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议员会馆往西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有冰川神社。冰川神社的北面有美国资本经营的亚当饭店。在亚当饭店餐厅,木泽房吉和有川昌造正在看午餐菜谱。餐厅里外国客人很多。在木泽和有川餐桌周围,也有许多住宿在这个饭店的外国游客和企业家。有川和木泽选择了这个餐厅的原因是,这些客人听不懂日语,在这里可以大声议论。
汤来了。
“曾经踉你说过……”有川昌造向开始喝汤的木泽房吉说。
“是组织‘议员秘书联合’的事吧?”木泽抬起头来说。
“过去谈的不细,现在谈详细一点。”
“先问你一句,你的设想和现在的‘秘书会’本质上有什么不同?”
“完全不同。现在的秘书会是党内各派组织,可以说是友谊团体。会则上写着‘争取改善待遇,相互扶助,保障秘书的权利’等。但那些是脆弱的条文,一旦有事它不管用,还是互相紧密团结才行。”
“团结?你这些话有点象工会的语言么!”
有川喝了五、六口汤之后、用餐巾轻轻地擦了嘴。
“‘议员秘书联合’这个名称是我个人的想法,大家商量有比它更好的名称,还可以修改么!”
“大家?已经有不少赞成的人么?”
“有、有。现在已经超过二十人啦。如果你参加,我可以把这些人的名字告诉你。”
有川得意地笑了。他的主人丸山耕一议员是大阪府第X区选上来的,有川是他的第一秘书,是寝屋川市出身。
“你组织的好快呀。”
“因为宗旨正确么。它是超派系的秘书联合。”
“在野党议员秘书不能参加么?”
“不行。他们和我们的处境不同,不好吸收他们参加。因为,所有在野党议员的秘书都是他们的组织派来的,如果议员死亡或者落选,他们可以回到党组织或者是工会,他们的利益受到所属组织的保障。还是我们党的议员秘书单独组织起来好。”
“那些答应参加‘联合’的秘书已经得到所属议员的谅解和同意了么?”
“还没有。如果现在向议员们讲,会受到阻挠的。”
“成立‘秘书联合’的消息!有人泄露出去,你的设想就会成为一场梦了呀!”
“这点我也考虑过。不过如果能有超派系的秘书五十人左右参加,谁也没有力量破坏它了。”有川连汤也不喝,激动地说着。
“私人秘书也参加么?”
“不管是第一、第二,还是私人,只要是议员秘书都可以参加。知道么,我们第一秘书的月薪是三十二万六千一百六十元,第二秘书是二十三万二千七百四十元,还有相当于红利的年末津贴有三点八个月的薪水。和企业比较,第一秘书相当于部长,第二秘书相当于课长薪水呀!”
“第二秘书的月薪原来是廿万元,是秘书会争取到现在的二十三万。”
“这点可以适当评价秘书会的工作啦!那么私人秘书的待遇怎么办呢?”
“私人秘书不是国家官吏,他是议员私人雇用的,所以谈不到提高工资的问题。还有相当多数的私人秘书是议员请有关的企业派来的,薪水由企业支付。如果公司的人员提高工资,他们也有份。”
“派遣是一种名义,薪金不可能跟公司的人员相比哟。少得很。”
“不过,有些议员是掏自己的腰包补助秘书的。比如,私人秘书的期末津贴是议员自己掏的。”
国会议员的月薪是八十八万元(征税),不少于最高的国家公务员(各省事务次官)的月薪。国会议员的年度津贴四百一十八万元(征税),另外每月有文书通信、交通费六十五万元(免税),立法事务费六十万元(免税)。对由地方选进国会的议员还有名为归乡旅费的津贴,每天有一万四千五百元的补助(免税)。
“象我们这样的秘书,每月薪金勉强够保障生活就是啦。”
“什么保障?你是第一秘书,从国家领取三十三万元的月薪,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旦老头落选或者死了,你就立即失业,没有钱可领了。”
“我老头说过,为防备他身体有个好歹,对我的安置已经考虑好啦。”
“怎么个安置法?”
“他已经向有关公司说好了,到时能以优厚的待遇进公司。”
“那现在马上把你安排到那个公司去不好吗?”
“那不行,老头不离职,不会放我的。”
“你是有能力的秘书,老头不想放走。但你这么呆去,一旦老头死了或者落选,那些公司是会马上翻脸不认的。老头是现任议员,对公司有利用价值时还行,但情况一旦发生变化,公司会对他弃之如敝屣,有关你的口头协议就不当回事了。”
“是有先例的呀!十年前死的山野平助,他担任过农业相和建设相,那时的山野真有旭日东升之势,有魄力,敢干。山野当时把他的侄儿硬塞给‘东洋金属’。‘东洋金属’也认为,抓住山野是公司发展的关键,就把山野的侄儿做为副社长请来了。当然,他完全是个外行,对金属一窍不通,每天都到他的办公室应卯,但不管事。公司把他当做山野平助的人质,照样优待。不久山野突然死了,那位副社长也马上被赶走了,山野派也土崩瓦解了,谁还理他呀!”木泽显出不安的脸色。
有川接着说:“为什么我们经常被议员老头们骂成木头脑袋?我们为了给老头打圆场,擦屁股到处奔走,没有个人生活的自由。这都是由于秘书处于软弱地位的缘故,一旦我们被解雇就无处可去了,所以议员对我们不讲理斥责,也只好含着泪听。为了消除这些不合理现象,我们要组织‘秘书联合会’,以团体的力量和议员抗衡!”
“具体地说跟议员怎么交涉?”
“这里有我写的章程,你看看吧。”
有川把条子从口袋里拿出来。上面一条一条地写着:
一、尊重秘书的人权;
二、议员不下朝令夕改的命令;
三、议员要尽可能采纳秘书的建议;
四、秘书制定的日程表,议员不得随意更改;
五、议员死亡和引退时,安排好秘书的工作;
六、要保障秘书领取足够的退职金;
七、其它。
木泽看完之后点头说:“是有道理!是几乎什么都提到的啦。”
“你同意么?”
“同意它的宗旨。”
“只赞成宗旨?不要说这些啦。你也当个‘秘书联合’的发起人怎样?”
“当发起人?”
“是啊。你不是说这条文几乎什么都提到了吗?要实现它就要所有的秘书都联合起来。光说赞同不行,要有发起人。恐怕至少要有三十人。”
“这三十人里有我么?”
“木泽君!这是为了你自己。你现在的身分处境跟我一样不安定呀。成立‘秘书联合’,你也能踏踏实实地为老头做事啦。”
“你说得有些过分了吧!”
“怎么样?为了你自己,也为所有的秘书,当发起人好么?”
木泽担心,宫下议员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呢?他是不会高兴的。不仅他一个人,所有参加‘秘书联合’的秘书们的主人也同样不会高兴的。因为,议员们感到‘秘书联合’是对他们的压力。木泽默不作声。他觉得,成立‘秘书联合’是能保障秘书们的生活,但不由得联想起怒气冲冲的宫下。
木泽正琢磨着。这时,有川抬起眼睛看对面,那里有三个漂亮的女人坐在椅子上,都穿着很华丽的服装。
“好吧,当发起人吧。”木泽下决心的声音使有川转过头来。
“是吗,你答应啦!”有川非常高兴。
“是,我答应啦。”
“谢谢!谢谢!”有川向他伸出手,两个人紧紧地握住。
“你当发起人就有依靠了!下一步是……”
有川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
“做发起人光喊不行。第一步是每个发起人要吸收五个人。”
“我一个人去活动太费时间。保守党的议员秘书,包括私人秘书在内有千百人,不可能都参加。先选拔百儿八十个出色的吸收进来,这是关键。这一步做到了,其条的秘书们会争先恐后地参加。首先,我们‘秘书联合’的宗旨是好的。一个发起人吸收五个同志是容易的。你觉得怎样?”
木泽摇头说:
“一下子搞五个人不一定行吧。先搞两三个人,然后一步一步来么。”
有川显出有些不满意的表情,但眼睛一转马上表现高兴样子。
“好!开始搞到两三个人就行,以后人们会自愿来报名就好办啦!现在包括你在内,愿意做发起人的已经有二十一人啦。他们一个人平均吸收三个人,就有六十三个人,我自己吸收七个人左右,这就共七十个人了。‘议员秘书联合’从七十位基本队伍开始工作,往后人数会日益增加的。”
“你是了不起的组织家呀。”
“不要用组织家之类的左翼用语么。”有川责备他。“这计划要是泄露到议员那儿,有被破坏的可能啊。他们会说,我们是赤色分子。议员们觉得以赤色作为借口是最有效的对付办法,因此咱们要回避左翼用语。”
“知道了。”
“组织起来之后就好办了。在这之前,我们要始终采取秘密行动,不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活动情况,否则他们就会想出对付我们的办法。要特别注意哟!”
对面桌的三个女人,一面聊天一面用餐。
“喂,有川君!”木泽想起了什么,向有川说:
“你的联合设想里只包括秘书,对汽车司机有什么考虑呢?”
“你说的是议员雇用的司机吗?”
“是呀。公家的司机由议院事务局提供生活保障,但议员个人雇用的司机和私人秘书一样,生活来源是不稳定的。”
众、参两院的公车合起来共有二百几十辆,正、副议长,常委,特别委员会委员长各一辆,议员是五个人一辆。
“我也老早考虑过这个事。”有川点点头,木泽继续说。
“尤其上了年纪的私人司机,他们都有家,但没有时间照顾个人生活。议会开会期间,司机从早一到晚伺候着,有时,晚上在酒家门前等到半夜,回到家已经两点多,第二天早上八点以前,还要把参加早餐会的议员送到保守党本部。一天里,议员不断用车,没有公事私事之分。什么叫议员的私事,你也知道的嘛!”
“知道,知道?”有川一面笑,一面点头。
“司机是任何秘密也不能泄露的。司机被雇用时已经向议员宣过誓,要绝对保守秘密。所以,不管议员怎样使用,他们对自己的老婆都不敢细说。”
“没错!”
“议员们不用车时,他们的家属还要用,去百货公司或者出去游玩,而且多半是节假日。因此,司机在节假日常常彼叫出去开车,没有个人生活可言。这简直是无视人权么!”
“你说得对!我也考虑过司机的事。最近,会开车的年轻人当秘书兼司机的人多起来了,老司机不知哪天就会被辞退。他们的困境我是知道的,但一下子把秘书和司机都联合在一起也不好办。先组织‘秘书联合’巩固了之后,再吸收专用司机参加,好嘛?”
谈话在和睦的气氛中结束。