板仓退介的记者,他们会这样介绍今晚的聚会的。
“川村正明等于上山庄平的兄弟,上山的‘革新俱乐部’就属于板仓派,因此今天的‘声援会’头领板仓退介站在主人席上。报纸上曾报道过,上山的‘革新俱乐部’是新生力量,为此上山加强了信心,准备从板仓派分裂出来另立一派。板仓就要利用今晚的聚会,阻止上山的这种企图,同时加强本派的团结,以此夸耀本派实力。板仓率领本派的前任阁僚参加今晚的聚会,就出于这个动机。
“从表面看来,好象板仓此举是声援川村正明,照顾上山庄平的面子,实际上板仓利用‘革新俱乐部’以稳定本派实力。板仓退介足智多谋,又是拉住‘革新倶乐部’七名议员缰绳的驭手!”
今晚的来客里会有能看出这些问题的行家,但多数是购买了分配来的两万元一张的聚会券来到这里的企业家。土井夹在这些人当中。站在川村正明后面的锅屋认出了土井,赶紧靠在川村耳边说了些什么。也许吿诉川村,此人是你的“代笔人”。川村看了一眼土井,便流露出“原来是这样的家伙!”的表情。
会场里大约有两千人,其中有二成是妇女。佩带议员徽章的人和财界人士,以及白发秃顶的老人占据了讲台附近的主宾桌。没有头衔的一般来客集中在厅门两旁和席面的墙旁,中间的空地方很少。
临时布置的讲台上面,挂起了用蔷薇纸花镶边的大幅横框,上面用墨水写着“众议院议员川村正明君声援会”。厅中央的桌子上装饰了一只仙鹤在山岩上展翅的大冰块台饰,四面安排了桌子,摆上了寿司、炸虾、五香菜串、烤鸡肉串等食品。
财界的主要人物进宴会厅时,等在门口的仓板退介和本派的主要骨干亲自领着客人到主宾桌,把川村撂在一边。已到了开会时间。主持人宣布了开会,场内一片掌声。在掌声中,板仓退介走到金色屏风前用松树大盆景装饰的讲台上。照相机的闪光灯一下集中在他扁平的脸上。川村正明在胸前戴上大花,站在讲台下的右侧,似乎有些紧张,他的端正的椭圆形脸和颀长的身材,同讲台上板仓的扁平脸,昏矇似睡的眼睛,圆圆的蒜头鼻子以及矮小的个子形成绝妙的对照。
“我是板仓退介。各位!今晚来参加会的各位都是完全支持我们的川村正明君。谢谢!”板仓深深地鞠躬。
“我想,我不该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应该请各位到这个讲台上,我在台下向各位三拜九叩才对!”
人们高兴地笑了。
“川村君是将来会成为我党继往开来的人才。当然,现在也是个知名人士了,不过还年轻,才华还没有发挥。川村君是有智慧,有热情的政治家,将来的日本一定要以川村君这样的人当主角,这不是遥远的将来的事了,我板仓在这个讲台上可以预言,这是毫无疑问的!”
开始是笑声,然后是震撼会场的掌声。讲台下的川村不好意思地连连鞠躬。
“我向支持川村的各位深表敬意!同时,请各位,为他的成功给予全力的支持。这就是我想要向各位三拜九叩的原因!”
站在角落里的土井观察着会场。参加今晚聚会的人大约有两千名。两万元一张的聚会券大约售出三千张。出售聚会券,表面上是“川村后援会”,实际上是川村议员办公室主办的。川村和他的秘书们分别把三千张聚会券分配给了有关企业和团体。虽然有一千名缺席者,但对主办者没有任何损失。这次出售聚会券的总额是六千万元,把其中的两千万元交付给饭店,还剩了四千万元,这四千万元竟落到了川村的手里。
最近流行筹集政治资金的集会。一是通过聚会想夸耀自己的势力,二是可以搞到一笔钱。今晩的筹划也是采用了当今盛行的手法,估计川村和他的秘书锅屋健三共同设计的,锅屋大概是主力推销员,必定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川村正明只有四年的议员资历,没有什么权势。而且他属于占党内第三位的板仓派,没有大派系那样的派头和影响,至今没有当过常任委员长等职。为此,他标榜青年势力,在上山庄平的谋划之下组织了“革新俱乐部”,企图从板仓派分裂出来另立一派。这也许是锅屋出的主意。倘若“革新俱乐部”在党内扩大势力,川村有可能当常任委员长。政务次官到常任委员长,从常任委员长到大臣,这是国会议员的升官图。川村升官,锅屋的手续费也就多起来。如同板仓退介说过的一样,一旦实现“川村总理”,那是最美的事。但这些不过是水中月亮。板仓把川村捧得这么高的地步,其目的在于把“革新俱乐部”控制在自己手中。如果板仓有这样的意图,川村的入阁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党内各派间的交易,平庸的人也可能当上大臣。
板仓派骨干前厚生大臣上了讲台,人们又热烈鼓掌。
“川村正明先生是我们党的希望所在,是不久的将来能当总理大臣的人。”
已有六十三、四岁,满头白发的这位前任大臣,竟把他的后辈川村称为“先生”了。
“川村先生的高见经常使我佩服,他不愧于新时代政治家的称号。刚才板仓先生讲过……”
板仓退介演讲时场内很安静,但这位前阁僚一讲话,听众在台下开始低声说话,后来连他讲话的声音也听不清了。他讲完后,主持人请某公司的社长上台讲话,但场内还是不肃静。川村正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场内有两千人来客,其中有四百名妇女,她们是川村的支持者。
“啊,土井先生!”
锅屋在耳边呼叫他。
“等一会儿川村要讲演了!”锅屋笑着说。
锅屋拍了拍土井的肩,然后象个大杧人似地,到与会者的人群里去了。他在人群里逐个点头寒暄,发挥着川村正明的参谋作用。
川村的第一秘书是前任留下来的老人。他虽然很忠诚,但接受不了新鲜事物。第二秘书还年轻没经验,只能做跑跑腿的事,因此川村主要靠锅屋,到各处张罗、打探消息同其他派议员办交涉等等。锅屋也从中得到了各种手续费。如果第一秘书是精干人,锅屋会受到他的钳制,抓不到这些钱了。
锅屋走到了站在寿司席面前,穿着黑色西服戴着三联珍珠项链的女人身旁。由于房间很大,而且屋中间还有许多人来来往往,所以看不清她的年纪,但大约有三十五六岁,下巴略略显长的脸,从远处看姿色还是很动人的。她听着锅屋说话,一面微笑,一面点头。从远处看她的牙显得格外洁白。她穿着的朴质黑色西式服装衫托出三联珍珠项链和胸前的聚会徽章。她站立的姿势,线条优美,表现出她平常有注意姿态风度的习惯。她和锅屋对话的姿态也是优雅的。可以说,她身上带着一般家庭妇女所不具备的风韵。今晚的聚会没有酒吧老板娘和女招待,这里的服务员都是饭店里的姑娘。土井猜不出她的身份。
老社长罗罗唆唆地讲完后,象工人一样肩膀粗壮的男人,胸前挂着白蔷薇大纸花,绷着脸站到了话筒前。他是“革新俱乐部”的头领,今晚“声援会”的副主角上山庄平。对他的掌声不亚于板仓退介。
“各位,我是上山庄平。谢谢!谢谢!”他鞠了好几个躬。
“今晚为了声援川村正明同志,各位到会这样踊跃,我不知如何说好,只能多谢谢各位了。谢谢!”
上山有竞选经验,说这些话本来是不费力气的事,但今晚却不同了。他把川村称为“川村同志”,以此表示了对川村的亲密关系。他仰起身子说:
“日本的政治现处在溃灭的前夕……”
上山庄平似乎要告诫人们似地用大眼睛环视了一遍场内。真不愧是从他那四方块箱子般的身子里发出的声音又粗又响。
“日本政治正处在危机之中。各位似乎认为,这是政治家的陈词滥调,危言耸听,觉得没有意思。我想把当前存在的主要问题向各位讲一讲。概括成一句话就是:‘年老政治家为中心的保守政治’。如果现在这种没有理想,没有目标,随波逐流而没有主见的政治再继续下去的话,日本将会导致悲剧的。现在已经出现了这种迹象。有什么办法避免呢?这就要采取新旧交替的办法。国家命运掌握在年老政治家手里,这是毁灭日本的定时炸弹,它比核炸弹还要厉害。我们应该立刻消除老朽的顽固势力!”
突然有一个人大声哄笑,他是在主宾桌的五十九岁的坂仓退介……桂重信总理是七十三岁,寺西正毅是七十岁……
“我听说过……”上山庄平以嘶哑的声音继续道:
“预定在今秋举行的我党总裁选举已经决定,桂总理把总裁宝座禅让给寺西先生了。什么叫禅让呢?这句是从古代中国的故事里来的。其原意是,符合天意的有德的人或是贤人被选为下届皇帝,由现任的皇帝主动把其位子让出来。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我党的总裁不是皇帝。也许我党的现任总裁把自己错觉为皇帝了吧!总理大臣也不是皇帝,只有符合天意的人才能做皇帝,国民就是天,国民的意志就是天的意志。这是容易理解的事,但有人就是不能理解这个道理。今秋要进行千奇百怪的总裁禅让。总裁选举仅仅是个形式,这是专断的行为,是无视国民的胆大包天的行为!”
场内听众哄动起来了。因为保守党的主流派,政宪党的年轻行动派“革新倶乐部”的头头公开反对今秋的总裁“禅让”。上山庄平借用了声援“同志”的讲台,以致词的机会做了反对政宪党已作出决定的总裁禅让的讲话。到场的新闻记者们急忙记录。
板仓退介听了上山庄平的讲演,高兴得一个人大笑起来。许多人认为,“革新俱乐部”的七个成员与板仓派关系不密切,并说他们将脱离板仓派,另立一派。不过上山庄平“致词”的目的是,要改变已经内定的“禅让”进行一次总裁选举,让党内占有第三势力地位的板仓退介参加竞选。从这点看,可以说“革新俱乐部”对板仓退介还是忠诚的。但上山的真意在于,一面想抬出本派头目板仓,一面想要宣扬“革新俱乐部”的实力。
达二十分钟的上山庄平的爆炸性讲演在场内引起了轰动。
“各位!现在众议院议员川村正明先生致谢词”。会议主持者高声宣布。
川村正明在热烈的掌声中登上了讲台。他的身姿行动都显得麻利有朝气。他向听众做了深深的鞠躬,场内的气氛变得有点肃穆,因为从话筒里传来了啜泣的声音。过了一分钟,川村慢慢地抬起了头,从上衣口袋拿出了手帕,擦拭了眼泪,搐了鼻涕,他的脸色变得通红。
“……对不起。”川村带着鼻音说。
他把手帕放回口袋,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到会的人目瞪口呆,都看着在讲台上低头默立的川村正明。会场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各位!谢谢!谢谢!”
他把双手放在桌子上,再一次垂下头,然后以很感动的声调说:
“各位如此声援和鼓励我,真使我感动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从心眼里向各位表示谢意!”
场内响起了响亮的掌声。土井信行站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感到有些奇怪。因为自己在稿本里没有写这样的台词。川村感动得哭泣了,这是不是锅屋健三的导演?
“各位!”
川村脸上回复了笑容。
“我的想法同刚才上山庄平君讲过的话是一样的,他讲得很清楚了。我想再讲我的一点感想。特意来参加今天的聚会,支持我的各位先生,尤其是后援会的各位,给我这个机会让我陈述愚见,这是我一生的光荣。”
土井似乎听见了锅屋说过的“川村是没有头脑的人”。土井看了看“导演”锅屋,他正在和那位妇女说话。
“各位!”
川村的眼睛发亮,嗓门也大了。这同方才的样子截然不同。
“当今领导日本政治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这样提问后,环视了会场。
“那是少数恍惚的老人。”全场哄然大笑。
“老年人的恍惚是衰弱引起的脑软化现象!恍惚症还表现为盲目的自负和自我陶醉。我对医学没有什么知识。据说,脑前叶里集中着生存欲、占有欲和自我显示欲,在脑顶叶和脑后叶里有知觉、理解和认识、视觉等机能。生存欲是指霸占政界的欲望;占有欲指物质欲,想要无限制地霸占财权,搂钱;显示欲指名位欲,想君临于政界,争夺社会地位的欲望。”
全场一片笑声。
“在萎缩了的他们的脑后叶里的视觉,不仅看不到,而且理解不了世界的形势和日本的现状。”全场引起了掌声和笑声。
“一个幽灵在欧洲徘徊,共产主义的幽灵在……这句是‘马克司兄弟’在有名的共产党宣言的开头里说的。我想,现在把它改成,一个幽灵在日本徘徊,那就是老牌政治家了。”
土井站在一个角落里,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想,“马克司兄弟”不就是滑稽影片里一伙专出洋相的演员名字吗?川村正明怎么说错了?估计,川村把马克思和恩格斯当做兄弟,把他们同从什么地方听来的“马克司四兄弟”混同起来了。这当然是川村离开稿本即兴插入的台词。土井又想起了锅屋曾经说过的“川村是没有头脑的人”这句话。听众没有听出川村在说错话。
川村的讲话“雄辩”有力。
“各位!”川村不顾擦拭脸上的汗,继续说:
“现在,这样的几个老人领导着日本。他们因循守旧,为自己的既得利益搞密室政治。在他们的眼里没有日本和日本国民,只有自己的利益,这种腐败政治已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掌握着国家最高权力的这些年老政治家,究竟把日本引到何处去?”他加重语气说。
“我们把日本交给这些人行吗?绝对不行!他们虽然是我党的元老,但只好请他们立刻下台,实现新老交替,使党获得新生。改革是当前最紧要的任务!今秋要举行的总裁选举不是符合民意的选举,它是个倒退,是倒退到三千年以前,与中国的宫廷密谋相似的帝王让位!我们要高喊,不要再愚弄国民了!”
掌声。
“在大会上鼓几下掌,便把首相位置从桂先生转到寺西先生那里去,这是完全象继承帮会头子的做法。然而党内对这种现象没有人提出异议,这是不可思议的事,说明我们的党患不治之症。为了挽救党,是我们年轻的行动派要起来进行改革的时候了,现在需要的是,不要拖泥带水的改革,而是要采取革命的断然的手术!”
场内引起了小小的波动。川村以手势制止了听众的嘈杂声,使场内安静下来。他的这般动作做得非常漂亮。
“我们的‘革新俱乐部’既不是左翼,也不是社会上一部分人中误传的新右翼,我们是彻底的为国民着想的国民主义。我们所说的国民主义,也许有人误解为民族主义,但国民主义同民族主义不同,我们是为了日本,同一亿国民一道前进的。然而,支撑日本的只有我们保守正统的政宪党,而决不是那些在野党。有人可能把我们的‘革新俱乐部’看成党内左派,不会说是右派,把我们看成左派也不要紧,我们不计较这些。为了国民,我们决心要进行党的改革,不!搞革命,为此做好了被开除党籍的思想准备!”
这次场内引起了轰动。
“各位!”他那通红的脸颊象少年一样纯真,英俊秀丽。
“有一些人批评我们的做法。一种批评是,‘革新倶乐部’的成员都不是官僚出身,不懂行政事务。确实如此。什么是行政?行政是政治的附属品,政治是先行的。但最近出现了本末倒置的现象,战后接连出现了官僚出身的总理。这大概是由于美国对日本实行了占领政策,因此起用了许多熟悉行政的日本官僚。他们擅长于行政技术,也精明能干,但他们目光如豆,只看到眼前事。在动荡的世界里,要使日本不迷路,就要展望三十年到五十年的未来才行。这事,对目光短浅的官僚们是绝对办不到的。”
台下有人喊道:“说得对!”
“请看,桂总理和寺西正毅先生都是官僚出身。桂总理是大藏省出身的官僚,寺西先生也是大藏省出身的官僚。他们目光短浅,把日本的政治狭隘化,把我党搞成因循守旧的党,为此我们的忧国之心更为强烈了!”
川村正明一面喊“忧国之心”,一面拍桌子,从而博得了场内的热烈掌声。土井站在听众的后面,观察着稿本的效果。川村的讲演,除了“马克司兄弟”这一口误外,其他背得正确无误。看来他虽然缺乏创造性,但记忆力尚好。
穿着黑色西服的那位妇女,看着川村的脸,不时被他的热情讲演所感动,微微点头,站在她后面的锅屋似乎向她解释川村的讲演。
“对我们的第二种批评是,我们不是东京大学法律系毕业生,所以不是知识分子。我们承认这个事实。在官厅里,只有东京大学毕业生才能受到优厚待遇。因为从明治时代起,东京帝国大学成为培养国家重要人才的官吏养成所。可是他们到讲究真才实学的民间企业界里就吃不开了。”
场内又一阵笑声。
“我们年轻有活力,不考虑自己的利害得失,也不会搞投机和交易,也没有手工业式的行政知识,但我们对政治抱着浪漫主义。完成明治维新的是地方的下级武士,他们充满了浪漫主义。完成了中国革命的也是浪漫主义者。我相信,浪漫主义是改革的动力,是源泉。”
听众报以热烈的掌声。川村在掌声中下了讲台。有人把话筒搬到主宾桌的后援会会长前。
“为了祝愿川村正明先生的远大事业的成功和他的健康,为了祝贺今天的盛会干杯!”
后援会会长举起了酒杯,大家也跟着举了酒杯喊声“干杯!”川村向大家做了深鞠躬,全场报以掌声。板仓派的一名骨干也上了讲台,向大家说:
“为了祝愿川村正明先生的事业得到成功,要三呼万岁,请大家一起高呼,”他咳了一声后,“川村正明先生万岁!”
议员们是最喜欢欢呼“万岁”的。大家呼完“万岁”,又鼓了掌,然后走到席面跟前,会场涌起了嘈杂声和笑声。在主宾桌旁围着川村形成了热闹的圈子,但这里的中心人物是板仓退介和“革新俱乐部”的土山庄平,川村只不过是这些人群中的一个。那位穿黑色西服的妇女已不见了。锅屋来到摆着炸虾席面的餐桌。在这席面前镇着一位穿着一套灰色西服的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她凝视着离她不远的主宾桌上的川村正明。锅屋到她跟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说了几句,然后把折叠好的纸条迅速地塞到了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